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殿下我ball ball你别这么笑,真伤眼。”

“我就喜欢,怎么滴了?”燕王殿下丝毫不知悔改。

“不行,太油腻了,”董晓悦继续抗议,“吃不下去。”

“吃不下去也得吃!”燕王殿下说翻脸就翻脸,突然捏住她下巴,抄起块猪油就要往她嘴里塞。

董晓悦吓得不轻,猛地睁开眼,发现眼前黑黢黢一片,哪里有什么老虎和燕王。但是那压在身上的分量却是货真价实。

她茫然地想了一会儿,记忆逐渐苏醒,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是在楚国世子无咎的婚床上,那么压在她身上啄她脖子的是哪位自然不言而喻了。

董晓悦并不知道是自己先撩的别人,只道他趁人不备,心里十分不忿,后悔自己优柔寡断错失良机,要是刚才一刀扎了他,自己也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想到这里,她的断子绝孙腿又蠢蠢欲动,不想那世子却比燕王殿下精明,始终牢牢压着她。

世子无咎长年习武,善骑射,董晓悦根本不是他对手,眼看着他的手开始往下探,董晓悦又惊又怕,使劲一扭腰,勉强把膝盖并拢。

无咎膝盖一用力,轻而易举把她打开,哑声道:“夫人莫怕,孤轻一些......”

董晓悦正焦虑该怎么脱身,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发现穿过窗户投在床前的月光里似乎有一道影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是她同行,只听铿锵一声,来人的刀剑已经出鞘,霜刃在月光下一闪,刹那间已经朝床上刺来。

董晓悦真不是当高手的料,面对危险时的第一反应是懵逼。

幸亏无咎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临危不乱地抱着董晓悦就地一滚,躲开刺客的第一次袭击,把新夫人往帐子深处一塞,下意识地往内侧的枕头下一探。

他伸出手时便觉不妙——平日他习惯睡内侧,刀放在枕下以防万一,却忘了今夜换到了外侧,顺便也把刀换了个地方。

无咎以为自己会摸个空,谁知道真叫他摸出一把刀来,他一掂分量就知道不是自己那把,尚且来不及细想枕下为何会有一把陌生的刀,那刺客又扑了上来。

无咎暂且压下困惑,收敛心神,全心全意应付刺客。

那刺客攻势虽然凌厉,但比起他还差点,几招一过便显出了颓势,无咎瞅准一个破绽将刀向刺客腹侧一递,刺客情急之下横刀格挡。

谁知无咎却是声东击西,手腕陡然一转,刀锋直直向着他的心口砍去。

刀身撞上刺客胸甲,发出“锵”一声震响,断了。

谁都知道楚王世子有一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刀,那刺客为了行动方便,穿的护心甲又轻又薄,只能说聊胜于无,无咎挥刀向他劈来时已经作了必死的准备,谁知天无绝人之路,让他捡了个大漏。

这位刺客显然比董晓悦靠谱多了,没有放过这稍纵即逝的良机,反手将剑一递,照着无咎的心口刺了进去。

第13章 扶伤

一切都发声在瞬息之间,董晓悦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见刺客的剑深深没入了世子的胸口。

刺客一击得中,便要拔剑再刺,世子奋力扭住刺客的手腕,回头对缩在床脚的董晓悦喊:“快走!”

他们打斗的声音不小,这时候还没有人来救援,殿外那些侍卫多半已经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他们只能想办法自救。

无咎身受剑伤,声音虚弱发颤,却把董晓悦的魂给叫了回来。

而此时刺客已经挣脱了无咎的束缚,嘶拉一声拔出了世子胸口的剑,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无咎双膝一软倒了下来,却还在用失神的眼睛寻找董晓悦。

“枕......枕......”

董晓悦依稀听见他喃喃说道。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有灵犀,竟然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扑向外侧的枕头,从枕下抽出了无咎的刀。

董晓悦虽然是西贝货,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陈四娘毕竟长年习武,身体柔韧性和灵活性都相当不错。那刺客见她身姿敏捷灵巧,一时摸不准她路数,便不急着往不省人事躺在血泊中的世子身上补刀,先朝着董晓悦袭来。

“慢着!”董晓悦情急之下喊道,“是自己人!”

这刺客肌肉虬结,脑子却不大灵光,被董晓悦情真意切地一忽悠,居然真的收住剑势,皱着眉头微张着嘴,愣了足有半秒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董晓悦双手紧握刀柄,毫无章法地朝着刺客面门挥砍,生生把世子殿下的宝刀用出了菜刀的风范。

刺客下意识地挥刀一挡,白刃相撞迸出火星点点,董晓悦被刀上劲力震得虎口发麻,手腕一软,手一松,刀“镗”一声落在地上。

刺客这时终于想明白自己刚才被骗了,要是这小娘们儿身手再利落点,自己这颗脑袋就要和脖子分家了。

他恼羞成怒,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五官都扭曲成了狰狞的一团。

董晓悦想弯腰捡刀,那刺客上前一脚把刀身踩住,不紧不慢地一点点向她逼近。

董晓悦吓得连连往后退,慌乱中抓着一柄玉如意就往他身上扔。

刺客胸有成竹地把头一篇,轻而易举地躲开,玉如意砸在地上断成几截。

“本想着送你一刀,给你个痛快,敢跟我耍花样,那就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刺客从牙缝中往外挤狠话,恶形恶状难以言表。

说话间董晓悦已经被逼至榻边,退无可退,一个趔趄跌坐在榻上,双手在身后胡乱摸索着。

刺客提剑狞笑,并不急着将她结果,反而享受起折磨猎物的乐趣来:“怎么,小娘们还想找把刀出来?”

董晓悦突然一顿,脸上恐惧慢慢散去,只见她镇定自若地把一绺散发捋到耳后,双眼如新月一般弯起来,没头没脑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们那儿有句老话......”

“小娘们又想耍什么花样,”刺客咕嘟咽了口唾沫,吃一堑长一智,“别以为你耶耶会上你的......”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柄断刀突然从他后心口刺入,径直贯穿胸膛。

刺客低下头望着胸前一小截刀刃探出来又缩回去,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带着一腔困惑下了黄泉。

无咎强撑着站起来刺出这一刀,伤口雪上加霜,衣襟已经被血染透了。他不自觉地伸手抓了一把,徒劳地想抓住一旁的罗帷,只感觉滑而凉的织物从他掌心拂过,已是连并拢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董晓悦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在他倒地前堪堪将他扶住:“殿下小心,我先扶你躺下。”

世子蹙着眉点了点头。

无咎身材算得精瘦,可身量高,毫无支撑地压在肩头也很够她喝一壶,董晓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放平在床榻上。

方才没顾上细看,这时在月光下一瞅,董晓悦发现世子的白色中衣半边已经被血染成了深色,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周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握着袖子掖掖他额头上的冷汗:“殿下忍一忍,我这就去外面叫人!”说着便要起身,却发现衣摆被无咎揪着。

“等等......”他吃力地转过头看了看榻边,虚弱道,“你......”

董晓悦循着他目光望去,看见那柄沾血的断刀静静躺在地上,猛地一个激灵,想起她是刺客,不是来救死扶伤的。

她想也没想就倾身过去把那柄断刀握在手里。说起来讽刺,陈子那坑爹货,打了把破刀,却阴差阳错地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的刺杀对象此时就躺在血泊中,脸色发白,嘴唇脱色,双眉紧蹙,因为剧痛抽着冷气,毫无反抗之力,此时给他一刀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补刀,只要悄悄溜出去,把他留在这里自生自灭,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失血过多一命呜呼。

董晓悦怔怔地握着刀柄,感觉汗从手心里沁出来,她的犹豫只有片刻,可这片刻在她意识中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刀从手中滑脱,坠落在地放出一声脆响,董晓悦方才如梦初醒,再一看世子,已经阖上双眼不省人事了。

她做不到,明知道救了他会给自己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可她就是没办法袖手旁观。世子在生死关头还想着拖住刺客让她快逃,最后更是豁出性命保住她,董小姐的底线不算太高,但恩将仇报这种事是做不出来的。

她一咬牙,三下五除二地抽开无咎的腰带,小心掀开他湿透的衣襟,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就在这时,无咎胸前有一物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颗比拇指盖大不了多少的珠子,但光华内蕴,仿佛是天边月华凝成的精魄。董晓悦一见那珠子,仿佛《指环王》里的咕噜见了魔戒,神魂都被吸去了大半。

月母珠,她不禁喃喃,不知不觉中已经把手伸了过去。

无咎恰好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董晓悦方才恍然从魔怔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再也不敢让目光触及那颗怪异的珠子。

无咎胸口的血洞黑乎乎的,还在随着他胸膛的起伏汩汩往外淌血,看着十分瘆人,不幸中的万幸,那刺客刺偏了一点,伤口离心脏还有不到半指的距离,否则世子殿下早已经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董晓悦摸了摸无咎的手,发现没有丝毫暖意,赶紧从床上扯过被褥盖住他的腿和腰,然后手忙脚乱地撩起自己的衣摆,从亵裤腰间的暗袋里掏出一个药包来。

这也是临行前陈子给她准备的,据说是列国第一神医出品的限量版特效金疮药,一小包就要一百金。经过刀的事情,她对这个信口开河的陈子已经毫无信任可言,也不求这药有多神奇,能止血消炎就谢天谢地了。

董晓悦一边犯着嘀咕一边把黑黢黢的药粉往世子伤口上撒,谁知药粉触到伤口的那一刹那,无咎突然冷嘶一声翻过身,蜷起双腿弓起背,五官都揪成了一团。

董晓悦吓了一跳,慌乱之中攒住他的手,又用另一只手一下下轻抚他的背。

世子慢慢平静下来,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恢复成仰躺,睁开眼睛看着她,抽了抽鼻翼,缓缓呼出一口气:“凤胆子......一两千金......你的药......倒是比......刀好......”

董晓悦差点被他刚才那一出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他命都快没了还不忘刻薄自己,又好气又好笑:“殿下您就少说两句吧!”

世子殿下大约是天生反骨,这种时候偏生话痨得一发不可收拾:“你是......何人?”

董晓悦只作没听见,捡起地上的刀,在自己中衣襟前割了个口子,呲拉一下撕下一长条,开始给世子包扎伤口。她学过点急救常识,关键时刻能应应急。

世子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回答,又接着说道:“你......是来......杀孤的?”

董晓悦用力把世子殿下托起,将自制绷带从他身下绕过,细心地包裹住伤口。

“你这......身手......”世子勾了勾嘴角,“来送死么......”

“......”董晓悦恼羞成怒,“我求求您,消停点吧,再废话真死了。”

“为......为何救......救孤......”

董晓悦对天翻了个白眼,在他胸前潦草地打了个死结:“因为你长得好看行了吧?”

世子殿下似乎对这回答很是满意,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偏过头闭上眼不吭气了。

董晓悦反而觉得奇怪:“你怎么不问我鲁姬上哪儿去了?”

世子将眼皮掀起一条缝,默默觑着她,一脸事不关己。

董晓悦有点自讨没趣:“你夫人跑啦,跟人私奔啦,等伤好了记得找鲁国人报仇,啊。”

她来行刺就是为了挑起两国矛盾的,这样也算完成任务了吧?董晓悦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用双手抓紧他身下的褥垫,一寸一寸地把他拖到床的里侧,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接着又下到地上,吭哧吭哧地把刺客的尸体拖到床上。

无咎的眼皮中间始终留着一条缝,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此时忍不住问道:“你......又......做什么......”

董晓悦用被子蒙住他的头,只在内侧留了个小小的空隙供他喘气,凑近他耳边道:“殿下,一会儿你可千万别出声,一出声咱们俩都没命,知道吗?”说完还不放心,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乖,千万别出声啊。”

叮嘱完世子,董晓悦下了床,踮着脚走到窗口,对着窗户外面学了三声猫头鹰叫。

不到半刻,只听门轴转动发出嘎啦一声轻响,一条人影悄然从门缝里潜了进来。

第14章 逃亡

人影潜进屋里,蹑手蹑脚地掩上门,悄无声息地快步向董晓悦走来。

董晓悦提着刀迎上前去,来人是方才那名女官,枭叫三声就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成了?”女史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狂喜。

董晓悦云不露声色地点点头,往床上一指:“尸首在床上,请验吧。”

女史小心翼翼走到床前,先伸出手指往尸首口鼻处探了探,确定没有气息,又从袖管中抽出把匕首,迅速往尸体胸前要害处猛扎了几下,见它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来。

董晓悦心道好险,生怕她看出尸体的面容不对,佯装镇定,冷声道:“女史可真谨慎!”

女史往尸体衣服上擦了擦匕首沾的血,重新藏回袖中,直起身对董晓悦道:“不过是以防万一。”

董晓悦气场全开地冷笑一声:“我们陈家人行走列国,向来童叟无欺,贵君信不过我,便是信不过我们陈家。”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慷慨激昂,猫在被褥下的楚世子都有一刹那的恍惚,差点信以为真了。

那女史先前在殿后廊庑下等候,廊下点了灯,乍然走进暗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看不清尸体被掉了包,又被董晓悦打了岔转移了注意力,便不再去理会尸首。

她朝着董晓悦欠了欠身,笑着安抚道:“娘子莫要见怪,我岂敢疑你,只不过女子心软,与人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难免手下留情......是我以己度人,不省娘子女中豪杰,原不会被这些俗情所困,多有得罪了。”

董晓悦被她那过来人的语气臊得老脸一红,又不好辩解,一想到世子还在被子下面听着,整个人都不太好,只好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朝着女史摊开手掌:“解药和令信。”

女史从宽腰带里摸出个布包双手呈上:“请娘子过目。”

董晓悦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宦官的行头、一块镂着字的木牌和一个小小的锦囊,董晓悦捏了捏锦囊,里面是颗圆溜溜的东西,应该是丸药,便说了声“多谢”,语气仍是不善。

“应该的,”女史大度道,“若是娘子没有旁的吩咐,我便告辞了,此地不宜久留,请从殿后小门走,一刻钟后侍卫换班,到时事发,宫门锁闭,再要出去便难了。”

她这么体贴入微,董晓悦倒有点过意不去了,世子没死成,这女史的间谍身份倒是暴露了,肯定没好下场,不过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会儿东窗事发,她的小命还不知道着落在哪儿呢。

女史也不敢在殿内久留,交代完事情便急匆匆离去了。

董晓悦等她把门闩上,赶紧把那刺客的尸体从床上拽下来,仍旧扔在地上,然后爬到里床,掀开蒙在世子头上的被子,压低声音道:“殿下,你还好吧?”

“不好,”世子瓮声道,“已经闷死了。”

瞧瞧这别扭劲!董晓悦无奈地摇摇头:“殿下自己多加小心......”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被子里突然探出一只手来,揪住她衣裳:“你......要走?”

“这话说得......”董晓悦几乎失笑,“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吗?”

“不会。”

“哎?”

“你不会死......”无咎刚才扯她衣裳时牵动了伤口,痛得额上冒汗,可他还是不放手,“留下......我杀......杀了女史......没人......”

董晓悦明白他要说什么,知道她鱼目混珠的人没有几个,只要把这些人灭了口,她的身份就只有他俩知道了,即便那两个奸细已经往齐国送了信,可只要她人在楚宫,便仍然是安全的。

让她惊讶的是,楚世子竟然打算帮一个来路不明的刺客隐瞒身份,董小姐不禁摸摸脸,又低头看看胸,她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不过她还是毫不迟疑地摇摇头:“多谢殿下的好意,只是我还要去找个人,您多保重。”

如果她真是陈四娘,留在这里确实比出去安全,可惜她知道这只是个梦,她必须去找回燕王殿下的魂魄。

无咎眼前迅速掠过一张脸,嫌恶地皱起眉头:“你要找......那个......晋国庶孽?”

董晓悦没想到他那么能猜,赶紧否认:“哪里,不是不是......”

无咎一看她这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忿忿地哼了一声。

董晓悦起身便要走,才发现衣裳还在他手心里揪着。

“若......若你......执意要走......”世子咬牙切齿地道,“孤......便......喊人......”

董晓悦有恃无恐地一笑,把他手掰开:“殿下要是舍得妾死,就喊吧。”

无咎从未见过如此涎皮赖脸的人,一时说不出话来,负气地缩回手,索性把被子拉高了蒙住脸。

不料被子才蒙上又被掀开,无咎当她回心转意,不由一喜,却听那女刺客道:“差点忘了,还得跟殿下借一样东西。”

她嘴里说着借,却毫无借的自觉,不由分说就把手伸进他的衣襟里一阵掏摸,明摆着是抢。

无咎先她一步把挂在脖颈上的珠子攒住:“孤不借。”

这厚颜无耻的贼女子,非但不识好歹,竟然还要抢他的珍宝珠!

这颗珠子是他三岁时在他父王库房里玩时无意发现的,当时只是贪图好玩摸了一下,回去便一病不起,后来请大巫占卜,说是这珠子认主,从此以后珠不离人,人不离珠,方能两下安好。

世子没力气同她解释那么多,只是道:“留下......孤便给你......”

董晓悦想了想,她的主要任务已经失败了,还拔了齐国好容易埋在楚宫暗桩,就算帮齐君找到月母珠,算起来还是过大于功,倒是在这里耽搁下去恐怕就跑不掉了,便抽出手替他理了理衣襟:“算啦,殿下保重。”

说完不等他再来扯衣裳,麻溜地爬下床,拾起榻边一根玉簪,胡乱地把头发固定住,又从案上金盘里拿起红缨揣在怀里——这缨绳是世子纳彩时以礼相赠,又在新婚之夜以礼亲手从她头发上解下的。

董晓悦一出殿门就撒开腿拼命往西门跑,老天爷也帮忙,不早不晚地吹过来一片云遮住了月亮,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巡逻的侍卫手里提着灯,董晓悦远远看见便绕道,一路上都没正面碰上,顺利得出奇。

跑到西门附近的一处偏殿,她停下脚步,身手矫健地攀上墙头——刚到楚宫时她住在隔壁的客馆,早把四周地形打探过了,这偏殿许多年没人住,早就成了堆杂物的地方。

董晓悦骑在墙头上,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用那根意义非凡的缨绳把它和半块砖绑在一起,正要点燃,不知怎么改了主意,把那缨绳解下来重又塞回怀里。

找不到趁手的绳子,只好就地取材忍痛拔了几根头发,重新把火折子和砖块绑好,点燃了扔到殿中废弃的马厩里。

马厩里虽然没有马,可堆了许多柴草,天干物燥,不一会儿就点着了。

董晓悦连忙从墙头溜下,躲在墙根后面。

风助火势,熊熊燃烧起来,很快便有侍卫发现了火光,西门离此处最近,侍卫们纷纷跑去打水救火,只一个侍卫自告奋勇守在原地。

董晓悦猫在墙根后面观察了一会儿,见侍卫们乱成一团,便从腰间取出令信往门口走去。

这名侍卫是那女史平日相熟的,受了她不少贿赂,一看令信上的字,以为又是她手底下的小宦官趁着月黑风高溜出宫去做点见不得人的勾当,便挥挥手放行了。

董晓悦顺利潜出宫门,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她继续沿着驰道边上的小路往西走,城西三十里有一处小客舍,是陈子投资的产业,除了丰富资产组合之外还用作组织成员落脚、接头的中转站,她打算先去那里换身装束休整一下,等天亮再去找燕王殿下。

董晓悦快步走了好一阵,估摸着该有七八百米了,这才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望,只见远处宫殿的黑影与夜色融为一体,檐角如同飞鸟张开的羽翼,看起来那么巍峨,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