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庄肃在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一向做事得力,还曾外放治洪,怎么会突然被治罪呢?长宁对这位总是自称是她师兄的少卿大人很有些好感,那一瞬间她简直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庄大人因为什么被治罪了?”

“孟之州在大理寺中毒,以致边疆延误,怎么会简单地就算了。”沈练淡淡地说,“大理寺肯定要有人对此负责。今晨一早例会,皇上责备大理寺,庄肃顶了错,所以被治罪了。他暂时留在家里,不会来大理寺,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禀报我。”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赵长宁,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走了。

长宁走在青石板路上,脸色变得越苍白起来。本来孟之州的事不该由庄肃管的,是庄肃怕她无法对付孟之州,才帮了她的忙,却因为帮她而被治罪了!孟之州是她主审,就算治罪,也应该是治她的罪啊。

所以,方才沈练才那般看她。因为其实,应该被治罪的是她。

她在大理寺的朋友真的不多,沈练对她一向冷淡,季大人又从未曾教过她什么。唯有庄肃时常关切她,也对她极好。

不该由他来为自己顶罪的!

长宁大步走出大理寺。来往的人,有的已经知道庄肃被治罪的事了,她听到了细细的议论声,将这些声音都抛在了身后。躬身进了马车里,让车夫去皇宫。

到了皇宫下马车,长宁一路进了三道大门,养心殿外,她撩了衣袍跪下:“微臣赵长宁有事求见。”

四周这么静,宫人侍卫站在门口守着,无人理会她。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刘胡从里面出来了,走近几步,对赵长宁说:“赵大人,皇上说了,您现在必然是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回去清醒一些再过来,他现在不见您。”

长宁闭上了眼睛,纹丝未动。

刘胡直叹气:“大人,此事已了,您何必再来呢!”

长宁一字一顿地道:“劳烦您通传一声,我想见他。”

刘胡又进去了。

大冷的天,雪还没有化干净,地面冻得跟冰一样,很快就穿透了棉裤刺进了骨子里。她抬头看着养心殿,这座宫殿突然显得巍峨壮观,琉璃瓦覆盖着残雪,朱红的宫墙因岁月的漫漶呈现微旧的色泽。翘角飞檐,仙人指路。

帝王的威严。

刘胡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了,长宁却直直地跪着不起。

里头朱明炽在批折子,头也没有抬。

刘胡躬身禀报:“…赵大人不肯离开。奴婢估摸着,赵大人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走的。”

朱明炽放下笔,道:“你去告诉她,朕今天不会见她的,要跪也随她。”

北风吹在背上,长宁冷得脸已经没有了什么血色。她不是不知道朱明炽这时候不愿意见她,朱明炽毕竟是帝王,他要为政事考虑。但她愿意顶罪,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错,而不是庄肃的。再者,庄肃就算有罪,也绝对罪不至被降职。

前来觐见朱明炽的人来了又去,甚至乔伯山看到长宁跪着,还颇为友好地给他打了招呼。自从章若瑾有孕之后,这厮看什么都是笑眯眯的,直到他看到赵长宁仍然僵着一张冷脸,才讪讪地收回了笑容。

“赵大人,等我孩儿出生后,你可一定要赏脸来喝红蛋酒啊!”乔侯爷走前对情敌叮嘱了一句,才迈开步子离开。

赵长淮今日也有事来见朱明炽,本来是要进殿内的。结果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外面跪着,脚步才顿住了。

“长兄,你如何跪着?”赵长淮走到她面前,眉头皱着。

长宁才慢慢抬起头,看到是自家穿着正式朝服的二弟,道:“无事。”

“怎么会无事!”赵长宁单足在她面前蹲下,说话严厉了一些,“你什么身子,禁得跪吗?”

她一个弱女子,身体又不好,怎么能跪。

她却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赵长淮看到她倔强,真想干脆伸手抱走算了。他看她白得微透的脸色,羸弱的肩膀,心里就一股股的焦躁。他这个姐姐…分明就是要护着的,偏偏犟得很,还不要他护着。

他压低了声音:“我要进去见皇上,我会为你求情的。”

长宁听到这里笑了笑,她说:“多谢,”但又道,“不用了,不是求情的事。”

赵长淮没有听她多说,站起来走进了大殿内。他要给朱明炽汇报这三个月各地税收,因填补军饷造成的国库虚空等情况。朱明炽听得揉眉头,军费开支不可省,游牧民族战斗力彪悍,不打击的话,稍微放松一些他们又能喘气,卷土重来。

当年太祖花了多少时间才将蛮夷驱逐出中华大地,但国家已经民不聊生满目疮痍,所以防边疆是重中之重的事。

赵长淮顿了顿,道:“皇上,微臣不知长兄是哪里惹了您不快。只是,她在外头跪着她又一向身子不好…”

朱明炽道:“朕没有让她跪。这事你不必管。”

他不能见赵长宁,他知道赵长宁想做什么。

赵长淮知道惹朱明炽不高兴并非明智之举,只是想到她在外面跪着,还是舍不得。撩袍跪了下来:“陛下,微臣这哥哥一向身子差,膝盖有旧伤。说来这还是因为微臣的缘故,微臣不忍心看到此,倘若哥哥是受罚的,微臣愿意替她受罚…”

朱明炽漠然抬起头,这时候他的目光冷冰了许多。

赵长淮这个人他很重用,因为知道他聪明。这个人对别人的事一向独善其身,避而不及,非常的冷淡。当年他二叔出事的时候,可从来没见他给赵承廉求情过,别说求情了,他连提都没提过。

怎么赵长宁就不一样了,他变得特别急躁,就因为是兄弟的缘故?假如是…赵长淮知道些什么呢?

虽然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人家毕竟是亲兄弟,朱明炽还是忍不住多疑。他就是这么个人,冷淡道:“这事你不该管。退下吧。”

赵长淮自然知道帝王已经不快了,不能再多说了,否则适得其反。他只能应了是,从地上站起来告退离开。

到门外,赵长淮见长宁跪着,叹道:“我随时叫人注意宫里,你小心些。”

长宁抬头颔首,看到弟弟瞧着自己的目光,实打实的是很关切的。她觉得这个弟弟倒也还不错,不枉费她小时候忍他这么多年。

赵长淮离开后不久,刘胡就从里面出来了。

朱明炽终于答应见她了。

朱明炽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堆得跟小山一样。在赵长宁进来的时候,他搁下了笔,往后仰靠了一些。

未等长宁说话,他就淡淡开口了:“朕不想见你,你知道为什么吧?”

长宁应是:“微臣明白。”

“朕听你二弟说,你有腿疾,才没叫你在外头跪着。”朱明炽说,“既然你明白,便知道不能说。”

“微臣必须说。”长宁叹道,“孟之州的事,是微臣主审,就算是降罪也应该是降微臣的罪,而不是庄大人。”她跪了下来。

朱明炽只看着她,淡淡说:“长宁,不要为难朕。”

他一顿:“你知道朕不可能治你的罪,莫要——拿你自己来说事,朕也不接受威胁。”

赵长宁知道他自是君主,就说:“微臣绝不是拿自己来威胁,只是公道自在人心,皇上倘若真的治罪与庄大人,而饶恕了微臣,恐怕言官也会颇有微词。何况孟大人被毒害一事,大理寺本非防范严密的地方,中毒这事非我等能料得到的,皇上倘若就因这件事让庄大人降职,恐怕朝政不服。”她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朱明炽听了,就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朕饶恕庄肃吧。”

“皇上三思,此事绝不是为了微臣的一己私欲。”长宁又道。

“让朕重新考虑也可以,只是,你得替朕做一件事。”朱明炽见她恐怕不得罢休,突然有了个想法,就慢悠悠地说。

长宁自然不犹豫:“皇上但说无妨。”

半柱香后,当她站在御膳房的灶台面前,面前摆了些刀具时,难免的,长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君子远庖厨。

她虽然不是君子,却是当君子养大的,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半点厨事都不会。

而朱明炽的要求真的很简单:“你给朕煮一碗面,揉面做面都不假他人之手,你要是做出来了,朕就答应你考虑一下。”

这对别人来说,大概是挺简单的事吧。长宁瞧着那些佐料,却生出一种不如回去继续跪的感觉。她也不是没看过一些文人雅士的烹调雅集,问题是那全是理论知识,从理论知识转化为实际成品,真的是件很难的事。

赵大人抓起了案板上的一个萝卜,在旁边的水盆里清洗。

专供帝王膳食的御膳房一共十六灶头,御厨都被赶出去了,一个都不留给她打下手,真狠。只有怕她作弊,朱明炽派了个小太监在门口监督她。

长宁洗完萝卜后放在案板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萝卜…需要削皮吗?

假如…需要的话,刚才她为什么又要洗呢。

赵大人盯着萝卜陷入了沉思。

赵大人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从没有做过面条,但是根据记得的食谱,她还是很勉强地做出一碗萝卜丝炒牛肉面。至于味道如何天才知道,她将面条放在托盘上,像模像样地洒了点葱花,道:“端走吧。”

养心殿内,刘胡用银针试了毒,再端给了朱明炽。

朱明炽看到的时候,分明地挑了挑眉,就是知道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估计连菜刀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才让她去做碗面条的。想来面条的难度这么高,她缝个衣裳笨手笨脚的,应该不会做。

人家居然像模像样地端上来了。

不愧是探花郎,连厨事都能无师自通。

朱明炽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长宁,才用筷子挑起了面条。

还是觉得有点不同,毕竟是赵长宁做的面条。

他分明地用眼角余光看到她转过头来了,看着他挑起了面条。

朱明炽嘴角微勾,然后把面条含进嘴里。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咸!好咸!她究竟放了多少盐,一罐盐吗?是不是当宫里的盐不要钱所以随便放?

果然,空有其表,空有其表!

无奈朱明炽再怎么觉得难吃,他也不会崩的。把面条吞了,灌了一大口茶水才咽下去。还没等他说什么,长宁就道:“陛下,面条我也做了,您也吃了,我说的事您也应该答应了吧?”

朱明炽还是有点绷不住了,差点说:来来,你自己尝尝什么味儿。想想还是算了,不要打击她,万一她以后就不愿意做了呢。

“朕方才只说考虑,既然面条做出来了,朕自然会考虑的。”朱明炽放下了筷子淡淡说。

又向刘胡招手:“给朕再上一杯茶来。”

长宁哪里不知道他是敷衍的,她缓缓几步走到朱明炽面前,轻声说:“陛下,天子一言九鼎,想必不会食言的吧?微臣为了您,可连厨都下了。”

“女红针黹,灶头主家。”朱明炽淡笑说,“朕娶了你可是会后悔的,每个都这么吓人。”

“陛下,”长宁忍耐地说,“微臣也没说过要嫁给你。”

自上次行刺,他救了她之后,似乎朱明炽言语上亲和了许多。

朱明炽一用力就把她拉过来,然后吻她,唇舌上的咸都让她好生感受一下。从她嘴里夺得甜蜜柔软和湿润,非常亲密。她大概没想到朱明炽突然来这么一遭,直到他放开她。

捏着她的手腕并在胸口,注意到她指尖儿还有点白色的面粉。朱明炽说:“这还不算嫁人了,如何才算?非要朕三礼六聘的娶你不成?你要是想当然也可以,朕不在意,只看你在不在意了。”

长宁自然不会说反驳的话,开玩笑,要皇帝给她三礼六聘,她是要当皇后吗?

他把手指上的面粉轻轻给她拍去,道:“既然有腿疾,更不能动不动就跪了。疼不疼?”

替她揉了揉膝盖,注意到她的腿反射地一动,行军多年眼睛毒辣,立刻知道是伤着了,又叫刘胡取药膏来。

这晚他没让她走,屋内燃着三四根手臂粗的红蜡烛。

幔帐低垂,她又被抵在龙榻上低喘,被炽热的胸膛包围,因此没有半点冷意。两人一开始干柴烈火,她也被烧得意识模糊,但大概还记得问他:“陛下,治罪我,不关庄大人的事…”

男人在这时候哪记得别的,含糊了一声,抓住她的腰又作弄她。

半夜才偃旗息鼓,他闭着眼躺在她身侧。

长宁静静看着他,注意到他额头的疤,她突然伸出手,缓缓地摩挲那条疤。朱明炽眼皮微动,但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懒洋洋地嗯了声:“丑吗?”

不丑,他的五官很英俊,就是偶尔看着挺凶的。

“还好。”她老实回答,然后问,“您这个疤怎么来的?”

朱明炽将她往怀里带一些,说:“嗯,小时候,跟朱明熙打架弄的。”

“您跟朱明熙打过架?”其实赵长宁很避免在他面前提朱明熙,这个人,他也许没有死,他还活在某处,他可能随时会回来报仇。

但是朱明炽自己提起来了,应该无所谓吧。

“打架,他小的时候觉得全天下都是他的,父皇将他的一个镇纸送给我,他不高兴,跟我打架。”朱明炽仍然闭眼,声音低沉“他打不过我,就叫了他的侍卫过来,把我推下台阶,就撞开了额头。”

赵长宁觉得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因记挂着庄肃的时,她睁着眼睛,许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朱明炽起来时,突然想起自己床上答应了赵长宁什么,撑着额头啧了声。

老子果然在往昏君发展。

只能抵赖说没说过了。

毕竟庄肃这个职,是真的留不得的。

第91章

长宁却以为庄肃这件事解决了,她已经收整好了孟之州的证词, 准备为他平反。

孟之州大病初愈, 坐在长宁号房的躺椅上, 上下抛着一个冻梨。号房暖烘烘的,他就穿着件白色的里衣。

长宁看他一眼, 摇摇头。得了, 这位是把她这儿当自己的私院了。

“你身体没好,受火气容易内积虚火。”长宁盖印后把证词递给旁边守着的徐恭, 一式三份,一份贴在衙门东墙, 供人观看。一份大理寺存档,一份递交皇上。

“多谢关心, 不过死我都不怕, 还怕得病吗?”孟之州的声音懒洋洋的。

长宁道:“不是怕你死,而是怕你死在大理寺,我负不起这责。”

“你真狠心。”孟之州回头瞥她,声音一低,“我长得这么俊,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长宁沉默,然后抬头看他:“…孟指挥使,您能不能严肃点?”

孟之州笑了笑, 眼神又落在她腰间的玉牌上,突然道:“不敢。”

帝王此举,简直就是在昭告他们这些人。

这个人是他的, 他的,别人若想染指,先掂量下能不能担待得起得罪帝王的下场吧。

可能他知道,赵长宁其实还挺招蜂引蝶的,尤其能引起某一类人的贪欲。

“当年皇上与我,高镇三人驻守开平卫的时候,真是为对方出生入死。你知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还挺不容易的…”孟之州边想边说。“现在追随他的人,多少是他出生入死换来的。我们一起在军营里喝酒,畅聊天下,聊生死之义,他要不是皇子,都差点桃园结义了。但你说,倘若我现在有一丝一毫的损害他,他会怎么办?”

长宁静静不语。

孟之州忽而一笑:“他会杀了我。”

赵长宁突然站起了身:“大人想不想去看看民众对案词是什么反应?”

她不想提这个事,为什么呢?

孟之州随她站起来。大理寺阁楼二楼,正对张贴证词的东墙,围着东墙议论的人很多。

谩骂的声音虽然少了,但质疑者仍然不少,觉得赵长宁是有意包庇孟之州,因为他身份特殊的缘故。

孟之州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听说你原来在京城有青天之名,他们这么说你,你不难受?”

长宁淡淡地叹道:“我不觉得…自己可以背负青天之名。”她不是纪贤,没有家族要顾及,她必然要往上爬,有些事…非黑非白,不能避免。“当个佞臣也好,我不介意。”

长宁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阁楼。

徐恭从远处跑过来,到了阁楼下,对着两人挥手。

长宁看他气喘吁吁,道:“怎么慌慌张张的。”

“有人…有人调职…”徐恭说,“刚传来的圣旨,庄大人调任南直隶庐州知府,三日内上任。”

长宁在庄肃的号房内见到他,书童在收拾东西。他手里拿着方砚台,回头看着属于大理寺少卿的号房。

“长宁来了。”他头也没回。

赵长宁几步走过去,喘息未定:“大人…”

她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握了握拳道:“大人暂先不走,我去向皇上求情,您不应该被降职。”

庄肃转过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怎么大理寺呆了这么久了,还是个孩子性子。官场上的事浮浮沉沉,说得准吗。你去求情皇上就能饶恕我了,还是不要去说了,免得牵连于你。”

“孟之州的事是我的责任…”长宁声音一低。

庄肃打断了她:“不是因为孟之州的事。”他回过头,“何况我也不是被降职,庐州知府这个职位算是平调。你可不要因此而自责。”

从京官调任地方,就算是正三品布政使也算明升暗降,更何况是平调!而且庐州又算什么好去处。

长宁缓缓松开拳头,目光执拗道:“大人,我能说动皇上。”

庄肃在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十年,他会没有感情吗?

庄肃摇了摇头,把着手里那块砚台,笑着说:“这砚台是季大人送给我的,他说过,是非黑白皆出于你的笔墨,下笔谨慎,为民心诚。”他说,“师弟,我把它留给你。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长宁没有说话。

庄肃叹气:“我会让你沈练师兄照看你一些的。”

宫里的莲座陆续点亮,一层层的宫门洞开。小太监告诉长宁:“皇上去太后宫中请安,什么时候回来奴婢也不知道,大人还是别等了吧,夜里风冷,何况宫门下钥便出不去了。”

长宁颔首道:“多谢公公。”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站在御台上,寒风吹得衣袂翩飞,夜风固然冷,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小太监叹了口气,不再出言相劝了。

御撵不久出现在了御道上,朱明炽远远地就看到了赵长宁,伸手示意停撵。压轿,他一步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