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语闭上眼眸,沙哑的低语:“就算…活着倍受痛苦煎熬,你也希望,我活着吗?”

凤飞摇着头,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小姐,我希望你活着,至少,我可以想象,以后,你会过得比现在好一点,死了…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轻语恍惚一笑,“可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凤飞的眼波清澈明亮,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道:“不会的!殿下一直都想着你啊,自从失去了小姐,他就从来没有笑过了!如果你再不回到他身边,那么京师,一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到时候…”

凤飞停顿了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轻轻的放开了苏轻语,笑着错开了话题,“小姐,其实,奉舞姑娘也很担心你,可是,有些事,她也无能为力…不过,请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苏轻语用迷离的目光,看着凤飞充满期盼的脸,恍惚一笑:“好,我相信。”

凤飞为苏轻语端来了一碗雪莲汤,小心地喂她喝下后,就被侍女带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她不停地回首看着苏轻语,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见苏轻语一直没有出声,静静地倚在床上,静静地目送她离开。

凤飞一踏出房门,苏轻语就忍不住吐了,真的很难受!

任何食物,都会让她产生反胃欲呕的感觉,当连带血的胃液,都吐尽后,她抹了抹嘴,咬着牙,吩咐侍女,“再帮我端一碗汤过来。”

凤飞刚刚离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伫立在寝宫的门口。

男人的神色是如此地暗淡,眼眸,带着几许迷乱的悲哀,几乎让其他人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邪魅冷绝的三殿下。

夜无寐凝重的望着夜瑾风,突然低低的开口,“三哥,你知道吗?你真是个可怜人!”

夜瑾风的身一颤,“你闭嘴!”

夜无寐却置若罔闻,妩媚的凤眼,含着一丝冰冷,继续说道:“苏轻语可怜,是因为三哥,一直在不断的强迫她、伤害她。但是,没有人在强迫你,而你自己,却选择了这条路,都已经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还不愿放弃?”

他不想到头来,看着三哥和弟两人,为了一个女人,斗得你死我活。

夜瑾风慢慢地回过身,看着夜无寐,用低沉的声音道:“你没有真正爱过,所以,才能轻易的说出放弃二字。如果,你像我一样,爱上一个女人…”

只要当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就会发现,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虽然,她在他身边,可是,她不爱他,这已经让他痛苦的快要死掉,如果让她离开,他会变得怎样,他连想都不敢想,那么,我该怎么学着放弃?

苏轻语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可是,脚一着地,便觉一阵头晕眼花,身体虚得快要飘起来了,连清醒的时候神志,也有几分恍惚。

这一两日来,虽然仍旧反胃呕吐。

但是,她强迫自己咽下了一点东西,苟延残喘的支撑着这个躯体。

苏轻语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右手无力地垂下。

手腕上的玉珠,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她抬起了手,皱着眉看着,玉质细腻的珠串,在微凉的空气,显得更加清澈莹透。

“这串玉珠,是我生母留下的遗物,说是要送给我的妻的!轻儿,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心意。”

不知怎么的,胸口一阵翻腾,夹着刀割般的绞疼。

强加在她身上的心意,她不需要!

苏轻语用力的的拉扯着玉珠,想将它取下,拉得手腕勒出了血丝,怎么也取不下。

苏轻语举目看了看四周,踉跄着走到镜台边,抓起了一把剪刀,就算是弄废自己的手,她也要把这串珠取下来。

苏轻语咬着牙,将剪刀重重地刺入手腕。

很冷,金属的触感,非常地寒冷,这种冷,甚至胜过了痛。

皮肉绽开,流出的血,却不多,拔出刀,再一次狠狠地刺下,刀刃触到了腕骨,苏轻语的手,剧烈地震了一下,原来,这就是刻骨之痛啊!

骨头里没有血迹,也没有神经,为什么竟会这么痛?

透过肌肤,透过血肉,把鲜明的痛苦,一刀一刀的,刻在自己的骨头上。

血把碧绿的珠,染成了红色,然后,一滴一滴地淌下,在地面上凝结…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嘶哑的吼声,“你在干什么?”

苏轻语蓦地抬眼,看见夜瑾风,从外面撞撞跌跌地冲进来,她挥起手的剪刀,用冷而刺骨声音喊道:“站住,不要过来!”

夜瑾风又惊又痛,硬生生地煞住步,惶然的望着她,请求道:“苏轻语,你别太激动,把刀放下,快把刀放下!”

苏轻语缓缓地把刀,移到自己的咽喉处,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我没有激动,激动的人是你!如果,我把刀从这里刺下去,你是不是会更激动呢?”

夜瑾风的脸色变得惨白如雪,厉声叫道:“住手!我不许你这么做!”

苏轻语冷冷淡淡的笑,将剪刀划过了颈项,带过一串血珠,夜瑾风再也顾不了许多,以迅雷之速扑上前,夺过她手的剪刀,狠狠地甩了她一记耳光。

苏轻语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但马上,又被夜瑾风粗暴地拎起,他拉过她淌血的右手,心痛得像刀绞,绞碎了。

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你疯了吗?”

苏轻语望向夜瑾风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没疯…我只知道,你很心疼吧!”

夜瑾风睁大了眼睛,抽着气,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柔和的笑容,在苏轻语的脸上扩散,苍白而诡异,“每刺一刀,我都觉得非常疼,疼得要命,可是我想,你一定会比我更疼,所以,我就想在自己身上,多刺几刀…”

夜瑾风无力地松开了苏轻语的手,将自己的手,移到她纤细的颈项上,颈项上的血,沾上了他的手,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让手,染上她的血?

夜瑾风痴痴地望着苏轻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真的这么恨我吗?我的爱,真的让你这么痛苦吗?”

他低低的一笑,“你说得没错,我比你更疼,疼得我快要发疯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只要你在我的眼前,我就会不由自主地伤到你,也伤到我自己。我也不明白,这样的话,为什么我还无法放弃?也许,真的是因为…我太自私吧!”

苏轻语半垂着眼帘,倦倦地、茫然地看着夜瑾风。

蓦地,夜瑾风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浓稠的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苍白的唇。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赫然响起,仿佛压抑了许久,突然,爆发似的传了出来,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仿佛快要将肺咳出。

他急忙伸手捂住嘴,倏地,一口鲜血,再度喷洒而出,紧捂着嘴的掌心一热,腥重的液体,顺着指缝,掌心,蜿蜒而下,滴滴坠落,将胸前的衣襟,染上朵朵梅花。

夜瑾风染满鲜血的手,在她的纤细的颈上,温柔地抚过,“可是够了,我现在已经受够了!我说过,想让你一生一世,都留在我身边,直到生命的终结!”

他露出崩溃的惨笑,“可是现在,我不要了,结束吧!让这一切,都提前结束吧,你生命的终结,还有痛苦的终结…苏轻语,你也是如此希望的,对吧?”

夜瑾风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架在苏轻语的脖上的手,骤然收紧。

苏轻语的嘴唇动了动,又紧紧地抿住了,她没有丝毫挣扎,只是继续用迷离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夜瑾风。

夜瑾风的手越掐越紧,慢慢地,苏轻语的脸色开始发青,呼吸也渐渐地微弱了,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一滴冰冷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流下,滑到夜瑾风的手上。

夜瑾风的手,忍不住颤动了一下,缓慢地,仿佛虚脱一般,松开了苏轻语,为什么呢?明明如此痛恨着她的无情,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对她痛下杀手。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在哽咽,“为什么我还是舍不得呢?你叫我…如何舍得?”

他动作艰难地站了起来,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在一旁看着,呆呆地看着,咳得仿佛快要死去的苏轻语。

夜瑾风毅然的转身,挺直了腰,喃喃自语:“苏轻语,真的都结束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从明天开始,我会习惯,没有你的日!我们…都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对不对?”

殿下,别乱来第3卷 147 遭遇追杀

夜瑾风最终决定,将苏轻语送走,京师正处于动荡不安之,向来身体硬朗的太后,突然薨逝,皇上认为是有人谋害,跟当年谋害先皇一样!

而皇上的猜疑,也激起朝野上下的巨浪,他雷厉风行,暗调查,先后收回数名手握兵权的重臣,加以控制,还有几名涉嫌的皇戚,也被软禁起来。

与此同时,外族兵马频频来袭,内忧外患,闹得天下人心惶惶不安,想必,在不久的将来,京师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一夜,夜瑾风命侍女为苏轻语尽心梳洗。

事后,给她喂下了宁神昏睡的药剂,看着睡着了的苏轻语,就这么,抱了一整夜,冰冷的唇,轻轻的覆上,却吻得十分用力,似乎是在害怕,又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那一夜,他一夜没睡,而躺在他怀的苏轻语,陷入了沉睡之,神情宁和恬静的一如初见,看着这样的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夜瑾风长叹了一口气,对昏睡的苏轻语柔声低语,声音,有一丝沙哑的哽咽,“我知道,你很坚强,无论在哪,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请给我一年时间,让我能将你淡忘…”

末了,他闭上眼眸,心暗暗低语:轻儿,就算此刻,把你送还给弟,他府的祁王妃,也一定容不下你,对不起,请允许我再自私一回…

天终于亮了…

夜瑾风又紧紧的抱了她一会,然后,遽然放开了苏轻语,大步流星的跨出了房门,仿佛生怕慢了一点,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心,仿佛被狠狠地,撕下了血淋淋的一块,锐不可挡的疼痛,霎时布满全身,一滴泪珠在刹那迸落,随风而逝…

贴身暗卫无影看着夜瑾风的模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悄悄的跟了上去。

夜瑾风闭上眼睛,摒弃心一切不舍,沙哑地道:“无影,派一队人马暗保护,务必要确保她的安全,出了意外,唯你是问…走吧!”

×××

当苏轻语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在一辆雅致的马车。

身旁的婢女见她醒了,忙上前嘘寒问暖,喂她喝一些清水,润了润喉。

苏轻语恍了恍神,神情有些惊愕,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那座囚禁她的牢笼,她让婢女为她掀开马车的窗帘。

看着车窗外的天空,她的心,突然像是得到自由的小鸟,雀跃得不能自己。

名为红袖的婢女告诉她,夜瑾风过几日就会对外公布,晋王妃因病重不治,不幸香消玉殒,而她久病不愈的情形,民间早有传闻。

这样的说辞,加上宫数名御医的证言,自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而真正的情况是,夜瑾风暗将她送往江南宅院,借此修养身心一年,届时,再回到京师,他会让她以新的身份出现。

而此刻,他们离开京师已经一日,已经出了京城的地界。

天色渐渐昏暮,蜿蜒崎岖的官道上,寂静得没有一个人影,他们的马车,已经走到了密林附近,让护卫的人有些不安起来。

突然,无煞无漠纷纷感觉到四周,有股无声无息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凝了凝神,眸闪过一丝寒光,四周高大森然的树影上,轻飘飘地跳下来二二几名黑衣蒙面人,霎时,将他们这支队伍团团围住。

殿下的担心,果然没错!

这无数道凌厉的杀气,全部都针对他们的马车而来,不,确切的说,是针对马车的人。

骏马蓦地长嘶起来,不安地用蹄刨地。

车内的苏轻语和红袖都吃了一惊,只听见外面有道冷洌的声音迸出,“一个不留!”

刀剑碰触的声音,蓦然尖锐的响起,红袖立即放下车帘。

苏轻语只来得及看到,黑衣人们举起长剑,那寒光在黑幕下一闪。

紧跟着,一道道闷呼声,不绝于耳。

无煞沉着而略显焦急的声音响起,“无漠,你们快护送王妃的马车快走,只要出了这个林,就会有别人接手护送!”

苏轻语还没有仔细听清楚,马车已经飞速的奔跑起来。

马车在密林里颠簸前行,她低低地俯下身,尽量减少因车震动,而对身体带来的冲撞。

而身旁的红袖,手的长剑已经出鞘,娇美的脸上,浮现一片杀气。

马车外,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呼声,苏轻语浑身一震,为什么有人来追杀她?

她自问,没有得罪任何人。

死士首领无煞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当机立断的跳下车后,冷声道:“红袖,你快保护王妃离开,我来抵抗他们,快!”

苏轻语挣扎着起身,一把掀开车帘,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然而,身边的红袖连忙阻止,打断了她的的动作,沉声道:“王妃,情况紧急,请你不好乱动,老老实实的待在红袖身边,好吗?”

马车外,无煞看到的黑衣人,几乎有一大半,都跟了过来,那绝顶的武功,应该是来自江湖的最强的势力之一。

死士们拼死抵挡,不时有鲜血飞溅出来。

他们的武功,不是不如黑衣人,只是,他们人数,明显比对方少了一半。

无漠坐在车前,不动如山,双目直视前方,坚定地赶着马车,可绕是如此,崎岖的山路,让马车还是被迫停停走走。

苏轻语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只觉整个身心,都在急剧的颠簸之。

剧烈掀动的的车帘,让她可以依稀看到,天际渐渐融入了夜幕,已经入夜了,夜晚的密林,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照这个情况下去,只怕死士们全军覆没,他们也赶不出密林。

突然,呯的一声巨响,马车突然停住,险些让苏轻语和红袖栽下车去。

突然,外面传来无漠的怒斥声:“混帐!他们杀了马,红袖,赶紧带王妃下车。”

话音一落,他飞身上前,抬手攻向那个对马下手的黑衣人,只闻一声闷哼,黑衣人像是短线的风筝一般,被震飞了出去。

苏轻语心一紧,听到无漠的说辞,更加断定,对方是有计划的行动,没有用箭射,造成马匹疯奔,而是将其斩杀,迫其他们下车步行。

殿下,别乱来第3卷 148 同一张脸

然而,就在这时,从死士们手,脱身的几名黑衣人,杀到他们的跟前。

红袖目光一冷,长剑一挥,怒不可遏的杀了上去,无煞心一紧,焦急的喊道:“红袖,不要与他们过多纠缠,赶紧带王妃离开!”

苏轻语目光惊骇,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一个的死士倒下。

黑衣人利剑如虹,一剑刺上去,死士的喉头格格作响,鲜血狂喷,已然被斩断了喉管,但手的利刃去势不变,依旧全力的砍向黑衣人。

黑衣人没料到死士这么彪悍,一时疏忽,眼前刀芒一寒。

他的头,已经轱辘辘地滚落在地。

死士解恨的盯着黑衣人面带惊恐地头颅,喉犹潺潺地冒着鲜血,顿了片刻,方才直挺挺地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上。

红袖惊呼一声,眼泪,顿时如雨下一般,转头,不忍再看。

苏轻语脸色发白,心口剧痛,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已经没剩下几个死士了,可看着同伴死去,他们竟然没有丝毫迟疑,依然拼命阻挡黑衣人的进攻,黑衣人虽然残忍,一时,倒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无煞的武功最高,抵挡的黑衣人也最多,他浑身浴血,不知受了多少处剑伤,仿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般,但眼神依然强悍至极,一刀砍落一颗黑衣人的头颅。

眼见着已经抵抗不住,转身,冲苏轻语凄厉大呼,“王妃,快走——”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在他背后,从他左胸处,透胸而出,他神色顿时一僵。

苏轻语忍不住心头的剧痛,捡过地上的剑,扑了上去,直奔黑衣人的咽喉,那偷袭的黑衣人没料到,她会反身回来,来不及抽出长剑。

噗的一声!眨眼间,就做了苏轻语剑下的亡魂。

苏轻语浑身瑟瑟发抖,脑似乎一片空白,她杀了人了!

可是此刻,她已经没有时间胆怯,一把抱住无煞染血的身躯,手捂住胸口的血洞,迅速将她扶了起来,红袖见状,也架起他的左手,费力的向前移动。

现在,他们已被逼入死角,剩余的几名死士守在外围,沉痛的眼光,瞟向他们这里,可是,手丝毫没有停顿,反而更加凶狠,仿佛他们在为难去的兄弟报仇。

就在这时,无煞恳求地道:“王妃,放我下来…”

苏轻语痛惜的看着这个男,他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可是,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肺,失血过多,以古代的医生,已经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