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很得意:“可他一无所觉!”

常福老怀大慰:“虽然看人光裸未免有长针眼的嫌疑,但到底对皇上有了个交待…”他开始担忧了,“你说,他的身份如果真是那么贵重,日后咱们难免会和他打交道,他会不会记仇?”

常乐望了天边明月一眼:“咱们只对皇上交待,怕他做什么?再说了,有谁能证实咱们偷偷地看过他洗澡?既使日后有什么流言传进他的耳里,咱们也要死不认帐!”

常福点头道:“对,死不认帐!再说了,咱们可是为了证实他腰间的胎记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常乐有些担心:“据咱们调查所得,这个人在江湖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原来是新崛起的统领福门的那位暗夜蝠皇,我就怕他明地里不来,暗地里下手!”

常福吞了唾液:“皇上不是还没证实他的身份么?不用怕…再说了,前面不是说过,死不认帐么!”

常乐道:“可如果皇上自己说了出来怎么办?”

常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看他洗个把澡而已,又不是挖他一块肉?”

“可咱们却不止看他洗个把澡,是看他洗许多次澡,而昨日他揽着那小姑娘藏进浴捅里都瞧见了,他日后如果登上…”常乐比了比皇位,“知道咱们如此偷窥他的,你说。他会不会炮制咱们以及咱们的家人?既使不炮制咱们,要咱们在大庭广众下洗一次澡来失公永,也丢尽了咱们的老脸啊!”

常福脸上喜忧参半:“兄弟,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担心啊?我这些日子时常作梦,梦中经常光裸着坐在盆子里。周围围满了品头论足的人,其中还有咱们的老乡亲,每当醒来。就有一种把脸丢到了老家的感觉…依照咱们对他这些日子的观察,这孩子的确有些讲求公平,不用怕。兄弟。咱们老皮老脸的,不怕丢脸!再说了丢的不是脸,最多是皮…谁叫咱们的轻松天下独步呢,他武功那么高没有发现,怎么怨得了咱们?”

两人互相安慰着,往长廊尽头走了去。

。。。。。

莽山村内,央夫人胸膛起伏,手里的杯子已捏得粉碎。脸上因没有黑纱遮面,脸上已是皮松肉驰,皱纹横生。她的声音如那碎裂的杯子一般尖利:“什么,他被人救走了?”

央艳茹道:“是的。母皇,是几个人半夜里下的手,他们武功极高,让人粹不及防,而且…”她停了停道,“母皇,所来之人,并不害怕咱们的灾灯,身上带了磁石,显然是有备而来,儿臣以为,这批人和上次那批人似乎是同一批人,却又不象…”

央夫人嘿嘿冷笑:“只怕上一次,他是利用他人,而这一次,却亲自动手了,那灾灯么,他自然不会害怕的…”说到最后,她从牙缝里逼出声音来,“他怎么会害怕?”

央艳茹不解:“母皇,您为什么这么说?”

央夫人闭了闭眼:“这灾灯的厉害之处,在于它那细针上涂的毒物而已,怪只怪孤看错了人,然将这个用毒方法告诉了他!”

央艳茹心知央夫人只怕是和李景誉做了交易了,可具体内情连她都不知道的,她试探着问:“母皇,这毒物极难炼制,要用活鼠来养毒,是咱们东女国的不传之密,您怎么会…?”

央夫人道:“哎,总之一步错,步步皆错…”她恨恨地道,“立即将鹰卫全派了出去,一定要追回那人!”

央艳茹心底一喜,脸上却有些忧郁:“母皇,这些可都是您身边的精英,咱们还得靠他们护卫回去东女国呢,如此一来,这里的守卫可就空了。”

央夫人一声冷笑:“如果追不回那人,咱们回到东女国又有什么用?”她侧过脸来望着央艳茹,利声道,“你是不是期望着我追不回他?如此一来,我便成了一名老妪,只能在佛庙里等死了。”

央艳茹垂头,眼有泪花,道:“母皇,儿臣怎么会这么想,儿臣只是想着,护卫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了。”

“行了,还不快去追那人?”央夫人一挥手。

央艳茹这才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向暗处守着的鹰卫下达了四处追击晋梦雷的命令,见鹰卫四散而去,她才暗暗一笑,也跟着离开了这农庄。

下了一连串命令之后,央夫人有些疲倦了,又感觉脸上如枯皮一般紧绷得厉害,于是吩咐媚儿:“给我打盆水来洗漱。”

媚儿忙应了,走到外间,取了铜盆过来,加了烧好的泉水,更加上了些花瓣,这才将盆端着进来,扶了央夫人梳洗。

央夫人自取了布巾子,蘸了水来擦脸,媚儿便在一边准备蘀她上妆的胭脂等。

正准备着,忽地咣当一声,央夫人把整个铜盆全都掀翻在了地上,只听她声音狠利,回头望着媚儿:“孤不是告诉过你,这屋子里不准有照得见孤的容颜的东西吗?”

那铜盆落在地上,不停地在地上旋转,被窗棂处投进屋子里的光线反射,发出明晃晃的光来,铜盆的背面光鉴可见,清晰地映出了她斑驳的脸。

媚儿吓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索索发抖:“夫人,是奴婢的错,因那瓷盆前几日坏了,奴婢一时买不到新的,便用这铜盆来代蘀,请夫人见谅。”

央夫人一挥掌,啪的一声,便打到了她的脸上,她看着媚儿皮肤光洁的脸,再想及自己刚刚在铜盆里看到的,怒火更是升腾,从妆台边上取了防鹰的指套来,缓缓地套在手指上,冷声道:“贱婢,你这么见不得孤高兴,孤就成全了你!”

媚儿知道她要用这东西刮花自己的脸,不由心中大惊,捂了脸膝行着一步步往后退,一直缩到了墙角:“夫人,奴婢不敢,奴婢绝没有此心。”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困兽之斗

她的声音如困境之中的野兽发出的呜鸣,却让央夫人脸色更为阴沉,她一步步向她走去,忽地扬手,挥起了那铁指套,正要向媚儿脸上划了去,却听到身后有人道:“夫人,您容貌丑陋,是您的脸长得不好,怎么可以将此事怨怪到旁人身上呢?”

央夫人倏地回头,却见李景誉施施然地从屏风处转了进来,而耳边,便听见了箭风萧萧,有利箭从四周窗棂处伸了进来,竟将这间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连声叫道:“护驾,护驾…”

可四周围却没有人回答。

媚儿从角落处缓缓站起,脸上泪痕未干,却嫣然一笑:“夫人,您忘了,您将所有的鹰卫都派了出去了。”

央夫人指着她道:“你,你你…”

媚儿理了理衣裳,却不理她,径直朝李景誉走去,朝他一笑:“三殿下,这里便交给你了,我先去隔壁。”

李景誉伸手弹了弹她精巧的耳垂,温柔地道:“媚儿,本王说过,能助得了本王的,本王绝不会亏待了她的。”

媚儿向他拂了拂礼:“奴婢省得。”

她看都没再看央夫人一眼,径直往房门处走了去,直走到房门外,脸上才挂了丝淡淡的冷意,侧过头望了屋里一眼,暗道:你亏不亏待,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她走过了长廊,避进了隔了几间屋子偏殿,按了密门,走了进去,对等在那里的央艳茹道:“殿下,他果然来了。”

央艳茹道:“咱们只需等着便行了。”

媚儿好奇地道:“殿下,夫人既已成了强驽之末了,咱们自己动手便成了,何需再把那三殿下招了来?”

央艳茹叹道:“如今的局面,多得金屑郎布下大局。我欠他这个情…”

媚儿道:“他这么待你,你还帮他?”

央艳茹道:“如果他象东女国的男人那么唯唯诺诺,我反而不会这么欣赏他了,我一定会赢得他的真心的。”

媚儿笑道:“殿下。您越来越象中原的女人了,奴婢以前从来没见过您对一位男人患得患失。”

央艳茹看了看她道:“夫人没有伤到你吧?”

媚儿道:“没有,奴婢早有准备呢…夫人这些日子喜怒无常,奴婢经殿下提醒,早就知道应该怎么避祸了。”

央艳茹笑了笑:“她容颜被毁,但原本咱们东女国皇族自小就有秘技护体,如果她这些日子不是那么容易发怒。还能保得她活上十年二十年的,只可惜,她太容易被一些小事激怒了。”

媚儿也笑了:“是啊,屋子里不许有反光的东西,可偏偏,咱们东女国所有的东西上都镶有黄金,有些更是磨得比镜子还要光滑,她因为这样。可处死了好几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侍婢了。”

“咱们东女国的内功密法,一定要心平气和才能保持气息顺畅,才能心平气和。她这么易怒,可怎么行呢?本来么,她的容颜保持三四十年不老,已违反了天道了,人么,最要紧的,便是要知足,她这么不知足,也难怪会渐渐变得脾气古怪,众叛亲离了。”

媚儿婉然笑了。向央艳茹行了行礼:“殿下,您才是最适合统领咱们东女国的人。”

央艳茹脸上却有些愁意:“我却宁愿用这东女国的皇位换取金屑郎对我的另眼相向呢,我读那中原的诗词,其中有一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写的是相思之意,我一直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她抬起头来,望向虚空之处,“直至近日,我才明白,那相思入骨的意思,每日里,我便只想着他的俊颜,他微笑的样子,他的说话,甚至于他看着我的眼侯,眼里露出的鄙夷…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比东女国的皇位更重要的东西。”

媚儿劝道:“殿下,您何必执着,咱们东女国,女子是可以三夫四侍的,而在中原,却是男子三妻四妾,您如果真的呆在这里,您能忍受得了和其它的女人分享丈夫?”

央艳茹道:“如果是为了他,我也是愿意的。”

媚儿脸有不赞同的神色,却知道自己无法相劝,只得叹息一声,不再相劝。

央艳茹道:“只期望这次帮到了他,他便会略将我记在心底。”

。。。。。。。。。。

而这边,央夫人一叠声地叫了几声之后,没有听到他人的回答,而李景誉却慢条思理地坐在了放在正堂当中的圆桌旁边,神色淡然:“夫人,不用叫了,没有人会理你的。”

央夫人倏地向他转过脸去,脸上寒意森森:“三殿下想要干什么?想从孤的手里得到什么?”

李景誉道:“到了这个时侯,夫人为什么还明知故问?”

央夫人也笑了,她一笑起来,整张脸便皱成如抹布一般,看得李景誉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眼睛。

“三殿下,你知道孤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如果你真想要那人,便用你手里的人来交换吧!”她在他对面坐下,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

李景誉失笑道:“夫人以为您现在还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央夫人垂目道:“孤是没有资格,但孤养了个好女儿,她可是有资格?”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从牙缝里逼了出来,如碎冰一般。

“原来夫人已然明白,连夫人最疼爱的女儿也已背叛了夫人了?”李景誉脸上笑意更深。

央夫人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也笑了:“三殿下,彼此彼此,你也不是同样孤身寡人一个?”

听了这话,李景誉终于收了脸上笑意,眼眸冰冷:“夫人,您就别说废话了,快将那两人交给我!”

央夫人心中一怔,心想他不是要那叶子初么,为什么要两个人?晋梦雷不是在他的手里了么?

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忽地感觉手指上一阵刺痛,张眼看去,却见自己手里拿着的杯子,忽然间迸射出无数细小的针来,她抬眼看去,却见李景誉也是满脸的茫然之色,他的手腕之上,也中了无数细小的芒毫,那是灾灯之针,可因为她体内早产生了这毒物的抗体,对她却没有什么影响,她听到李景誉指着她:“你,你竟然敢…”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向后倒了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他的脸变了

忽地,央夫人听到了急弦忽响,如蝗一般的箭雨向她飞射了过来,她忙一抽榻上铺着的厚毡,旋转着把飞驰过来的箭雨一一击落,但因李景誉带来的人全是神箭手,用的全是强驽,到底还是有一支箭射中了她的腿。

她倏地从腰间拔出那灾灯,朝窗棂射了去,那人躲闪不及,被射中了眼睛,惨呼着倒下,她提了了全身劲力,一下子撞开那扇窗户,忍着受伤的腿,几个起落,绝尘逃了去。

。。。。。。。。

李景誉睁开眼的时侯,一眼便望见了屋子正中央插了白玉兰的白地蓝花的扁瓶,不由松了一口气,便听小顺子喜道:“王爷,您醒来了,谢天谢地。”

李景誉一伸手,要小顺子扶起自己,可他却脸色犹豫,不敢上前。

李景誉怒道:“死奴才,怎么啦?”

小顺子眼有害怕之意:“殿下,您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李景誉怒声道。

小顺子小心地将桌边一面镜子递给了他,待他伸手接过,却又飞快地将手缩了回去:“三殿下,您瞧瞧…”

李景誉拿过镜子一瞧,便瞧见原本光滑的脸竟不知何时冒出三两个血泡出来,那血泡在灯光照射下竟隐隐有些黄水在里边流动,让人见了便生厌恶之心。

“怎么会这样?”李景誉手一松,那镜子便跌到了地上了。

“三殿下,您别害怕,咱们将那莽山村的人全都捉了来了,虽然那央夫人逃脱了,她身边的人可全都擒下,正下在王府的大狱里,等着殿下审问呢。.....”

李景誉略松了一口气:“你是说那央艳茹也拿下了?”

小顺子道:“不错,她也被擒拿了。”

李景誉道:“将她带上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小顺子了愕:“殿下。你才刚刚苏醒,不如休息一会儿再审她吧?”

李景誉怒道:“本王变成了这幅样子了,你还要本王等到什么时侯?”

小顺子只得退了出去,通知侍卫将央艳茹带了上来。

隔不了一会儿。央艳茹便被推拥着来到了屋子里,她一瞧李景誉的脸,便垂目不敢再看。

李景誉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更怒,利声道:“快说,本王的脸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央艳茹闭目不语,他一挥手。站在她身边的侍卫便一鞭打在了她的背后,她咬牙道:“三殿下不知道这是什么?是母皇亲手配的灾灯之毒,无药可医,三殿下可听说过近几个月来在各处发生的屠村灭门之案,他们全都是中了此毒,此毒尚有传染性,一人染上,全村丧命…”

听了这话。殿内众人脸上皆露出了惊慌之色,有人便不由自主地脚步往后退去,有一侍婢慌乱。叫了出声:“她说的是疫症,是疫症,我爹娘就是这么死的…”

那侍婢自是没说完,就被人拉了出去掌嘴。

但她的话,已让如瘟疫般的传染,使得殿内人人惊慌,更有那站得离李景誉近的,脚步悄悄地往外移了去。

李景誉咬牙冷笑:“你是央夫人的女儿,自然知道怎么治了?”

央艳茹睁开了眼,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三殿下既使杀了我也没有用的,我告诉了你治的方法,你又能找到她?她已经逃走了,丢下我逃走了…”

李景誉一听她的语气,便知道有方法,上面一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额,冷冷地道:“快说,如若不然,本王便让你也试试这毒的厉害。”

他的脸离她极近,脸上的脓疮似要贴近了她的脸,央艳茹摇着头想要避开他的手指,却怎么也避不开,她失声大叫:“母皇制出来的毒,是用活鼠培植,此毒如果制出成品时千变万化,可只要有那活鼠的血,便能解了这毒。”

李景誉这才一松手,便松开了她,脸上竟是露出些放松的神色来:“活鼠么…?”

央艳茹冷笑:“母皇现在踪影全无,你能到哪里找到她?三殿下,我劝你还是独自找个地方等死吧,别害人性命了。”

李景誉却不理她的激怒,只是缓缓地挥了挥手,有侍卫上前,把她带了下去。

李景誉便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

殿内的人早就吓人面色如土,听了他的话,如获大赦,忙不失措地走了出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一人,李景誉这才换了身太监服饰,悄无声息地从偏门地走了出去,他一路前行,穿殿过廊,竟是往那冷香宫的方向走了去。

隔不了一会儿,他便来到了冷香宫前面,抬头望了一眼残破的牌扁,悄无声息地推开一角的侧门走了进去。

他一走进去,便有人从暗处出来,低声道:“三殿下,您来了?”

树枝之间传来了两声老鸦的鸣叫,把原本就阴森的冷香宫衬得更为阴冷。

他点了点头,一直往前,竟是来过了许多次一样,笔直往前走,直走到了院子最后面的那排房子前面,有一两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从暗影里闪了出来,朝他望了望,便又缩了回去,如地狱中飘荡无依的鬼魂。

他来到那红漆剥落的镂空雕花门前,敲了敲门,低声道:“我来了。”

那门呀地一声打开了,屋子里暗暗的烛火一下子倾泻到了外面,他走了进去,那门又关上了,不露一丝儿的光线出来,整间房子如冰冷的岩石,没有一丝儿的热气。

李景誉转过那缺了一角的屏风,在阴暗的灯光下,他看清了那歪躺在陈旧的矮榻上的身影,他低声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