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黑夜,几乎是没有停歇的赶路,马累了就换,马夫累了,就换班,对于楚非离来说,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一个路七七。

就在楚非离他们风尘仆仆的赶路中,姬无欢这边也得知了七七他们一行已经不在东方府,上了京城的消息。

他手中要调查的事情,证据已经收集了不少,最重要的那批东西,和最后一个证人,还是没有找到。

至于突然消失的苏兰妩,不过在脑中转了半个念头,就抛于脑后,这世上,像她那样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

在这种不分昼夜的赶路下,终于在十二月二五的时,赶到了京城。

由于柳云舒现在在内宫中为皇帝诊病,为了防止一切不利的流言散播,他是不容许随便出宫的,更不许出城。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没有飞鸽传书要他赶来的原因。

言繁川托江水月进宫,将七七的状况说与柳云舒,如果暂时不能出来,有没有好的法子可以控制住。

江水月回去换了一套衣裳,连忙进了宫中去。

到了御医院去问了,御医院的大夫说柳大夫被请到二皇子的岚倾殿看病去了。

江水月思忖了一会,才往岚倾殿的方向走去。

巍峨的帝都,正中环绕着巨大的宫殿,双回的宫殿中心,是天子上朝听政的朝天殿。

朝天殿左边是天子所居的盘龙殿,右边过去是后妃所居的凤鸣殿,宇帝只一个皇后,除了凤鸣殿居住了皇后,其他的如同虚设。

皇子们的住处在外宫,大回字的左边。

江水月是国舅爷,有皇后给的玉牌,可以在外宫自由行走,门禁之前在内宫进出。

行到岚倾殿时,江水月让殿前的侍卫先去禀报了,然后再跟着进去。

他身着紫色常服,襟前绣有大鹰飞翔图案,腰间束着白色玉带,配着后赐玉牌,手中拿着从不离身的扇子,一路上笑颜莹莹,惹得宫女脸红阵阵,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走到岚倾殿时,着淡蓝色布衣的柳云舒将手从二皇子的手脉上拿开,恭身起来,看见江水月进来,不卑不亢的点头,仍旧开口道:“二殿下只是天寒了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以前落下的病根慢慢调养就好。”

二皇子听完柳云舒所说,将手掌拂平衣袍,起身直立,面上带着淡笑道“国舅爷来了。”

江水月哈哈一笑,“是的,我找柳大夫叙叙旧,他到了你这,我便追过来了…”

细媚的凤眼闪过一丝不悦,唇角却挂着真挚的笑意,“我天气一寒,手脚就奇冷无比,听闻柳大夫医术高超,于是请他来诊。”

江水月又是一笑,似没看到他眼中的不悦,手中扇子一收,“二殿下的身体好好保养,”转头对着柳云舒道:“不知柳大夫可否有空与我一谈呢?”

他目光灼灼闪耀,看着柳云舒,满脸的笑意。

柳云舒暗道,江水月有什么要与自己谈的呢?还如此之急,来到岚倾殿来寻他。

他对着二皇子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一出岚倾殿,江水月也不多说废话,立即说道:“七七内力反噬的厉害,柳二少要楚非离上京寻你。”

眉头一皱,眼里满是阴沉,这女人,怎么又用了内力!

他明明有嘱咐过的!

忙道:“她在哪,快带我去?”

二皇子跨过高高的门槛,缓缓的问道:“柳大夫要去哪?”

柳云舒转身道:“在下有位故人病重,想出去看看她,希望二殿下能恩准。”

二皇子他唇角带着一点笑意,“哪个朋友?”

“是在下一年多前在风月船上认识的朋友。”

二皇子细长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风月船上?

他开口道:“即是故人,那我与你一同前去,想必名闻天下的圣手柳云舒的朋友也不会是一般人吧!”

江水月嘴角勾起,眼底玩味愈浓,柳云舒说完风月船之后,二皇子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的细微变化。

他点头道:“二殿下同行甚好,毕竟柳大夫现在身份敏感。”

二皇子回到内殿,换了一套平常穿的衣服,与江水月,柳云舒一起出了宫。

半路时,江水月说今日才到,匆匆换了衣服就出来,连父亲的面都没见上,便要先行回右相府。

他和父亲关系紧张是朝廷内外都知道的事情,只怕要是回来又不去与右相先见面,两父子又要闹得不可开交。

二皇子和柳云舒也没有阻拦,任他先行离开。

江水月将所居客栈名和地址告知二人,这才离开。

见江水月身影消失,二皇子才轻声问道:“是不是七七?”

柳云舒点了点头,“是的。”

“快走吧!”

此时离大年除夕夜只有四天的时间,京城的街道上人来车往,攘攘熙熙,到处都是大红的灯笼,闪金的对联,人们的热情并未因为冬季的寒冷而减退半分,处处都是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二皇子却无意这些景象,他只说道:

“她怎么又用了!”

柳云舒眉峰高耸,看着平时一派温文尔雅,任何时候都是礼数周到的二皇子脸上的怒气。

七七对他的确有影响力,或者说,早在风月船上暴露自己身份的那一个字时,七七对他的影响力就不小了。

到了客栈的天字房,柳云舒也简单介绍了二皇子的身份,急急的走到七七床前给她诊脉。

虽然已经有了十足的心里准备,看到她满脸黑气时还是吓了一跳。

也不再多说话,诊断过后取了寒刃针开始施针,一边在心中骂道:蠢女人,说了那么遍不要强制用内力,你还是用了!

楚非离见他开始施针,和言繁川走出门外,二皇子却是半点不移动的望着床前的人儿。

乌黑的脸上已看不到原本的容貌,紧闭的双眸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眼线,但是他知道,这就是七七。

一年半的时间了,他有想过找她的下落,可是他不能,刚刚进入这吃人的皇宫内廷,虽然有父亲在背后支持,有外公在暗中帮忙,可是比起皇后一脉,大皇子在宫中十几年的势力,他还只是个小虾米。

步步维艰,就是他进来之时的情况。

好在自己那个哥哥,暴虐残忍,朝中本来就有大臣对他不满,但是碍于以前只有一个皇子,皇家的继承人必然是他,只能忍气吞声。

这一年下来,渐渐的自己也有些势力和支脉,只是还是不够强,所以,夹着尾巴做人,他必须忍,爹说的,没有实力的时候,就当孙子,等有了实力之后,要他们叫爷爷,厚积薄发,就是这个道理。

二皇子就这样坐在柳云舒左边的桌椅旁,看着他施针,看着床头少女,想着自己这一年半的经历,似乎觉得时间很长,又很短。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柳云舒站了起来,如释负重的呼了口气,“好了。”

一直站在屋外等待的楚非离和言繁川听到,立即推门而入。

柳云舒收起银针,不耐道:

“她先吃了我准备的保心丸,加上针灸,大概三天这些黑色的藤纹就会褪去,虽然看起来没事,但是只要再用一次,她就必`死无疑了。”

他将针包收好,突然犹如发怒了一般,道:“你们怎么又让她用了内力!!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能再用了!”

言繁川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楚非离只是略抬眼眸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比你更着急。”

平淡无奇的六个字,让柳云舒的怒气降去了一大半,他刚才是怎么了?

怎么变得好像妻子没有被人保护好的怨夫一般。

一直坐在旁边的二皇子一言不发,目光没有离开过床头的人儿,看着她的眼皮下眼珠滚动,大步奔了过去,“七七!”

楚非离神色一怔,二皇子认识七七?

他突然想将七七提起,问问自己的妹妹,你究竟在那一年中,认识了多少人?!

七七睁开眼,感觉这一觉睡了好久,而且,怎么越睡背越痛,好像在什么地方颠簸了好久一般。

面前坐着一个少年,有着不输于旁边任何一个人的风采,如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温柔的气质。

稍显瘦弱单薄的身形,皮肤白皙细腻到连女生都甘拜下风的脸上有着绝美精致的五官,浓黑的眉宇下是一双过于幽潭般深邃的细长凤眼,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当她看着床头坐着的少年时,一时有些懵懂,七七眨了眨眼,使劲眯了下眼,又看了看,呐呐的开口道:“思乐,你怎么穿男装了?”

二皇子嘴角自然咧开,眼眸都是笑意,“你还记得我?”

听到他的声音,七七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可惜她昏迷了半个月,浑身无力,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下,睁大眼睛道:“啊啊啊啊啊…你是男的?”

她转动了下脖子,望着楚非离瘪嘴道:“哥哥,他,是男的????!”

楚非离看着二皇子,的确,从他进门开始,他就发现二皇子与以前店里的一名mb(卖身给男客人的男子)思乐长的很像。

此时看七七发出这样的叫声,顿时这位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也觉得,这世界的确很玄幻。

他看了看二皇子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悦,反而眼眸中有着晶亮的欣喜,点头道:“这位是当今的二殿下,夜谨。”

顿时,七七觉得脑袋当机了。

二殿下,那就是二皇子的意思了!

二皇子,那就是男的了。

思乐是女的,怎么又是二皇子呢?

可是如果不是思乐,他怎么会说还记得他呢?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七七脑袋使用能力降了一半,只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虞国二殿下。

噢麦噶!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子!

这位龙子还给她做了三个多月的丫环?

二皇子转头看了柳云舒一眼,柳云舒接到目光,对着楚非离和言繁川说道:“楚庄主,言宫主,两位跟我去抓这三天给七七喝的药。”

很明显,二皇子有话要和七七单独说,楚非离看了一眼他们两人,才应声跟着出去。

他们带好门后,思乐,现在是二皇子夜谨,如同在藏花馆一般笑着道:“七七,我就是思乐。”

七七眨了眨眼睛,听着他明显变粗变低沉的嗓音,仿佛扫视着他平坦的胸部,像是下了决心的问道:“所以,你是二皇子?”

点头道:“嗯。”

“所以,你其实是男的?”

“对。”

“所以,你一直是在欺骗我,说你是女的?”

“算…是吧!”

七七突然激动了起来,眼眸里含着泪花,嘴唇颤抖,手指着夜谨深情的喊道:“思乐”

夜谨笑道:“是我。”

继续唤道:“夜谨”

“是我。”

“二殿下”

“还是我。”

夜谨只看面前一个白色绣花枕头迎面扑来,他伸手一把抓住袭向自己面门的‘凶器’…

紧接着,客栈的天字房发出惊雷般的吼叫,“你个色狼,那三个月,我被你看遍了,你丫得还骗了我初吻!天理不容啊!!!!”

只听余音袅袅,在客栈回荡三分钟而不绝!

京城篇 第一百零九章 道歉

夜谨与七七聊了一会子天,待柳云舒他们把药抓了后,两人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便与楚非离,言繁川告辞,回宫里,三日后再出来看七七。

楚非离拿了枕头立起,让七七可以半靠在床前,七七坐起后,瞧着床前的人,又往门口看了好几次,问道:“御夜呢?”

楚非离拉过一张凳子,在七七床头坐了下来,说道:“御夜跟秦老爷子回古羧城了。”

七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想起那晚的事,眼帘半垂,眸中都是落寞,她看着自己的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

楚非离忙拉住她,沉声道:“你干嘛!”

七七抿着唇,道:“哥,御夜是被我气走的。”

“嗯,怎么回事?”

与自己预料的情况差不多,楚非离轻声问道。

七七看着锦被上大片的暗纹绣花,用手抚着上面的丝线,将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与楚非离听。

她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了,看到银衣男子的脸时,脑中一片空白。

那一刻,她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青画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还站在她的面前呢…

御夜给青画的那一掌,让她完全失去理智,想着,七七又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手,叫你打!叫你打他!

笨七七!

打了之后还追着别的男人走了,御夜肯定伤心了啊!

她神色黯然的靠在枕头上,手被楚非离拿了放在掌心,淡雅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道:“别自责了,可以随着秦老爷子回秦家,对于御夜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那些天他和秦老爷子在一起的开心样子,你也看到了,其实他心里是渴望亲情的,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他撩了一下七七碎落在眼上的刘海,又继续道:“但是,你确实也做得不对,人大了,对自己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要负责任,这件事,最初就错在你不该在上面写上你自己‘楼璎珞’这个名字,做为顶尖的杀手组织,淬火教有着完美的情报收集网络。”

“不管那个男人是特意冲你来的,还是受了委托来的,以后你都要小心了。”

七七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是做错了,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跟御夜道歉的。”

楚非离眼中满是笑意,看着面前黑黑的七七,笑道:“连黑的跟煤炭一样了,要是给御夜看到,他非得急的在屋子里跳脚不可。”

想着御夜上次看到她受伤后,着急又带着怒气的表情,七七的神色更黯然了。

楚非离见她神色,顿了一下,面上依旧带着浅笑,语气却重了许多,道“你已经是第二次使用内力了,为了避免第三次,柳云舒已经用银针将你的内力封了五成,在没有制作出解药之前,他是不会给你解开的。”

七七微微瞪大眼睛,又眨了几下,“嗯,我知道了。”

七七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这份心意暖暖的直达心里。

她带着疑惑道:“哥哥,你说,为什么一个死去的人还会活过来呢?难道李青画以前是诈死?”

楚非离思忖道:“也有可能,毕竟你也没亲自看到他入葬,古往今来玩诈死这一招的人也不少,但是,如果那个人真的诈死的李青画,那么事情就复杂了很多。”

“他为什么要诈死,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书香公子,犯不着用诈死这种招数的。”

七七也陷入沉思中,起初见到那张脸的震动已经慢慢的被这件事后面的目的所覆盖,“当初我见到他的时候,是没有武功的,也不对,那时我没有武功,他表面上是没有武功。我其实对他家里也不清楚,只听闻说他的家道中落的公子,去了柳城住,家里也没其他人。”

她虽口中冷静的说着,心里还是触动很大,这是她穿越过来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得知他和团子成婚,她肝肠欲断,得知他死去的消息,她几乎痛不欲生。

在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人消失在世上的时候,却又看到这个人神奇般的以另外一种姿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目的还是为了杀了她!

太过戏剧了,戏剧到七七如果不是真正看到那张容颜,她认为只是一场闹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