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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平侯这会儿是恼怒容浅菡,但要说疼爱,他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真疼,听得太夫人前一番话还好,听得后一番话,他就禁不住有些动摇了,语气也不自觉放缓了许多:“那母亲是个什么章程?”

太夫人一听有戏,忙放缓了声音道:“自然是设法送两个老成又懂生产一应事宜的婆子进宫去,除了服侍提点菡丫头以外,旁人见她身边有了懂行的人,要暗算她也得事先掂量掂量,再就是…东宫里从主子到下人,都明里暗里在嚼她的舌根,说她‘有个被休的母亲,女儿又能好得了哪里去’,我听了就想,要不咱们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杨氏的遗骸移回咱们家家庙里先放着,让人知道咱们家已重新接纳了杨氏,一来让菡丫头以后在宫里少被人诟病,二来将来总不能让小皇孙有个被休的外祖母罢?”

话音未落,宁平侯已断然道:“不行,此事我决不答应!杨氏做了那么多错事,还害得我…,当日就是因为她犯错太错,所以我才会给她一纸休书的,如今却要重新接纳她,岂不是在说当日错的是我,她是被冤枉的?菡儿是菡儿,杨氏是杨氏,怎么能将二人混为一谈,我绝不答应迎杨氏回来!”

这样的结果早在太夫人的意料之中,说实话,太夫人也不愿意迎杨氏回来,是以之前在东宫面对容浅菡时,只说‘兹事体大,要回去你与父亲商量’,这会子既见宁平侯毫不犹豫拒绝了,便也不再多劝宁平侯,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除此之外,菡丫头还有一个心愿,希望…潜儿能做世子,你先别急着生气,你且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生潜儿的气,又自觉对湛儿有愧,可你想过没有,还有一代,咱们家的爵位便该到头了,到时候,咱们家可就连空架子都撑不起来,湛儿如今是有了出息,可他是武官,若想出人头地,只有上战场一条路可走,如今偏又是太平年间,便是他真不怕死想上战场,那也得有战场给他上不是?这辈子估计最多五品也就到头了,至于潜儿,就算高中了,只怕连湛儿都及不上。”

“兄弟两个都不是能振兴家业的,你二弟三弟两房就更不必说了,可如今,大好的振兴家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只要咱们家能出个娘娘,成为皇子的外家,难道将来太子爷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的外家没落不成?再大胆一点想,皇太孙的身体自来便不好,菡丫头说她进宫才两个月不到,就听说已请过五六次太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成人了,若真到了到时候,菡丫头腹中的可就是太子爷实际的长子…咱们家就等着飞黄腾达罢!只菡丫头也说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潜儿做世子的基础上,她让你放心,她不会找湛儿两口子报仇,说若没有他们两口子,她也不会有今天,就当彼此扯平了,还说她将来必不会亏待了湛儿,一定扶持湛儿做到三品大员以上,算是对他让出世子之位的补偿。如此兄弟两个就都有了好前程,咱们家也有望再兴盛几十年,如今就看你怎么选了!”

若是君璃这会子在场,一定会说太夫人和容浅菡“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还扶持容湛做到三品大员以上呢,呸,正当吏部和兵部是她开的,太子什么都听她的呢?就更不必说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又生得下来生不下来尚属未知呢!

宁平侯话虽说得刻薄不过君璃,但也没好听到哪里去:“如今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菡丫头已轻狂成这样了,连带母亲这么大年纪的人,也跟着异想天开起来,也不怕传了出去,旁人笑掉了大牙?再者说了,太子爷虽羽翼已丰,可皇后娘娘生的六皇子近年来却颇得皇上宠爱与器重,文武百官都是看在眼里的,太子爷如今最大的倚仗便是他乃元后娘娘嫡子,皇上的嫡长子,乃是大道正统,若咱们家不立嫡长,反倒改立继室幼子,岂非摆明了在拆太子爷的台,让人知道连太子爷姬妾的娘家都不支持大道正统?到时候别说飞黄腾达了,不家破人亡就是好的了!”

宁平侯虽大半时候都在犯糊涂,但到底是混迹于官场多年的人,这点基本的政治觉悟还是有的,不像太夫人与容浅菡,目光从来都只对准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儿,说得好听点叫养在深闺,说得难听得就叫目光短浅,自然想不到自家不过是废长立幼,便能生出这么多事来。

太夫人当即白了脸,捂着胸口道:“这只是咱们家的家事,应当不至于上升到与朝政有关的高度罢?”

宁平侯冷笑道:“立谁做太子,也是皇上的家事,母亲难道想看到皇上改立六皇子为太子不成?”到时候容浅菡别说做娘娘,宁平侯府别说跟着飞黄腾达了,趁早一起去死的好!

“那咱们现下该怎么办?菡丫头可说了定要立潜儿的!”太夫人难得六神无主起来,“要不这样,咱们且先不立湛儿也不立潜儿,就实施一个拖字诀,好歹拖到太子爷更上一层楼之后,再说立世子的事?指不定到时候皇太孙都不在了也未可知,咱们家的皇孙可就是皇长子了,到时候再来立潜儿,谅谁也不敢再有二话!”

宁平侯闻言,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了:“母亲的意思,是让我朝令夕改,把昨儿个晚上亲口说出的立湛儿为世子的话收回去?母亲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以后我还要怎么服众?不行,此事绝无更改的可能!母亲打早便进宫,折腾到这会子也该累了,儿子便不打扰母亲歇息了,且先告退了!”说完,不待太夫人有所反应,已转身大步退了出去。

余下太夫人见他说走就走,一连叫了几声:“你回来,我话还没说完”,都不见他回来,只得“啪”的一声拍在了罗汉床上的矮几上,独自生起闷气来。

再说容湛与君璃回到迎晖院后,廖妈妈向妈妈晴雪等人第一时间迎了出来,一见二人的面,便七嘴八舌的急声问道:“大爷与奶奶没什么事儿罢?”、“太夫人没有罚奶奶罢?”、“二夫人可消停了?”

君璃心里暖暖的,笑着正要开口,不想容湛已先道:“她能不消停吗,一万两银票呢,若是换成银锭,都能够砸死她了,如今却只挨了几句奚落打烂了几样东西,便是她的了,她舍得不消停吗?”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君璃笑眯眯的接道,“关键还是侯爷今日给力,直接一锤定音说‘大过年的,此事就这么算了,别闹得一家子都不痛快’,若不是有侯爷发话,我便是赔了银子,只怕太夫人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容湛点点头:“父亲此番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本来我还以为他的宝贝女儿成了太子才人,他也会上赶着去捧那个女人的臭脚呢,幸好还有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不然咱们行起事来,也会多好多掣肘。”

君璃笑道:“可见侯爷这面虎皮还是挺好使的,既是如此,咱们更要趁热打铁,将这面大旗越发扯圆了,早早将事情解决了才是,以免夜长梦多。”

锁儿是个急性子,闻言立刻道:“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奴婢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向妈妈晴雪几个闻言,忙也道:“奶奶只管吩咐。”

不想君璃却摆手笑道:“且先不急,等三夫人那边将对牌和账本交过来后咱们再行动也不迟。”三夫人是个识时务的,想来就这两日便会将对牌和账本交过来,虽说事情已迫在眉睫了,到底也不差这两日功夫。

次日傍晚,三夫人果然使贴身的妈妈将她手上的对牌和账本都送到了迎晖院,比君璃预料的还要早一日,且那妈妈待君璃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连带迎晖院的丫头婆子们也颇为客气,早不复昔日的高傲样儿。

向妈妈几个不由撇嘴道:“先前见杜妈妈时,她的鼻孔都是朝天上出气的,我还想着她的鼻孔与大家的不一样,原是朝天上生的呢,如今方知道,原来她的鼻孔竟与大家一样,敢情也是往下生的!”

听得君璃忍俊不禁,还以为向妈妈几个不会耍嘴皮子,只会动手呢,如今方知道,向妈妈几个嘴皮子也挺利索的。

笑过之后,君璃正色道:“所以昨儿个我才会有意吩咐你们那般高调的行事,这世上很多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要咱们高调强硬到旁人一提起咱们就害怕忌惮的时候,咱们再行起事来,旁人自然不敢再等闲视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自然也就歇了!”就好比三夫人,她未必就没有与她打擂台的心思,只不过有二夫人被她踩在脚下,面子里子都丢光的前车之鉴在,所以她就算有再多的心思,如今也不敢付诸于实际行动了,而这正是君璃想要的效果。

初三初四一过,便到了各高门大户相互请吃年酒的日子,君璃虽已一年多不管家了,但她本就是管过家的人,自有一套自己的法子,才又狠狠打了二夫人的脸,最后还拿银子砸得二夫人连一句怨言都不敢说,众管事妈妈又岂有不怕的,她们再得脸再尊贵,难道还能得脸尊贵得过二夫人不成?以致君璃简直没有丝毫为难之处,便顺利又接手了宁平侯府的中馈。

初六至初九是宁平侯府请吃年酒的日子,彼时宁平侯府二小姐成了太子才人,并怀了身孕一事已在京城豪门勋贵圈里传开了,都知道宁平侯府已是今非昔比,是以到了初六,不但宁平侯府下帖子请了的客人都来了,好些没有接到帖子的人也不请自来了。

太夫人这几日虽因一直苦劝宁平侯暂时不立世子无果而满心的焦急与烦躁,但这种场合,她不出席不行,且她也不想让君璃一个人出风头,将来她岂非越发弹压不住她?于是一早便由祝妈妈和如燕等人服侍着换了赭红色百福连寿纹的锦袍,戴了琥珀嵌绿松石包银的头面,额头围了银鼠皮毛的暖帽,等客人来得差不多后,由早已侯着的三夫人等人簇拥着去了前面的花厅。

就见厅里早已是衣香鬓影,高朋满座,好些已有年头没来过宁平侯府的勋贵之家的太夫人或是当家夫人都来了,譬如东阳侯太夫人,再譬如信中侯家的太夫人和大长公主府的大夫人等,这些可都是宁平侯府素日请也请不来的贵客,如今却都来了,饶是太夫人心里再不痛快,这会子也难免得意,同时也越发坚定了要说服宁平侯暂时不立容湛为世子的念头,要知道这些贵客可都是冲着菡丫头来的,菡丫头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呢,等明儿诞下皇孙,成了娘娘以后,这些人岂非越发要上赶着自家了?

太夫人因满脸是笑的上前与来客们见礼寒暄,果然好些宾客都问到了宫里的容浅菡:“听说容才人如今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真是可喜可贺!”、“我记得还是几年前见过容才人,那时候她才这么高,却已十分出挑了,一看就是个有大造化的,果不其然如今就有了大造化?”、“您老人家可真是好福气!”

大篇大篇的奉承话,就算知道说者并无几分真心,依然听得太夫人飘飘然起来,满脸矜持的与大家寒暄着,只眼角眉梢的得意却满得几要溢出来。

不多一会儿,又有婆子来禀:“定南侯府的两位夫人携奶奶姑娘们到了”

倒弄得太夫人得意连一向不与自家往来的定南侯府今儿个都来了人之余,颇有些为难起来,不为别的,只为定南侯府正是太子薛良娣的娘家,按照辈分,太夫人不该去亲迎后者的,可薛良娣的位份又分明比容浅菡高了几级,不去迎罢,又怕薛良娣在东宫给容浅菡小鞋穿。

所幸三夫人是个知机的,见状忙自告奋勇代太夫人接了出去,让太夫人心里十分的满意,对自大年初一起便一直称病不出的二夫人也生出了几分不满了,现下府里正是用人的时候,要生病也不知道换个好日子,真是!

而一直忙活着招呼客人安排戏酒的君璃听得定南侯府来了两位夫人,其中一位还正是薛良娣的母亲,心里一直高高悬着的那块大石方落了地,之前她还真怕定南侯家今日不来人了,不然她接下来的戏,可就不好唱了,万幸薛家到底还是没有沉住气!

第二百一三回 入彀

章节名:第二百一三回 入彀

定南侯府今日来吃宁平侯府年酒的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夫人四十来岁,穿绛紫色团花牡丹通袖袄配青花八福葫芦纹的及地长裙,看起来很是端庄雍容;三夫人就是薛良娣的目光,则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鸦青色绣团花五福纹的斜襟长袍,领口袖口都镶了一圈银狐毛,系一条湖蓝色飞鸟流云刻丝长裙,牡丹上髻斜插的五尾攒珠大赤金衔珊瑚珠凤钗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颤着双翅,仿佛下一刻就会振翅飞起,整个人虽已不再年轻了,却依然漂亮得让人侧目,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只看薛三夫人,已不难想象薛良娣会是何等的美貌。

因彼此不属于相同的圈子,故今儿个还是定南侯府的两位夫人第一次来宁平侯府吃年酒,由三夫人引着进了花厅后,两位薛夫人便带了女媳上前给太夫人见礼,“给您老人家拜年了,我妯娌二人不请自来,还望太夫人不要嫌弃我二人冒昧才是!”

太夫人也是第一次见两位薛夫人,素日进宫朝拜都是定南侯夫人的事,薛二老爷只捐了个同知的虚职在身,薛三老爷倒是谋了个实缺,却只有七品,不够资格为薛三夫人请封诰命,故薛二夫人和薛三夫人虽是京城上流社交圈的红人,到底难得有进宫的资格,忙亲自起身虚扶了一把,笑道:“两位夫人客气了,两位夫人能大驾光临寒舍,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还望二位夫人以后要常来常往才好呢!”

寒暄了几句,又彼此介绍各自的晚辈,两位薛夫人带了薛家一位奶奶并两位姑娘来,太夫人忙一人赏了一支虽不名贵,却品相极好,做工也精致的琉璃莲花垂珠花样的钗子做见面礼,又与两位薛夫人介绍君璃妯娌三人并容浅莲,“这是我大孙媳君氏,这是二孙媳柯氏,这是三孙媳顾氏,这是大孙女…”

君璃妯娌三人并容浅莲忙屈膝给两位薛夫人见了礼,各得了薛二夫人一支点翠嵌宝石的发簪和薛三夫人一串芙蓉玉手钏,这发簪和手钏就比太夫人赏的钗子值钱多了,据此多少也能看出定南侯府今日虽不请自来吃年酒,对宁平侯府多少还是存了几分压制之心的,不然也不会连赏见面礼都有意压主人家一头了。

薛三夫人还一手拉了君璃,一手拉了顾氏,笑道:“大奶奶与三奶奶都生得天仙一般,竟让我不知道该夸哪一个的好了。”

君璃闻言,先就笑道:“夫人谬赞了,我如何及得上三弟妹,我每日里又要服侍长辈又要主持府里的中馈,忙得连饬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早成黄脸婆一个了,哪儿像三弟妹每日那般清闲,多的是时间打扮自己?”

顾氏也笑:“大嫂这话我可不敢领,我哪里清闲了,每日光照顾大姐儿和之哥儿都忙不过来了,得了闲还要给宫里才人主子腹中的小皇孙做贴身衣裳,哪像大嫂,膝下只得皎姐儿一个,可不就只有能者多劳了?”顿了顿,又道,“大嫂您不知道,要论顽皮,只怕几个女孩儿都未必能及上一个男孩儿,二嫂膝下也有两个哥儿呢,不信您问二嫂?”

太夫人没想到两个孙媳当着客人的面便互别起苗头来,心下恼火不已,浑然没想过这都是因自己摇摆不定一手造成的,又见薛三夫人眼珠转个不停,已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不由越发的恼火,忙低斥道:“当着客人的面儿,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没见客人都等着呢吗,还不快分头招呼客人去!”

喝得君璃与顾氏双双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分头招呼客人去后,太夫人方笑向薛三夫人道:“两个小的素日里这样吵吵闹闹惯了的,实际上感情不知道有多好,倒是让您见笑了!”

薛三夫人笑道:“您老人家客气了,一家子骨肉血亲,就是要这样亲亲热热的才好呢,没的从神儿似的做什么,反倒显得生分了。”话虽如此,眼珠子却仍转个不停,不时看人群中的君璃一眼,不时又看顾氏一眼,见二人脸上倒都一直带着笑,偶尔视线对上时,却分明一副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样子,就笑得更欢了,眼角眉梢也写满了嘲讽之意。

君璃虽一直忙着招呼客人,却也没忽略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她知道那视线是来自于薛三夫人的,趁薛三夫人不注意时,她又注意到后者除了看她,也没忘记看顾氏,便知道今日谋划之事,至少已成了六分了。

心下大定以后,又见客人已来得差不多了,君璃正打算让人去厨房看看宴席都准备得怎么样了,就有婆子进来凑到她跟前儿小声禀道:“大奶奶,亲家老太太…不是,杨家老太太携两位太太并几位姑娘来了,您看…”

君璃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杨家老太太是大杨氏和杨氏姐妹的母亲,她从未见过的所谓“外祖母”,不由暗自冷笑起来,之前大杨氏失势乃至被休时,怎么不见杨老太太上门,如今一听说容浅菡有了“出息”,便立刻上赶着来了,她终于明白杨氏姐妹和容浅菡的自私与无耻都是承继于哪里了,敢情这是家学渊源。

君璃才不耐烦管这样的破烂事儿,想也不想直接命那婆子:“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回太夫人去,看太夫人怎么说。”太夫人若是直接让撵人,她自然乐得眼不见心不所;可容浅菡终究是杨家的外孙女,杨家也是她的骨肉至亲,只怕太夫人多少会顾忌这一点,若是让人进来了,那她也乐得看好戏,也好叫京城上下都知道太子的新宠容才人的的确确有个被休的母亲,不过以太夫人趋吉避害的性子,想来应当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罢?

果然那婆子回过太夫人后,太夫人立刻便让撵人,就算她已答应过容浅菡要说服宁平侯迎大杨氏的遗骸回来,也并不意味着她就愿意再与杨家这样的人家做亲家,杨家打的主意她很清楚,不过是见容浅菡有了出息,想来分一杯羹罢了,容浅菡可是姓容的,旁人凭什么来分好处,她自家还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呢!

也是活该今日有事,那婆子领了太夫人的命,还没有出去呢,又有婆子进来禀道:“君夫人携小姐来吃年酒了…”

太夫人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这叫什么事儿,难得今儿个客人来得多,谁知道牛鬼蛇神们也跟着往前凑,若是坏了自家的酒宴,看她饶得了哪一个,说来说去,都怪杨氏,看看她的亲戚都是些什么货色…哦,还有君氏,那君家不正是她的娘家吗,且让她处理,让她与她们狗咬狗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看她饶得了她饶不了她!

念头闪过,太夫人已命人叫了君璃至跟前儿,压低了声音没好气道:“你娘家人来了,若是平日她们来打秋风,白给她们几两银子也就完了,可今日是什么日子,她们这不是摆明了扫大家的兴来吗?你立刻出去,把她们给我打发了,若是出了任何岔子,我都为你是问!”

太夫人的脸色难看,君璃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到底没有忘记压低声音:“祖母难道不知道我早已是没有娘家的人了,又何来的娘家人来打秋风?况那君夫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知道二妹妹做了才人主子之后来,她真正冲的是谁,难道祖母还不知道吗?请恕孙媳不能领这个差使,还请祖母另请高明罢!”

“你…”太夫人被噎得一窒,正要再说,又有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杨老太太与君夫人都在外面闹腾起来了,一个说自己是才人主子的亲外祖母,一个说自己是才人主子的亲姨妈,又是大奶奶的母亲,凭什么不让她们进来…整好又有客人上门,已被客人瞧了去,还不知道待会儿会传出什么话来,还求太夫人示下该怎么做?”

太夫人闻言,越发气了个半死,可见君璃摆明了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知道她不怕容浅菡丢脸,指不定还巴不得容浅菡越丢脸越好,只得叫了三夫人上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低喝道:“还不快去!”让三夫人打发杨家人和君家人去。

三夫人虽也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可她到底不敢像君璃那般光棍,明着违抗太夫人的命令,只得屈膝应了一声,满心不情愿的去了。

太夫人方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方才已有客人亲眼瞧见了杨家人与君家人是如何在宁平侯府角门外哭闹撒泼的,这会子客人进来以后,虽不至于当着主人家的面说此事,压低了声音与自己交好的人窃窃私语却是免不了的,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多一会儿,竟有大半的客人都知道了,都觉得这会子虽还不知道宁平侯府今日请的戏班子会唱什么戏,但不管什么戏,一定精彩不过眼下这一出。

所幸三夫人到底赶在开宴之前回来了,压低了声音向太夫人禀道:“我以过几日定会专门下贴请她们两家人上门来单独小聚为由,总算将她们都打发了,还请母亲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太夫人虽不甚满意三夫人打发人的借口,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得摆手令三夫人招呼客人去。

君璃觑见太夫人的脸色在三夫人回来之后好看了不少,估摸着杨家人和君家人已被打发了,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是不在乎她们来闹事,更不在乎容浅菡的脸面名声,可却不喜欢自己一早计划好的事有任何出现变数的可能,如今总算将这可能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今日的宴席照例摆在照妆堂的花厅里,不过因着今日人多,连穿堂都摆了几张黑漆楠木卷边八仙桌,每张桌子上还供着几支梅花,花厅壁角则放着少着红箩炭的银盆,连接花厅和方才招呼客人的小厅的廊檐杆上都垂了厚厚的夹棉竹帘,以作避寒,等众宾客过来以后,丫头们打打起了花厅的帘子,便有一阵暖香扑鼻而来,一派富贵天成。

因天气寒冷,今日的主菜是一品汤锅,热气腾腾的摆在每张桌子的当中,冷盘热盘烫菜都拼在一块,花团锦簇,雾气缭绕,让人看了就有几分食欲。

待大家三三两两落座后,太夫人先端了一杯酒起身敬大家:“多谢诸位今日赏脸光临寒舍,老婆子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还倒杯示意,算是开了宴。

大家便也纷纷举起了筷子。

这种场合,别说君璃妯娌几个了,连三夫人都是没有位子的,都得忙着招呼客人,不过这倒是正合了君璃的心意。

一时宴席过半,丫鬟开始上热汤了,人群里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你这奴才怎么搞的,连个汤都端不稳,竟洒了我一身,宁平侯府可真是好家教!”

众人忙都循声望去,就见薛三夫人已站了起来,正满脸怒色的指着地上一个丫鬟骂,她的衣裳和裙子上,则明显多了几块污渍,显然是那丫鬟不小心,将汤洒在了她身上,也难怪她窝火。

那丫鬟知道闯了祸,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都是奴婢的错,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薛三夫人岂是好相与的,饶那丫鬟认了错,依然不依不饶,怒声道:“你轻飘飘一句知错了,就可以把事情揭过去了?那我弄脏了的衣裳怎么算?这可是宫里良娣主子赏下来的年礼,便是卖了你这丫鬟,也赔不起我一片衣角!”

一旁顾氏看至这里,忙上前赔笑说道:“薛三夫人还请息怒,下人不懂事,我这便让人拉了她下去狠狠打她的板子便是,倒是您的衣裳是我们府里丫鬟弄脏的,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整好儿前儿个我们家才人主子才赏了我一匹今年新贡上的刻丝,据说连宫里好些主子娘娘都没有,您若是不嫌弃,我待会儿便让人送去让您的丫鬟收着,算是聊表我的一番心意,未知您意下如何?”

薛三夫人膝下只得薛良娣一个亲生女儿,再就是有一个庶子养在膝下,可以说薛良娣就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在定南侯府安身立命,旁人不敢小瞧了她去的最大倚仗,可想起年前进宫探望薛良娣时,她那满脸掩饰不住的委屈和幽怨,还有无人时对容浅菡这个太子新宠咬牙切齿的咒骂,薛三夫人便对宁平侯府恨得牙痒痒。

然薛良娣虽入宫早,在东宫的位份也仅次于太子妃,却至今膝下犹空,别说儿子了,连个女儿都没有,在对上容浅菡时,多少又有几分没底气,今日宁平侯府摆年酒,薛三夫人本来不想来的,还是想着一来可以亲自过来探探宁平侯府的虚实,看能不能侥幸找到破绽打击容浅菡,二来也有趁早与宁平侯府套近乎的意思,所以才勉强来了。

来了以后,见宁平侯府虽说是没落了,瞧着也是一派富贵景象,来捧臭脚的人更是不少,便多少有几分不痛快,谁知道宁平侯府的下人还不长眼弄脏了她的衣裳,容浅菡的亲嫂子随即又抬出容浅菡来打她的脸,说什么赔她一匹‘连宫里好些主子娘娘都没有的’衣料,这不摆明了在打她和薛良娣的脸,说薛良娣如今连个小小的才人都不如吗,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因冷笑说道:“连宫里好些主子娘娘都没有的衣料,我如何敢受用?容三奶奶还是留着自己用罢,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失陪了!”说完拂袖便欲离开。

急得一旁陪着东阳侯太夫人等辈分高的客人坐席的太夫人忙亲自过来,如此这般劝了薛三夫人一通“她小孩儿家家的不会说话,您别与她一般见识…”云云,又叫了君璃过来亲自服侍薛三夫人去更衣后,薛三夫人方怒气稍减,冷着脸随了君璃去后面更衣。

余下太夫人则在心里将顾氏骂了个半死,平日没见她这么轻狂这么不识大体呀,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见才人主子得了太子爷的宠,便抖起来了?那她可得趁早打消了顾氏的气焰才是,不然指不定又是一个君氏!

再说君璃一路奉承着薛三夫人去了后面特意辟出来更衣的地方后,便侯在了外面,只她如今到底是当家奶奶,琐事繁多,又如何能一直服侍着薛三夫人?等了半晌,都没等到薛三夫人出来,又有婆子找了过来,说前面有事等着她示下,君璃无奈,只得留了自己的丫鬟等在外面,急急忙忙去了,说是处理完了事情便即刻过来,让其代为向薛三夫人赔罪。

所以等薛三夫人换好衣裳出来时,就见君璃早已不知了去向,只余下一个十六七岁,生得杏眼桃腮的丫鬟侯在外面,一见她出来,便屈膝赔笑道:“才有婆子来寻我们大奶奶,说是前面有事情等她示下,我们大奶奶无法,只得去了,说是处理完事情即刻便回来,还请夫人恕罪。”

薛三夫人见君璃如此轻慢自己,本来要发火儿的,冷不防却想到,这丫鬟是容家大奶奶的丫鬟,而容大奶奶与容三奶奶一看便是不合已久的,连在客人面前都忍不住要互别苗头,指不定这丫鬟知道容浅菡那贱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呢?

因临时改变了主意,和颜悦色的道:“容大奶奶主持中馈,琐事繁多,今日贵府又宾客盈门,她的确走不开,我虽不主持我们家的中馈,多少也知道一些,不会放在心上的。”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是家生的还是外面买进来的?服侍你们大奶奶几年了?”

那丫鬟便一一告诉了薛三夫人:“奴婢名叫锁儿,今年十七岁,是我们大奶奶的陪嫁丫鬟,打小儿便服侍我们年,如今已有十多年了。”

薛三夫人便又道:“早就听说宁平侯府的园子是京城一等一的好,只方才过来时,我心里有些个烦躁,也没来得及细看,你不如引着我细细看看去?”

锁儿面露难色,“可是我们大奶奶等会儿回来找不见夫人,定会怪罪于奴婢…”

话没说完,薛三夫人已道:“我自会向你们奶奶解释说是我要去逛园子的,你只管带路便是,她不会怪罪你的。”

锁儿这才犹犹豫豫的应了一声“是”,引着薛三夫人往园子里逛去。

薛三夫人一路走,一路问锁儿道:“对了,你们家才人主子没进宫前,住的是哪里?想来应当是处极好的地方…我听说你们家才人主子一向身子弱,去年更是大病一场,若非及时送回老家将养,只怕这会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她到底害的什么病,竟连京城的太医都治不了…可见除了京城,其他地方也还是有好大夫的…也是你们才人主子有造化,好容易身子骨好了一些,偶尔出去散淡一次,竟也能遇上太子爷…”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锁儿先还只是听着,听到后来,便忍不住了,小声说道:“其实我们才人主子被送回老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推了当时正怀着身孕的我们奶奶一把,差点儿害得我们奶奶一尸两命,侯爷震怒,这才会送了才人主子回老家去的…”话才说了一半,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捂住了嘴巴,满脸哀求的看着薛三夫人,“奴婢什么都没说,求夫人垂怜。”

薛三夫人笑得一脸的柔和,安慰锁儿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方才说的话告诉旁人的,不过你们奶奶可是容才人的长嫂,容才人竟也敢推她?”一面说,一面看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后者便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锁儿手里。

锁儿先还要推辞,架不住那丫鬟死命要给,只得半推半就的收了,吞吞吐吐道:“二小姐…才人主子与我们大爷并非一母同胞,才人主子的母亲又做了不少对不起我们大爷的事,事情被揭穿以外,才人主子的母亲便被休了,才人主子把这一切都怪到了我们奶奶头上,恨不能即刻要了我们奶奶的命…我们奶奶这些日子正发愁呢,才人主子向来是个不容人的,看不得任何人比她强,压在她头上,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我们大爷和奶奶呢…”

薛三夫人正待再问,冷不防就听得有争吵声自花丛里隐约传来:“…大嫂别以为傍上了薛良娣的母亲,才人主子和我们就会怕你了,薛良娣位份是比我们才人主子位份高不假,可架不住才人主子肚子争气,等才人主子生下小皇孙后,妥妥一个良娣是跑不了的,到时候连薛良娣我们良娣主子尚且不会放过,更何况你?你当初是怎么对待我们夫妻兄妹的,就等着我们百倍千倍的还与你罢!”

“我几时要上赶着去捧薛三夫人的臭脚了?我不过是奉祖母之命,略尽地主之谊罢了,说来方才那丫鬟可是三弟妹陪房的女儿,三弟妹却让人泼了薛三夫人一身,到底是何居心,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交出管家大权…我们爷才是嫡长子,就算才人主子怀了太子爷的骨肉,那又怎么样,我们不怕你们,还有祖母和父亲那里,我就不信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你们为所欲为!”

“祖母和父亲不会看着我们为所欲为?哼,等才人主子除了薛良娣,成为太子妃以下的第一人,将来再成为贵妃娘娘后,你看他们会不会!”

这两个声音都颇熟悉,薛三夫人只听了几句,已约莫听出二人一个是容大奶奶,另一个则是容三奶奶,本来她还不确定的,却见锁儿一听得二人的声音便满脸的惊慌,张口欲提醒二人,忙向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眼疾手快上前捂住了锁儿的嘴,只锁儿到底还是发生了一些声响,惊动了花丛中的二人,很快便各往一个方向去了。

等二人走远后,薛三夫人才示意自己的丫鬟放开了锁儿,阴测测的低声向锁儿道:“方才之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当然你要告诉你们奶奶也可以,但别忘了提醒你们奶奶也烂在肚子里,我相信你们奶奶是聪明人,懂得什么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家良娣主子近来是不若你们家那下贱的才人主子得宠,但要捏死你们主仆,仍比捏死两只蚂蚁难不了多少,你记住了?”

锁儿惨白着脸瑟瑟发抖,一副吓得魂飞天外的样子,点头若捣蒜:“记住了记住了,奴婢除了我们奶奶,谁也不会告诉,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薛三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则暗暗发狠,好你个容浅菡,我们良娣主子还没找你的麻烦,你倒已计划着要算计她取她而代之了,你不就是仗着你肚子里那块肉呢,没了那块肉,我看你还有什么好张狂的!

那个悫字,汗,我知道不对,可我实在不知道对的那个怎么念,本来12点半就可以更新了,查了快一个小时,依然没查到,如果哪位亲知道,说一声可好?O(∩_∩)O~

1点44分时,总算查到正确的了,嗷

第二百一四回 联手

章节名:第二百一四回 联手

晚间送罢客人后,连二奶奶和顾氏不过只是帮着招呼了一下客人,都累得够呛,就更别说年纪比她们大了十几岁的三夫人和主持整个大局的君璃了,偏太夫人一个真正上了年纪的人反倒精神极好,再四嘱咐了君璃等人:“明儿个来的客人只怕比今儿个只有多不少,你们都得继续给我打点起精神来,决不能出任何岔子,等忙过了这几日,我自然赏你们!”等语后,方打发了她们,单留了宁平侯说话,话题无外乎仍是让宁平侯缓立世子。

宁平侯白日也被来宾们捧得有些个飘飘然,这样的盛况,于他于宁平侯府来说,已经是多年不遇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也会有普通人都有的虚荣心,心里也不是就真没有想过等容浅菡当了娘娘以后,他可就是国丈了,到那时看还有谁敢小瞧他小瞧宁平侯府!

不过宁平侯虚荣归虚荣,过了元宵便立容湛为世子的决心却是从没动摇过的,一来此举有向太子爷和太子妃表忠的意思,让太子爷尤其是太子妃知道,就算自家女儿做了太子才人还怀了身孕,却从不敢有非分之想,也是有保全容浅菡和她腹中孩子的意思在内;再就是宁平侯对容湛是真愧疚,想补偿他想为他正名,也是真厌恶容潜和大杨氏,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年,是绝不愿意看见容潜出头,有机会再压到容湛头上的,远的不说,只说今日知道容潜才是宫里容才人的胞兄后,好些人都捧着容潜,若是真立了他做世子,将来容浅菡再当了娘娘,容湛及其妻小还能有命在吗?

所以无论太夫人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以孝道威压,母子俩一直僵持到落钥时分,宁平侯都死不松口,直将太夫人气了个半死,极不耐烦的打发了宁平侯,打算明晚再接再厉。

与此同时,容湛陪着皎皎玩得小家伙都累极睡着后,自己也梳洗完在床上等了一会儿了,依然不见君璃进内室来,只得披衣下床去了外间,压低了声音向君璃道:“都这个时辰了,各房各院都该落钥了,三弟妹仍没来,今儿个怕是不会来了,奶奶忙了一日,且早些歇着罢,明儿还有的忙呢。”

君璃知道皎皎已经睡了,也压低了声音道:“且再等等罢,万一三弟妹已在来的路上了呢?你若是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容湛闻言,腆着脸撒娇道:“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而且我们都好几日没有那个了,我想你了…”说着拉了君璃的手往自己身下探。

彼时屋里虽没人,外间的宴息室却是有人的,君璃缩手不迭,嗔道:“瞧你那点出息,也不怕丫头们瞧见了笑话儿…”话才起了个头,就听得外面传来值夜的坠儿压低了的声音:“奶奶,三奶奶来了!”

君璃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道:“快请起来。”说完起身将容湛往内室推,“你守着皎皎去,她近来觉轻,若是等会儿醒了不见人,只怕又得哭半个时辰。”不待容湛答话,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消失在了帘后。

容湛虽欲求不满,也只得摸了摸鼻子,进内室守着女儿了。

君璃去到宴息处等了片刻,就见坠儿引着一个身穿深青色坠珠缎面斗篷,连头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人进来了,等来人接下帽子解开斗篷后,果然不是别个,正是顾氏。

顾氏穿一身半身不旧的家常衣裳,头发也只简单挽了个纂儿,戴一支银钗,见君璃还穿着见客衣裳,临窗榻上的矮几上也摆了两盅茶,便笑了起来,道:“大嫂就这般肯定我今晚上一定会来?”

君璃请她坐了,才笑道:“我也不敢肯定,只是想着三弟妹才帮了我的大忙,我却无以为报,难免有些个不能安枕,所以就抱了侥幸的心理等着三弟妹,不想竟真让我等着了。”说着提起几上的小茶盅给顾氏添了热茶,才正色道:“如今事情已成了八分了,三弟妹到底想要什么,总可以告诉我了罢?若我能做到,决不推辞!”

顾氏端起茶盅浅啜了一口,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既然大嫂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希望过了此事后,大嫂能说服大伯,主动向侯爷提出分家,不说将二叔三叔两房也分出去,至少将我们一房分出去,一应财产我都可以不要,未知大嫂意下如何?”

“只是这样?”君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顾氏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竟只是想分家出去单过,不由满脸的惊诧与不可思议。

自年三十晚上与容湛下定了决心要做世子之后,君璃便暗暗谋划开了,年初一一大早便不留情面的收回二夫人手中的对牌和账本只是第一步,除了打二夫人的脸,杀鸡给猴儿看以外,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为了方便接下来行事,不彻底收回管家大权,有些事还真不方便。

等到三夫人也将自己手中的对牌和账本送过来以后,君璃便吩咐晴雪向妈妈等人忙活开来,先是定了请吃年酒的日子,做了一系列布置,然后再使了人去定南侯府周边打探,又有意放了一些风声进去,其目的便在于激得定南侯府的人尤其是薛三夫人亲至宁平侯府,君璃事先已打探清楚了,太子有正式名分的姬妾里,除了薛良娣的娘家在京城以外,就只有另一个才人娘家也在京城,后者只是家里的庶女,家世又低微,不比薛良娣在东宫位份既高,娘家又得力,要收拾区区一个容浅菡,还是很容易的,这便是所谓的“借刀杀人”了。

如此到了初五,也就是昨日,君璃因想着今日来客必定不少,自己一个人势必忙不过来,便叫了二奶奶和顾氏一道去议事厅议事,请二人今日帮着招呼一下客人,以免闹了笑话儿。

等议完事后,君璃正要离开,顾氏却叫住了她,说有几句话要单独与她说。

二奶奶是个乖觉人,见顾氏出言留下君璃,眉眼间颇为不善,只当是顾氏仗着宫里容浅菡的势,要警告君璃几句,避之不迭,胡乱说了一句:“两个小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就领着自己的丫头婆子急匆匆离开了,摆明了不想趟这滩浑水。

余下君璃也只当是顾氏要挑衅自己,遂似笑非笑的看向顾氏,等着她开口,不想顾氏却先将一众服侍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了自己的心腹妈妈在侧,又请君璃也将其他人打发了,只留了心腹后,才缓声开了口:“大嫂这几日当是忙着在想要如何扳倒容浅菡,让她以后再不能兴风作浪,永绝后患罢?”

惊得君璃差点儿当场变色,暗骂起自己也太大意来,竟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老话都忘记了,还是极力自持着,才没露出破绽,笑着正要答话,不想顾氏又道:“若大嫂不嫌弃我愚钝,我倒是很愿意为大嫂分忧,只求事成之后,大嫂能答应我一件事。”又再四保证自己的要求绝不会超出君璃的能力范围以内,绝不会让君璃为难。

君璃其时虽已想好明日薛三夫人来了以后,自己该如何行事了,说穿了不外乎挑拨离间,挑起薛三夫人的怒火,借薛良娣的手对付容浅菡,但她就算计划得再周密,效果也绝不会有容浅菡的嫡亲嫂嫂亲口说的话来得有说服力不是?而旁人又怎么可能想到,连容浅菡的嫡亲嫂子都会算计她,不想让她母凭子贵,出人头地?

顾氏又在一旁说,若君璃不相信她的话,不相信她的诚意,她今日可以将一双儿女送到迎晖院,任凭君璃送到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去,等看了她的实际表现后,再将一双儿女还给她不迟。

君璃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如何做得出拿人家儿女做要挟的事,因决定相信顾氏一次,选择了与顾氏合作,于是方有了今日二人当着薛三夫人的面儿,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好让薛三夫人相信容湛一房与容浅菡兄妹早已是水火不容那一出,也有了之后在花园里,薛三夫人“无意”听到二人争吵那一出,当然,在后一出戏里,锁儿也是功不可没,没有她的出色表现,薛三夫人又怎么会那般轻易便入了二人的彀?

只是顾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却只是为了分家出去单过,实在让君璃有些个难以置信,因不确定的又问道:“三弟妹真只有区区这样一个要求?莫不是我听错了?”她原本还以为,顾氏要让她帮着与容潜和离,并带走一双儿女呢,毕竟顾氏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是真爱,可和离大归的女子,却是不能带子女离开的,子女只能算夫家的人,以后甚至不能再认自己的亲生母亲,却没想到,顾氏竟还愿意与容潜过下去!

顾氏见问,苦笑了一下,才低声道:“大嫂没有听错,我的确只是想请大伯和大嫂主动向侯爷提出将我们一房分出去单过。我们三爷的性子,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从来没什么坏心,只是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所以才会被人给误了,以致如今钻了牛角尖,以为自己还有当世子袭爵,为自己母子报仇雪恨的可能,之前他的倚仗是侯爷还没将他分出去,而他有儿子大伯和大嫂却没有,只当这样他便还有希望,如今他的倚仗则是宫里那位所谓的才人主子,只怕这会子还做着容浅菡做了娘娘,他跟着飞黄腾达的美梦!”

“可我却不想过这样日日沉浸在虚幻世界里的日子了,且不说有大伯大嫂在,他的这个梦根本没有几分实现的可能,只说他还什么都不是时,就敢与父妾有染了,我如何还敢奢望等他真当了侯爷后,会不做出更荒唐更无耻的事来?我不想我的儿女们有那样一个父亲,不想他们将来长大后以有那样一个父亲为耻,所以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直接将他的美梦戳破,将他从天上打回地下,回到现实生活当中来,那样他自然也就知道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了。还有容浅菡,就凭她那骄矜恶毒的性子,在宫里那个遍地都是人精的地方,她又能走多远?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连累了我们,既是如此,还不如一早便绝了后患的好。”

“可分家的话却不能由我提出来,不然不但三爷那里我没法儿交代,便是我的父母亲人那里,我也没法儿交代。三爷终究是我的丈夫,是我一双儿女的父亲,我可以使手段让他按照我为他铺的路去走,让他变成我想要的样子,却不想他心里恨我,不想与他后半辈子变成一对怨偶;我的父母给了我生命,养我到这么大,对我千娇百宠,丝毫委屈也舍不得我受,我也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这个恶人,我想来想去,都只有大伯和大嫂来做才最合适,也只有大伯大嫂才做这个恶人,才能让他彻底死心,还请大嫂原谅我的这点小心思!”

顾氏一席长篇大套的话,说得君璃渐渐升腾起几分对她的心疼与不值来,所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大抵就是说的顾氏现下的情况了,明明容潜做了那样对不起她的事,明明容潜早已变得连她这个枕边人都快不认识了,她却依然还想着要与他好好过日子,还想着要与他白头偕老,也许这便是所爱非人的悲哀之处?

顾氏从头至尾都没有哭,君璃反倒有了几分鼻酸,她忙借喝茶的动作掩饰了一下,待那几分鼻酸过去以后,才放下茶盅,低声问顾氏道:“难道三弟妹就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家,离开那个负了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