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调教渣夫之嫡女长媳上一章:第 47 章
  • 调教渣夫之嫡女长媳下一章:第 49 章

君璃注意到他虽一脸的镇定,眼里却有一抹慌乱一闪而过,越发坚定了要进去亲眼瞧瞧的心,不待容湛发话,已先笑道:“这可是我进门来第一次送人贺礼,自然要亲自挑选方显诚意。”顿了顿,故意又道:“况以后我代大爷准备送与众长辈亲朋之间贺礼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难道每次都让你帮着挑不成,传了出去,岂非徒惹人笑话儿?”言下之意,以后她还会经常来容湛的库房挑东西。

松烟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勉强起来,不过他虽长日里都只能在二门外待命,无事时不能进内院,对君璃这位新大***厉害却是早有耳闻的,连夫人都拿她没办法了,更何况自己一个奴才秧子?

自是不敢有二话,忙恭声说道:“既是如此,奴才这便将门打开。”虽暗暗有些心虚慌张,怕容湛瞧出什么端倪来,却也不是很害怕,皆因容湛待大杨氏有多恭敬有多净重阖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想着就算大爷真瞧出了什么,夫人也必定能有法子圆过去。

待松烟打开库房的门后,容湛与君璃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就见其一共有一明两暗三间,都摆得满满当当的,也就难怪容湛素日有底气挥霍无度了,——秦夫人当日若是知道自己留给儿子的这些财物,会纵得容湛变成今日这副模样,怕是要悔青了肠子罢?不过又话说回来,若是秦夫人没有留下这么多打着她嫁妆烙印的财物给容湛,只怕如今容湛坟头的草都已比他还高了罢?!

君璃正暗自感叹,已听得容湛语带惊诧的道:“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我记得当初这三间屋子可是都堆得人插不下脚去。”

君璃一下子来了兴趣,连万事不管,对松烟项烟两个信任有加的容湛都只看一眼便知道少了很多东西,可见这些年大杨氏在打着容湛旗号偷当秦夫人东西,以中饱私囊一事上是多么的“努力”,她倒要看看,松烟到底该作何解释。

松烟眼里又飞快闪过一抹慌乱,赔笑着压低了声音向容湛道:“大爷难道忘记这些年大爷屋里姑娘们,和大爷在外面花销的那些个银子了?虽说看起来数额都不大,架不住次数多啊,次数一多,可不就这样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为的就是不让君璃听见,想着只要摆平了容湛,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了,却不想屋里就只他们三个人,就算他将声音压得极低,依然被君璃听了个七七八八,当即便故作诧异道:“这些东西不都是已故婆婆留给大爷的东西吗,难道大爷屋里的开销,还有大爷在外面的花费,都是从这里来的不成?可是不对啊,女子的嫁妆都是私产,什么时候儿子都要靠自己的嫁妆来养了,那还要夫家来做什么,怪道世人常说女儿是‘赔钱货’呢,如今看来,可不正是这样?”

一席话,说得松烟心里是着急不已,容湛则是尴尬不已,他能说是因为他太混帐,以致早早便被宁平侯下了令,除了每月的月钱,便休想再从家里拿到一两银子去花吗?不过泼妇的话好似也有几分道理,他是容家的儿子又不是秦家的,凭什么他的一应花销都要靠他娘的嫁妆来供给,他爹难道不该养他吗?

君璃这一番说辞,在她与容湛挑好了要送礼的项圈与镯子,离开库房后,很快便被松烟原原本本学到了大杨氏面前,让大杨氏是惊怒不已,生恐被君璃瞧出了什么端倪来,再告知了容湛,那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出来的慈母形象,岂非就要大打折扣了?还是想着再过几日便是三月十八日,只要她们的大计得逞,容湛与君璃便要反目成仇,再无可能同进同退,此事自然也就跟着揭过去了,她方暂时松了一口气,一心盼起三月十八日的到来。

第一百二三回 挨打

更新时间:2013-11-1 10:52:33 本章字数:8796

三月十八日很快便到了。爱睍莼璩

因是宁平侯的第一个孙子辈,且虽是女孩儿,到底是嫡长孙女,彼时的人不但讲究嫡还讲究长,连宁平侯都对大姐儿这个新得的小孙女儿颇为上心,隔三岔五的要遣人去问,是以大杨氏说是说只简办一下,只请要好的亲朋并自家人乐上一乐,宁平侯府依然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

是日,君璃一早便起来了,简单用过早饭后,便换了一身玉兰花暗饰的银红色迤逦曳地长裙,将一头乌发拢成流云髻的式样,戴了那日太夫人赏下的步摇,让锁儿与香巧捧了那日她和容湛亲去库房挑来的项圈和镯子,欲往照妆堂去,——太夫人如今虽能下床了,但身子到底还有些虚,吹不得风,故今日的喜宴便摆在照妆堂,反正照妆堂足够大。

容湛也一早便起来了,他倒是想再睡一会儿的,可君璃起来后,众丫头婆子势必要进来服侍,若让下人们瞧见他睡在榻上,他面子要往哪里搁?是以只能跟着早起,奈何一大早的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混时间去,便只能无精打采的待在屋里,看君璃梳妆打扮。

平心而论,君璃生得真的很漂亮,尤其今日精心妆扮过一番后,就更漂亮了几分,让容湛见了,禁不住小小的惊艳了一把,随即又在心里暗道可惜,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偏偏配了那样一副彪悍的性子,真真是暴殄天物啊,若是她能似后面小跨院几个那般柔情似水,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儿?

君璃并不知道容湛此时此刻心里的想法,她梳妆完毕后,见容湛还是一身家常衣裳,就坐在那里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看,脸上的表情还挺猥琐,八成正YY她,当即沉下脸来,不耐烦道:“大爷还坐着做什么,还不快换了衣裳去外面,母亲昨儿个不是才说了,让大爷今日帮着招呼一下男客吗,只怕说话间就该有客人到了。”

容湛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道:“我这便去,奶奶且等我片刻,等我收拾好了,我们一块儿出门,待给祖母请过安后,我再去外面不迟。”

君璃虽满心不想等他,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儿,却也不好拒绝他,只得强忍不耐烦,等了他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待他收拾妥当后,二人方一道离了迎晖院,被簇拥着往照妆堂走去。

一时到得照妆堂,就见容浅莲与容浅菡早到了,正陪着太夫人说话儿,太夫人穿了宝蓝色五福捧寿袄,暗红色六幅裙,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圆髻,只简单的带了一支赤金拉丝嵌祖母绿的簪子,簪头的凤凰约有半个手掌大小,嘴里衔着一溜莲子大的圆浑的珍珠,直垂到额角,看起来气色十分的好。

太夫人一见君璃与容湛进来,便笑着说道:“我才还说你们两个今儿个怎么迟了,谁知道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容浅菡在一旁笑道:“不是大哥与大嫂今儿个来迟了,而是我与大姐姐今儿个来早了。”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不过孝顺原不在这上头,以后早上都多睡一会儿才来,尤其是二丫头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容湛趁机上前向太夫人请了安,便径自去了外院。

不多一会儿,二夫人与三夫人并二奶奶被簇拥着来了,妯娌婆媳三人也是穿戴一新,满面的笑容,虽说二夫人与三夫人都不待见大杨氏,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们自不会傻到去触大杨氏的霉头,惹太夫人不高兴。

大杨氏因是当家主母,要提前将今日宴客的一应琐事都安排下去,是以到得最迟。大杨氏一身大红遍地锦的通绣衫,戴了九尾滴翠大凤钗,整个人看起来春风满面的,一进来便屈膝给太夫人见礼:“儿媳来迟了,还请母亲恕罪。”

与大杨氏一同来的,还有君璃从没见过的三奶奶顾氏,顾氏十七八岁的样子,着大红广袖绫罗裙,戴蝶恋花赤金点翠步摇,身量高挑,许是才生产完的缘故,略显丰满,细眉粉面,五官生得十分端庄秀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尤其一双眼睛,更是波光流转,衬得整个人都极生动起来。

顾氏跟在大杨氏身后给太夫人行礼:“给祖母请安,前儿个祖母生病时,孙媳因正坐月子,一直未能侍疾于祖母床前,还请祖母恕罪!”又自奶娘手中接过被大红花开富贵襁褓包着的大姐儿给太夫人看,不过寥寥数语,便逗得太夫人笑逐颜开,显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趁着太夫人逗弄大姐儿的空档,顾氏忙又团团给在座的众人行起礼来,等行至君璃时,脸上的笑霎时又灿烂了几分,拉着君璃的手啧啧赞道:“早听丫头们说大嫂生得仙女儿一般了,如今一见,果然丫头们所言非虚,不怕大嫂笑话儿,先前我还挺自负自己生得不算丑的,如今见了大嫂,方知道自己竟跟那烧糊了的卷子似的,以后再不敢自负了!”

话说得十分爽利诙谐,饶君璃各种不待见大杨氏,依然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来,笑道:“三弟妹也忒谦虚了,你都是烧糊了的卷子了,这世上大半的女人,只怕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说完,趁机送上准备的璎珞项圈并挂有长命锁的赤金镯子。

顾氏忙道了谢,接过东西递给跟着的丫鬟后,方又笑道:“我早盼着大嫂进门了,如今又见大嫂是这么个爽利人儿,以后咱们妯娌可要多亲香亲香才是。”

君璃笑道:“以后少不得要时常登门叨扰弟妹,只要弟妹到时候不要嫌我呱噪。”

上首太夫人见状,不由笑了起来,道:“你们小妯娌间,就是要和和睦睦的才好呢,将来管家时,也要这般有商有量的,好叫你们母亲没有后顾之忧,安心享几年清福。”又招呼君璃,“你也过来瞧瞧你侄女儿,小丫头生得可真好,长大了必定又是一个美人胚子。”

君璃注意到方才太夫人说到‘将来管家’几个字时,大杨氏的眼皮跳了一下,估计心里已因太夫人的话而掀起了惊涛骇浪,禁不住坏心的暗想,太夫人若是能一举气死了大杨氏才好呢,面上却不表露出来,顺着太夫人的话上前看大姐儿去,见小家伙果然生得粉雕玉琢的,尤其一双乌眸黑玉一般,滴溜溜的转着,既不哭也不闹,难怪连与大杨氏不对盘的二夫人都禁不住赞了一句:“这孩子倒不怯生!”

太夫人见君璃看向大姐儿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喜爱,因打趣道:“湛儿媳妇既这般喜欢孩子,多早晚也为我老婆子生个小曾孙哪?”

彼时大杨氏已将太夫人的话带给她的惊怒强自压了下去,闻言也笑了起来,道:“是啊湛儿媳妇,不但你们祖母等着抱曾孙,我也等着抱孙子呢,你们可得再加把劲儿才是!”

但凡说到这个话题,君璃都是低下头去装娇羞,此刻也不例外,忙做出一副羞不可当的样子低垂下了头去,心里却在腹诽,看得她得对古人们重新认识,他们虽避讳于人前谈论男女之事,可是对男女之事的后果,也就是孩子这个话题倒是挺放得开。

一家子女眷说笑了一会儿,便有客人陆陆续续到了。

最先到的是永恩伯夫人并其两个儿媳,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是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大喜日子,娘家人自然要早早来捧场,好叫夫家人知道,自家女儿受宠着呢,别以为此番她生的是女儿便可以轻看慢待了她去。

之后便是大杨氏的娘家人杨大太太、杨二太太并杨家的少奶奶小姐们,杨氏带着君璇也随即到了。

杨氏到时,君璃正侍立在太夫人身侧,由太夫人亲自将她介绍给永恩伯夫人,“…这是我的大孙媳君氏,还请亲家夫人以后多多关照。”

君璃忙上前一步屈膝给永恩伯夫人见礼:“见过亲家夫人!”话说她对此类应酬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对方还是大杨氏亲生儿子的岳母,想也知道永恩伯夫人待她只会是面子情儿,她又何必拿自己的热屁股却贴人家的冷脸呢?奈何太夫人却摆明了要提携她,她不好扫太夫人的兴,便只能配合了。

永恩伯夫人身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若连这点城府都没有,她也别当这个伯夫人了,所以君璃担心的热屁股贴冷脸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她才一拜下去,已被永恩伯夫人一把搀了起来,笑得一脸亲切的道:“都是一家人,大奶奶何必行此大礼,没的白生分了。”一边说,一边已自腕间褪下一对翠得一汪水般的翡翠镯子套到了君璃手里,嘴上犹笑道:“这是我家常戴的镯子,大奶奶别嫌弃。”

杨氏进来时,看见的恰巧便是永恩伯夫人将镯子套到君璃手腕上,太夫人坐在一旁满脸欣慰的画面,这让杨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再一看君璃穿的戴的都是她见所未见的好东西,最重要的是,君璃的面色十分红润,一看便知日子过得很不错,杨氏不由越发的恼怒,猛地攥紧了拳头,只因杨氏想到了君琳。

同样是出阁不久的新媳妇,君璃的日子明显过得比君琳好太多了,且不说君琳没有女人去到夫家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来自丈夫的尊重与宠爱,成亲都三个月了,寇冲歇在君琳屋里的日子屈指可数,当然这都是君琳自己一手造成的,但杨氏显然不这么看,她的女儿那么好,便是当配皇子王孙都配得,更何况寇冲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若不是造化弄人,寇冲便是给她的女儿拾鞋也不配,如今竟还敢拿乔,想等着她的女儿去屈就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本来已经没有了丈夫的尊重与宠爱,君琳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尽快笼住婆婆才是,须知女人在后宅生存,第一指望丈夫,第二指望儿子,第三便是指望婆婆,如今君琳巴不得寇冲日日歇在通房屋里,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儿子,如此一来,笼络好婆婆便显得尤为重要了,只可惜君琳一开始便不满意这门亲事,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寇家所有人,又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去哄寇太太?

偏寇太太骨子里原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娶儿媳是为了娶回去伺候自己,让自己享清福的,如今算怎么一回事?别说儿媳像别家的儿媳那样日日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了,就连基本的晨昏定省人家都是爱来不来,这也还罢了,她凭什么不将自己儿子放在眼里,日日高傲的连看自己儿子一眼都觉得是施舍?她以为她是公主呢?就算是公主,那也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到底高傲的什么劲儿,真以为这门亲事委屈了她不成,也不想想她一个坏了名节的女人,又还有哪个好点的人家会娶,也就他们家好心,明媒正娶娶了她回来做正房奶奶,她凭什么在他们一家人的面前拿乔?

丈夫与婆婆两个女人在后宅生存最该笼住的人君琳都不放在眼里了,她在寇家的日子自然渐渐难过起来,当然,有宁平侯府和君府这两座大靠山在,寇太太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苛待她,寇太太只是吩咐寇府上下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孤立君璃及她带去的陪房们罢了。

于是,君琳屋里的灰尘开始堆积,院子开始凌乱,热水也开始不那么热,饭菜的分量倒是够,但迟一点送来总可以罢?没办法,寇家小门小户,不比君府高门大户,下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自然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至于君琳的陪房们去找各管事妈妈理论,不好意思,你们只是下人,又不是大奶奶,谁知道你们要这要那的是不是打着主子的名头在谎报军情?果真我们惹恼了大奶奶,怎么不见大奶奶去禀告于夫人,让夫人惩处我们?

直把跟君琳去的一众陪房都气得够呛,忙忙回去回了杨氏,杨氏一听,她女儿嫁去寇家这样的破落户已是下嫁得不能再下嫁了,寇家上下不知道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敢如此对待她女儿,真是太可恶了,当即便怒气冲冲的杀去了寇家,打算先见过君琳,问清楚她到底都受了些什么委屈后,再一件一件的与寇太太理论。

谁知道君琳却压根儿不在乎寇家上下对她的冷暴力,对着杨氏也是一脸的冷淡,直接道:“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没人来烦我,我可以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会被自己的父母逼着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不用面对旁人讥讽嘲笑的目光,甚至不用直面丈夫和婆婆,不用费心去想要怎么才能讨好他们,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母亲还是请回罢,以后无事时,也不必再来了,省得彼此心里都难受!”简简单单几句话,便打发了杨氏。

杨氏回去后,哭了一整夜,觉得自己已经失去君琳这个女儿了,以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萎靡不振,本还想再去瞧瞧君琳的,想起前次君琳眼里的冷漠,到底没有去,还是大杨氏使人去请她于大姐儿双满月的日子去宁平侯府赴宴,杨氏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方又去了一趟寇家,想说服君琳到时候与自己一块儿去,毕竟大杨氏自来便疼她,且以后若真要为寇冲谋一个差使,只怕还得靠着宁平侯府,于情于理,君琳都该去给大杨氏捧场的。

偏生与此同时,杨氏知道了容湛“改过自新”,如今与君璃好得蜜里调油之事,也知道了君璃因救了太夫人一命,如今已是太夫人面前第一等得意之人,连大杨氏都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为难她之事,——之前这些事都只是听说而已,没有亲见,今日亲见后,方知道君璃的确过得很好,如此两厢里一比较,杨氏又有什么理由不将君璃恨得咬牙切齿,她又怎么摆得出好脸色来?

杨氏的城府本就不若大杨氏那么深,若是没有君琳的凄惨处境在前做比较,她没准儿见着君璃风光还能对她摆得出好脸色来,如今有了比较,心里有了不忿与不平衡,便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出来。

以致稍时君璃屈膝给她见礼,口称:“见过夫人。”时,她半晌都没有叫君璃起来,而是当着太夫人及永恩伯夫人的面儿,摆起母亲的架势训诫起君璃来:“咱们君家也算书香世家,女儿家对《女诫》、《烈女传》都是自小耳熟能详,夫君谦和,你更要敬之,婆婆爱之,你更要慎之,不可持宠而骄,不可持爱而佞,尤其是这夫妻之道,是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着《关睢》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

杨氏训话时,君璃一直都是一副恭敬聆听的模样,心里却在冷笑,哼,想摆母亲的威风,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当宁平侯府是她姐姐一个人的地方,由她姐姐一个人说了算不成,真当太夫人是摆设不成?她且等着看丫待会儿怎么丢脸!

果然君璃念头才刚闪过,已听得太夫人笑道:“谁不知道姨老爷是两榜进士出身,君家更是书香世家,连家里的下人都是多多少少识几个字的?哪像我们这些人家,别说下人了,连主子都是大字不识,难怪人家常说‘贤夫教妻,愚夫训妻’,姨夫人跟着姨老爷,可真是学得了一身好学问。”

太夫人脸上虽在笑,那笑却没抵达眼底,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高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我老婆子虽认不得几个字,这《女诫》倒也念过几篇,听姨夫人方才的意思,是在教导璃丫头要尊重夫君,敬爱孝顺婆婆?我倒觉得,璃丫头在这两点上都做得挺好的,我家湛哥儿以前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天到晚不归家,自娶了璃丫头后,如今却是日日都待在家中对长辈尽孝,可见是璃丫头的功劳;至于说到孝顺,不是我偏心,我敢说满京城要找似璃丫头这般孝顺的媳妇都不容易,怎么姨夫人对璃丫头还不满意?还是姨夫人对家里女儿们的要求都这么高不成?依我老婆子说,这样就很好了,姨夫人要求若再高一些,那就不是人,而是神才能做到了的,亲家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最后一句话,是对永恩伯夫人说的。

永恩伯夫人方才见杨氏竟是打算让君璃一直屈着膝听她念完一遍《女诫》,早已抱着看笑话儿的心理了,暗想若杨氏是君璃的亲生母亲也就罢了,亲生母亲教导做女儿的,凭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儿来,可偏偏她又只是继母,听说还是与继女关系不大好的继母,摆出这副架势给谁看呢,也不怕自取其辱?

果然很快太夫人便出声了,话还说得那般不客气,偏太夫人又是长辈,杨氏在她面前只有俯首听训的份儿,永恩伯夫人心下越发好笑,见太夫人问自己,忙笑着答道:“是啊,亲家姨夫人,您的要求的确太高了一些,要我说,都是一家人,娘儿们家原该亲热随和些,只要大体规矩不错也就罢了,没的叫她们做小辈的从神儿似的做什么,岂非太过生分?”

说得杨氏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的,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只得强笑向太夫人道:“让您老人家瞧笑话儿了,小女在家时一向娇惯,我实在担心她一个不慎惹得夫家的长辈们生了气偏还不自觉,难免多说了几句,如今听您老人家这么一说,我也可以放心了。”

彼时君璃还保持着屈膝下蹲的姿势,大杨氏迎客回来,恰好将杨氏的话听了个正着,虽方才并不在场,却也不难将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当即在心里将杨氏骂了个臭死,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用东西,她已不指望她能帮到她什么忙了,可她也别给她惹事啊,谁知道她才离开一小会儿,她便已将太夫人惹下了,她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样一个妹妹,早知道她就不该让她来的!

心里虽将杨氏骂了个臭死,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教训她的时候,因忙笑着亲自将君璃扶了起来,嗔道:“你这傻孩子,你母亲忘了让你起来,你便自己起来又何妨,难道她还会因此而怪责于你不成,你母亲最是个嘴硬心软的别人不知道,你们做母女也有十几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

其实只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君璃并不觉得累,但依然在大杨氏扶她时,状似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做出一副吃力的样子站起来后,方一脸认真的道:“长辈没有叫起,做小辈的又岂能自作主张起来,那样岂非太过不孝?儿媳好歹出身书香世家,这点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

差点儿没将大杨氏给噎死过去,小贱人这是在说她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哼,且让她再得意一会儿,等待会儿外院事成,传到里面以后,她看她还如何得意!

所幸二夫人、三夫人的娘家人相继到了,大家忙着彼此问好见礼,之后又忙着看孩子送贺礼的,一派热闹景象,方将此事给混了过去。

见众人都有说有笑的,惟独杨氏坐在一旁没人与她说话儿,当然,也有可能是众人见杨氏一直木着一张脸,不想上前自讨没趣,所以都自觉的根本不去找她说话,大杨氏是既气众人见风使舵,又气杨氏不争气连面子活儿都装不出来,因见众人都没注意,便悄悄上前压低了声音说杨氏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好歹也是朝廷堂堂四品诰命,做了十几年当家主母的人,怎么连这点气都沉不住,当着我婆婆和客人们的面儿便训起那小贱人来,你当这里是你君府,你当小贱人还是以前的她吗?这次也就罢了,你若以后再这样,你也不必再出门交际应酬了,省得将不该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我还得跟在后面给你收烂摊子!”

杨氏被说得满心都是委屈,红着眼圈低声嘟哝道:“我这不是见她活得那么滋润,想到了琳儿,一时间忍不住吗?凭什么她就可以过得那么好,我的琳儿却要过那样的日子?姐姐,我这心里难受,你不知道我前次去看琳儿,她根本就不理我,我见她受了委屈,要为她出头,她也说不必,还说如今这样的日子挺好,过一辈子也不错,姐姐你说,你也是当娘的人,看见自己女儿如今这个样子,再见那害她变得这个样子的人活得好好儿的,你心里能好受,能忍得住不发作吗?”

大杨氏见杨氏红了眼圈,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低声道:“琳儿竟真这么说的?她才多大,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的,如今是咱们两家还在,寇家还不敢拿她怎么样,等到有朝一日,咱们都不在了,她没了依靠,寇家会怎么对她,可就说不好了,她一向聪明,怎么竟连这点都想不到?不行,你一定要劝服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好歹也要等生下儿子再说。”

杨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道:“我何尝没有这样说?也得她听得进去才好啊,我如今短时间内是不指望她能改变了,我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老天开眼,能让小贱人狠狠倒个大霉,若是能直接收了她的命去,就更好了,不然琳儿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岂非都白受了?”

见杨氏实在伤心,大杨氏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将自己今日的计划都告诉了杨氏,末了道:“你放心,很快便可以事成了,等事成后,小贱人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且等着瞧罢,也记得回去后千万使人去告诉琳儿,指不定听说小贱人过得不好,她心里舒坦了,便能听得进你的话了呢?”

“真的?姐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杨氏听罢大杨氏的话,高兴得几乎不曾跳起来,到底还记得四周都是客人,好歹强忍住了,只拉着大杨氏的手一再的追问。

大杨氏怕她太过激动惹人生疑,忙一再的保证,又喝命她:“你且收着一些罢,生恐旁人瞧不出你心里有鬼儿不成?”

杨氏方稍稍好了些,之后再对上君璃时,也能做到和颜悦色了。

不多一会儿,客人到齐后,也到开席的时间来,众人于是一道移步旁边的花厅,在花厅里围着坐了,开始用起午饭来。

一时午饭吃毕,众人又一道移步,到了旁边的花园里看戏。

正看得热闹之时,有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等不及行礼,便喘着粗气大声说道:“夫人,您快去救救大爷罢…侯爷正打大爷的板子,还说要拿绳子来勒死大爷呢,您快去救救大爷罢,若是迟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那婆子不用说正是大杨氏安排的,闻言知道事情成了,登时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子,猛地站起来急声问道:“怎么大喜的日子,侯爷又对湛哥儿动起板子来?湛哥儿这阵子并没有去外面胡闹啊,侯爷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打他?你快把事情的经过说道一遍,待会儿我去了外面,才知道该如何对症下药的劝侯爷。”

婆子道:“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只恍恍惚惚听人传话进来,说什么外院有个丫头上吊死了,留下书信,说…说是为大爷所逼,如今腹中怀了大爷的孩子,已没脸再活在这世上…惹得侯爷动了真怒,这才打了起来…这还是三爷让人传话进来,请夫人快去救大爷时带出来的几句话,实情究竟如何,奴婢也说不上来,夫人还是快救大爷去罢,迟了就真来不及了…”

第一百二四回 唱作俱佳

更新时间:2013-11-2 10:57:00 本章字数:8750

“…实情究竟如何,奴婢也说不上来,夫人还是快救大爷去罢,迟了就真来不及了!”

方才那个婆子话音刚落,又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话时喘得比前面那个婆子还要厉害,“夫人,侯爷快打死大爷了,二老爷三老爷和各位爷为大爷求情,也挨了侯爷的骂,三爷更是挨了侯爷一鞭子,还说谁若是胆敢再劝,便一块儿打死…只怕大爷这会子已是凶多吉少了,您快瞧瞧去罢!”

大杨氏本就是打的让今日来的客人都知道容湛做了何等丑事的主意,自然不会在事情的前因后果没让大家都知道清楚前,便直接随两个婆子去外院,因又急声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要如何去劝侯爷?侯爷到底是为的什么打大爷,我方才听得糊里糊涂的,什么丫鬟,什么孩子,连几句话都说不清楚,府里到底养你们有何用?”

后面那个婆子闻言,唯唯诺诺的正要答话,冷不防一个声音已先急急说道:“母亲,不管父亲是因何原因打大爷的,眼下都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即刻赶去外院,将大爷救下来是正经,毕竟人命关天,若再耽搁下去,指不定父亲就真将大爷给打死了,母亲自来视大爷宛若亲生,果真大爷有个什么好歹,母亲岂非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话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君璃。爱睍莼璩

虽事出紧急,且事先并不知道大杨氏的谋算,但君璃却不难自大杨氏方才看起来着急,脚下却不动,明显一副要待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为在场众人都知道后再去外院救容湛的态度中,猜到此事必定与大杨氏脱不了干系;且整个宁平侯府,除了大杨氏,又还有谁会这般苦心孤诣算计容湛的?所以君璃才会不待后面那个婆子把话说出来,便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抢先开了口,就是不想让大杨氏如愿。

当然,君璃开口时,也说不准此事究竟是大杨氏栽赃容湛的,还是容湛真搞大了外院丫鬟的肚子,以容湛的渣属性,没准儿这事儿是真的,不过终究人命关天,不管是不是容湛做的,她都觉得自己好歹要先将人救下来,以免容湛真被冤死。

君璃说完,不待大杨氏开口,又一脸着急的向太夫人道:“祖母,方才婆子的话您也听见了,父亲要打死大爷呢,且先不管大爷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侯爷如此生气,毕竟人命关天,求祖母您老人家亲自去一趟外院,救大爷一命,孙媳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完便作势要跪下去,话说当初她拉着容湛与她一块儿救了太夫人的命,之后又示意容湛没有要太夫人的赏赐,如今也该是太夫人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早被太夫人一把搀住了,道:“扶我起来,我们这便去外院,我倒要看看,湛哥儿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他老子要在这样大喜的日子下这样的狠手,取他的性命!我倒要看看,当着我的面儿,他是如何打死我的孙儿的!”

太夫人以前虽一直待容湛淡淡的,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孙子,又岂有不心疼的,便是放在以前,闻得宁平侯府要打死容湛,尚且要管上一管,亦或是当时不知情,事后也必定会说宁平侯几句,更何况如今容湛已是她面前第一等得意的孙子?是以听罢婆子的话,神情虽并不若大杨氏和君璃那般着急,但也瞬间沉下脸来,瞧着别有一番威仪,让人瞧着不敢与之对视,就着君璃与丫鬟的手起身后,便要往外院去。

大杨氏见状,不由急了,真让太夫人亲自去了外院,侯爷岂非就不能将浪荡子打得太重了?且在座的人们还没有将该听到的听去了,如此岂非太便宜浪荡子了?因忙说道:“母亲,从这里去外院,少说也得走一盏茶的时间,您老人家大病初愈,怕是不能这样疾走,不如您老人家还是呆在这里,就由我去外院劝止侯爷罢?我与侯爷也是二十年的夫妻了,想来侯爷应当会给我留几分体面。”

说完,厉声喝命后来的那个婆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还不细细道来,没见太夫人她老人家都着急了吗?若你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就要让人掌你的嘴了!”

那婆子闻言,深吸一口气,随即又急又快的大声说道:“奴婢听说,侯爷是因大爷逼奸了外院一个丫鬟,致使那个丫鬟怀了身孕,那个丫鬟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一时激愤,所以才会动手打大爷的…”

世人都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大杨氏倒好,竟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容湛做了什么丑事,到底安的什么心?君璃冷笑不已,不待那个婆子把话说完,已用更大的声音打断了她:“不过一个丫鬟罢了,侯爷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丫鬟便打死自己的儿子?再者,侯爷怎么就那么肯定那个丫鬟是被大爷所逼奸的?还有,她如今既已怀了身孕,可见已是至少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怎么她那时候不羞愤而死,偏选在今日这般大喜的日子?要说这其中没有隐情,我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说着转向太夫人,压低了声音道:“祖母,孙媳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况‘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还是先去将大爷救下,再把客人都送走后,再细问大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且听听大爷又是怎么说的,便可知大爷究竟是真做了这样的事,还是被冤枉的了,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太夫人点点头,正要答话,大杨氏方才站得离二人近,自然也将君璃的话听得了一清二楚,不待太夫人答话,已先说道:“母亲,事情已经嚷嚷出来了,这家丑便是咱们再不想外传,也已外传定了,方才大奶奶不也说‘侯爷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丫鬟便打死自己亲生的儿子’,可见其中必有隐情,倒不如当着客人们的面儿,让婆子将话说完,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免得客人们只听了个一言半语的,只当侯爷不慈,为个丫鬟便要亲生儿子的命,传了出去,于侯爷的声誉有损,母亲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见大杨氏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那个丫鬟说事儿,君璃已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丫鬟的身份有问题,指不定是被宁平侯收过房的亦未可知,这一个多月以来,她虽没有刻意去打探过外院的事,却也恍惚听说过宁平侯在外院有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候笔墨的丫头,如今看来,那个上吊自杀的丫鬟八成是那几个丫鬟里的一个,也就难怪宁平侯会气成那样,不顾这样大喜的日子,嚷嚷着要打死容湛了。

只是容湛这一个多月以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别人不知道,君璃却是知道的,或者事情是发生在她进门之前?可容湛后院那几个通房个个儿都貌美如花,他若真想要女人,又何必那般大费周章的去偷自己老子的女人,难道真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还有大杨氏,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知道此事的,又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君璃虽有满腔的疑问,却也知道彼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过大杨氏的话说得挺冠冕堂皇的,她若要与之讲理,只怕不见得能讲得过,说不得只能用点不讲理的手段了,因狠心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当即痛得飙了泪,随即哭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母亲还在想着父亲的声誉,难道在母亲心目中,大爷的命竟还及不上那劳什子的虚名吗?母亲不是时常将‘拿大爷当亲生孩儿一般看待’挂在嘴边吗,难道这话竟只是说说而已,实则母亲心里并不是这般想的,不然哪个真疼孩子的母亲闻得自己的孩子要被打死了,会不心焦火燎的要赶着去救自己的孩子,反而在这里一再追问对具体情况只知道些皮毛的下人,丝毫不怕时间耽搁得太久,等自己再赶过去时,已然一切都来不及了的?”

君璃这一席话,正是在场看热闹看得正起劲,觉得这真人戏就是比戏台上那些个演出来的风花雪月好看得多的人们的心声,只不过都不好说出来罢了,但这会子君璃既已说出来了,众人便也没了顾忌。

便有人先用刚好够大家都听见的声音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道:“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也不可能真心的疼爱。”

“是啊,还以为她真能做到将继续视为己出来,原来…”

“我就说嘛,这世上继母与继子大半都是不对付的,毕竟人心隔肚皮,事实再次证明,果然如此啊!”

这些“窃窃私语”的人们大半都是二夫人与三夫人的娘家人,虽说君璃与她们素不相识,但此时此刻,她毫不夸张的说,她真是爱死她们了有没有!

君璃听见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大杨氏自然也听见了,宽大衣袖下的指甲当即深深嵌进了肉里,正要反驳几人的话,不想太夫人已先听不出喜怒的道:“名声固然重要,性命却更重要,真任侯爷将湛哥儿打死了,传了出去就很光彩吗?老大媳妇,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随我一道去前面,难道真想让湛哥儿被打死不成?”

太夫人一边说,一边还意味深长的看着大杨氏,看得大杨氏心里毛毛的,再不敢试图让婆子将所谓的“事情真相”当众讲出来了,不过君璃演技虽好,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也红了眼圈,泫然欲泣道:“湛哥儿虽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大的,听得侯爷要打死他,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着急不心疼?只是想着母亲大病初愈,怕再累坏了您罢了,儿媳这便去前面,母亲您就留下来罢,不然真累坏了您,儿媳岂非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话没说完,已被太夫人打断:“我坐软轿即可,你让人准备去罢,我们这便去外面,省得迟了,湛儿真被他老子打出个什么好歹来!”又向一旁还在低声“抽泣”的君璃道:“你也别哭了,祖母向你保证,必定不会让湛儿有事的,若果真湛儿是冤枉的,也必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直看得大杨氏是暗恨不已,却亦无可奈何,只得吩咐人即刻准备软轿去,心里则暗想道,反正问棋那个贱婢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浪荡子“逼淫父妾”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再也洗不脱了,就算这会子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儿将其爆出来,也可以事后让下人们“无意”将事情透露出去,毕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她再下封口令,阖府全部的下人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她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大杨氏这般一想,心里有了底,便趁众人不注意时,冲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随即喝命二人退下后,方尽职尽责的扮演起一个为儿子着急担心的母亲的角色来,待软轿来了,服侍太夫人坐上去后,便一马当先往外院赶去。

祖孙三代被簇拥着赶到外院时,远远的便已能听见宁平侯的怒吼:“…给我狠狠的打,今日不打死这个不知廉耻,没有人伦的混帐东西,明儿去到地下,我都要因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而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谁若胆敢再求情,我便连他也一并打死了…素日里他做的那个勾当丢尽了我宁平侯府的脸也就罢了,好歹还是在外面,如今他竟敢在家里也如此这般起来,明儿岂非就要弑君杀父了?我趁早打死了他干净,也省得将来阖家都受这个孽障的牵连,后悔也晚了!”

还夹杂着二老爷等人的劝阻声:“大哥,湛哥儿虽有错,到底罪不至死,且他便是再不好了,也是大哥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大哥便饶过他这一次罢?”、“大哥就算不顾念与湛哥儿的父子之情,也该想想母亲才是啊,母亲大病初愈,说来湛哥儿也是功不可没,大哥就看在这一点上,饶过他这一次罢?不然惊动了母亲,惹得母亲不痛快了,岂非因小失大?”

并容潜等人的哀求声:“是啊父亲(伯父),大哥此番就算有错,到底罪不至死,求父亲(伯父)就饶过大哥这一次,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大哥可就真救不回来了呀…”

君璃听至这里,心里猛地一凛,从头至尾都没有听见容湛的声音,难道他已被打得连呼痛或是求饶的力气都没有,更甚至,他根本早已人事不省了?因忙泫然欲泣的与太夫人道:“祖母,大爷他不会…已被…”话没说完,已拿帕子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太夫人闻言,也是瞬间变了脸色,忙叫抬轿的婆子将软轿放下后,等不及旁边跟着的大杨氏并丫头婆子们去扶,便已就着君璃的手下了轿,三步并作两步颤巍巍的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喘着气大声说道:“你要打死湛儿,不如连我也一并打死了,岂不干净?”

很快便见宁平侯与二老爷三老爷一道接了出来,齐齐与太夫人行过礼后,宁平侯便勉强笑着说道:“母亲怎么出来了,敢是里面的戏唱得不好,母亲不爱看?我这便让人再去请别的戏班子来…”

话没说完,已被太夫人冷笑打断:“我孙子就快被打死了,我还有心情看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我与你一般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半点也不念骨肉亲情吗?”

宁平侯闻言,第一反应便是骂人:“我不是说了有谁往里面传信,都即刻打死的吗,怎么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拿凌厉的眼神扫过身侧的二老爷三老爷,并之后跟着出来的容瀚等人,“还是那个孽子与你们就这般叔侄情深,兄弟情深,让你们这般维护他?正是因为你们素日都纵着他,才将他纵到今日这般地步的,本来我方才还想着,就留那个孽障一口气的,如今看来,连那一口气都不能留了,有你们这么多人纵着他,谁知道他将来会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我索性今儿个便将他打死了,一了百了!”说着,便要进去再打容湛。

只是还未及举步,已被太夫人厉声喝住:“我已说了你要打死他,便先打死我,你依然要打死他,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宁平侯梗着脖子道:“儿子管教儿子,为的也是不丢列祖列宗的脸,还请母亲别管了…”

太夫人不等他把话说完,已冷声喝道:“好,好得很,你管教儿子时不容旁人置噱半句,那我今儿个也来管教管教你,我倒要看看,又有谁能说出半个‘不’字儿来!”说着猛地大喝一声:“来人!拿板子来!今儿个我便要亲手打死这个胆敢忤逆母亲的孽障,也省得明儿去到地下之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把方才宁平侯说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了他。

当即便将宁平侯噎了个无言以对,沉默片刻,方恨声道:“母亲不知道那个孽障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惹得我要打死他,母亲若是知道后,必定也会说儿子打得对。”

太夫人冷嗤一声:“哼,我自然知道你是因何打他,不但我知道,今儿个来的客人,这会子就没一个不知道的,你虽是侯爷,是一家之主,却不见得事事都是你说了算。”一面说,一面意味不明的看了大杨氏一眼后,方继续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知道了,不过一个丫鬟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也值当你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便要打死自己的亲生骨肉?你也不怕传了出去,旁人说你没有人性,禽兽不如!”

宁平侯依然是一脸的恨色,“母亲不知道,那丫鬟不是普通的丫鬟,而是我…总之,今儿个我便是打死了那个孽障,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旁大杨氏见短短半个时辰以内,太夫人已是第二次拿那样的目光看她了,不由有些心虚,暗想太夫人不会已瞧出什么来了罢?念头闪过,她眼里已蓄满了泪,抢在太夫人开口之前哭道:“再是不普通的丫鬟,说白了依然也只是丫鬟,侯爷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便要打死湛儿?湛儿便是再不好,那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心疼,妾身养了他二十年,妾身还心疼呢,那丫鬟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侯爷说出来,妾身赔您一个便是,还求侯爷看在与妾身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上,就饶过湛儿这一次罢?”

大杨氏说着,脑中闪过与方才君璃一样的念头,她们都来外院有一会儿了,怎么竟也没听见浪荡子的呼痛求饶声,难道他已被打得叫都叫不出来了?要知道以往他挨打时,只要一听见她的声音,便会高声哭着喊‘母亲救我!’,今日自己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话也说过了,却没有听见他的呼救声,不会真的被打死了罢?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她筹划此番之事为的可不是让侯爷将浪荡子给打死,她的主要目的原是为了让他与小贱人反目成仇,她才好进行以后的计划,若他真被打死了,她以后的戏可要怎么唱?

这般一想,大杨氏方才的假着急一下子变成了真着急,也等不及宁平侯发话了,哭着喊了一声:“湛儿怎么半点声息也没有,难道真已被侯爷打死了不成?我苦命的儿啊——”便越过众人,冲进了内室去。

后面君璃见状,忙也扶着太夫人跟了进去,话说方才太夫人与宁平侯争执时,她已经想这么做了,如今大杨氏赶在她之前这么做了,她有了榜样,便是宁平侯要问罪,也问不到她头上了。

祖孙二人进去时,大杨氏已抱着被反绑着趴在一条长凳的容湛在大哭了:“我苦命的儿啊,竟被打成了这样,侯爷真是好狠的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竟也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姐姐,索性我也不活了,我们娘儿俩去到地下也彼此也能有个依靠…”

君璃懒得看大杨氏演戏,放开扶着太夫人的手,径自越过她,便俯身先去探耷拉着脑袋的容湛的鼻息,见其鼻息虽微弱,好歹还算均匀,方稍稍松了一口气,忙又去看他的脸,见他满脸青紫,额头上全是汗,将头发也浸湿了;再看他的身上,自后背以下大腿以上,原本月白的衣裳早已被染成了鲜红色,透过衣裳被打烂的地方,可以看见下面一团的血肉模糊,显然方才被打得十分之狠。

这些也还罢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颈间那道深深的呈紫红色的勒痕,想也知道这是宁平侯亲自动手勒的,毕竟容湛再怎么不成器,也是宁平侯府的大爷,下人们谁敢真去勒他?可见宁平侯究竟对容湛恨到了什么地步,若非旁边有人劝阻,只怕容湛这会儿已经不在了!

君璃心里一下子说不出的难受,她一早就知道容湛说是宁平侯府的大爷,实则在父母长辈们心里并没多少地位,毕竟头顶那样的名声,哪个长辈又能真对他喜欢得起来,他落到这般地步,大半是他自找的,可此时此刻,她心里真的为他难受了,为他有个宁平侯这样偏听偏信,粗暴残忍的爹,竟真的要取他的性命,半点父子之情也不念,他这辈子最大的悲哀不是有大杨氏这样一个继母,而是有宁平侯这样一个爹!

“…湛儿,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母亲,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活!”大杨氏还在声泪俱下的哭着,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瞧在旁人眼里,还只当她不知道有多心疼容湛呢,君璃却看得冷笑不已,哪个真心疼自己孩子的母亲见孩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不是忙着要请大夫,尽快为他包扎伤口,最大限度减轻他痛苦的?大杨氏却只顾着哭,难道哭几声就能治好容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