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海天龙战血玄黄

“你说…你在意她?!”

眼前已是一阵金星乱窜,咬牙从唇角溢出这一问,心头更是无形剧痛。

是不敢置信,更是悲愤已极。

恍惚迷乱之间,眼前的一切都扭曲变形,只剩下那人手中的木剑,淡纹似雪的熟悉,却在这一刻刺痛人眼,痛得不愿再睁开!

“你说你在意她…那你昨夜跟我说的,又算什么?!”

小小的少女,雪色额头一抹青黛在微微痉颤,整个人似乎在摇晃,却仍是倔强的突出冷然质问。

木窗被震得开合不定,高楼之上,风吹的人鬓发乱扬,遮挡住彼此的眼眸,再也看不清心中所想。

宁非身形凝然,站在观感交织的地带,身后遮挡着的,是那一团五色光轮,以及其中神秘莫测的代理宗主,明瑶华。

“你还是退回山中吧,这里并非你该逗留之地。”

醇厚淡然的嗓音,确是刺入心中最恶毒的针!

“居然这般护着她——”

丹离浑身颤抖,面上雪色宛如透明,瞬间却又红似霞染,这对于剑修者来说,是极为微小的征兆。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了,“既然这么在意她,那在你心里,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小小的少女,早熟而毫不羞涩的问出自己心中的呐喊,本来是极为旖旎的一幕,此时却已是倾尽她最后的决然。

“我们之间,是相濡以沫的温情,但是遇见她,我恍然明白——这才是铭心刻骨的深爱。”

“铭心刻骨的深爱?!”

丹离的脸上,血色顿时狂涌,周身竟有无形的锐利剑罡飞散,让人惊心胆寒。

“哈…”

她笑得惨然,茫然睁大了眼,只觉得一夜之间,这世界变得荒谬无比!

原来义愤填膺的他,暗夜里拥着自己,曾经发誓:“只要有我一日,就绝不会让你再有这般锥心之痛!”

才一夜而已,居然说什么“铭心刻骨的深爱”?!

丹离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近乎疯魔的癫狂之下,剑意自然被牵引催发,手中重剑尖端青莲光芒吞吐,极度摧残后,却归为虚无的一点明光。

“小心!”

宁非沉喝一声,木剑一封之下,竟然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两人齐退几步,丹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头脑却为之一清,而宁非沉喝一声,面上血色也是一隐而没,显然也受伤不浅。

“你受伤了…”

清圣高洁,却如珠玉般柔和的嗓音,在这混乱一片的楼阁顶端响起。

“无妨。”

宁非微微侧身,回眸,毫无波澜的眼中也有了暖色笑意。

两人的亲昵与默契,映入眼底却成最离奇的讽刺——眯紧了眼,胸口已是痛无可痛,丹离只有抓牢手中之剑,脚步虚浮的咬牙挺立。

她的下盘蹒跚,似乎已是强弩之末,只有手中那一柄怪异的重剑,却在发出丝丝雷电声响,剑身龙吟,兴奋的颤动着,好似是古怪的活物一般。

空气中渐渐弥漫不安与危险的气氛。

“如此神兵,却又因情绪飙升,在你受伤飞跃了一个境界,真是前所未有。”

清圣女音缓缓响起,宁非也感应到这份古怪的氛围,手中木剑一横,顿时剑锋成圈,将五色光轮包裹在内。

“不必如此。”

五色光华一挥,曼陀罗的异香顿时萦绕空中,宁非的剑风保护圈被柔和地化散了。

“让我来应付吧。”

淡然轻渺的女音,听在丹离耳中,却又在她眼前燃起更高更猛烈的血光狂意——

“你要亲身试我一剑之利吗?”

她听到自己在冷笑,愤怒而嘶哑的声调,阵阵回荡在高楼顶端。

“是。”

平静毫无一丝波澜,为了的清韵斋之主,明瑶华柔声说道:“虽然不知你与我到底有何仇怨,我却要劝你一句——莫让仇恨之火蒙蔽了你的心智,狂意虽能催生战斗力,但却无异于饮鸩止渴。”

随着柔声慢语,五色光轮落地凝为实体,若隐若现的女子素颜,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冰肌玉骨,黛眉如烟,乌发宛如盛云堆雪,云簪轻挽之下斜落身后——宛如画中走出的绝色仙女,任谁见了这般惊心动魄的美貌,都要为之目眩神迷,不能自已。

宁静绝美得让人屏息,唯独那一双眼,确实慈悯中带着高绝的威严——她的周身气质因这一双眼,而变得凛然高华,任谁都要望之俯首。

“如你所愿,让我来试试你的剑招吧。”

明瑶华仍是泰然自若,仿佛眼前只是个不听话闹事的孩童,好整以暇的不似生死之局而更像是随意玩耍。

丹离死死盯住她,眼中凝聚着危险的火光,唇角滴血,缓缓落在凌乱的素衣上——自己这般狼狈邋遢的形状,正好与明瑶华的绝美无暇构成鲜明的对比。

天上地下之差。

然而她手中重剑握的更紧,几乎要扣入血肉之中,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重剑仍在嗡嗡轻吟,颤动之外,剑尖处那团虚无氤氲的光华,却逐渐开始凝缩为一点。

瞬间,光化七彩。

就在这一刻,丹离手中重剑平平挥出。

重剑之“重”。在这一瞬完全不存。

剑身好似天宇之间一束烟云,渺然飞散,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宁非的瞳孔,因这一剑而缩为两点!

不好!

居然是“天外之意”!

她居然练成了!!

天外之意,乃是意剑一门最神秘的绝学,也是衣钵传承中最难学的一种,历代以来很少有人能练成。

宛如天外来客般难以捉摸,并非是快,也并非是慢,而是一种与天地同在的奇异节奏。

这世上根本没人能把握这种节奏!

“快闪开!”

宁非急声低喝道。

明瑶华只觉得眼前一花,一种极为玄妙的危机感,便瞬间达到她的眉心。

宛如梦幻空花,难以捉牢。

她黛眉一挑,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兴奋之色染上眉间。

双手合在胸前,六指轻捏一道法印,远观宛如菩提拈花微笑,意态悠远。

剑尖直刺而入,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法印在瞬间爆发万丈金光——

一道繁复森罗的符篆在她胸前现出,竟是悄无声息的,将重剑之尖挡住!

第一百七十五章一梦恍眼似南柯

符篆光芒金灿浩大,瞬息之间,将剑尖挡住。

重剑轻渺无痕,宛如天地间一根鸿羽,唯有那七彩幻光闪亮得刺痛人眼,直撞而上,竟有着玉石俱焚的绝然凄丽——

两者撞击之下,竟没有想象中的轰然巨响,而是悄无声息的,静了下来。

玄妙无比的攻势,竟被这一道符篆光芒轻飘飘挡住,随后化为乌有。

瘦小的身躯跌飞出去,好似断了线的风筝,重重落地。

“你败了。”

清圣女音淡淡说道,宣布着这一场惨烈比拼的最后结果。

丹离倒在地上,唇边咳出血来,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咣当一声,脱身飞出的重剑,此时才轰然落地,震得楼阁一阵轻摇,灰尘弥漫。

七彩剑光缓缓的,缓缓的,黯淡下来,宛如一只萤火虫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却再也无力发出自己的光芒。

丹离不停地咳着血,浑身都是灰土碎石,却居然笑出声来。

她越笑,胸前的血迹就越多,眼中那灿亮的光芒,也逐渐黯没下来——

“萤火之光,终究难以与皓月争辉吗?”

她讥诮着问自己,虽然咳着血,却自嘲的笑出了声。

“你想得太过极端了,如果不是你处处咄咄逼人,我也实在不愿与人动手。”

明瑶华好整以暇的伫立着,从高处静静看着她,那沉静美丽的眼中,居然有三分悲悯。

对蝼蚁杂碎的悲悯吗?!

丹离眯起眼,眼角几乎要滴下血来。

“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她低低的,凄然轻笑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

明瑶华摇了摇头,看一眼身侧的宁非,淡淡道:“我乃修道之人,不愿多结俗世的杀戮血腥,你还是离开吧。”

她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狼狈满身的少女,淡淡挥了挥手,示意放她离去。

“哈…那么你记住,有一天,你将为你今天的轻视而后悔——就算永坠幽冥地狱,我也要…也要向你讨还这笔血账!”

丹离无力的半跪在地上,挣扎着要取回她的剑,却发现自己手指酥软无力,近在咫尺,却难以把握。

一道巍然挺拔的身影在她身前蹲下,抬眼看时,只见宁非俯下身来,替她捡起了那柄重剑,放回了她的掌心。

四目相对,她望入他的眼中,那般沉稳不动的眸子,此时也有些波动荡漾了。

“你…自己小心。”

宁非嘴唇微动,终究只说了这简短的一句。

清晨的日光透过破损的窗洞照入,照的丹离一双黑眸幽深诡冷。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清极,艳绝,“你放心,我命硬,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她放缓声调,笑吟吟的,最后望了他一眼,“我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此时此刻,宁非忽然觉得一阵悚然不安,这般笑容,这般语调,在他心头咯噔一声——那种感觉,好似凝眸于万丈深渊,好像有绝顶惊悚的妖鬼潜藏,又可能什么也没有。

平静而莫名的可怕。

未知世界的可怕。

丹离又咳了一声,伸高了手,抹去唇边最后一点血星,双手用力努力将剑柄握住。

然而以她风中残烛般的力气,却连握都握不住了。

宁非一皱眉,想要上前来帮她,却被她一侧身,好似在闪避什么肮脏不吉的东西般闪开了。

嘶拉一声裂帛之声,只见丹离撕下一边衣袖,缓缓的,用心的,将剑柄缠在手上,绑得很紧,很紧。

她浑身因失血而酥软无力,手腕也是剧痛,而脑子却越发清醒。

师父曾经说过,有前辈高人被围攻暗算,力竭之时已不能握剑,只能以布条绑住剑柄,奋力拼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来。

如此的自己却也是相似情形。

她无声的抿了抿唇,终于把布条缠好,以剑驻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她居然还是笑着的,笑得比方才还要灿烂,静静地,将眼前两人深深一瞥,收入眼中,这才摇晃蹒跚着走了。

云霄阁高耸挺拔,她腿脚不便,下楼时,不出意料的从阶梯上跌滚下来,骨碌碌摔成一团。

果然是最狼狈的退场啊…

半昏迷的她,笑着自嘲道,将剑充当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清韵斋的山门。

那时候的痛,现在想起,还是深入骨髓。

丹离在梦中微微呻吟,眼皮却略微撩起半分,只觉得眼前一片灯光刺眼,不由的又咕哝了半句。

“娘娘醒了!”

顿时就有人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顿时模糊眼前一片人影乱飞。

“娘娘终于醒了,大喜!”

“真是老天有眼,保佑贤德之人!”

“快去向皇上禀报!”

耳边不想听见噪音,这些七嘴八舌的话还是不断灌入其中。

她皱了皱眉,终于再难忍耐,奋力将眼睁开。

眼前灯光明灿温馨,霞烟一般的纱帐顶上,绣的却不是寻常看惯的鸳鸯与并蒂莲,而是威严而华贵的龙飞凤翔。

“这是哪里…?”

她小声问道。

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两人被派在她身边服侍的侍女,只见她们也是满面喜色,只是眼下有些青影,略见憔悴。

“扶我起来。”

“娘娘,太医说了,你身上有伤,不宜移动。

“扶我起来。”

细若蚊呐的嗓音,却带着坚决,两女见她自己开始挣扎着起身,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只得扶住她,小心轻起。

她们的手脚灵巧柔软,浑身肌肉却是光滑而有弹性,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啊!”

丹离痛叫一声,两人顿时惶恐,以为自己手脚弄痛了她,齐齐跪下道:“娘娘恕罪。”

好似被什么冰冷的东西一碰,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