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痛楚涌了上来,这一刻,夜罹有种想杀人的冲动,拉住澈儿的手,坚定的一握。

澈儿抬起头,期待的望着他,“爹爹,你以后,也不要让娘亲伤心好不好?”

夜罹喉头有些堵,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好,以后爹和澈儿一起,只让她天天开心的微笑!”

澈儿高兴的拍手,“那当然了,你是澈儿自己选的爹爹嘛!”

夜罹搂紧了怀小小的人儿,闭上了眼睛。

炎雷揉揉眼睛,呜…好感动,他能不能只要这个小主,而不要小主的娘?

×××

长乐霍然惊醒,翻身坐起,双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股淡淡的愁思,依旧纠结于心。

刚才,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双美若琉璃玉石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对这双眼睛的主人,有着莫名的恐惧,只是,他的面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轻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忘了就忘了,只是一个梦,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长乐回神了片刻,理好了衣裳,起身下床,刚刚梳洗完毕,便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瑾风进来,提着一个食盒,冲着她温和一笑道:“我听见屋内有动静,就想你已经醒了,要不要现在用午膳?”

长乐微微颔首,轻启红唇:“多谢。”

一碗清粥,几样小菜,无甚美味,却清淡宜口。

饭后,瑾风沏了一壶香茗,与长乐对坐于花梨木桌前,缕缕茶雾溢出,迷蒙了昏黄的烛光。

长乐轻啜了一口香茶,沁香入脾。

瑾风忽然开口道:“长乐,我觉得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

“是吗?”

“我让你到此处为我治病,是不是强你所难了?”

长乐慢慢放下手的茶杯,沉声道:“你已经将我‘请’来,为何迟迟不提及诊断一事?”

瑾风的眼,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低声问道:“你愿意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吗?”

长乐平静无波的看着他,低声道:“只怕你这心病,我治不了…”

×××

一缕月光漏入,天已经黑了,只听到铮然一声,琴音传来,打断了长乐的意绪,断断续续的琴音,生涩而零乱,曲不成调。

长乐迟疑着推开了房门,琴音不断,她循声而去,出了庭院,远远地看见瑾风,倚坐在一株桃树下,身旁放着一张七弦琴,正信手拨弄着琴弦。

瑾风抬头,看到了长乐走近,脸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笑容。

长乐想要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瑾风的声音很轻,但是,她却听得清楚,“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长乐并没应诺,只是用平静的语调道:“你弹得很难听。”

瑾风的笑容,充满了阑珊的寂寞,低声道:“我知道,我原来就不会弹琴。只是,她似乎喜欢很喜欢听人抚琴,这才忍不住想拨弄几下。”

长乐有些好奇,顺口问道:“她是谁?”

夜瑾风凝眸看着长乐,幽寂的眼眸,愈显深邃,“她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他转过头,看着这一片桃花林,低声道:“你喜欢桃花吗?”

长乐点了点头,“喜欢。”

瑾风站起,抖落了一襟落花,“她曾经说过,她很喜欢桃花,所以,我在这里,种了这片桃林,希望有朝一日,她回到这里,看见了能高兴。”

长乐低声问道:“她…离开了你吗?”

“是啊,她不知去了那里,我四处寻找,都找不到,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她。”

“没想到你…如此多情。”

瑾风深幽的眼眸,交织着痛苦与爱恋的神色,“多情却为无情误。我宁可付出所有一切,去追求他,而她到了最后一刻,还是不肯爱我。你说,她这样做,是不是太无情?”

殿下,别乱来第4卷 160 喜欢上了

长乐的心,隐隐有了几分恻然,但瑾风凝视她的目光,却令她很不自在。

长乐垂下了眼帘,看着地上的片片落英。

一道高大的阴影,笼住了长乐,她微微仰首,发现不知何时,他已靠到了她的面前。

瑾风抬手伸向长乐,长乐一惊,下意识地将头侧开,可是,他只是,拈住了她肩头上的一片落花,娇嫩的花瓣,在他的指间被揉碎…

瑾风看着她,苦涩的一笑,喃喃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就是像我这样,独自一个人,看着花开了,花又谢了,每一天,每一年,无止境地思念着一个,不爱我的人…”

长乐轻叹着摇头,她侧身绕过瑾风,走到那张七弦琴前,盘膝而坐,将琴端放于腿上,十指轻舒,拨动了宫弦。

琴声初时低婉,像幽冷的泉水滑过青苔,泉下陡壁,渐至高昂…

长乐修长的手指,轻拢慢拈,清冽长乐悦的音调,流露着绝尘脱俗的气息,叮叮咚咚,剎时间,如水银泻了一地。

纷纷扬扬的桃花瓣,从枝头飘零而坠,落在长乐乌黑的青丝,粉荷色的宽袖,象牙色的指尖上,织成了一幕花雨,在弦间轻颤。

瑾风静静地望着垂首抚琴的长乐,陶醉的神情,有几分恍惚,有些痴了…

不知何时,一个温暖的身躯抱住了她,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下,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从后背传来他的体温,令她的心绪,莫名地悸动不安。

她抿了抿唇,挣脱了他的拥抱,神情淡漠的望着她,一言不发。

瑾风几度张口欲言,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长乐冷冷的开口,“我要回去了!”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并没有用锁链囚禁她,但是,她却怎么也走不出这片桃林,眼前这个男人,用了她能接受的方式,变相的将她囚禁于此。

她无法对她产生好感,只是,每当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忍。

沉吟半晌,他才低低的开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黯然,“长乐…”

他的轻唤,没能留住长乐的脚步。

瑾风看着长乐的背影,忽然之间,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将她拉回自己的身边,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所以,他只能紧紧地握着双拳,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视野之。

门外,瑾风久久地站立着,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失去了从容自若的神态,身渐渐地开始颤抖,喘息着,似乎不支地扶住了身边的廊柱。

×××

长乐把门关上,听着他在外面静了一会儿,脚步声才响起。

她皱了皱眉,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脑想着一些纷乱而复杂的事,闭上眼眸,甩开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杂念,此刻,她只要一心想着澈儿就好!

可是,想到澈儿,就难免想到那个男人,长乐的眼神,微微迷离,想起第一次见他,白衣黑发,双目如漆,当时就在心底暗叹,此人只因天上有。

及至后来,知晓他的深情,他的霸道,他的强势,突然觉得真实,匆匆别过之后,总是不经易的想起,那绝世的姿容,以及那一头墨染的青丝。

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最近,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他,或许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长乐叹了口气,正要回身。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只觉一个温暖的胸膛,紧紧的束缚住了她。

惊愕的一抬头,就撞见了那人的眼里,闪烁着火焰,灼灼的耀满喜悦。

长乐只来得及开口说话,头就被他按进怀里,抱得那么紧,让她几乎要窒息。

他的身体绷紧得像拉满的弓,不停的颤抖,急剧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如此清晰,想要捂住双耳,那声音,却如影随形。

长乐不敢动,因为那激动到不稳的气息,喷在她头顶,热热的让人想哭。

好半天,他才略略放松了环住她的双臂,却仍是把她抱在怀里。

长乐舒了一口报,终于逮到机会问话:“夜罹,你怎么来了?”

他也不说话,过了一会,把头低下来埋到她颈侧,轻轻的蹭了蹭,发丝撩得她脸侧痒痒的,她没忍住,伸手挠了挠,却刚好碰到他的头发,柔软顺滑,她的手指顿住,他的身躯,也微微一颤,随即又很快放松下来,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就这样,抱了不知多久,长乐的手臂都快要麻了,夜罹才放开她。

她松了口气,顺便给他倒了一杯水,这才有空好好看他,他似乎瘦了许多,脸色比较苍白,再往下看,她不禁眨眨眼。

夜罹顺着她的视线看,目光立刻怔住,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她,略略不自在的侧过身。

长乐拼命的憋住笑,轻轻的咳了一声。

现在正是盛夏,所以说,天气有点热,人的衣服,有点轻薄,再加上衣服的质量,不怎么方便爬山涉水,很容易被树枝啊,什么的挂破的,也不足为奇。

长乐刚要说话,却又想到什么,小跑几步,打开门看了几眼,确认四周没人,这才安心的拉好门栓,舒口气走了过来。

夜罹安静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嘴角弯起了可疑的弧度,他没说,凭他的功力,周围任何响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可是,她这样为他担心的样,他很喜欢。

长乐捂着胸口回过头来,压低着声音道:“你的侍卫呢,躲在哪里?”

半响,小小的惊呼声响起,随即,又像是被人捂住似的消失,长乐震惊的看着夜罹,她不敢相信,刚刚是听到了什么,他是说,他一个人来的?

放下捂住唇的手,长乐想要再确认一次,“你是说,你是一个人来的,连炎雷都没带?”

夜罹看着她,眼神温暖如初,点头笑道:“他们闯不过这桃花阵!”

所以说,他真的是一个人,身入险地,身边没有炎雷,他居然,就这样一个人,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难受,她怔怔的看着他,低低地道:“你就闯得过?”

他缓缓的抬起头,满目清辉,笑如芳草,如是说:“我是夜罹。”

殿下,别乱来第4卷 161 功不可没

说得这么的轻巧,如果让夜罹碰上瑾风,那该是怎么样的情形,一个是玉树凌风,贵气逼人的王爷,另一个是忧伤冷洌,危险之极的男人。

两个人不会就此对对方笑一笑,然后,擦肩而过吧,想起来,还真是心惊肉跳。

就这么一恍惚,长乐回过神来的时。

夜罹已坐在桌边的凳上,用拿着那双幽深眼眸,欣赏她张着嘴,明显被吓到的模样。

眼里闪过些许光亮,竟微微抿唇,轻笑起来,“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是我的对手,只除了…”脸色轻变,“将你捉到这儿的人。”

长乐躲开了他逼人的视线,不觉有些心虚,他在想方设法救她,她却在这里过得闲自在。

良久,夜罹微微侧头,弥漫一身的,似乎是淡淡的哀伤,不去看她的脸,沙哑地道:“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长乐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她根本没有被绑架的自觉,神经实在是比其他人粗了几倍。

夜罹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长乐微微一愣,脸颊一红,急急地道:“你在想什么呀,我们什么都没有…”

夜罹敛眉不语,手指轻轻敲到床沿上,过了好久,他忽然笑了,晶亮的眼眸,光华流转,“长乐,你怕我误会吗?”

他轻轻的俯身,贴到她的额头,唇边绽开了一朵绝美的花。

在她的心里,他,是不是开始不同了?

他抬起头来,眼若秋水,微光闪动,“长乐,我们回家,好不好?”

长乐微微一怔,思量了片刻,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夜罹的手,有些许颤抖,却毅然环住了她,不管她的诧然,俯身抱起她。

劲力一过,烛台翻倒,飞快的跃出房顶,将房顶的两个大罐踏碎,罐里的柴油,顺着房顶蔓延而下,顷刻之间,长乐先前所在的房间,就陷入一片火海。

然后,抱着长乐远远的躲入桃花丛。

长乐心骇然,目眦欲裂,他怎么能这样,心思还没转完,就见一道黑色的锦衣,如鸿雁飞过,疾向那处而去。

那声音撕心裂肺,满是怆然,“长乐!”

几个侍卫似乎要去挡,但未近得他身旁,便被无情的毙于掌下。

瑾风气势惊人,几掌出去,人已经到了房前,火势猛烈,房顶被烧得七零八落,轰然垮下,浓烟之,有人四处奔跑着。

声音被内力送出去老远,瑾风几乎是惊惶的四处张望着,“长乐,你在哪里?”

他一声声的唤着,声声令人心碎。

旁边都是火光人声,为什么他却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了他。

瑾风蓦地转过头来,望着那熊熊烈火,长乐,莫非还在那里?念头才一起,他已经合身,向那个方向扑去。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可以私自,逃离他的身边,即使是死亡,也不可以。

无影已经带着一批护卫,急匆匆的赶到,“王爷!”

而那黑衣男,已经高高跃起,与那耀眼光芒,融为一体。

长乐还来不及开口叫喊,就见那那熊烈火,似乎灼上了他的肌肤,她惊骇的转过头,望着身旁的男,大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罹出指如风,点了她的穴道。

长安不由一震,瞪大了眼眸,又缓缓地闭上了。

夜罹望向长乐,伸出手指抚了抚她的发丝,唇贴着她的耳畔,沙哑地道:“因为,我爱你。”

所以,即使会被你讨厌,也要这样做…

×××

待长乐醒来时,人已经到了京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澈儿离开了王府。

小融推门走了进来,开口道:“小姐,祁王爷病了,听说病得很严重。”

长乐心头一惊,飞快的问,“什么病?找大夫了没?”

连珠炮似的问了两句,却又闭住嘴,半响,才自嘲的一笑,堂堂王爷,何愁没人照料。

小融沉默的半晌,低低地道:“小姐,你知不知道,将你捉去的人,是祁王爷的三哥晋王,而你身处的桃林,满是机关阵法,即使是萧池,也不敢在夜间闯入。”

长乐瞪大了眼睛,心头泛起浓浓的不安。

小融长长的叹一口气,继续说道:“除了祁王爷,我们对那阵法,束手无策,可是祁王爷却眉头也没皱,就走进去了!放那一把火,是想趁混乱之际,带着小姐闯过桃花阵,你被护着毫发无伤,可是,那王爷却是死一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血人一个。”

“祁王爷最亲近的心腹,除了四大侍卫长,只有二十名明卫,外加贴身两名暗卫,都是从小带在身边,感情不同一般。可是,此次为了救小姐,两名暗卫都丧身在桃花阵,祁王爷心痛极,却不曾在小姐面前透露半分,我现在,并不是责怪小姐,只是,希望小姐明白,祁王爷并非有意伤人。”

临去之前,小融背对着她,轻轻地问道:“小姐,你是如何看待祁王的?”

长乐抬起头来,身躯一震,小融却再不看看她,只转身走了出去。

无意识的端起茶杯,往嘴里一倒,却觉得满是苦涩。

推开房门,倚在墙上,看天上明月,冷冷的清辉,却仿若上天最温柔的抚慰。

他说,他喜欢她。

如今,她深切的感受到,他对她的倾心,他为她孤身犯险,最贴心的侍卫命丧黄泉,放那场火,是有诸多考量,她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