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顾着在新认的妹妹面前显摆了,显然忘了身边有个信王妃的‘奸细’。

打开油纸,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知漪没忍住,在景旻喂过来的手上舔一口,尝出甜味来,“糖~”

紧接小心瞄了眼旁边的徐嬷嬷,一本正经地摇头,软声道:“阿嬷说,糖,不吃。”

静太妃和太后都曾告诉过她,要她少吃糖,怕她小小年纪吃坏了牙。徐嬷嬷没想到小主子这么实诚,尝了一口味儿就不敢再吃了,还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生怕自己不高兴。

她真是又哭又笑,但也没说话,看着小姑娘依依不舍地把雪花酥推回去。

景旻把点心收了起来,转而问道:“我听说宫里湖面的冰都化了,妹妹要不要一起去玩儿?”

知漪又摇头,指着小瓷瓶,“花。”

“妹妹喜欢花儿?”景旻凑过去看了一眼,有模有样道,“捡地上的多不好,要连着枝折新鲜的才好看啊。”

他曾见过娘亲冬日折下几枝梅花插在长颈瓶里,确实很漂亮,说着他自告奋勇掳袖子就要给妹妹摘最漂亮的梅花。

知漪茫然地看着他跑前跑后,似乎想要爬树摘花。但梅花树大多连主干都细,更别说枝桠,他人虽然小,重量还是这细细的树枝承受不起的。

新奶母邱氏喊道:“小少爷,还是直接让奴婢们帮你折吧。”

“不用。”景旻声音自渺渺梅花林中传出,有些模糊不清,“我找到了。”

几人循声跑去,原来这梅林内不知为何竟长出了一棵桂树,如今初春之际,桂花自然早已凋落,可树身粗壮分枝多,景旻如猴儿一般,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他这一手爬树的功夫还是跟信王学的,有时在王府他们父子两人联合做了什么荒唐事惹信王妃发怒,气得她要亲自来打他们,信王爷便会带小儿子一起爬到院子里的高树上避难。

邱氏较原先的米氏确实要沉稳不少,也知道景旻爬树的功夫,此刻只微微瞪大了眼紧紧看着景旻,嘱咐道:“小少爷别爬太高了,当心下来会晕。”

桂树高大,冒出了许多嫩绿的枝叶,景旻轻巧攀爬至桂树中间,饶是如此,对知漪来说也十分高了。她仰起头看他,衬着身后一碧如洗的天空,景旻如坐云端,让知漪看了咿呀叫一声,对着上面伸手,显然也想爬上去。

景旻眼睛亮晶晶的,随意伸手一摘,便摘到了与桂树枝桠交缠的梅枝。

“嬷嬷”知漪转过头对徐嬷嬷叫道,蹬蹬跑到桂树下,做出要爬的姿势。

在上面的景旻看了却摇头道:“妹妹不能上来,你不会爬树,等会儿摔下去很痛的。”

可是知漪渴望的小眼神没几个人能抵挡住,徐嬷嬷当然不会让她去爬,仔细看了看,选了最低也较为粗壮的一根桂树枝,轻松把小姑娘抱了上去坐着,笑道:“姑娘这也是在树上了。”

枝桠离地高度和徐嬷嬷差不多,不过知漪很容易满足,坐上去晃悠着小腿,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在腮间若隐若现。

景旻几下跑下来,坐在她身边,递过一枝梅花枝,“好看吗?”

这片林子里栽种的是宫粉梅,宫粉梅花瓣重重叠叠,细蕊淡黄,小巧可爱。知漪看了看,摘下一小朵放在景旻头上,歪头一瞧,学着景旻的样子说,“好看。”

徐嬷嬷笑意盈盈地立在下面,双臂微张,准备随时护住这两个小主子。

景旻一想,把梅花拿下来,正色道:“我爹说了,戴花是姑娘家的事,这花应该戴在妹妹头上。”说着放到了知漪细软的黑发上。

知漪“呀”一声,懵懂地看他,又摘下一朵放到他头上,接着景旻又放回来。

一来一回间,知漪的发间就戴满了淡粉小花儿,围成了一个小花环。

知漪手中的花枝被摘秃了,只剩孤伶伶的木叶,两人同时默不作声地呆呆盯了好一会儿。

下方的徐嬷嬷和邱氏几乎都要无声笑岔气了,觉得两位小主子可真是活宝,合在一起更是不得了。

东侧传来踩碎枯枝的微小脚步声,众人齐齐看去,正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宣帝,身后只跟了安德福一人。

徐嬷嬷二人福身行礼,景旻担心他跳下去妹妹会摔着,便直接在树上打了个招呼,“皇叔,侄儿给您请安了。”

还算有模有样,宣帝略点头,极显威严的眉眼一触到知漪便柔和许多,“下来。”

知漪看着地面摇摇头,发上的梅花也随之扑簌扑簌落下,随清风一吹,全都拂到了宣帝袖间。

宣帝露出几不可见的微笑,上前一步,长臂一伸便将知漪稳稳抱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抱知漪,让安德福几人都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宣帝周身常带着一股极淡的龙延香,离远了察觉不了,一被抱进怀中知漪就闻到了。她好奇地嗅了嗅没发现什么,一会儿就窝在宣帝颈间,小手扒着他的朝服,极为安心的模样。

“皇上…”徐嬷嬷小心开口,“要不,还是让奴婢来抱吧。”

她看着丰姿威仪的皇上抱着自家小主子,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啊。

宣帝还没回声,知漪小手紧了紧,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哼哼唧唧声,显然是不愿意的。

“不用。”

徐嬷嬷无法,只得看着他们宣朝杀伐果决、名声甚至可止小儿夜啼的皇上抱着她尤带奶气的小主子…慢慢走了过去。

“这,这…”徐嬷嬷讶异,等宣帝稍远些忍不住道,“这不大合规矩吧。”

“嬷嬷多虑了。”安德福笑眯了眼,“咱们皇上就是规矩,哪里需要拘着这种小节。”

“那也不该…”徐嬷嬷只能小声嘀咕。

景旻早就小跑跟了上去,一边喊着,“皇叔等等我,皇叔你偏心,皇叔…”

宣帝恍若未闻,长腿走几步景旻就得喘着气跑上来,知漪在他怀里看着这位元涵哥哥气喘吁吁地跟过来的模样,还以为两人是在玩儿,笑得大眼弯弯,叫了几声“哥哥”为景旻打气。

快出梅林时宣帝停下脚步,跟上来的景旻一把撞在他下摆上,疼地摸了摸头,还说着,“皇叔你偏心…”

他抬头看向知漪,见妹妹对他乖巧地笑,立刻就什么怨念都没了,心想着也对,妹妹毕竟是女孩儿,皇叔偏心些是正常的。

宣帝动了动,要将知漪放下,被知漪揪住袖子,软绵绵的童音稚嫩得很,“不要,走。”

意思大概是累,不要自己走,宣帝听着,似乎是在对自己撒娇。

宣帝难得出神了一下,景旻就对知漪招手,“妹妹,皇叔硬邦邦的抱着不舒服,让我来抱你吧。”

他也不瞧瞧自己的小身板多高,知漪来回看了一下,还是抱着宣帝,“不要。”很是坚决。

景旻丧气了一下,很快打起精神围着宣帝妹妹长妹妹短,像个小话唠,说得知漪都忍不住趴在宣帝肩上作出捂耳朵的姿势。

就算这样还是让景旻喜欢得很,想着怪不得娘整日说想要个女儿,如果是像这这个妹妹这样的,他也想要了。

宣帝敲了一下小侄子头顶,神色淡然,“朕记得对你说过,不许再爬树。”

“我没爬树皇叔,只是陪妹妹在上面坐会儿。”景旻垂死挣扎,希望宣帝没有看到之前的情景。

宣帝不置可否,微挑了一下眉,景旻就瞧出他意思了,低着头道:“皇叔您,您待会儿罚轻点儿。”

知漪左右瞧瞧,忽然叫了一声“皇上”。宣帝应声偏过头去,不想正好对上小姑娘靠过来的小脸。

“吧唧”一声,知漪亲在了他的左脸,柔软得不可思议。

小姑娘笑得像只猫儿,她以前有时也会这样去亲静太妃,也是静太妃教给她的,说如果有时候惹了阿嬷生气不想受罚,可以用这个方法来让阿嬷重新开心。

知漪不想哥哥受罚,也不想皇上不开心。

第14章 诉衷肠

皇叔居然被妹妹轻薄了…直到步入敬和宫,景旻的小脑袋还晕乎乎的,十分佩服刚才知漪的行为。

要知道他皇叔整天绷着张脸,不知吓哭过多少小孩,妹妹居然能主动凑上去亲他。不知不觉中,景旻已经把知漪当成了某种方面崇拜的对象。

知漪早在出梅林时就被放下来了,此刻再次在太后身边看到信王妃,眼睛都亮起,“姨姨。”扑到信王妃怀中。

景旻落后一步,只得郁闷妹妹居然把娘亲记这么清楚,想起自己还要用好半天。

信王妃今日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外面罩了件桃色细锦披帛,颜色都极为温和,衬得整个人温柔似水,宽大衣袖将知漪笼在其中,让知漪待在她怀中不愿起身。

她将知漪抱坐在自己腿上,含笑道:“还是先前的称呼好听,再叫一声‘娘’来听听。”

既是嫁了信王,信王妃性子多少和信王有些合拍。知漪父母尚在,爹还是从二品大员工部侍郎,若是旁人定是不敢说这种话的。但信王妃上次回府后便派人打听了小姑娘的身世,心中对这对夫妇很是不屑,一点也不怕这句话会被传到慕侍郎耳中。

“娘~”知漪乖巧叫道,软软的小身子靠在信王妃肩上,让她的心都融了一半,恨不得这真是自己女儿才好。

“母后。”宣帝缓步踱入,向太后请安,信王妃不得不随之起身,将知漪放下。

太后点头,“哀家还让人传话,让你今日不必来请安了。”

“母后明日启程,儿子怎能不送。”宣帝一示意,殿外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身形较为高大的宫女,“她们都会些功夫,母后可以让她们随身伺候。”

安德福解释道:“太后娘娘,别看她们会功夫,伺候人的差事也做的不错,出京的话带着她们绝对便(bian)宜多了。”

“皇上有心了。”

“皇祖母要出去玩儿?”景旻敏锐抓到这个消息,“我也要去!”

太后微一哂,“皇祖母是要去寺庙祈福,元涵也想一起去?”

“…妹妹也会去吗?”景旻却是惦记着妹妹,叫信王妃好笑,“难道妹妹去哪儿你就去哪儿?那你这皮猴儿今日别跟我回王府了。”

“当然不是。”景旻摇头晃脑的,“爹和娘整日都想着要女儿,等我和妹妹熟了直接把她带回去,你们就不用再愁了。”

此话一出,连太后也是一怔,忍不住弯唇,“你们平日都是怎么和元涵说的?”

几岁的小娃娃,就想着从别处拐妹妹回家了。

信王妃手微微抬起拍了拍小儿子的头,腕间玉镯相击发出叮咚脆响,无奈道:“儿媳和王爷不过平日多说了几句他太皮,不如生个女儿乖巧,不想他就记在心里了。”

太后还待出声,知漪却听懂了景旻的话,小短腿飞快跑到宣帝身后躲起,探出一个小脑袋,控诉道:“不要,哥哥,坏人。”

徐嬷嬷扑哧一声,对上太后投来的目光柔声解释,“静太妃曾告诉姑娘,上来就哄姑娘跟自己回家的不认识的是坏人,让姑娘统统不要信。这还是姑娘刚跟着太妃时的事了,太妃曾带姑娘出宫玩儿过一回。”

雪宝儿同样跑到小主人脚边,雪白的毛炸起,对着景旻的方向喵喵叫。

“妹妹居然说我是坏人…”景旻伤心了,窝在自家娘亲腿边,“我对妹妹那么好,偷偷藏的雪花酥都拿给她了。”

听到雪花酥信王妃柔柔一笑,扯了扯景旻小脸,轻声道:“回府再同你算账。”

宣帝小腿被知漪抱着,她抱得紧,身子都要陷进衣袍里了,让他微微无奈,转身顺着领子一提,把人提起。

宣帝常年练武,箭术高超,还亲自领兵破过多罗,双臂极为有力,是以很轻松就让小姑娘挂在了右臂上。

知漪手紧紧抱着宣帝,脚边空荡荡的,她晃了晃腿,觉得十分好玩儿。

“把酣酣放下来吧。”太后诧异一瞬,出声道,目光十分慈爱。看着宣帝和知漪总觉得像父女二人般,同时心中忍不住再次惋惜,若宣帝能娶妻,现在孩子也该像知漪这么大了。

她转头对信王妃道:“元涵既然想去,哀家当然没意见。你若放得下心,也可以让他同哀家去八仙山一趟。”

信王妃略一犹豫,细挑秀眉微蹙,片刻后松开,温和道:“母后愿意带这小皮猴,儿媳肯定是放心的。儿媳是担心他路上贪玩捣乱,给母后徒增事端,若母后不介意这些,儿媳巴不得赶紧把他送走呢。”

“有元涵在,哀家途中也免去许多无趣。”太后颔首,“既然如此,你今日就不必带他回去了,明天辰时前派人把元涵该用的东西都送来即可。”

信王妃应是,元涵当即高兴地跳起来,在信王妃脸上亲了好几下,“娘,我会想你的。”

好在信王妃脸上就一层极薄的脂粉,不至于被他亲花了妆,她无奈擦了擦脸,“你这是同谁学的?”

“和爹啊。”景旻理所当然道,“爹不是经常一高兴就这样亲娘吗?”

这话说的…立刻让信王妃粉面微红,心里暗暗责怪起不顾场合的信王来。

毕竟还年轻,容易害羞。太后看着儿媳,一笑带过,命几位嬷嬷带两位小主子下去换洗,方才在梅花林中胡闹,两人身上都有些灰扑扑的。

宣帝坐下,同太后说起去八仙山的事,无非是多有嘱咐太后一定要注意安危。此行宣帝派了一千禁军护送,另有服侍的宫人若干,加上车马行李,已是个不小的队伍。

太后忍不住道:“皇上本就为朝事担忧,还要操心哀家的事,切记要注意身子,前儿听安德福说你又没用午膳?”

宣帝立刻不轻不重朝安德福瞥去一眼,安德福只能谄笑。

“儿子一时忘了,再不会了。”

信王妃见状,立刻会心对太后道要去殿后看看两个孩子。

待她离去,太后伸手拍宣帝手背,“母后无能,早先没能在先帝和骊妃手下护着你,也…不知你那段时日经历了什么事。只是先帝和骊妃都已作古,你也切莫再因两个死人整日将事憋在心中。”

太后换了语气,转而道:“母后…母后也不指望你做什么宣朝的中兴之主,是不是圣君明君于母后也没有干系。母后只希望,只希望我儿…后半生能顺遂无忧,再无灾祸。”

说着,她似被什么哽住,以手遮面挡住快要流下的眼泪,“是母后无能…”

殿内一片寂静,随侍的安德福和原嬷嬷低着头,屏息敛气。

宣帝动容,扶住太后,轻声道:“不能怪您,也是儿子无用。”

无人注意到他身体不自觉地绷紧,衣袍遮掩下的左手几度成拳又松开,饶是如此,还是尽量放柔了声音和力度安慰太后。

许久后,太后缓缓点头,再露出面容时神情已恢复如常,“此去少则半月,你可别再因朝事耽搁了自己身子,免得让哀家担心。”

宣帝颔首,“日后…再不会让母后担忧了。”

第15章 出宫

第二日清晨,知漪还在睡呢,就被徐嬷嬷抱着穿好小衣洗漱,迷迷糊糊中还知道张嘴喝水,让一早就精神抖擞的景旻看了大觉有趣,暗中戳了好几次小脸。

知漪小小“呀”几声,下意识往徐嬷嬷怀中缩了缩,脸蛋红扑扑的,略带几点瑟意的晨风拂过她露在外面的小耳朵,叫她不满地又哼哼几声。

景旻摩拳擦掌,正待再使点小坏,然后就被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的宣帝敲了一记。

安德福掩嘴偷笑,“您就别欺负姑娘了,当心太后娘娘瞧见不让您跟着。”

委委屈屈“哦”一声,景旻抱着脑袋悄悄瞥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叔,抖了抖,心中怎么都觉得妹妹才是皇叔亲侄女,自己只是捡来的…

“外边风大,皇上就不必再送了。”太后微摆手,目含关怀,让徐嬷嬷先抱了知漪上马车。

宣帝点头,“母后要保重身子,早去早回。”

“会的。”太后转了语气,“安德福。”

“哎太后娘娘,奴婢在呢。”

“你给哀家看着皇上,督促皇上每日按时用膳歇息,若回宫时皇上少了一两肉,哀家便拿你是问。”太后语气淡淡,但安德福可不敢只把它当句过耳的话,连连应声,只是转身时不免苦了脸。

太后娘娘,这皇上…哪是奴婢能管得着的啊。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出宫,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保和殿直排到东前门,正前方是举着太后仪仗木牌的两个内侍,其后跟了小队侍卫,太后几人乘坐的华盖香车位于中间靠前的位置,最后坠了一串长长的禁军和存了各式物件的马车。

早有侍卫骑马清道,此时街道两旁只稀疏跪了一些百姓,其他都进了屋内,偶有好奇的孩子会偷偷打开窗缝朝外张望。

这辆华盖马车是宣帝命人为太后特制,用的是上好的沉香木,车外四角鎏金,华盖笼下的车顶十分坚固,香车四面添了一层薄薄的鲛丝,于晨光下漫出点点银光。车内空间极大,摆了一张四方的小案,角落设有暖香铜炉,内侧有张供人小憩的暖塌,两旁座位制成内弧形,三个嬷嬷坐在上面也不显拥挤。

小案上放了个由银丝炭烧的暖锅,里面煮正煮着浓稠的枣杞乳鸽汤,此时香气四溢,勾得用过早膳的景旻也不由眼巴巴看着暖锅。

知漪正是在这种香味下醒的,她轻轻动了动小鼻子,眼睛还没睁就软绵绵唤了声“阿嬷~”,叫倚在软枕上沉思的太后回过神,柔声道:“酣酣醒了。”

伸手将知漪自徐嬷嬷手中接过,太后熟练地轻拍她的背,“是不是饿了?”

知漪在她怀中点点头,徐嬷嬷一笑,赶紧盛了小碗汤,见太后不方便就直接拿了小勺子喂。知漪半睁开眼,偶尔动一下小嘴喝汤,不时困乏地点一下小脑袋,小模样看起来呆极了。

景旻见着很是羡慕,在府里他娘亲可从不会这样惯着他,自他三岁起就让他自己拿着碗筷吃饭了。他瞧了瞧,又觉得喂妹妹喝汤很是好玩,便向徐嬷嬷要过这差事。徐嬷嬷本想婉拒,被太后一个手势止住。

半途换了人喂知漪也没发觉,等张了会儿嘴小银勺还没递过来就有点清醒了,微微睁大眼一看,原来景旻送到了自己嘴里,尝了尝道:“挺好喝的。”

“咿”知漪转向太后,指着景旻控诉,似乎是想说哥哥抢了自己东西吃。

太后终于忍不住微笑,很快敛了神色,肃着脸道:“元涵,怎么能偷偷喝妹妹的汤。”

景旻嘻嘻一笑,并不怕面冷心热的皇祖母,“我帮妹妹尝尝烫不烫。”

太后没绷住,笑道了句“小滑头”,便见景旻极稳地喂着知漪喝汤。

知漪胃口小,只喝了小半碗,再吃了块糕点便饱了,彻底醒过来,开始有心思看四周了。

因着还未出城地形平坦,马车内十分平稳,知漪开始还没意识到自己出了皇宫,只是觉得宫殿变小了许多。待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木制的小窗,见到的全是两边的房屋酒楼和侍卫,才讶异地看向徐嬷嬷和太后。

“咱们出宫玩儿了,姑娘喜欢吗?”徐嬷嬷扶着她站在位上,笑问道。

知漪晃晃脑袋,磕在小窗上也不觉得疼,高兴地拍拍手,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

马车转了个道,缓缓驶进西街,这条街明显宽敞起来。两旁都是高门大户,其中一家门前匾额上的烫金大字晃住知漪的眼睛,她再一瞧,就被阶前的两尊镀金铜狮吸引了注意,指向其中一尊。

徐嬷嬷循过去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微变,拉了小窗,勉强对知漪笑道:“姑娘,外边儿风大,咱们等会儿再看,啊。”

知漪顺从地点头,倚在徐嬷嬷怀中。

太后起了疑心,起身略拉开一看,同样沉了脸色,原来这正是知漪亲父母所在之处——慕府。

与此同时,慕府内,一名身着华服头戴玉钗的妇人正斜倚窗前赏着园子里才结苞的花儿,漫不经心道:“今儿外边怎么这么安宁?”

她正是慕连秋正妻、慕府主母庄氏庄雨凝。

她虽作的出嫁妇人装扮,语气却仍同女孩儿般带着一股娇气烂漫,纤纤十指用花汁染成了不同的红色,腕间扣着绯红玉镯,手持玲珑画扇,扇身绘的是极为可爱的兔子式样,浑身上下全无半分一府主母该有的稳重。

“听说今日太后銮驾会经过西街,早有宫人提前吩咐过了,不得喧闹。”婢女轻言回道,巧手将橘络一一剥下,再递给庄氏。

庄氏点头,丝毫没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在宫里,此时可能正跟在太后身边,而是道:“他呢?”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慕连秋,婢女微微皱眉,小心道:“昨夜二姑娘病了,老爷和林姨娘守了一夜,两刻前才匆匆赶去上朝。”

庄氏冷哼一声,尖利的护甲戳进橘肉中溅出汁液来,“病了?倒是金贵。”

她难得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婢女不敢接,只拿过绢帕给她擦拭,房内久久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