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自理的杜小公子总算止住了咳,涨红了脸,瞪了董晓悦一眼,可惜他咳得眼睛湿漉漉水汪汪的,眼神毫无杀伤力,董晓悦毫无压力地无视了,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问话被打断,郑管事兀自迟疑着,便听杜知府发话:“你说。”

郑管事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回答,董晓悦便知道有戏,板着脸道:“李二郎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你替他瞒什么?信不信连你一起关进地牢里?”

杜蘅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好歹是个知府,不能稳重点么?他亲爹的官声还要不要了。

偏偏这种办法收效显著,郑老头一掂量,对啊,李二郎自个儿都要坏事了,他还遮掩什么,把自己撇清才是正理。

“回禀府君,二郎在外头有......有个......来往甚密的好友......”

董晓悦一下子就领悟了要点,对杜蘅道:“哦,是个男相好。”

在场所有人都是尴尬地一默。

杜蘅深谙董晓悦的为人,已是见怪不怪了,问那老管事:“可是玉楼班的人?”

玉楼班就是一个多月前李三春做寿请的戏班子,董晓悦还没往这上面想,不由佩服杜蘅的敏锐。

那郑管事更是懵了,这杜小公子怎么什么都知道,又长得这么好看,和杜知府长得一点也不像,难不成是个妖精?

他吓得一哆嗦:“回......回小公子的话,是玉楼班的小旦秦凉生,诨名小海棠。”

“噫!”董晓悦对高县令道,“听闻高明府对戏曲颇有研究......想必见过这小海棠?”

高县令抹了抹汗,闪烁其词道:“下官略有耳闻......似曾见过一两回,未曾注意......”

“长得怎么样?”董晓悦八卦道。

杜蘅面无表情地把茶杯往案上一撂,上好白瓷磕在金丝楠木上,发出略带金石感的一声脆响。

董晓悦连忙端正态度,问老管事:“李二郎和小海棠的事李三春和陆氏知道吗?”

“原先是不知道的......”老头到了这时候也懒得替主人遮掩,心一横,把来龙去脉都交代了。

李二郎的生母是陆氏的陪嫁婢子,陆氏那时候刚嫁入李家,根基未稳,上面还有彪悍的婆婆,不敢尽显本色,怀孕期间怕李三春房里进人,便把婢子给了他。

那婢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着陆氏有孕在身监管松懈,瞒天过海地怀上了孩子,等她发现的事后已经坐稳了胎,还一举得男,由老太太亲自撑腰抬了姨娘。不过陆氏没让她蹦跶太久,没过两年就寻了个错处把那不听话的姨娘打发去了庄子上。

李二郎从小在陆氏跟前养大,爹不疼娘不爱,不过长得不赖,脑子也不错,被矮矬蠢的兄长衬托得玉树临风,那李三春子息不丰,耕耘了几十年没耕出什么成果,对那人模狗样的二儿子重视起来,给他分出院子单过,还请了先生教他功课。

李二郎对正经的经义没什么兴趣,倒是能吟得几首歪诗,镇日里和洪阳县的本土才子名士们来往,倒是混出了些才名。

李三春心知大儿子是没指望了,就盼着二儿子能考个官身光宗耀祖,钱财上对他是有求必应。

李二郎有个富爸爸,出手十分阔绰,秉性又风流,一来二去就和玉楼班的名角小海棠好上了。

搞地下情自然是瞒着家里的,不过一个多月前李三春摆寿宴,李二郎撺掇着他请了玉楼班来,两人在花园角落里偷偷温存的时候被陆氏的婢子撞见,捅到了李三春跟前。

李三春自然火冒三丈,把二儿子结结实实打了一顿,顺便断了他的财源。

董晓悦听完若有所悟,捋着胡子对杜蘅道:“阿蘅啊,要引以为戒,千万别学人家票戏啊。”

“……”杜蘅一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是,儿子不爱看戏,只爱聆听父亲教诲。”看戏干嘛,看你就够了,你一个人的戏比三个戏班子加起来还多。

“唉,你阿耶就那么点俸银,比不得人家家大业大啊,”董晓悦酸酸地瞟了一眼家大业大的高县令:“高明府,你说是不是?”

“府君说笑,杜小公子雏凤清于老凤声,将来必是经世济国的栋梁之才。”

董晓悦看着郑管事差不多把知道的都倒出来了,这才高抬贵手,抬抬下巴:“行了,你出去吧,把李三春的妾室毛氏叫进来。”

毛氏和沈氏同住一个小院子,虽然不像沈氏一样时常挨打,却因为有几分姿色很不受主母待见,她和沈氏两人都没有婢子伺候,平日要是嘴馋了想打打牙祭还得私下里做女红换钱。

董晓悦之所以找她问话,是因为她的证词是沈氏定罪的重要佐证。

不一会儿,一个穿杏红色衣裳的尖脸女人摇摇摆摆地走进堂屋,在董晓悦等人跟前立定,然后晃晃悠悠地拜倒下来:“妾身拜见府君,明府,小郎君。”

董晓悦怀疑她是想营造弱柳扶风的效果,只是身材丰腴,下盘稳健,看起来能扛住十二级台风。

“你就是毛氏?”董晓悦一边问一边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李三春等人被杀那晚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事?听到看到了些什么?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清楚,不许有半点隐瞒。”

毛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回禀府君,那天晚上妾身在屋子里做针线活,半夜三更听到对面屋子里开门的声音,妾身以为是沈氏起来解手,也就没多想……”

“那时是什么时辰?”董晓悦问道。

“奴婢留心看了更漏,是子时五刻过一点。”毛氏对答如流,显然背得滚瓜烂熟。

“接着说。”

“是,妾身迟迟没听见沈氏回来的动静,正纳闷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就听得院门开了,我起身偷偷往窗外看了一眼,见一条影子闪进对面屋子里,不一会儿,那屋子里就亮起了光,还飘出烟来,那气味儿怪怪的,有些腥,妾身不知她在做什么,本想出去瞧瞧,可又怕叫人骂多管闲事,便熄了灯睡了。”

根据案宗,官差后来在沈氏屋子的炭盆里发现了没燃尽的一小片血衣,和毛氏的供词一合,就被当成了她杀人的铁证。

“你那晚做的什么女红?”董晓悦问道。

毛氏想了想:“回府君的话,妾身在给郎君缝帽子。”

“那帽子缝完了吗?”

“缝……未曾……”

“拿过来给我看看。”

“妾身活计粗陋,不敢污了府君尊眼……”

董晓悦故技重施,“啪”地一拍桌子:“叫你拿就去拿!”

毛氏抖成一团:“妾身不敢,府君恕罪……妾身记岔了,那晚应是在绣荷包,藕荷色的,绣的牡丹花……”

“方才连帽子还是荷包都分不清,这会儿连什么颜色什么花都记得了,你点着灯绣花,那沈氏就在对面烧血衣,是生怕你不发现?”董晓悦哼了一声,扫了眼高县令,突然提高了嗓门,“你们是不是当本官傻!”

高县令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那毛氏也不是什么硬茬,被她一吓便魂不守舍、破绽百出,一下子全招了,原来那晚她早就睡了,压根没听见什么动静。而且沈氏白日里被陆氏叫到正院,一直到她上床睡觉,沈氏也没回自己院子。

她也是收了李二郎的银子才做的伪证,那套说辞也是李二郎教的。

董晓悦一个接一个地审下去,凡是能证明沈氏那晚杀人的证人,几乎都收了李二郎的好处。

越往下审,高县令的脸色便越难看,审了十来人,他朝庭中张望了一眼:“府君,时候不早了,莫如先用膳?”

董晓悦看了一眼杜蘅:“你饿吗?”

杜蘅摇摇头。

董晓悦便对高县令道:“叫他们上几碟点心吧,一口气审完,免得有人借机串供,高明府你说是也不是?”

高澹不敢再说什么,吩咐李家仆人去传点心。

连知府和县令都废寝忘食,站在庭院里等候盘问的李家人当然不敢有任何怨言。

李二郎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进堂屋接受审问,又一个个走出去,他却连句话都不能问。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李二郎心忧如煎,还不敢表现出来,庭院里的人越来越少,到太阳西斜的时分,终于只剩下他和杜知府的长随两个人。

“请吧,李公子。”那长随皮笑肉不笑地道。

李二郎像待宰的鸡一样缩起脖子,一步一磨蹭地挨到门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一眼。

“李二公子,在门口干嘛?请进吧。”董晓悦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微笑。

李二郎本是个身体素质堪忧的纨绔,在庭中等了一整天,没喝上一口水,吃上一口饭,体力严重透支,精神处在崩溃边缘。

董晓悦吹胡子瞪眼摔杯子那一套还没来得及使出来,李二郎扑通往下一跪:“府君饶命,小的并非有意欺瞒……小的全招,求府君饶小的一命……”

“……”怎么抗压能力这么差,不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吗?”

杜蘅却是神色一黯,李二郎如果犯的是人命官司,哪怕再怂也不可能主动招供。

董晓悦也想到了这一点,对那李二郎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从实招来。”

李二郎大约真是累坏了,一脸生无可恋地把事实经过交代了。

那日李三春寿辰,他和玉楼班的小海棠借机幽会,不想被陆氏的人撞破,闹到了李三春跟前,断了他的财源。

“所以你就怀恨在心,买凶杀死你父亲、嫡母和长凶?”高县令插嘴道。

“小的冤枉啊府君!小的哪里有那个胆子……”

“府君尊意如何?”高县令小心翼翼地请示。

“我看他不但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董晓悦摇摇头,“瞧他编的那些供词,漏洞比筛子还多,不是我自夸,这要是换了我们家阿蘅……”

感觉到阿蘅凉凉的眼神,董晓悦识趣地闭上了嘴。

李二郎继续供述。他平日里大手大脚摆阔习惯了,一瞬间没了财路,真是由奢入俭难,那些名士才子们本来就鄙薄他是商家子,只是看在他积极买单的份上带他一起玩,见他没钱也就不爱搭理他了。

秦凉生这个戏子倒还念几分旧情,悄悄找人给他带信约他见面。

李二郎冒着被家里发现的风险偷偷去见了小海棠,两人一合计,这样苦哈哈地厮守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小海棠便贡献一计,说那招福寺有个和尚是他同乡,在家乡犯了官司逃到这里,为人有胆量讲义气,口风又紧,可以找他一起干一票,由李二郎当内应,和尚动手,小海棠在其中通风报信、穿针引线。

小海棠还借了五十两梯己银子给李二郎,让他先拿去收买郑管事,去向李三春建言,把左近的寿安寺换成了招福寺,趁着做法事的时候让那和尚提前踩点、熟悉地形。

到了约定好的那一日,李二郎开门揖盗,谁知道等到半夜也没收到事成的暗号,他觉得事有蹊跷,便悄悄溜进正院查看,谁知看到三人倒在血泊中,李三春父子俩已经断了气,陆氏当时还没咽气,往门口爬了一段才死透。

“人既然不是你杀的,为何要做伪证干扰官府断案,还嫁祸于人?”董晓悦质问道。

“府君明鉴,小的冤枉,”李二郎委屈道,“不是小的嫁祸给沈氏,本来小的想投案自首,谁知道沈氏先把罪名揽下,小的……小的便心存侥幸……”

“还狡辩!”董晓悦骂道,“沈氏平白无故的为什么替你顶罪?你们有何交情?”

“回禀府君,小的真不知道,许是……许是那沈氏见小的俊俏,暗生情愫……”

董晓悦忍不住把手里的茶兜头朝他泼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小的知错……”李二郎抹抹脸上淋淋漓漓的茶水,“许是她感念小的平日待她和颜悦色?”

董晓悦被他的不要脸打败了,无奈地摇摇头,对高县令道:“天色不早了,那帮和尚应该缉拿到案了,我同明府一起回县衙审他们一审。这开门揖盗的不孝玩意儿,劳烦明府一起押解回去,务必秉公处理,以正风气。”

第97章 石出

一行人回到县衙, 天已经彻底黑了。高县令一问,官差果然已经把那日去李家做法事的和尚拘押了。

董晓悦没顾上休息,就叫县令把人带上来。

一排穿着土黄色僧衣的和尚被衙差押着鱼贯而入, 跪下来向高坐堂上的知府和县令行礼。

和尚们被拘来在县衙后头关了半日, 一个个蔫头搭脑的。

董晓悦数了数,总共十七个光脑袋。她对高县令点点头, 县令会意, 朝堂下喝道:“把头抬起来, 府君要亲自审问你们, 务要如实作答, 若有欺瞒作假,本官的笞杖可不认得佛祖菩萨!”

和尚们修行不够,做不到四大皆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董晓悦借着油灯的灯光挨个打量,却出乎意料地没能找到那个长相凶悍的住持——那住持相貌异于常人,即便这时候脸上不一定有那条刀疤,应该也不难认出来。

“那天去李家做法事,谁是领头的?”董晓悦问道。

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和尚膝行上前:“回禀府君, 是贫僧。”

董晓悦看他一把年纪, 又生得眉目和善, 便叫他起身, 问道:“那日去李家做法事的人全在这里吗?”

那和尚眉头微微一动,眼里闪过一丝犹疑,董晓悦捕捉到他的神色, 立时肃容道:“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实话实说,别想着隐瞒就能蒙混过关,干扰官府断案是要下狱的。”

那和尚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没再迟疑:“回府君的话,那日敝寺统共去了十八个人,只是其中有一人是从外乡来的云游僧人,在敝寺挂单,前几日已经离开……”

“你们去李家做法事,怎么能带个外人呢?”高县令忍不住插嘴。

“回明府的话,本来定好了别人去的,只是那日早晨有几人突然下痢不止,人手不够,那僧人便自告奋勇帮忙……”

董晓悦听着心不断往下沉:“那僧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那僧人法名竺生,身长约莫五尺六,下颌略方,生得浓眉粗眼。”

这形容有些笼统,董晓悦向高县令要了纸笔,挥毫泼墨,三下两下就画了幅肖像,拎起来给那和尚辨认。

那和尚皱着眉头认了半晌:“求府君恕贫僧眼拙,实在是……认不出来。”

杜蘅在旁边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捂眼,这画得跟萝卜似的,能认出来就有鬼了,摇摇头,从董晓悦手里接过纸笔一挥而就,寥寥数笔就把那住持的模样勾勒得跃然纸上。

董晓悦凑头一看,不由啧啧赞叹:“还是全身像!”不但是全身像,还把那住持画得年轻了些。

她忍不住拍拍杜蘅的背:“阿蘅你怎么这么能干!”

杜蘅挑了挑下巴,不以为然道:“雕虫小技。”

和尚一见杜公子的画像立即道:“就是此人!”

董晓悦心里有了底,又问众僧:“和玉楼班的小旦秦凉生勾结去李家盗窃的是哪个?”

堂下鸦雀无声,和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供认。

方才那老和尚小心翼翼地道:“贫僧斗胆多言一句,敝寺的僧众向来安分守己,未必不是那云游僧人做的歹事?”

“那僧人是何时到你们寺来的?”董晓悦问道。

“是……大约两个月之前来蜀州的。”

偷鸡摸狗这种事当然是找信得过的熟人合作,竺生和尚才来两个月,都未必认识小海棠。

董晓悦将他们扫视了一眼,冷冷一笑:“现在不认罪也行,一会儿等官差把秦凉生带到,一样把你指认出来,其他人知情不报,小心同罪论处。我再问一遍,平日谁与那秦凉生有来往?”要不是玉楼班前去了邻州唱堂会,她早就抓小海棠直接来指认了,何必费这口舌。

这话一出,和尚们果然着慌起来,立时有个年轻和尚顶不住压力,怯生生地指着身旁一人道:“启禀府君,贫僧曾屡次见到慧明与秦檀越过从。”

那被指认的和尚跳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莫要空口白牙地诬陷人!”

董晓悦看了那人一眼,见他神色狠戾,身材壮硕,心里有七八分肯定。只是这人一看就是个具备一定反侦查审讯技巧的老油条,和李二郎那种菜鸡不是一类货色,倒是不太好办。

高县令瞅准了这是他立功的良机,对董晓悦道:“府君和小公子且去堂后休息片刻,用些差点,下官审他一审。”

董晓悦知道他想将功补过,乐得省力,站起身拱拱手:“那就有劳明府了。”

她和杜蘅一离开,高县令便使出看家本领,审了一刻钟,那和尚顶不住招了。

他的确是和小海棠、李二郎串通一气要去李家行窃,不过只想谋财,不想害命。

他和那云游僧人脾性相投,那日一起在寺后的林子里喝酒打牙祭,他不小心喝上了头,嘴上没了把门,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了竺生。他酒醒之后后悔不已,但那竺生信誓旦旦说会替他严守秘密,还暗示自己也是同道中人,自告奋勇要给他打下手。

慧明知道他素日习武,身手比自己强不少,便自作主张地带他一起去了,到了约定的那晚,竺生带了一壶酒与他两个一起壮胆,慧明喝了之后不一会儿便昏睡过去,竟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便听说李家出了命案。

他心知此事和竺生脱不了干系,但生怕叫人知道了牵连自己,便和小海棠、李二郎约定,打死不把此事说出去。

审到这里,真凶差不多可以确定是谁了。

董晓悦立即叫人将竺生的画像拓几十张,叫驿马送往临近州县,通缉嫌疑犯。

又把其余涉案人员该下狱的下狱,该缉捕的下令缉捕,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坚决拒绝高澹的挽留,带着儿子和长随回客舍去了。

董晓悦和杜蘅上了马车,总算能静下心来梳理案情。

这几个梦彼此之间隐隐有着关联,但就像拼图缺了关键的几块,叫人摸不着头脑。可以肯定的是,沈氏的鬼魂出现在上个梦里绝不是偶然。

“那住持和沈氏应该是旧相识,”董晓悦思忖道,“他杀人大概也是因为沈氏,可是他为什么会把沈氏留下顶罪,自己一个人逃走?”

她总觉得那住持不像是这种人。

杜蘅感到一种属于别人的情绪在他心里逐渐弥漫、渗透,他不由恍惚片刻,定了定神道:“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你说能把他缉拿归案吗?”董晓悦担心地道。

古代又没有摄像头和身份信息联网,出了城就是荒郊山野,不可能进行地毯式搜索,要抓个人谈何容易。

杜蘅也没什么把握。

“不管怎样明天先把沈氏放了罢,”董晓悦苦笑了一下,捶捶后腰,“还她一个清白也好,总算没白来一趟。”

杜蘅沉默了片刻道:“放她回去未必是好事。”

“也是……”董晓悦想起沈氏的情况,不由叹了口气,沈氏始终是李家的妾室,李二郎虽然被拘押了,可李家还有别人在,她恐怕还是难逃被远卖的命运。

可是既然已经审清楚命案与她无关,总不能继续把她关在地牢里,那阴冷潮湿的环境也不利于伤口恢复。

“家里也不缺空屋子,拨一个偏院,先让她留下养伤罢。”杜蘅淡淡道。

董晓悦有些惊讶,她私心里想把沈氏留下,可这毕竟是杜蘅的家,她不能越俎代庖,慷他人之慨。

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燕王殿下居然会主动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