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迟疑道:“这可不适合咱们打开门做生意的规矩,主公说了,来者都是客…”

贺大家一听也迟疑了:“这样啊,那如果她要出来,你得派人暗中盯着,她如果制造机会想要跑到主公那里狐媚咱们主公,那你得制造机会从中阻挡,总之别让她和主公碰面,要不然,主公如果被她狐媚去了东女国,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海安见他别戴面具的半边脸呈现了声泪俱下的前兆,忙安慰道:“大当家,属下觉得您杞人忧天了,咱们不是在想办法把主公留住么?您不是说主公对男人感兴趣么?”

贺大家抬头望了一会儿屋顶,感慨:“海安啊,这世间之事变幻多端,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你就不兴主公时而喜欢男人,时而喜欢女人?他这个时侯喜欢男人,说不定下一瞬间就喜欢女人了,东女国的女人手段又多,又善用药,听说狐媚人也是一把好手,主公可不能上那当”

海安点了点头,神色也沉重了起来:“您说得没错,属下一定遵您的吩咐,把这事办好可自从咱们和她商量了借人的事之后,这女人要求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起来,特别是在吃的上面,一会要咱们送什么红枣茶,一会儿又要蜜花糕,吃饭呢,还花样百出,一会嫌这菜不地道,一会儿嫌米饭过硬,还要咱们准备黑鱼给她,时常还叫人送胭脂水粉,针线布料,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属下听小的们不停的抱怨,也只得想办法安抚,这小国王到底是金枝玉叶,哎,过了这段时间,怎么也要把她送走才是,咱们可伺侯不起这样的人”

贺大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再问:“那三位咱们主公看中的,还老实吧?”

海安眉开眼笑:“那一位名叫安扬的少年,简直有些乐不思蜀,老向我打听咱们主公的下落,看来,不但是咱们主公看中了他了,他也对咱们主公有好感,只要咱们主公通了窍了,一定会主动去收伏他的…至于那两位在外边当乞丐的,可不太安份,好几次想溜走,都被咱们的人拦回来了,您说说,咱们主公老不在家,又不主动出击,咱们要怎么样才帮得了他啊?”

贺大家叹道:“只能徐徐图之了,他们该走的时侯,咱们也不能拦着,只能把他们的下落打听清楚了,咱们贺公馆要找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海安点了点头,望了一会儿屋顶,与贺大家同时叹了一口气:“期望咱们主公能马到成功啊”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海安这才去了。

萧问筠望着对面坐着的叶子初,见他阴沉着脸斜靠在矮榻上一声不出,那目光有些想要吃人,不由问道:“叶公子,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出了什么事?”

叶子初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别多问”

萧问筠叹道:“我怎么能不问呢,你现在可是捏着我的小命儿,你如果有了闪失,叫我可怎么办?您瞧瞧,我能住在这里,住得安安稳稳的,可不是您给的银子?所以啊,我现在就盼望着,你能平平安安的脱逃,我这个人质能给您带来些好处,您也不会随便撕票,我呢,也好好儿的回了萧府”

她一大篇的长篇大论下来,听得叶子初脸色更为阴沉,倏地站起身来,利声喝道:“你住嘴”

他一说完,便又捂着胸口坐了下去。

萧问筠仔细一瞧,便瞧见了他扬起的袖口有血迹,心底存疑,决定试探一番,站起身来,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叶公子还是喝杯茶休息一下的好,这是补气血的红枣茶,您喝了精神会好些。”

叶子初望了她一眼:“你身为侯府大小姐,也耐烦做这些事?”

萧问筠心道,在前世,为了讨好那个人,她可是素手羹汤,什么都做尽了,只可惜,换来的却是无尽的侮辱。

这一世,让自己亲手伺侯的人还没有出现呢当然,替你倒杯茶,也是为了以后不是?

萧问筠笑了笑,道:“原本我是不耐烦做这些的,只不过香巧出去,帮我做些好吃的来,哎…”她娇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原来的奴婢用着好啊,来到了这里,饮食着实不太习惯,只有拜托她了。”

叶子初有些生气,恨恨地道:“她倒是听话”

萧问筠道:“不是您叫她伺侯我的么,她这是听您的话,不是听我的…”

正在这时,有奴婢端了饭食,站在门口,对叶子初道:“叶公子,您的饭食来了,是给您送到隔壁您的房间么?“叶子初心道自己这次出去,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错,竟被萧侯爷的人追杀,受了重伤,这个萧家的又狡猾,而香巧也有当墙头草的迹象,今儿晚上,自己就要随同贺公馆的人离开中原了,在这个当口,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萧侯爷派人守住四大城门,到时侯这萧问筠可是一个用得着的人质这当口儿,可得盯牢了她才行

于是他道:“摆进来吧。”

萧问筠有些奇怪:“叶公子今儿和我一起吃?”

叶子初冷声道:“怎么,萧姑娘还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不成?你放心,你失踪的消息没有人知道,只要你老老实实,等我安全了,自会让你回萧府,那么,没有人会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

萧问筠拍了拍手,喜笑颜开:“叶公子,您误会了,您是一个好人…瞧瞧,您虽然把我劫了来,也没对我怎么样啊,我早就想和您吃餐饭了谢谢您了,可又怕您不愿意…”

这倒是她心底的实话,自叶子初进门开始,她就在费尽心思地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叶子初在这里吃饭呢?

怎么样才能让他把她给他备好的东西吃下去呢?

吃了下去,她才能摆脱他不是?

叶子初心底一愕,心想要怎么样才能吓唬这脑袋有些不正常的女子,这可真是一个值得费尽心思的大问题。

他有些无可奈何,对萧问筠有一种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的感觉。

说话的当口儿,那送饭的奴婢便走了进来,把饭菜一一地摆放在桌子上,而此时,香巧也走了进来,将替萧问筠准备的饭菜摆放好了,一眨眼,偌大的八仙桌便摆满了饭菜。

饭菜摆好了,那送饭的奴婢却不走,站于一旁,使得萧问筠有些奇怪,便问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退下?”

那奴婢勉强一笑:“奴婢奉了咱们大家的命伺侯叶子公吃饭。”

萧问筠自是不知道贺大家和海安打的主意,要这奴婢看着叶子初把那盎羊肉羹给喝了,如果他不喝,也得劝得他把那羹喝了,这样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萧问筠此时和贺大家等心灵相通了,她也正想着要叶子初吃东西,可她的东西自和贺大家准备的东西功效完全不同。

所以她道:“要你伺侯什么,没见着咱们这里有奴婢么?这房子又小,你在这里杵着,还显得拥挤”

那奴婢是知道贺公馆暗地里的传言的,听说这女子来头可大得不得了,看她皱眉不高兴,这奴婢也有些心慌,听说那儿来的女人可是会一举手一投足,能取其性命易于反掌的那奴婢只得讪讪地退下,自去向贺大家禀报其出师不利,被人赶了出来。

萧问筠看了看桌上,又见叶子初已经好半天没说话了,脸色也极为难看,知道他身上的病痛怕是发作了,于是盈盈道:“叶公子,您这到底是怎么啦,看您的脸色,可不太好?”

叶子初哼了一声,只觉得自己身上被刺中之处一阵阵地痛,他被人追杀,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唯一想着的就是一定得和萧问筠呆在一起,只有和她呆在一起,才能使得萧侯爷的人万一查到了这里,使得他们有所顾忌,所以他一回客栈,就直奔萧问筠的房间,见到她好端端地呆在房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身上的伤便发作了起来,他却不敢让人看出来…贺公馆的人虽然是只收银子,不认人的替人办事,但如果知道这件事牵扯到了萧侯爷,他们会不会反水,这可是谁也不能预测的。

所以,叶子初现在谁都不相信了。

听了萧问筠的问话,他便知道这个精得似鬼一般的丫头已经看出了自己身上的不妥,他冷冷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望着她:“别以为我受了伤,你就能脱身,我既使受了伤,要处置你,也和处置一只蚂蚁差不多。”

萧问筠叹道:“叶公子,您又误会了,我哪有这样的想法?来了这里好几日了,我也渐渐猜出这是个什么地方了,如果没有公子您在旁边,我只怕走出这里都不成,还谈什么脱不脱身?所以,咱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她又转头对香巧道,“香巧,你还怔着干什么,还不替叶公子看看,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叶子初被人打伤,一路追赶,也只在半途上胡乱包扎了一下,此时伤口早就散开了,听了萧问筠的话,便不再反抗,任由香巧扶了他到屏风后面,重新给他包扎了起来。

萧问筠虽是避开一旁,却也看出了他伤势很重,心想这真是天助我也。

隔不了一会儿,叶子初又重坐在桌子旁,举起筷子便想吃,却听萧问筠关切地问道:“香巧,你见过叶公子的伤,他伤成怎样?”

香巧垂头道:“伤得很重,都是刀伤。”

萧问筠脸上微微露了些喜色出来,叶子初为人警醒,瞧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心想这女人嘴里说得好听,可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可得提防些。

萧问筠把那喜色一收,脸色沉痛:“叶公子,您受了重伤,想必流了不少血,您可得多吃些东西补上一补。”

说着,把那羊肉羹推到了他的面前。

自己却夹了自己面前的黑鱼来吃。

叶子初心性本就多疑,对她的话半分儿也不信,见她如此,更是迟疑了,此时,眼角一扫,却见香巧神色有些慌张,略一想,便想通了道理,道:“咱们换一换吃食吧,我受了伤,是不能吃羊肉的,羊肉燥热,只怕吃了会伤上加伤,想不到我将这个忘了,萧姑娘,您难道不知?”

萧问筠茫然道:“叶公子真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连这都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便会提醒叶公子了。”

萧问筠脸上遗憾之色一闪而逝,只得任由他把自己面前的三碟菜全都换了过去,自己取了那叶子初的饭菜来吃。

叶子初见她脸色晦暗,闷闷不乐,显见着没有让自己上一大当,她很遗憾…他这才放下心来,跑了一路,又受了伤,他早就饿了,挥动筷子便不停地吃了起来。

正吃到一半,他一抬头,却见萧问筠脸上含了丝古怪微笑,嘴里道:“倒倒倒…”

还没等他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感觉头开始昏了,目开始弦了,他最后只见着箫问筠那一张朦胧的笑脸。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乌龙的侍寝

又听得香巧惊慌失措的叫声:“小姐,怎么回事,叶公子怎么了?”

萧问筠微微一笑:“你也该倒了。”

紧接着,香巧便也昏倒在地,喃喃地道:“原来小姐让奴婢擦的胭脂…”

不错,萧问筠望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冷冷地想,我让他们送了盛百合的胭脂,那里面含着的盛百合,早已被我磨成粉未放进了茄子里面,而这黑鱼本就与茄子相克,再加上盛百合,便会使人失去知觉。

至于香巧,你擦了我送给你的胭脂,为了替自己留一条后路,却又对我言听计从,除了不放我离开之外,你什么都肯做,那么,让那去烧条鱼,做餐茄子煲,你怕也是愿意的…黑鱼和茄子在厨房被做好,其水汽怎么能不浸上你脸上的胭脂?

只不过你中毒的量少,便比这姓叶的推迟了昏迷萧问筠望着地上躺倒的两人,知道该进行下一步了,于是把香巧拖到了屏风后面藏好,又将叶子初斜倚着椅子靠着,因她到底力弱,单单摆好叶子初,就累得她出了一身的汗,但她知道这个时机不会再来,急急地除去了叶子初的外袍,把自己的一件长裙披在他的身上,胡乱地系好了带子,带将他的头髻解开…

隔了良久,又拿出自己的胭脂水粉,仔细地替他在脸上描画。

又隔了许久,她才自言自语感叹:“幸而他原本擅长装扮女人,又穿上了我的衣服,这侧脸瞧上去,倒真和我有几分相象呢。”

替他打扮一翻之后,这才开始打扮自己了。

这几日,她早替自己准备好了一顶帽子,和叶子初平日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为了能将她的长头发全都包住,她又做了小小的修改,使得看起来虽和普通的帽子一样,容量却大了很多,能把她所有的头发都兜住。

至于那长靴子,她在里面加了层厚厚的垫子,使得她看起来和叶子初一样的高。

只要能走出这个地方,便好了,她想。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很满意,这个地方防守并不严,只要她以男装走了出去,没有人会注意的,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地方的人,和叶子初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叶子初和香巧继续昏迷,没有人会拦阻她可此时,她却感觉到浑身开始发热,头也昏昏沉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她看见了面前的桌椅开始晃动,她没吃错东西啊?

恍忽之中,她听见门匡地一声被人打开了,紧接着,便感觉好大一床被子兜头兜脑地向她包裹了过来。

她看清了那被子上盛开的牡丹花。

又听见有人道:“仔细点儿,别伤了他,咱们可是听说,皇帝老儿宠幸妃嫔时,就用上好的丝绸被子包着,一直送入寝宫…”

“不错,在咱们心底,主公就是咱们的皇帝…”

“咦,这小国王怎么也昏了?别管她了,咱们办正经事儿要紧,怕是她也吃了那羊肉羹了?这可不得了,得把门关上,别让她出来,得等药性过去了才能让她出来,要知道,如果被她沾上了,可要去东女国的,你们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是吧?”

有人便嘀咕:“不错啊,这小国王长得不错啊”

又有人吓唬:“东女国的女人可很会下毒的…”

“快些关上门…”

这些声音纷纷扰扰地响在萧问筠的耳边,让她迷惑,又让她思绪混乱,谁是小国王?谁又是主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问题是,你们为什么包裹住我…你们要把我送去哪里?

她死命地想挣扎出那大被子,却感觉身上越来越沉重,可奇异的是,那股燥热之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被子里抬了起来,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前行,她只觉自己动弹不得,但耳目却是那么的灵敏,听得清楚脚步声踩在地板上咚咚咚的声响。

她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一个极柔软之处,有铁链子哗哗作响。

“先把链子弄好,记住,把他的姿态弄得美一些。”

有人在问:“要不要咱们帮他脱了衣服?”

萧问筠大为恐慌,惊得五内俱炽,可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来,她仿佛又感觉到了前世那场羞侮,那人的手指在她身上揉捏移动,很多个夜晚,她满头大汗从床上坐起,那如毒蛇在身上滑动的感觉都会隐隐而来。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不能再经历前世那样的羞辱她在心底呐喊,感觉到了棉被披一下子打开了…

她只觉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如坠入了地底深渊。

可她不能发出声音,甚至于连手指都不能略动一下。

连自尽都不可以

她又感觉到了那种茫然无措,如那些日子,皇后被李景誉污陷,她只能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只能咬紧了银牙,一声不吭。

没有人救得了她,此时此境,如前世,烈火炽烧萧府,四处都是刀枪刺入皮肉的声音,她被那人揽进怀里,嘴鼻之间全是他阴冷的呼吸。

“只可惜你生错了门弟”他告诉她,

明知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前世的梦,她却无时无刻不能忘动那种羞辱。

难道一切没有改变,难道她又要经历前世的一切,难道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她心底充满了绝望。

不知道有谁能把她拉出这绝望的深渊。

她感觉到有人在拉扯着盖在她身上的棉被,有人在她耳边争吵:“不用脱衣服,脱了衣服反而不好…”

“不,还是脱衣服的好…”

“铁链子要怎么系才能不象一个大字,使得他既成保持美感,而又挣不脱?”

“这个我怎么知道?你这小子,平日里不是常和咱们店子里的姑娘眉来眼去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可您也说了,那是姑娘…”

可是,忽然之间,她听到了那和缓悦耳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是平安,平安

她只觉这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是浸入她骨子里让她一听就会知道是谁的声音。

可这个时侯,声音虽然还是那个声音,可那声音里面却加上了些微的威严与不可侵犯…平安的语气是单纯而明快的,绝对不会掺杂有那样的威严。

她忽地不可确定了起来,那么熟悉的嗓门,却再着那样的威严,那会是平安么?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和平安一样如此相近的声音?

不,不可能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种声音,只有平安才会有,就如前世,他身中数箭,刀伤遍布,依旧朝着那人大喊:放开她,放开她。

那个声音,已浸入到了她的骨子里,既使隔得极远,她也能分辨得出来,但此时,她却有些不确定了,这个人会是平安么?平安怎么会有那样的腔调?

那样的高高在上,俯仰一切,仿佛看清了一切,却带着些恭谨与慈和?

这种声音,她只在皇宫之中的那位九五之尊身上听过,就连李景誉,那常把自己看成高人一等的人身上都没有。

这声音有一种渗入骨子里的高傲,仿佛他惯常于命令他人,惯常于吩咐其它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