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真相

冯嬷嬷四下里张望了一眼, 解下胳膊上挽着的布包递过去,一边道:“这不是白日里在我干亲家那儿吃喜酒,想着快到盂兰盆节了, 顺道来送点蜡烛纸钱。”

刘四一听不是现钱就有些失望, 香烛换成钱不但麻烦还得折两三成的价,当然没有现银子省事。

不过一想到这冯婆子也算半个知府家的下人, 便又堆上笑, 接过那布包:“冯嬷嬷心善, 我刘四替那些死鬼谢谢你了。你家娘子可好?这得快生了吧?”

“估摸着还有十来日罢。”

“江娘子是个有福的, 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郎君, 保准让老府君接回大宅做太太去哩。”

冯嬷嬷脸上闪过尴尬,只敷衍道:“承你吉言。”

刘四见她送完东西还磨蹭着不走,纳闷道:“嬷嬷还有旁的事?”

冯嬷嬷便问道:“听说昨儿个紫霞山挖出个人来,到处都在传,可是真的?”

“可不,就停在里头西梢间,嬷嬷要看?”

当地有个看尸体的陋俗,哪家有死状奇特的人总能吸引许多人围观, 尤以老人为多, 刘四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冯嬷嬷也是来看新鲜的。

冯嬷嬷有些踌躇:“那人长什么模样?”

“哪里还看得出模样!埋了恁久, 脸都烂没了。”

“阿弥陀佛………真是作孽, ”冯嬷嬷抚了抚心口,“……这人身量多高啊?”

刘四拿手比划了下:“比我高半头吧。”

冯嬷嬷脸色倏地凝重起来,抿了抿嘴, 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道:“听他们说从这尸身嘴里找出个花钿来?”

刘四下意识地回了回头,扬声道:“嬷嬷你听哪个乱嚼舌根?什么花钿花钗的,我刘四一概不知道。”

杜蘅勾了勾嘴角,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冯嬷嬷从怀里掏出个青布小香囊,用手指头挖出两块银子塞给刘四:“也是作孽,那人死在外乡也不知道他家里耶娘姊妹晓不晓得,辛苦刘庄头,好歹给他弄口薄板棺材装了埋了。”

刘四假意推辞了一番,接过银子暗暗掂了掂分量,约摸有个二三两,倒是十分意外:“嬷嬷真是个活菩萨,这也不是亲也不是旧,怎么……”

冯嬷嬷生怕他起疑,忙道:“这也不算是我的,我家娘子心善,平日见了要饭的也要施舍几个钱,去趟庙里庵里哪次不添上好几斤香油?我老婆子替她先舍了,省得她问起了再叫人往这儿跑一趟。”

刘四听了将信将疑,不过拿人手短,毕竟要有所表示,悄悄往身后一指,压低声音道:“办这案子的小崔推官就在里头,他不是在谭知府跟前得脸么?嬷嬷有什么不妨去问他……”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院门吱呀一声,杜蘅推门出来,见了冯嬷嬷脸上一愣,旋即微笑道:“不想在这儿见到嬷嬷,府上可安好?”

冯嬷嬷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惊慌,愣了愣才行了礼,笑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崔帐干!托您的福,家里这两日太平无事。您怎么在这儿,是公干么?”

“我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有什么办法,”杜蘅反问道,“倒是嬷嬷,怎么上这地儿来了?”

“快到中元了,来送些香烛纸钱,这就回去了。”说着便要向两人告辞。

“我也要回葫芦巷,正好与嬷嬷同路。”

冯嬷嬷找不到什么借口推辞,只得由着他和自己一块儿走。

义庄地处偏僻,又是大晚上,路上没什么行人车马,月光很亮,无需点灯便把路看得一清二楚。

小崔帐干一路上沉默不语,冯嬷嬷越走越不安,心砰砰地跳着,像有人拿锤子往她心口里砸着,她抖抖索索地抬起袖子掖了掖额头上的冷汗。

不知怎么的,这崔帐干年纪不大,可两道目光像刀子一般利,仿佛什么都瞒不住他。本来想借机打探打探消息,临到头上只盼别叫他看出什么来,哪里还敢开口问。

就这么一路忐忑不安着,眼见着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分道扬镳,即将熬出头了,那崔推官却突然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道:“冯嬷嬷,你与那义庄里躺着的刘公子可是有旧?”

冯嬷嬷眼前一黑,差点没吓晕过去,哆嗦着嘴道:“帐……帐干说的什么,老婆子听不明白,什么刘公子,我哪里认识什么刘公子……”

杜蘅早料到她会矢口否认,也不恼:“如此,那便换个嬷嬷知道的问罢,江娘子腹中的可是谭府君的骨肉?”

冯嬷嬷心惊肉跳,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连尊卑都顾不得,破口骂道:“怎的不是!好没道理的小郎君!红口白牙污人清白,要是让府君知道了看不治你的罪!”

杜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就这么白问一句,谁来也治不了我的罪,倒是杀人偿命,自古以来便是常法,嬷嬷你说是不是?”

“刘郎让我带句话,让问问你家娘子,他在流霜亭等她等得好苦,怎么迟迟不见她来?”

冯嬷嬷吓得说不出话来。

董晓悦忍不住给杜蘅竖了个拇指,杜蘅得意地挑了挑嘴角。

“哦对了,刘郎还有句话是要问你冯嬷嬷的,他说,”杜衡一边说一边向冯嬷嬷步步逼近,“他和你相识一场,从未亏待过你,为何你要合着别人……”

杜蘅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害他性命?”

冯嬷嬷吓得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眼泪开了闸似地流出来:“我没害他……我没想害他!”

“噫,”杜蘅一脸困惑,对着的冯嬷嬷身后道:“刘公子,她说不是她,可是你弄错了?”

“……”董晓悦抚了抚额头,“你悠着点,别把人吓出个三长两短。”

杜蘅朝她挤挤眼。

冯嬷嬷一听这话吓得屁滚尿流,对着空气一个劲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你去找府君!去找府君!”

“你这刁奴,竟敢诬陷府君?信不信我立即抓你去衙门?”

“是真的……真的……”冯嬷嬷经他刚才那么一吓,竹筒倒豆子似地全交代了。

那刘郎名唤刘云锦,是个乡里的秀才,因着品貌端正才学出众,得了同乡一位大人物的青眼,才被举荐去府学读书。

初来乍到,自然要四处长长见识,一不小心就长到了青楼,又一个不小心,与貌美又烂漫的江娘子看对了眼。

一个穷秀才自然没钱替心上人赎身,他只能发奋读书,指望在科场上一鸣惊人、直上青云。

这刘秀才确有读书的天赋,一不小心考了个解元,眼看着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兴致勃勃地去赴省试,谁知考完回来一看,娘子早已经叫个大官赎走了。

他不愿放弃,千里迢迢锲而不舍地追过来,一打听,心上人成了别人的外室。

“他进不了府,便日日在门外候着,候了总有十几日,终于叫他等着了娘子去秀云庵进香……”

“他们……”杜蘅搔了搔鼻子,看了看董晓悦,不好意思问出口。”

冯嬷嬷认命地点点头:“谁拦得住呢!”

两人饱受相思之苦,见了面自然是干柴烈火绸缪更甚往日,苦于不能相守,便谋划着要私奔。

江氏难得有机会出门,传递消息自然全靠冯嬷嬷。

“于是你就出卖主人,将消息告诉了谭知府?”

冯嬷嬷无力地摇摇头,抬袖揩了揩眼泪鼻涕:“是府君先察觉出不对来,私下里审问奴婢,奴婢眼看着兜不住,怕闹出大事来害了我家娘子性命,这才把这事告诉了府君。”

杜蘅忖了忖:“那秀云庵的事……”

“那事奴婢当然没敢说……”

董晓悦蹙了蹙眉,这姓谭的也真是沉得住气,普通人知道自己被小妾绿了,无论如何也要当面对质,他却是暗暗解决了情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府君知道了这事,他们偷偷传递的书信都到了他手里,他也不去问娘子,只重写一封,叫我照样送过去,我哪里敢不从命?只他说什么我就照做罢了。”冯嬷嬷替自己开脱道。

“他们约在哪天出奔?江氏赴约了么?”

“奴婢记得很清,是去年十月十六,月亮又圆又大,娘子带着我逃到帽儿山,在亭子里等了一夜,也没见刘云锦来,娘子伤心得很,还要再等,我好说歹说劝得她回了家,谁晓得……谁晓得……”

董晓悦听明白了,谭知府在书信上动了手脚,把两人的时间错开,让江氏走了个空。而刘锦云怀揣着与心上人再不分离的美梦去赴约,在流霜亭等着他的却是两个凶徒。

又是个痴男怨女老掉牙的故事,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冯嬷嬷把来龙去脉说完,已经快虚脱了,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半晌不想起来:“奴婢真不晓得府君会要他命,要是早知道,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说出来……”说着又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杜蘅冷眼看着那头发斑白的妇人,半晌道:“嬷嬷回家去罢,不早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铃铛声,夹杂着急促的马蹄声。

几个人不由转过身去,只见一辆轻便马车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到了他们跟前。

车夫朝路旁瞥了一眼,赶紧拽住缰绳把车停下来,下马向杜衡匆匆行了个礼,对着老妇人喊道:“嬷嬷,你怎么还在这儿?娘子要临盆了!”

冯嬷嬷霎时把刘云锦忘了,惊诧道:“怎么这就发动了?!”

稳婆陶大娘从车里探出头来:“嬷嬷上来挤一挤罢!”

冯嬷嬷回头看了看杜蘅,躬身行了个礼,搭着稳婆伸出来的胳膊借了把力,吃力地爬上了车。

第87章 梦醒

董晓悦和杜蘅望着马车消失在拐角, 铜铃和马蹄声渐远,周遭又安静下来,偶尔从某处围墙里传出几声犬吠或是小儿啼哭。

“你怎么知道是冯嬷嬷给谭知府通风报信?”董晓悦问道。

“猜的。”杜蘅轻描淡写。

“……万一猜错怎么办?”

“那就是刘公子弄错了呗。”杜蘅一推四五六。

“……”亏她还佩服他神机妙算。

“刘云锦八成是谭知府买凶害死的了, ”董晓悦蹙着眉道, “但是没什么证据啊……”

杜蘅点点头:“过了这么久,物证早没了, 凶徒也叫他灭了口, 就算冯氏愿意出首, 也没有什么切实的凭据证明人是他害死的。”

冯嬷嬷的证言最多只表明谭孝纯有杀人动机, 仅有动机是不能治罪的, 他只需一口咬定对刘云锦之死一无所知,谁也不能奈何他。

何况他还是个不小的官。

“谭孝纯与当朝左相李阳明是同年又是同乡,凭我一个小小的推官要对付他,不啻蚍蜉撼树。”杜蘅实事求是地道。

“难道我们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吗?”明知道那谭知府有重大嫌疑,却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虽然是在梦里,董晓悦依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们的确是束手无策,不过……”杜蘅话锋一转, “我倒是知道一个人能对付他。”

“嗯?”董晓悦明知他卖关子, 也顾不上计较了, “是谁?”

“此人立身严正, 不朋不党,一身浩然正气,难得还生得玉树临风俊逸非凡……”

董晓悦狐疑地瞟了他一眼:“那人该不会姓杜吧?”

“噫, ”杜蘅兴高采烈,“娘子也觉得我玉树临风俊逸非凡么?”

“……”董晓悦竟然无法反驳。

“说正经的,”杜蘅收起笑意,正色道,“在这梦里谭孝纯可以横行无忌,出了梦却未必。谭孝纯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我早已有所耳闻。此番巡按荆扬,正好把这蠧虫给除了。”

杜蘅身为监察御史,品秩虽然不高,但是可以巡按州县纠劾百官,权力很大。

董晓悦对他的官职和职责不甚了解,有些不明觉厉,用眼神表达了一番钦佩景仰之后,不由又犯起愁来:“总之还是得想办法从梦里出去……”

“这是江氏的梦,解铃还需系铃人,”杜蘅想了想道,“待江氏醒来,梦自然也就到头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董晓悦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心往下一坠,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方才冯嬷嬷说江氏估计还有十来天才生,提前临盆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我溜进去看看?”

杜蘅一听她要走,毫不犹豫地反对:“从发动到孩子坠地少说也要几个时辰……”

意识到董晓悦在意味深长地看他,杜蘅欲盖弥彰地描补:“我猜的……总之明日早晨再去打听消息便是了,半夜三更的,你孤身一人太冒险。”

董晓悦想了想,确实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跟着杜衡转悠了一整天,她也已经很困倦,便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往葫芦巷的方向走去,刚走到门口,杜蘅正要往腰间摸钥匙,突然感动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忍不住捂住心口。

“你怎么了?”董晓悦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他,“哪里不舒服吗?”

杜蘅“无妨”两字还未说出口,便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一股麻意从他的心脏一直扩散到全身,片刻之间就无法动弹了。

董晓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难不成这小崔推官有心脏病?

她来不及细想,赶紧解开他衣裳,想给他来个心肺复苏,手一触到他的皮肤便觉异样,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热度,比她这个生魂还要冰凉。

董晓悦颤抖着手探他鼻息,却发现他呼吸正常,细看胸口还在轻轻起伏,就像睡着了一样。

“杜公子?”董晓悦推推他,杜蘅全无反应。

董晓悦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就算人死了也有余温,不可能凉得那么快,而且他分明还活着!

她眼下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半魂体,试着拽了拽地上的男人,压根拽不动他,只得从房里找了条褥子替他盖上。

她既不能去请大夫也没法报官,除了干看着没有丝毫办法。

董晓悦在杜蘅身边坐了小半个时辰,他仍旧纹丝不动,随着轻浅的呼吸吐出阵阵寒气,不一会儿,他身边的草叶和树根上已结起了厚厚一层寒霜。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董晓悦站起身,捶捶发麻的腿肚,决定去江氏家里看看。

她总觉得杜蘅变成这副模样和江氏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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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悦出了葫芦巷,一路走到江氏宅子门口,只见两扇黑漆木门关得严严实实,门楣两侧各挂着盏风灯。

她虽是魂体,却不能像鬼魂一样穿墙逾壁,正愁怎么进门,那黑漆木门忽然訇一声从里往外打开,一辆青布罩着的马车从门里驶了出来。

董晓悦趁机一闪身,赶在门关上前溜了进去。

根据记忆穿过花园,她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江氏暂居的小院子,刚到门口便看到赵管事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时不时拿帕子掖掖脑门上的汗。

此时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不时有丫鬟仆妇进进出出,打水的打水,提灯的提灯。

董晓悦生怕撞到神色慌张、脚步匆匆的仆妇,小心翼翼地穿过庭院,趁着有人往里端水盆的当儿,钻进门帘里。

屋子里有些闷热,人又多,虽然熏着香,可气味实在不敢恭维。上回见过的小婢子在屏风外候命,冯嬷嬷和陶大娘则在里面伺候。

董晓悦绕过屏风,蹑手蹑脚地走到江氏的榻前,只见她双目紧阂,气若游丝,一张脸在灯下惨白得像纸一样,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如果不是一串串眼泪和着汗水不断从脸侧滑落下来,董晓悦简直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冯嬷嬷抓着她的手,不住地掐她虎口,见没什么用,又轻轻拍她脸,一边焦急地唤她:“娘子,娘子,你醒醒,千万莫要睡着了。”

稳婆陶大娘也道:“娘子屏住气再使劲,这头一遭总是难些,奴婢已经看见小郎君头顶了,你再使一回劲……”

江氏闻言却是轻轻摇摇头,不住地掉眼泪。

陶大娘脸色越来越难看,与冯嬷嬷交换了个眼神,无奈地摇摇头。

董晓悦探头一看,只见褥子上一大摊水渍,却不见婴儿娩出,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要是羊水流光了还生不出来,孩子是会缺氧的。

冯嬷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俯下身贴着江氏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江氏抽噎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把着冯嬷嬷的手,哭着道:“嬷嬷,你说实话,云锦他真的死了么?你为什么瞒着我……”

冯嬷嬷唬了一大跳,赶紧捂住她的嘴,觑了眼稳婆,慌慌张张道:“娘子又说胡话了,赵管事已经遣人去大宅了,府君很快就到了……”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谭孝纯,江氏蓦地止住了哭,不知哪里来的劲,将冯嬷嬷的手一挣,眼睛里满是恨意,嘶声道:“谭孝纯,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冯嬷嬷急着描补:“我家娘子莫不是魇住了,怎么净说胡话!”

陶大娘一直佯装没听见,此时方道:“女子生产容易招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魇住也是常有的事,奴婢见过不少,前个张主簿如古人生小郎君也是稀里糊涂地张口胡言,娘子和嬷嬷放心,奴婢不是那起多嘴多舌的,不会出去乱说嘴。”

冯嬷嬷神色尴尬:“陶娘子经多见多,小郎君洗三还得劳动你帮忙。”

又转头劝江氏:“娘子,你想想小郎君,别再犯糊涂说胡话了!”

江氏这才安静下来,静静地淌眼泪。

泪眼婆娑中,她忽然注意到床边似乎多了个人。

董晓悦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只听江氏犹疑道:“菩萨?”

冯嬷嬷顺着江氏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困惑道:“娘子你在同谁说话?”

董晓悦见江氏认出了自己,便道:“你看得见我?”

江氏点点头:“菩萨是来带我走的么?”

冯嬷嬷不由大骇:“娘子你清醒些,莫要吓老奴!”

陶大娘也着实唬得不轻,胳膊上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连连默念阿弥陀佛。

董晓悦走到她床边,俯下身道:“我是来叫醒你的,这只是一场梦。”

江氏轻轻笑了笑:“菩萨莫要骗奴,奴的刘郎死了……奴也不能独活……”

董晓悦心知她已经开始神智不清了,眼见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只得下了记猛药:“你不想替刘云锦报仇吗?”

江氏一个激灵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