平日里既便是身上沾了些灰尘,他也会叫人拍打半天的。

吉馨竺是知道三殿下有轻微的洁癖的,所以,她一时间也怔了,心想是拿出帕子给他擦一下,还是不拿出帕子给他擦一下呢?

正想着罪魁祸首萧问筠开口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才好,把你们俩人的脸弄脏了?怎么办啊怎么办?”

吉馨竺也想着怎么办…

却见萧问筠嘴里一边怎么办地念叨,一边操起了桌上了茶杯,拿起那小茶壶,倒了一杯水…

吉馨竺心想你弄出了大祸来,还有心情喝茶?

便见她以十分之抱歉的语气,用十分之抱歉的表情,拿了那茶杯子就往李景誉的脸上泼了去,道:“三殿下,也只能先拿茶水给您冲洗冲洗了,等隔下人们拿了洗漱的用具来,再给您仔细地洗洗?”

吉馨竺怔了,看着那茶水顺着李景誉的眼角眉梢往下滴水,因那水混着了黄色的糕点,所以,那水便变成了一条条黄色的小溪往脸下流着。

吉馨竺哆嗦着嘴唇,指着萧问筠:“你,你,你…”

在她这一哆嗦的时侯,手非常快的萧问筠又倒了一杯茶水了,顺手往吉馨竺脸上泼了去,抱歉地道:“咱们总得有个前后顺序,只能先顾着三殿下,再顾妹妹你了。”

吉馨竺被灌了满嘴的茶水,那指责便被封到了喉咙里了,她只觉得那茶水顺着脖子往衣衫里流着,眼前视线不清,又听萧问筠道:“哎呀,不太干净…”

她忙站起了身来…可不能让她再泼了:“你住手!”

萧问筠却是从袖子里拿了块帕子出来,轻轻地往她脸上擦了去:“吉妹妹,这么一冲,可干净多了。

正好此时,那些下人们拿了棍捧而来,见到如此情景,全都怔了,大家皆想,原来自己弄错了,大小姐没出什么事啊,大小姐是不是脸上脂粉涂得不太均匀,所以萧家的才帮她擦掉了重涂啊?但为什么她身上有水渍呢?而且三殿下身上也有?

吉府的下人带着满腹的疑惑散了。

萧问筠便扬声叫住了其中一位想要退下的奴婢:“喂,你留下来,对,叫的就是你,没见你家主子弄脏了衣服么,还不快些扶了你家主子回去?”

因吉馨竺吩咐过,让她们不得打扰,所以那奴婢还有些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好不容易来到了:“萧家姑娘,我家姑娘衣服真湿了?”

萧绸筠点头道:“是啊,三殿下的也湿了…”

那奴婢是个死脑筋,不知死活地重复:“他们俩人都湿了啊?怎么湿的?”

萧问筠抬头望了亭子里的天花板半晌:“可能是天花板漏水,将他们浇湿了。”

那奴婢看了看外面大好的阳光,更不明白了,可一转眼见吉馨竺拿眼裉恨地瞪着,又不敢问,只得上前扶了吉馨竺去。

李景誉直至此时才彻底明白,在萧问筠面前没有半丝儿的机会了,就如以往一样,她仿佛看清了自己心底所思所想,将一切都洞悉于心,而且事先做了预防,他抬头望过去,只见阳光从亭子边的栏柱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在她的脸上,使她脸上如镀了层金光,可表情却得那么的冰冷,如那兵器上冒着的寒光,可他心底异样的感觉却更甚了,…他想着终有一日,她对着他的时侯,脸上的坚冰会融化。

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达到这样的目地。

所以,他站起身来,不顾身上的狼藉,拨开了奴婢扶他的手,来到她的身边,轻声道:“萧妹妹,总有一日,你不会再往我脸上泼水了。”

萧问筠了怔,便见着他走出了亭子,往小径深处而去。

只怕永远没有那么一日。萧问筠冷冷地想。

在回萧府的马车上,李景乾从坐位底下钻了出来,坐在了她的对面,马车很大很宽敞,因而两人并不感觉挤,李景乾用探究的目光将萧问筠望着,望了一会儿,便垂下头来思索,如此反复再三,让萧问筠实在忍无可忍道:“你在那里偷偷笑些什么?”

李景乾用拳头捂住了嘴,连咳了好几声才道:“我真是瞧不明白你了,你为什么对三哥有这么深的恶感?”

萧问筠道:“有没有恶感那是我的事!”

李景乾道:“三哥自小便得人喜欢,他脾气又好,人又聪明,对人又和蔼,所以自父皇到母后,无一不对他好,只是他自己看不开,总认为二哥是母后生的,他是妃子生的,总是低人一头,其实他不明白,他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

马车的车帘摇晃,把李景乾的脸照得明暗不定,萧问筠在他脸上看清了那浓得抹不开的忧伤,那领间那绣金线的卷叶花纹也照亮不了他脸上的阴郁,李景誉对自己的看不开,又何尝不是他的看不开,与李景誉相比,他的母妃地位更低,是生了李景乾后才提为妃的,妃与贵妃又相差了一个等级,而宫里面,是最看重出生地位的场所,可想而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可除了现在这种时侯,萧问筠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脸上露出过沮丧之色,在她的映象之中,他永远是那个天之骄子,和其它两个没什么不同。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萧问筠道。

李景乾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三哥对二哥是明显的疏远和警意,而对我,却是从骨子里的防备,无论我怎么做,都感觉到他不会将我当成兄弟,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而二哥,却是真正的把我当成了兄弟,所以,无论他表面上做得多么的漂亮,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弄混过。”

萧问筠心想,看来李景誉也明白,这四殿下和二殿下的鲁莽疏狂大不不同,他的母妃虽没有良好的出身,但他的沉稳和智慧已不同凡响,平日虽以玩乐来遮掩,但那李景誉是一代枭雄,竟是看得一清二楚,并没有被他迷惑。

第八十九章 恶犬代办

而这李景乾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得这么的透彻,也多得他从小便在阴谋和算计中过日子,没有被李景誉虚伪的表面所迷惑。

萧问筠再一次肯定,这两兄弟在勾心斗角之上可称得上是棋鼓相当,互相之间豪不逊色。

“平妃娘娘如今身处困境,虽然祸不及你,但皇上仅给了一个月期限来查明真相,虽有侦缉司的人帮手,但我相信,在刘氏家族的势力之下,他们不会让你查明真相的。”萧问筠道。

“所以,我才来找你,找萧侯爷。”李景乾道,“我相信除了萧侯府之外,没有人能帮得了我了。”

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行走,使他的眼眸被那车帘子来回遮挡,明明暗暗,衬着那变得尖削的下额,显得更是大了。

原是天之骄子的人,现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让李景誉钻了空子。

萧问筠轻声道:“只要有可能,民女总是期望这一切都如你所期盼的那样,有水落石出的一日的。”

李景饔‘双眼冒出光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萧问筠点了点头,却冷不防地,他一下子伸了手来,拉住了萧问筠的袖子:“萧姐姐,你放心,我日后定会报答你的。”

他拉袖子的举动让萧问筠吓了一大跳,心想他这话什么意思?他报答不报答的有什么关系?

她手一抽,猛地从他的手底抽回了那袖子,道:“四殿下,民女虽然愚顿,也知道这世上之事并不能尽如人意,只期望民女的父亲真能帮得上四殿下才好。”

李景乾讪讪地收回了手,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太过孟浪,低声道:“妣时,本王一生之中才真正有了些期望…”

萧问筠越发感觉到了他的神情古怪举止失常,心中更认定了这李景乾只怕真是受刺激过度,处于疯狂的边缘,便越发坚定了不能刺激他的决心只有温言软语地把他哄好了,才不至于让他当场发作了起来。

于是和煦地应和:“是啊,四殿下所受的,不过是暂时的挫折罢了,四殿下定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的。”

马车的帘幕似遮非遮,使她的脸暗华隐隐,衬着耳边的翠绿的翡翠耳环更似玉人一般,既使藏于暗处,也不能掩其光华。

李景乾低声道:“萧姐姐,我知道。”

萧问筠总感觉他那语气柔和得不象话,看了他一眼,实在再也说不出什么鼓励的话来了,于是一路无话,去到萧府。

萧府李景乾历经多年所查得的一切向萧南逸和盘托出,道:“大将军,这些虽是小王查出来的但因为对方在宫内盘驻多年,小王想尽了办法,也只能查出这么多来。

萧南逸的脸在灯光照射之下若明若暗,他淡淡地道:“四殿下心中珠玑,以前倒是老夫小看了。”

李景乾知道他已心生了警意,而萧南逸在朝中是以中立闻名,而得父皇看重的,如果今日不说服了他,只怕此事便不能行了。

李景乾忙道:“萧候爷,小王如此做也不过为了自保而已,自少时开始,太子病逝之后,小王的母妃便百般地周护,才护得了小王的周全,但还是有几次险些遭遇了不幸还差点连累了母妃,因而小王才明白,自保最好的方法,便是反击。”

萧南逸并不答话,只抬手将桌上了茶拿了起来,饮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地道:“可你查出的这些,有些不过是你的分析和猜测,要说实际的证据,却是一件都没有,你要本候怎么帮你?”

萧问筠听了,知道自家这个爹爹狐狸的本性发做了,绝不肯掺和到这些皇室之争中去,在前世,他也是这么做的,因而才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只不过到了未了,却因为自己,终于掺与了进去,还将整个萧府搭了进去。

而她更是明白,如今说不掺与,也已经迟了,今日从吉府的情形来看,这李景誉是半分儿也没有熄了那等心思,因而,只要他心不死,前世的一切便又会循环重演…他迟早会明白那废庄子之事,迟早会怀疑到萧府,会把萧南逸当成他登上帝位的最大阻碍!

所以,萧问筠心底明白,这等时侯,并不是萧南逸推拖之时,于是劝道:“爹爹,你也明白,如果四殿下所说的这一切,是真有其事,那么景德宫那位,便是罪大恶极之人,于江山社稷而言都是极大的祸害,爹爹难道想以后想臣服于那样的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