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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璃就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便是没有亲娘的孩子的悲哀啊,要是秦夫人如今还活着,容湛又怎么会挨今日这顿打?又怎么会被大杨氏养成如今这副模样,宁平侯自然也不会那般对他了,果然“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句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因着这几分同情甚至可以说是怜惜之心,待菊香领着人送来君璃要的热水等物后,君璃便没有假丫鬟之手,无论是用帕子给容湛擦汗,用酒给他擦拭额头、太阳穴并手心,还是喂他喝盐水,她都是自己动手。

在此期间,容湛一直在喃喃说着:“父亲,真的不是我做的…母亲,您自来便疼我,若您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会相信我…我没有做过的事,便是打死了我也不能认…为什么就没人肯相信我…”

听得一旁侍立的菊香与锁儿心里亦是酸酸的,然即便如此,菊香心里也是不怎么相信白日之事与容湛无关的,毕竟自家这位爷以前与府中的丫鬟又不是没有过首尾,只不过并没有闹得像这次这般大罢了,自家这位爷也真是胆大包天,竟连侯爷的人也敢碰,也就难怪侯爷会气成那样了。

还有大奶奶,好容易这阵子与大爷之间方好了起来,谁知道又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死的那个丫鬟到底怀孕几月了,若是在大奶奶进门前还好,若是在大奶奶进门之后她才有的身孕,可叫大奶奶情何以堪?倒是难为大奶奶,在出了这样的事后,竟还能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大爷,大爷以后若还不惜福的话,连她都要看不下去了!

容湛的烧一直到天空出现鱼肚白后,方渐渐退了下去,脸和脖子看起来也红得不那么吓人了,君璃见了,紧绷了半夜的那根弦总算松懈了下来,只要烧退了就好,将体内的热毒散出来以后,容湛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随即君璃才发现,自己浑身酸软,累得都快散架了,因命后半夜与菊香轮换着去睡了一个时辰的锁儿:“你在这里守着大爷,我且去榻上打个盹儿,再不休息一会儿,我只怕站着都能睡着了。”

锁儿看着她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大为心疼,不待她话音落下,已急声道:“小姐只管放心去歇着,这里有奴婢服侍即可,横竖大爷的热已经退下去了,想来不会再有什么事儿。”

君璃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一个声音道:“大奶奶,夫人瞧大爷来了,方便进来吗?”

依照君璃的本意,自然是不想让大杨氏进来,但这话她却万万不能说出口,因只能应声接出了外间去,屈膝行礼道:“母亲来了,快里边儿请。”

大杨氏看起来一夜没睡好的样子,脸黄黄的,眼睑下一圈青影,打扮得也很是素净,不待君璃屈膝拜下,已一把搀了她起来,急声问道:“湛儿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他觉得身上怎么样,可疼得好些了?夜间可有发热?药呢,有按时服侍他吃下吗?”

连珠带炮般一连问了君璃好几个问题,眼里更是写满了焦急,再配上那满脸的憔悴,瞧在旁人眼里,还当她真视容湛宛若亲生,这会子也是真为容湛着急呢。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人君璃,根本不会受她蒙蔽,只是淡淡答道:“大爷并没有醒过,不知道他疼得好些了没,半夜发了热,所幸儿媳按太医交代的法子,这会子已经退了烧,药也已按时吃过了,母亲不必担心,大爷吉人天相,必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大杨氏就跟听不懂君璃的言外之意似的,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不然湛儿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以后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姐姐?对了,我昨儿个夜里回去后,便让人炖了八珍汤,打算等湛儿醒来后,打发他吃的,如今湛儿既还没醒,不如你吃了罢,你照顾了湛儿一夜,只怕也累了,正是该好生补补的时候,至于湛儿,等他醒来后,我再让人炖了来给他吃不迟。”

君璃仍是一脸淡淡的,“多谢母亲厚爱,只是儿媳实在吃不下。”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她怕有毒,当然,她也知道大杨氏不会那么蠢。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身体可如何受得住?”大杨氏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此番之事,是湛儿伤了你的心,我也不好为他辩白,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便是再生气再伤心,也于事无补了不是?况湛儿也已受到惩罚了,被侯爷打成这样,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湛儿虽然也经常挨侯爷的打,但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还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次被打得这般厉害的,想来他醒来后,也必定会吸取教训,痛改前非,以后绝不再犯的,你不看别的,只看在他如今还人事不省的份儿上,就原谅他这一次罢,啊?”

一席话,说得君璃几乎就要忍不住鼓掌击节,以赞大杨氏的好口才了,话说她这么好的口才,若是放到现代,少说也是一代名律或是一代名嘴啊,如今却只能用来小范围内的哄哄人,实在是太屈才了!

君璃微微勾了勾唇,道:“回母亲,儿媳并没有生气,只是心疼大爷,心疼他好好儿的待在家里,祸事竟也能砸到他头上,害他受此不白之冤,不但被父亲打得人事不省,还被自己最亲的人怀疑,真正是伤身又伤心,委实也太可怜了一些,所以才会吃不下东西的。母亲自来疼爱大爷,待他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如今见他被打成这样,想来只有比儿媳更心疼更伤心的,母亲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儿媳毕竟年轻,几顿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母亲可就不行了,终究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万一饿出个什么好歹来,待大爷醒来后知道了,岂非要心疼得慌?”

这个牙尖嘴利,惯会装腔作势的小贱人,她倒要看看,她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大杨氏被噎得半死,猛地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方忍住没有口出恶言,而是继续苦口婆心的说道:“我知道这样的事放到哪个女人身上,一时半会儿间都是接受不了的,况你与湛儿才成亲两个月,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可事情终究已经发生了,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湛儿这阵子以来对你如何,我们大家都是瞧在眼里的,想来当时他只是一时糊涂,你就看在他已改过自新了的份儿上,原谅他这一次罢?你放心,等他醒来以后,我会好生教训他一顿,让他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的,他以后若是胆敢再犯,不必你开口,我也一定会狠狠责罚他,为你做主撑腰的,你别生他的气了,可好啊?”

“母亲到底是哪里瞧出我在生大爷气的?”君璃实在受不了大杨氏了,于是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为何我都再三再四的说了我并没有生大爷的气后,母亲仍是觉得我在生气呢,难道母亲心里竟是希望我生大爷气的不成?这又是什么缘故,旁人家的婆婆,不都是希望看见儿子与儿媳和和美美,便是有什么矛盾,也很快揭过去的吗,怎么母亲竟与别家的婆婆大不一样?”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大杨氏脸都绿了,却发作不得,只得勉强笑道:“我这不是怕你表面看起来没事儿一样,实在心里存下疙瘩,以后每想起一次,便生湛儿一次气,与他闹矛盾吗?湛儿虽不是我生的,我心里却自来比你三弟还要看重他,这门亲事又是我一力促成的,若是你们因此而成了怨偶,岂非全是我的罪过?倒不如一开始便把话说透,也好过强压在心里,将来不知道何时再爆发出来的好不是?”

君璃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缓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还当母亲心里其实巴不得我生大爷的气呢,敢情竟是我误会母亲了!”有意将那个“哦”字拖得极长,非身临其境的人不能体会到她话虽是如此说,其实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大杨氏闻言,便知道今日要自口头上讨得君璃的便宜去,当是再不能够了,不过她心里虽恼怒,却并不怎么慌张,只因昨儿夜里她已想到,就算君璃并没有因此番之事生容湛的气又如何?这种事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等君璃出了事后,她偏要说其心里其实一直是记恨着容湛的,旁人也不见得就能找到话来反驳于她,而君璃既已记恨容湛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与他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惹得容湛对她日益不满,怀恨于心,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至多到时候她再制造几个“证人”出来便是,什么大不了之事!

适逢太夫人过来瞧容湛,大杨氏便就势岔开了话题,问候起太夫人来,又侧面将自己大早便炖了汤来瞧容湛之事提了提,好叫太夫人知道她这个母亲之于容湛,虽不敢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只是大杨氏不知道的是,她方才与君璃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辗转传到了太夫人耳朵里去,当下嘴上虽未说什么,心里对她的观感,却是又下降了几分。

容湛是在这日傍晚醒过来的,方醒来时,他一时间还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感觉,还是伺候在一旁的秀巧满脸惊喜问他:“大爷,您醒了?可要喝水?伤口还疼不疼?奴婢这便告诉大奶奶这个好消息去!”

他方后知后觉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因神色颇为复杂的问秀巧道:“我昏迷的这一日一夜,都是大奶奶在照顾我吗?”

秀巧点头道:“是,都是大奶奶在照顾您,昨儿夜里您发热时,更是大奶奶亲自守着您,用酒给您擦拭了额头和手心一整夜,今儿个大奶奶又守了您大半日,若非是实在支撑不住了,这会子您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该是大奶奶了。”

容湛闻言,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秀巧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秀巧,你在我院里服侍也有几年了,我来问你,昨儿个之事,你相信是我做的吗?”

秀巧没想到容湛会问她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才支支吾吾的道:“这个,这个…回大爷,奴婢不知道…”实则心里在想,如果昨儿之事不是大爷做的,那还会是谁做的呢?

不知道是假,不相信他才是真罢?容湛当即变了颜色,冷声对秀巧道:“出去!爷不想再看见你!”心里不无悲凉,看罢,连一个须仰仗他鼻息过活的丫鬟都不愿意相信他,他又怎么能再指望别人相信他呢?!

秀巧见容湛忽然发起火来,唬了一大跳,要知道她在迎晖院服侍了这么几年,还从没见他对丫鬟们发过这样大的火呢,却什么也不敢说,只得红着眼圈屈膝行了个礼,跑了出去。

余下容湛一个人趴在床上,昨日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在他面前闪过,宁平侯恨不能吃了他的模样,其他人虽在为他求情,却只是说让宁平侯看在父子一场的份儿上,而不是相信事情非他所为,还有大杨氏,他一向最尊敬最爱戴的母亲,竟然也不肯相信他,那这世上还有人会相信他吗?

但事情明明就不是他做的啊,他为什么要承认?不,他不能承认,就算父亲真要打死他,他也不能承认,他不能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他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一定要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冤枉的,他是清白的!

可是,连服侍他的丫鬟都不肯相信他,他又要如何做,才能让别人相信他呢?

容湛心里忽然前所未有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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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七回 相信

更新时间:2013-11-5 20:33:25 本章字数:8792

君璃昨晚照顾了容湛一整夜,早累得不行了,且她对他那几分同情与怜悯,还远不足以让她为他舍身忘我,照顾了一个晚上,就再接着照顾他一个白天,是以在送罢太夫人与大杨氏后,她便去到隔壁的厢房,蒙头大睡起来。爱睍莼璩

这一睡便直睡到傍晚,君璃才幽幽醒转过来,直觉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伸了个懒腰,君璃正准备起身,就听得外面廊下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锁儿姐姐,我不想离开迎晖院,我娘因生我小弟弟时亏了身子,根本做不得重活儿,我爹在门房上当差,每月只有八百钱的月钱,两个弟弟又小,全家就指着我那一吊钱的月钱过活儿,我若是真被撵了出去,我们一家人可就没活路了,求姐姐在大奶奶跟前儿替我美言几句,我们全家都不会忘记姐姐的大恩大德。”听起来像是秀巧的声音。

随即是锁儿明显带了几分为难的声音:“这个,大爷都亲自发了话了,大奶奶如何好驳回的,这不是明摆着下大爷的面子吗?不过话说回来,大爷才挨了打,正值心情不好之际,你惹他做什么?我虽才来不久,却也听不少人说过,大爷待丫头们素来最是好性儿的,八百年也难得发一次火儿,偏你运气不好,就撞上了这八百年里唯一的那一遭,这运气也真真是有够不好的。”

秀巧的声音里已带上了几分哭腔:“我怎么知道我不过就答了一个‘不知道’,便会惹得大爷这般生气啊?锁儿姐姐,求您就帮我在大奶奶跟前儿说上几句罢,我真的不能离开迎晖院,不然我们全家上下,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呜呜呜…”

君璃听至这里,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容湛已醒过来了,且不知因为什么事,冲秀巧发了脾气,要将秀巧撵出去,所以秀巧才求到了锁儿名下,盼望锁儿能在自己面前为她美言几句。

她想了想,扬声叫道:“谁在外面?都进来说话!”

外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随即便见锁儿先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笑道:“小姐,您醒了,奴婢这便让人打水来服侍您梳洗。”

君璃摆摆手,“不急。对了,你方才可是与秀巧在外面说话儿?我怎么听见有哭声呢,敢是秀巧遇上什么为难事儿了,你让她进来,说与我听听,若是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倒是可以帮她一把。”她这阵子虽将迎晖院的一众丫头婆子都震慑住了,但那些人只是对她口服而已,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可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她正好趁此机会将秀巧收为心腹,秀巧又是家生子,以后她要做点什么事亦或是打听点什么东西,无疑将便宜许多。

锁儿见君璃发了话,本来她自己见秀巧哭得可怜也有几分心软的,自是正中下怀,忙应了一声“是”,转身去外面,很快便拉着哭得眼睛与鼻子都红红的秀巧进来了。

秀巧一进来便“噗通”一声给君璃跪下了,哭道:“大奶奶,大爷要撵奴婢出去,可奴婢一家五口人就指着奴婢每月那一吊钱的月钱过活儿,若是奴婢出去了,全家老小就没活路了,求大奶奶发发慈悲,救奴婢一救,奴婢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大***恩德。”说着,捣蒜般磕起头来。

君璃虽早已知道了秀巧哭求锁儿的原因,这会子依然装作乍然听说的样子,惊喜道:“大爷醒了,怎么你们也不说叫醒我?锁儿,快服侍我更衣。”

待锁儿服侍着穿好衣裳,略整了整妆后,君璃便作势要看容湛去,却在走出几步后,“后知后觉”的想起秀巧还跪着,因顿住脚,问秀巧道:“你一向稳重妥帖,大爷怎么会忽然想到要撵你出去,敢是你做了什么惹得大爷生了气?你求我救你一救,总要让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又能不能救你不是?”

秀巧见君璃一听得容湛醒了便径自往外走去,根本不理会自己,心里本已绝望了的,不想君璃走出几步后又折了回来,当即又生出几分希望来,忙哽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奴婢若一早知道奴婢回答了那三个字儿‘不知道’会惹来如此大祸,奴婢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求大奶奶救救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大***大恩大德。”说着又要磕头。

却被君璃摆手止住了,命锁儿扶了她起来,方道:“我要你做牛做马来做什么?不过这事儿大爷都已亲自发了话,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圜的余地,我只能试试,若是大爷实在要撵你出去,我也没法子,还望你到时候别怨我。”

嘴上与秀巧说着话,心里却是又好气又好笑,秀巧还以为她只要什么都不说,容湛便不会生这一场气,也不会要撵她出去了,却不知道,容湛这会儿最想听的,便是旁人肯定的说相信他,相信昨日之事不是他做的,自然见不得她这似是而非的态度,这不是摆明了在说她不相信他吗?也就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了,他也实在是被此番之事打击得狠了。

不过平心而论,此事原也怪不得秀巧,谁让容湛素日里不学无术,五毒俱全,给人的印象太坏,一旦发生了什么坏事,第一反应便是他做的呢?旁人如何她不知道,她自己就在第一次来宁平侯府时,撞见过他与人偷会的画面,若非她一早便知道大杨氏对他不怀好意,只怕也要觉得此事是他做的,又如何怪得了秀巧会这般以为呢?他不检讨自己也就罢了,倒还有脸对人家秀巧发脾气,沦落到如今阖府上下都不相信他的地步,还不是活该!

所以说,不管是人品还是名声,都跟公积金一样,是要靠平日里积累的,一个人平日里的名声好了,就算发生了再坏的事,人家也愿意相信你是一堆坏人里最不坏的那一个;相反,你要是平日里就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好色荒淫一样都不曾落下,就譬如容湛,自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人家都会想到他头上,除非他能摆出铁一般的证据,不然他就只有背定黑锅的份儿了!

秀巧听君璃愿意为她去一试,已是大喜过望了,至少还有希望不是,如何还敢怨她,忙忙道了谢,又要跪下磕头,被君璃制止了,命她就在这边等消息后,领着锁儿一道去了容湛眼下暂住的厢房。

就见整间屋子都静悄悄的,也没有丫鬟在外面听差,也没有听见容湛的声音,君璃不由暗忖,难道他醒了那么一会儿,又睡着了?毕竟他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昨儿夜里又发了一场高热,精神不继也是很正常的,那她说不得只有等到他醒来,再寻机与她说秀巧的事了。

不过君璃依然轻手轻脚走进了内室去,打算看一眼容湛现下的情况后,再出来外间等侯,说话间就该晚饭时分了,只怕太夫人还会来瞧容湛一次,她倒是正好挣挣表现。

不想进到内室后,却见容湛竟然醒着,正将头偏向床的外面,一动不动的趴着在发呆,也不知是没听见君璃进来,还是听见了但不想理会她,反正君璃进来都好一会儿了,他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君璃看了他一眼,见不过才短短一日一夜,他便瘦了不少,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憔悴得不得了,整个人也笼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息,禁不住暗叹了一口气,只怕此番之事对他来讲所受的皮肉之苦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亦连他向来敬重有加的所谓母亲大杨氏都不肯相信他罢?

却没想过,不是别人,正是他敬重有加,视为亲母的大杨氏害的他,也不知道等他有一日知道真相后,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君璃又等了片刻,见容湛还是一动不动的,只得开口说道:“大爷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说让人去回我一声儿?”

这下容湛总算有反应了,他抬起失神的眼睛细细看了君璃一会儿,才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你以前骂我蠢,骂我没用,活着都是浪费粮食,我还觉得你可恶,恨不得掐死你,现如今方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确没用,也的确蠢,连什么时候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猫憎狗嫌,弄得如今阖府上下每一个人相信我,都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

君璃没想到自己不过问了一句话,便引出他这么一大篇话,且还是反省自己的话,几乎就要忍不住去床边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东边落下了!

随即便觉得,若是大杨氏能早几年这般陷害他,惹得宁平侯像此番这般暴打他一顿,指不定他改过自新,变成了另一个人也未可知,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准,谁都知道病中的人是最脆弱的,万一他只是眼下知道反省自己,等身体恢复以后,便将自己今日说的话抛到脑后去,又固态重萌呢?

念头闪过,又听得容湛哑着声音道:“如果我说昨日那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会相信我吗?”声音里饱含期盼与希冀,显然是想听到君璃回答说相信他的,只是问题问完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是多么的可笑,连秀巧一个伺候了他几年,须仰仗他鼻息过活,他也自来待其不薄的丫鬟都不肯相信他,更何况君璃自来厌恶他,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他?

因自嘲一笑,又说道:“连一向待我宛若亲生的母亲都不肯相信我,更何况是你了,也是我自己犯糊涂了,青天白日的便说起梦话来。”

虽说某人现下这副极有自知之明的样子看得君璃极是顺眼,心下也是大爽,不过君璃心下却是知道此事并非他所为的,正要告诉他,他并非白日做梦,她还真相信他。

就听得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太夫人瞧大爷来了。”

君璃闻言,只得暂时将到嘴的话咽回去,迎了出去,果见太夫人扶着如柳的手慢慢走了进来,待君璃屈膝行过礼后,便问道:“湛儿可已醒过来了?”

“回祖母,已经醒了。”君璃答道,说完想起容湛这会儿只怕不想见人,正要说他又睡着了的,谁知道太夫人已一边说着:“那我瞧瞧他去。”一边已往内室走去。

君璃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跟了进去。

太夫人见容湛果已醒了,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笑来,道:“瞧你这气色还不错,想来再养上个十天半月的,便可以大好了,说来这可都是你媳妇的功劳,你以后可不能再惹她生气伤心了,否则别人我不知道,我第一个就先饶不了你!”

又关切的问:“身上疼得可好些了?想什么吃的,就只管使人去告诉我,我自会打发人与你送来的。这两日你便先在这屋里养着,等过几日伤口结痂了以后,再搬回你自己的院里不迟。”

容湛却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太夫人的话听进去。

太夫人又坐了一会儿,见容湛一直不说话,她自己也实在找不到话说了,便起身向君璃道:“这几日你便辛苦一些,等他明儿大好了,他自然记你的情。我就先回屋了,明儿再来瞧他。”说着扶了如柳的手要出去。

不想还未及转身,冷不防就听得容湛道:“祖母,如果我说昨日那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您会相信我吗?”与方才问君璃的问题如出一辙。

听得君璃禁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话说这货是不是魔怔了,见人就问这个问题?难道有人嘴上说相信他,就能证明他的清白了?她要是他,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养好伤,然后尽快找出证据,将证明摆到众人面前,到时候众人自然无话可说,如今只在这里自暴自弃钻牛角尖,算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君璃也挺关心太夫人的态度,因忙也看向了太夫人,——虽说昨日太夫人说了‘如果湛儿是冤枉的,我必定还他一个清白’,不过之后便再无下文了,且太夫人说的是‘如果’,指不定她心里也认为此事真是容湛做的呢?连最大的靠山都不肯相信他,那容湛想要洗刷自己的冤屈,可就更要难上加难了!

太夫人见问,既不说相信容湛,也不说不相信他,只是道:“我知道此番你吃了大亏,但只你说你是被人陷害的,总也得说出是被谁陷害,并摆出证据来不是?就这样空口白牙的说你是被陷害的,便是我信了你,旁人也不肯信你啊。罢了,横竖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由得它过去罢,只要你以后改好了,旁人自然会慢慢儿对你改观的。”

正如方才君璃所想的那样,太夫人昨日是说过要还容湛一个清白,但这句话最关键的地方不是这个,而是前面那个‘如果’,昨日太夫人见容湛被打成那样,依然坚持说自己是冤枉的,倒也有几分相信了他;只是这几分相信还远远不够,毕竟容湛以前是副什么德行,阖府上下都知道,他说事情不是他做的,就真不是他做的了?他总得摆出证据来罢?

且若此事真不是容湛做的,那势必是府里别的男主子做的,死了的那个丫头可是侯爷的通房,府里的男仆们根本不敢招惹她,那弄大了她肚子的,便只能是府里众多男主子中的一个;不论这个人是谁,一旦查出来,都将是一件丢尽宁平侯府脸面的事,传了出去,宁平侯府上下以后都别出去见人了,倒不如就此将事情打住,不管是不是容湛做的,都就此打住,毕竟他素日的名声实在说不上好听,便是再坏一点,料想也不妨事,也免得再坏了其他人的名声,——太夫人自有太夫人的考量。

太夫人这话一出口,容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里的期盼与希冀一下子消失了个无影无踪,颓然的趴下身去,将脸埋在被褥里,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看在君璃眼里,就禁不住暗叹了一口气,经过此番之事,想来某人应当会知道名声的重要性了罢?

送罢太夫人,君璃折回内室,就见容湛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将脸埋在被褥间趴伏着,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心里正想什么。

她想了想,正打算继续方才太夫人来之前的话题,又听得丫鬟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大夫人瞧大爷来了!”

我勒个去,还没完没了!君璃暗自腹诽,却也不能不让大杨氏进来,只得又迎了出去。

待君璃屈膝行礼后,大杨氏问起容湛来,“这会子可好些了?我方才恍惚听得人说已经醒了,可是真的?药吃了吗?”

君璃见问,正要回答,就听得里面传来容湛的声音:“是母亲进来了吗?奶奶,请母亲进来罢,我有话与母亲说。”

他不会又想问方才问她和太夫人的那个问题罢?君璃悄悄撇了撇嘴,到底还是请了大杨氏进去,而大杨氏来之前本来也是想亲自见见容湛,好叫容湛知道她有多关心的,反正这会儿他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也已换过衣裳了,没什么好避嫌的,闻得容湛此言,自是正中下怀,忙随君璃走进了内室去。

一见容湛,大杨氏便忙不迭表达起对他的愧疚和心疼来:“我的儿,此番你真是受苦了,我一想到都是因为我去得太慢,才害你被你父亲打成这幅模样的,我心里便自责得慌,疼得我昨儿一宿都没睡着,幸好你已醒过来了,不然午夜梦回之时,我都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姐姐了。”一边说,一边已红了眼圈,因忙解了襟间的帕子拭泪。

只可惜容湛却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径自便问道:“母亲,昨儿个我便对您说过,此番之事真不是我做的,只是当时您并不肯相信我,那我现在就再重申一遍,此番之事真不是我做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您相信我吗?”

大杨氏没想到容湛请她进来,竟是为的这个,怔了一下,才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笑道:“眼下你最要紧的,便是养好身体,况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去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不如放宽心,早日将身体养好,去你父亲跟前儿好生磕个头认了错儿,我再在旁边为你说项几句,亲生父子之间,难道还能有隔夜仇不成?到时候事情自然也就揭过去了。”

顿了顿,看向君璃,有意岔开话题道:“倒是你媳妇此番为了你,可受了不少的累,昨儿个夜里更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了你一整夜,以后你可不能再惹她伤心了,明白吗?不然可就别怪我偏心,有了媳妇忘了儿子了啊!”

奈何容湛仍跟没听见她这话似的,紧紧盯着她,固执的又追问了一遍:“母亲,此番之事真不是我做的,难道连您也不肯相信我吗?”

直问得大杨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勉强,几乎就快要挂不住,半晌方道:“我不是不肯相信你,只是铁证如山,你要让我相信你,也得拿出证据来不是?对了,我来之前你父亲才使人回来传话,说今晚上要回来用饭,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瞧你,你好生歇着罢。”说完,不待容湛发话,已逃也似的疾步走了出去。

余下容湛看着她略显仓惶的背影,片刻方近乎梦呓般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人肯相信我是清白的,娘,您要是还活着就好了,您要是还活着,您一定会相信我的,对不对…”然后再次将头埋进了被褥里,心里也越来越茫然,如今这个情势,便是自己真找到了证据,只怕也不见得就有人会相信自己罢?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你之前问我肯不肯相信你,我不是还没回答你吗?现在我告诉你,我相信你,我相信昨日之事不是你做的,你是被人陷害的,你听清楚了吗?”不用说,正是君璃的声音。

容湛猛地抬起了头来,脸上写满了惊喜与难以置信,就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片刻方颤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愿意相信我,没有骗我?”

君璃不耐烦起来:“当然是真的,我没事儿骗你干嘛!”当她多闲呢!

要是放在昨日之前,见君璃待自己这般不耐烦,容湛碍于如今正讨好她,面上虽不会表露出不悦来,心里却是会给她记上一笔的,然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君璃就是不耐烦,也不耐烦得这么好看,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像她这么好看,这么心底善良的女子,他上辈子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会让他遇上这么好的女子!

某人显然忘记了自己昨日以前还一口一个“泼妇”的在心里唤君璃,更曾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问上苍,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让他遇上这样一个老婆?!

容湛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头昏了,也不眼花了,身上的伤口也觉得不那么痛了,双臂撑起上半身,让自己离君璃更近一些后,便两眼发光的赶着她问道:“奶奶愿意相信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再不惹奶奶生气,还求奶奶告诉我,奶奶是因何这般相信我的?敢是奶奶发现了什么不成?”

以他对君璃的了解,若不是发现了什么铁一般的证据,能证明他是清白无辜的,只怕不会这般笃定的说自己相信他,若是她能将证据拿出来,当着阖府上下的面儿证明他的清白,他不但这辈子,就连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也什么都听她的!

‘以后什么都听她的’?切,她就算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某人这张嘴的!

君璃暗自腹诽,却也听出了他方才那几句话里,最后一句才是重点,问题是她现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以证明大杨氏这些年对容湛表面宛若亲生,实则包藏祸心,她若说自己之所以相信他,乃是源于对大杨氏的不信任,仅仅只是出于直觉和观察,只怕容湛一个人也听不进去,反而会百般维护大杨氏,那她以后便是将证据摆到了容湛面前,他也不见得会相信了。

说不得只能编道:“我没有证据,但我相信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昨儿个你都快被侯爷打死了,依然咬牙不肯承认事情是你所为,要知道侯爷可是你的亲生父亲,若事情真是你做的,你便是承认了又何妨,难道他还真能打死你不成?他最气的应该是你死不认错的态度,可你仍不肯承认,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屈打成招的事,所以我相信你是清白的,逼迫那个丫鬟并致其死亡的,一定另有其人。”

容湛见君璃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证据才相信的他,不由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高兴起来,道:“这么说来,奶奶其实是凭感觉相信的我了?我好高兴,奶奶竟仅仅凭着感觉便相信了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过去这些时日以来的努力,其实并没有白费?”他这会儿真是太庆幸自己之前起的那个念头了,虽然他当时立心不正,但现在他不那么想了,他决定自此便真好好儿与君璃过日子,一辈子都对她好,一辈子都听她的,方不辜负她对自己的这份信任!

如果君璃能听见容湛的心声,她便会知道容湛说这话时,是认真的,只可惜她不可能听见他的心声,是以她只是嗤笑一声,反问道:“我说容大爷,您会不会想太多了?”

容湛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的回答她的问题,脸上的高兴之色也瞬间消失了,片刻他方低声道:“其实早上你跟母亲说话时,我虽还未醒过来,却在迷迷糊糊中,将你们说的话大半都听见了的,我那时候便听见了你说心疼我‘好好儿的待在家里,祸事竟也能砸到头上,害我受此不白之冤,不但被父亲打得人事不省,还被自己最亲的人怀疑,真正是伤身又伤心,委实也太可怜了一些’,我也听见了母亲一再的让你不要生我的气,让你原谅我这一次,只不过我醒来后,一直以为那只是我在做梦罢了…我原本还以为,如果这个家只有一个人会相信我,那个人一定会是母亲,却没想到,那个人竟会是你,还是方才听你亲口对我说了你愿意相信我后,我方敢相信早上之事,并不是我在做梦,而是真的…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愿意相信我,感谢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的!”

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声音里还明显带出了几分哽咽,说完他便抬手遮住了眼睛,不想让君璃看见他眼里的泪。

昨日刚被宁平侯打时,容湛还很愤怒,还很伤心,愤怒的是宁平侯是非不分,伤心的则是在宁平侯眼里,自己这个嫡长子,他的亲生骨肉,竟然连一个丫鬟的地位都比不过,为此他当时一直都在怨天尤人;等打到后来,他觉得自己已快死了时,他唯一的支撑便是,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便是被打死了也不能承认,只要他撑到母亲出来,母亲一定会相信他,到时候就算父亲仍是不肯相信他,仍是要打死他,他也觉得值了。

却没想到,他原本以为待他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母亲不肯相信他,他才帮着君璃救了她命,如今待他已比以前好了太多的太夫人不肯相信他,唯一肯相信他的,竟是君璃这个他之前从未真心对待过的媳妇儿,且仅仅只是凭感觉,便相信了他,老天待他,终究还是不薄的!

第一百二八回 训子

更新时间:2013-11-6 14:25:04 本章字数:6804

君璃之所以相信容湛是无辜的,乃是源于对大杨氏的不相信,而并不是因为她本身相信容湛的人品和名声,却没想到,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惹得容湛对她千恩万谢,大表起衷肠来,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不过她向来不是会与自己好运气做对的人,自然不会说出她相信他的真正原因,当然,现在也不到说的时候,是以只是淡淡道:“大爷不必谢我,我只是对事不对人罢了,昨儿个若是换成别个人被冤枉,哪怕那个人是我的敌人,我觉得他是冤枉的,我也会相信他的,更何况大爷与我还算不得敌人。爱睍莼璩”

话音刚落,容湛已抬起了头来,虽然眼睛还红红的,脸上却已带出了笑意来,深情道:“我与奶奶自然不是敌人,我们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人,奶奶放心,我以后都听你的,一辈子都对你好,再不惹你生气。”

听得君璃心底是一阵恶寒,暗想这货还是与她剑拔弩张的时候更顺眼,这会儿忽然COS起深情帝来,她实在不适应啊,不过有机会不用那是傻子才会有的行为,她从来不是傻子,因偏头问道:“大爷说的都是真的,以后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容湛继续深情:“当然是真的,奶奶只管放心…”

“好。”君璃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打断了他,“我如今想留下秀巧服侍,请大爷不要再撵她出去,大爷答应不答应?”

容湛这会儿对君璃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别说只是这样一个要求了,就是君璃提出要星星,他也会想方设法去与她弄来的,闻言想也不想便点头笑道:“奶奶想留下谁就留下谁,我都听***。”一边说,一边还冲君璃眨了眨眼睛。

惹得君璃又是一阵恶寒,这货不会以后对着她时,都会像方才这样,对着她大送秋天的菠菜罢?那可真是太要命了,她要不要等他好了以后,便再在他身上练练绣工神马的呢,就不信他口味那么重,对着如此暴力的她,也能乱送菠菜!

这边厢君璃与容湛说话儿时,那边厢大杨氏的上房里,大杨氏也正与宁平侯说话儿,说的话题与二人也是大同小异。

“…侯爷,昨儿个之事,妾身知道您动了好大的气,妾身不能为您分忧,实在是惭愧至极,妾身最担心的,便是您气坏了身体,如今见您气色大好,妾身便可以放心了。妾身敬侯爷。”大杨氏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斟了一杯酒奉与宁平侯。

宁平侯的气色其实远远称不上‘大好’,换了任何一个男人,才被旁的男人戴了绿帽子,且那个旁的男人还是自己的儿子,都会气恨好一阵子的,宁平侯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向来敬重大杨氏,所以大杨氏派人去请他时,他不好不来,来了也不好对着她摆脸色罢了。

见大杨氏笑容满面的斟了酒亲自奉上,宁平侯的脸色越发缓和了几分,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后,才道:“昨儿个之事,凭是谁事先都难料到,你如何能为我分忧,又何须自责?说到底,都是那个畜生猪狗不如,做出那样不知廉耻没有人伦的混帐事儿,做了也就做了,那个畜生偏还嘴硬,打死不承认,敢做不敢当,算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孽畜,早知道他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当年他刚生下来时,我就该一把掐死了他的!”

宁平侯越说越气,再次将容湛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口一个“畜生”的,显然已经忘记他与容湛是父子,容湛若是畜生,他自己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大杨氏见状,忙起身自责道:“都怪妾身没有将湛儿教好,不然昨儿个之事也就不会发生了,还请侯爷降罪,妾身绝对半句怨言。”

话音刚落,已被宁平侯一把拉着复又坐下了,道:“‘养不教,父之过’,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况那个畜生终究不是你生的,你管得轻了旁人要说,管得重了旁人也要说,这么多年下来,也亏得是你,若是换了别个耐心稍差些的,谁知道这会儿会不会早已被那个畜生气死了?你的为人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放心,我必不会辜负你,将来也必不会委屈了咱们的潜儿的!”

一席话,说得大杨氏的心“怦怦”直跳,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经过了昨日之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封她的潜儿做世子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而是红了眼圈,哽声道:“只要侯爷能明白妾身的心,妾身便是再委屈,也不觉得委屈了。”

宁平侯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就有温情在二人之间流淌开来,显然宁平侯对容湛来说虽绝不是一个好父亲,对大杨氏来说,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