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料到会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宣帝下药,下的还是这种不入流的春药。宣帝细思片刻,觉得只有昨夜遇见海清国君和那位最小的皇女最为可疑。

当时他恍惚了一瞬,觉得那少女的面容神情同知漪有几分相似。但如今回想,她的模样五官却是和知漪没有半点重合之处。

海清国与内陆几国不同,他们临海而居,而深海神秘莫测,难保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宣帝将人传来时,这位皇女似乎过得不错。姿容冶丽,举止间带着一股海上儿女的风情,不知是哪位侍卫怜香惜玉,昨夜关押她时见夜里寒冷,竟还给她送了热水和毯子,所以今日一早依旧容光焕发。

知漪蔫蔫窝在宣帝怀中不愿开口,昨夜明明因此人大吃干醋,此刻连看也懒得看一眼这皇女。要不是宣帝非要随身抱着她一起,她只想趟在榻上酣睡。

宣帝没顾忌旁人,先轻声温柔哄了会儿怀中少女,才肃目冷冷看向那位海月皇女。

海月静静盯了帝后二人许久,没待宣帝询问便娇媚笑出声,主动交代了昨夜之事。

原来海清有一种奇特的香,这香从深海的鱼内提取,对于男子有奇效。如果女子将这种香抹在身上,再特意接近某个男子施以暗示,只要这男子心未有所属,他便会被女子深深吸引,急欲与其欢好,几次之下,便会对女子身体产生眷恋不可自拔。但若男子已有所爱,此女子于他便毫无吸引力,只不过如果男子在其后与心爱女子亲近,也会产生类似春药的效果。

海月本觉得,宣朝皇帝能够一统四海,无论如何也该是个冷酷无情的霸主人物。而且但凡身居如此高位的男子,哪会有什么真情真爱,所以她才选用了这种极为珍稀的香,只是她没想到传言是真的,宣帝竟真的对他的皇后爱若至宝。

单看今日二人的模样海月便能猜出,面前的帝后昨夜该是何等缠绵悱恻,难舍难分。二人身上传出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只是那种相契相合的神情,竟是刺眼陌生无比。

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像宣帝这样的人物竟然真的会倾心于一个女子。

第117章 懊恼

海月眼媚肤白, 自有一种独特气质, 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她灼灼注视着宣帝, 试图从中看出其中真心亦或是否有瞬间为自己的容貌所惑,片刻后还是挫败垂首。

宣帝眼中根本就没有她。

气氛的沉凝让知漪抬眸往下方飘去一眼,随即满不在意软声道:“皇上,快些回去吧。”

“稍安。”宣帝轻拍她, 目光一转,安德福便立刻领命, 厉声问向海月此药后续是否可还会有影响。

内侍独有的尖锐声音让海月皱眉, 随即弯唇浅笑, “不良后果自然没有, 海月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皇上您不利。不过此香霸道,药性一起,定要连续五日才能消去, 瞧您皇后这娇小柔弱的身板, 海月当真为皇后娘娘担忧…”眼波流转,媚眼惑人,“如果皇后娘娘承受不住, 海月倒是不介意帮帮您…”

安德福也不禁生出厌恶, 好歹也是一国皇女,作态话语怎么像个风尘女子?

知漪眉毛都懒得动弹,更别说回话。吃醋是一种情趣,不代表她真不了解自家皇上的性格。皇上怎么可能答应这个提议, 只是…难道接下来真的还有四天要度过吗?

少女心中瑟瑟,望向宣帝目光无比哀怨可怜。

宣帝心中暗笑,冷着脸命人将海月压下好生“伺候”,随后传来太医确诊。随军太医医术卓绝,听得海月描述的效用后便立刻反应出是什么香,说出的话倒和之前听到的相差无几,末了太医略为忐忑地看向宣帝,踟蹰道:“不过…皇后娘娘身子柔弱,初经人事本就受了伤,接下来更要切忌…切忌…”

轻咳一声,宣帝了然点头,沉声开口,“那就给朕开些药,可能压下这药性?”

“有有,对皇上龙体绝对百益而无一害。服药后,皇上若感觉还有些许药性残余,则凉水可解。”

话语间太医垂目,绝不承认自己内心有些想笑。这可是皇上,他们大宣万人之上的皇上,遇到这种问题居然…还要靠凉水解决。

当真想为皇上抹一把辛酸泪。

太医那把辛酸泪宣帝自是感觉不到,自那夜开了荤他便仿若开了窍。即便不能再真正做什么,他也总有万种方法让知漪连声求饶。

及至归程,知漪感觉自己大部分的伤是好了彻底,只除去双腿间、手掌和唇边。每日行来往去都像易碎娃娃般被宣帝抱在怀中,叫她每每收到惜玉安德福的目光都羞愤不已,每次都下定决心绝不再被皇上诱哄着做这做那,但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此次亲征海清路途有惊无险,除去最初的峡谷一事和海清宫内宣帝中香一事,知漪此次随行的作用约莫还要算上兵不血刃地得到了海清玉玺。

玉玺已被宣帝命人制成玉佩,用绳络串起挂在知漪脖间。由于冬暖夏凉属性,每到夜晚,总能被宣帝寻到一种奇特的用处,而那用处…往往都让知漪抵触万分。

“皇上就这样回去了?”知漪赖在怀中百无聊赖玩着宣帝袖扣,不时被投喂一口点心,“还有大石呢?”

宣帝闲适举书,目光凝在书页,另一手却能准确无误投喂糕点,偶尔会面色从容地伸进一指逗弄一番粉舌,待知漪气喘吁吁几乎要咬人时再不慌不忙移开,“朕已经交给了谭之洲,他在大石为官三年,自是更加熟悉。”

他亲征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必再多费功夫。三月过去,信王传信频率越来越高,想来堆积的公文奏折已经不少。

幽幽斜睨而去,知漪轻轻磨牙哼一声,却碍于腰间绵软无力不得起身。她原先总觉得皇上最爱的是自己的眼睛,如今才发现这人最喜欢的却是柔若无骨的腰肢。

知漪打定主意,等回宫后她就要搬去敬和宫和太后一起住,先隔个几个月再说…

回程缓缓,宣帝知漪出京时仍是秋高气爽,回来已过立冬,街道行人皆已换上棉衣。

天寒抵挡不住百姓兴奋,宣帝举师回朝当日,京城中万人一巷,纷纷挤在迎接的正街大道,神色激动。

宣帝早已提前让人放出知漪因慧觉之言亲赴战场督军一事,起初还很正常,等在百姓口中传了一阵,不知怎的就变成了皇上战场受重伤情况危急,皇后得知后心急如焚,亲自去八仙山采药再奔赴战场救君,由凤凰亲自相送,所以仅一个时辰便赶到了战场。

宣朝百姓似乎已经完完全全相信了他们皇后的神奇之处和凤女命格,但凡传出什么和皇后有关的事,他们总要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想才能满足。宣帝并不在意具体内容,总归对知漪有利便好。

寒风簌簌,漆红宫门大开,迎接凯旋归来的帝后二人。情景仿若五年前二人南巡而归,连站在宫门前等候的人也丝毫未变。

太后已披上大氅,鬓边又多出几根白发,精神依旧矍铄。她本笑盈盈张望,却在知漪乳燕投林般扑向自己时顿住,眼神一僵,微不可见瞥向林嬷嬷。

细细察言观色,林嬷嬷许久才缓缓点头。

本就极低的温度霎时间以肉身可感的速度下降,太后不欲多话,默不作声搂着人回敬和宫。

“皇上这一路可是欺负你了?”太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爱怜歉疚地轻抚怀中略显憔悴的少女,“告诉母后,母后帮你做主。”

道了一路委屈,真正回到宫内,知漪还是不想见太后宣帝因自己闹别扭,哼哼唧唧半晌才羞赧道:“没有,母后。”

“没有?”太后意有所指轻轻一点她脖间红痕,“那这是什么?难不成海清的蚊虫特别多?”

目光意味深长,仿佛在说:母后是过来人,难道会看不出你们发生了什么?

知漪无法,只能慢吞吞将海清发生的意外全盘托出,再三强调这只是皇上不小心着了道,并非有意为之。

将这些话语一字不落听入耳中的宣帝勾唇,大步上前将人拥入怀,大大方方道:“是朕未做到对母后的承诺,朕的错。”

太后轻哼,和她耍这点小心机。人已经被拆吃入腹,承认了又有何用?难不成自己还能让儿子把之前的知漪还来么。

“知漪已经及笄,母后倒也说不得什么。”太后悠悠开口,“不过知漪方才可说了,接下来几月都要陪哀家住在敬和宫,这点要求…皇上不至于不愿意吧?”

“自然不乐意。”宣帝闲适将手置于少女腰间,随即莞尔,“母后可是忘了朕和大臣们的约定?还有圣旨为证。母后将朕的皇后抢走了,太子从何处来?”

声音悠长丝毫不懂收敛,眼见周围宫女都忍不住微笑,知漪默不作声将手攀上身后龙袍,在那腰间轻轻一拧。

宣帝神色变换一下,瞬间恢复,被太后捕捉住那一神情,当即扬眉缓目,露出慈和笑意,“此话倒也有理,知漪觉得呢?”

显而易见,宣帝话语触动太后心弦,天平已经倒向宣帝那边。要知道这小皇子小公主,太后可是盼了近二十年之久,若说心急,可再没人能比得上她。

知漪自知孤立无援,也不能无理取闹,只能软软嘟囔几句,“如果皇上能一次成功就好了…”

宣帝心中暗笑,待将人哄回凤仪宫撤去宫人才忍不住抚着少女小腹道:“朕便是要在这儿种下种子,也得耐心等十月发芽。酣酣如此急躁,当心吓着他,更不敢来了。”

知漪眨巴眨巴眼,可怜望向他,樱唇娇嫩似花,惹人忍不住低身采撷。

“酣酣应该…已大好了。”宣帝之心不必言喻,修长的手指掠过衣角、腰带,挑开衣领,少女锁骨线条清晰,两处浅浅的漩涡可爱动人,让人忍不住一再啜吸,本快淡去的浅红又被覆上一层深深印痕。

知漪下意识拉住衣带,结结巴巴道:“还、还疼着呢…”

“小骗子,朕昨夜分明…”

转眼将人拉去长吻许久,少女因换气不匀脸色变得通红,才被疼爱过一夜的身体竟有些敏感。等挑起少女情动,宣帝却悠悠起身,将二人衣襟整理好,“不过母后说得对,酣酣年幼,朕确实该缓一缓。”

语罢一吻知漪额头,唤人进殿服侍。

知漪在榻上静了片刻,忽然将自己缩进软枕中懊恼出声,只恨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被戏弄。

这人真的是太太太…太可恨了。

宣帝垂眸弯唇,他的皇后年幼羞涩,因着第一次的意外视男女之事如猛虎。如此他当然要好好筹划,慢慢调教,耐心等待。

第118章 雪中梅

初雪刚过, 凤仪宫已铺毡毯、置炭盆, 通上地龙。融融暖意与殿外瑟瑟寒冬景象泾渭分明, 知漪将几盆春日盆栽移入殿内,没过几日竟也被催得结出花苞,给沉闷殿内增添一丝盎然生机,叫她好一阵惊喜。

汇报今日宫内事务的各司总管刚退下, 接过宫人递上的手炉,知漪无甚兴趣地欣赏近日宣帝命人给她寻来的名画, 总觉得心口有些闷。

“主子是不是这些时日畏寒在凤仪宫待久了, 出去走走也许会好些?”怜香建议, 依言将香炉盖上, 瞥见雪宝儿又贪暖窝在炭盆旁,不禁含笑摇头将它抱远些,免得又将毛给烤焦了。

知漪蹙眉,“前日才下的初雪, 外边儿该正融着呢。”

“也是, 正是最寒的时候,主子还是过几天再出去。”

忽略那丝不适,知漪凝神看了片刻, 指向一副前朝的墨梅图, 命人装裱挂去寝殿。如此磨过两柱香时辰,知漪还是忍不住道:“我是不是有孕了?”

语惊四座,惜玉瞪眼,怜香犹豫, “主子信期向来很准,上月刚过十来日,这还差大半月呢。而且五日前太医才刚为您请过脉,并没诊出什么。”

“也许就是这五日有的呢?”

怜香:“…”我的主子才五日您就有所感觉了?

知漪心中不大安定,将过来蹭腿的雪宝儿顺势抱入怀中,柔软毛发让她有些许安心,“这几日总食欲不振,提不起精神。”

她缓缓回忆,“徐嬷嬷不是说,若有这些症状便得注意些吗?”

怜香虽不大相信,因为即便真是这五日有的,也不可能这么快让主子有反应,但还是转身吩咐人去请太医来,安慰道:“是或不是,请太医来看看便是。主子先喝口汤,这冬日啊,就该多喝些汤来补补神。”

太医匆匆而至,还当是他们千娇万贵的皇后娘娘出了事,待听清缘由才松了口气,拿出请脉软垫,“皇后娘娘,请将手放上。”语罢掏出一块手帕,细细擦拭了几番手指方小心搭上。

这位太医姓眉,年纪不小,最珍爱自己那两道灰白浓眉和一缕长须,听说每日都要精心护理一番。太医垂眸诊脉,知漪便望着他那极为显眼的灰白眉,她盯了片刻,搭在腕上那两根手指便不自觉哆嗦起来。

许久,眉太医掏出手帕抹了把汗,宣帝踏门而入,脸色不大好,“朕记得皇后请脉的日子还未到,身子不舒服?”

“微臣叩见皇上。”眉太医回身行礼,宣帝颔首,让他回答问题,“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偶有气闷或食欲不振,或是在这殿中待得太久。微臣见凤仪宫内四处小窗皆紧闭,每日通地龙、点炭盆,怕是因此才让皇后娘娘闷着了。”

殿内宫人忙支开小窗,寒风骤然袭入,让知漪瞬间寒毛竖起,将手炉抱得更紧。

“是药三分毒,皇后娘娘此症不必开药,近日膳食少用荤腥,多出殿门走走即可。”眉太医眉开眼笑,那两道长眉显得极为生动。

他倒善解人意没将知漪自己的误解道出,但在太医离开后知漪还是主动向宣帝交待,叫宣帝不由莞尔,抱起人道:“子嗣一事急不得,朕还没急,皇后怎么先急上了?”

脸上浮出淡红,知漪眼神飘忽不定,“毕竟、大臣们不是很着急嘛?”

“他们急那是他们的事,圣旨在那儿,就算这几年之内都没有,朕也早给了他们交代。”宣帝倒满不在意,在他看来,侄儿景旻也姓景,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这江山总还属于景氏,这便够了。

宣帝不欲再多谈这个话题,亲自取来斗篷为知漪穿上,亲昵一点鼻尖,“小懒猫,朕一没看着,便整日窝在殿中不愿出去。这几日是不是除了给母后请安,便没动过?”

知漪软软哼一声,显然不愿回答他这个罪魁祸首。

“虽然初雪未化,倒也不是很寒。御花园此时冬景正好,真不想去看看?”

悠悠斜他一眼,知漪捏着小嗓子娇声娇气福身,“皇上有令,臣妾自当遵命。”

宣帝被逗得大笑,雪宝却在此时蹭上,喵喵直叫,他不由讶异道:“这猫儿也去?”

雪宝年岁已经很大了,如今更是整日窝在一块就不愿动弹,偶尔逗弄它摇个尾巴都不大情愿,今日竟主动要跟着出门,实属难得。

帝后二人领着一猫和身后一串宫人缓缓行往御花园,路途虽无花,但多数树植被笼在一片冰晶下,晶莹剔透,映出内里生机,形成一片透明的冰雪世界,这是皇宫冬日的独有美景。

“听说皇上前几日给宜乐姐姐和季大人赐婚了?”知漪忽然想起这事,兴致勃勃,“之前都没听宜乐姐姐说过,怎么这么突然。”

宣帝弯唇一笑,稳稳握住知漪一手,稳步前行,“说来这事,倒是宜乐郡主的一贯作风。这婚…是她亲自向朕求赐的。”

厚厚帛靴踏过,断木碎雪声不绝于耳,知漪听出其中特殊韵律,倒是含笑凝神听了会儿,半天后才道:“确实是宜乐姐姐的行事,然后呢?”

“然后朕传来季永思对着宜乐当面一问,问他可愿意。这季永思沉默许久,朕还当他为难。”宣帝微微挑眉,“宜乐郡主都快跳脚,他方抬首慢慢道‘此事自当是臣先提,该由臣去大长公主府提亲才是,没想到竟让郡主做了此事,臣羞矣’。”

知漪扑哧一笑,“怪不得能治住宜乐姐姐,季大人心思真坏。”

她和季永思关系尚可,每次出京办差,季永思都会搜罗些那地特有的点心和佳酿给她和宣帝,除去这些其他往来很淡。知漪没唤过他表哥,他也从不在意这点。看得出季永思性情和慕家人并不同,从未想过以和知漪的这层特殊关系去谋取利益。

“那那位姑母同意吗?”

知漪指的正是荣寿大长公主,宣帝不甚在意,“宜乐今岁已过双十,她早就心急如焚。如今季永思亲自求娶,朕赐婚,当然不会反对。”

“这么说宜乐姐姐如今该在备…”知漪忽然脚下一滑,身后宫人顿时齐齐伸手向前,但还是宣帝略快一步,直接将人拦在臂弯下。

“还是这么不小心。”宣帝摇头,干脆将人抱起。御花园主道的雪和细碎小冰都已被清扫,宣帝脚步稳健,抱着人走甚至比二人一同漫步还要快些。

知漪被放在垫了一层绒毯的石桌上,轻轻为宣帝拭去薄汗,略带笑意,“我已经十五,又不是五岁了,皇上抱起来不觉得重吗?”

“即便五十,朕也能抱着走,十五又如何?”宣帝不满少女看轻自己,惩罚般在青葱般的指尖轻轻一咬,厮磨几番,惹得少女羞意连连,见周围无人注意,才悄悄使了些力气将手收回,嘟着嘴,“皇上真是逮着机会就使坏。”

宣帝扬唇,用方才知漪的话回,“不坏些,朕又怎么能治得住你?”

“咳咳…”安德福故意出声提醒,过了几息才上前,“皇上,南边儿的梅林已清理好了,您和皇后娘娘随时可移驾观赏。”

宣帝颔首,出声解释,“雪中梅最为别致,朕本就打算这几日带你去看看。朕记得你以前冬日十分好动,毫不惧寒,怎么及笄了反而不如以往?”

后半句虽为善意调侃,依旧被知漪不轻不重啃了口。她自己也正纳闷着呢,之前还当自己是有孕了,传来太医却不过是错觉,她闷闷不语,最后将此断为“冬眠”。

毕竟人有四季,春困夏乏秋倦冬眠嘛。

宣朝皇宫多梅,有几处梅林更是历经几代,枝干苍劲有力,即便被初雪覆了一层,依旧不屈不折。偌大的梅林景象皆是雪中一点红,或烈如火焰,或淡若月季,铺天盖地的直袭面而来,叫人心生震撼。

南阳郡王每年便最爱在宫中梅林作画,尤爱在下雪时,撑伞点墨轻描,意境悠远。

知漪想到自己这位先生的字画在京中向来万金难求,但自己宫中却已得了不下十幅,每每思及此,便忍不住心生小得意,那些可都是她完成了先生布置的功课后,先生作为嘉奖赠与她的。

“知漪在想什么?”宣帝轻捏住她冰凉指尖,忽而伸手点在知漪唇边,眸中含笑,“让朕猜猜…在想一位男子,而且还不是朕,可对?”

知漪:“…”皇上明知道走进这片梅林自己肯定会想到先生。

宫人们不知何时退下,宣帝忽然将她抵在一棵树上,俯身含住唇轻轻一吻,很快分开,眼底尽是轻快,“知漪觉得这雪中红梅如何?”

知漪不明所以,坦诚道:“甚美。”

宣帝摇头,“朕却觉得,另一处的红梅,更美。”

知漪起初十分茫然,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在宣帝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恍然醒悟。又羞又气,下意识狠狠踩上面前人的靴尖,憋了半天还是结结巴巴怒道:“简直下…下…”

“酣酣在想什么?”宣帝却无辜看她,“朕不过说敬和宫附近那一处梅林更美,为何忽然气恼?”

“你…”知漪气结,分明是眼前人的目光太过放肆,她自然会想到某些微妙之处。

毕竟自从海清国那次后,面前的人可是让她大开了眼界。感觉像是活生生换了个人,又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终于将伪装脱下。每逢单独相处时,言行举止都能让她羞燥不已。

斗不过面前这人,知漪想到太后教自己的法子,努力凝聚许久,终于在眼底沉积了一眶泪水,“皇上…皇上就会欺负人。”

说完像儿时一般哇得一声哭出来,当真毫无美感,简直和幼时窝在宣帝怀中委屈着要糖时一模一样,让宣帝呆了一呆。

边哭边打着小嗝,慢慢低下头,小模样万分可怜。

宣帝简直啼笑皆非,只得放下逗弄自家小皇后的心思,轻柔哄人,“是朕错了,朕不该一再逗酣酣。”

“实在是酣酣模样太过可爱,朕情不自禁。莫哭,朕让酣酣咬回来,可好?”

使出浑身解数,怀中少女总算淡下哭声,软软一团窝在怀中,不时抽噎,叫宣帝简直又爱又怜,将少女下颌支起,温柔吻去,“朕认错,莫哭…”

亲吻缱绻缠绵,纵然周围仍是一片冰雪,随之升起的热度仿佛也已将其融化。

宣帝怜惜地将知漪脸上泪水一一吻去,温柔撬开牙关,愈发熟练的吻技已叫怀中少女不知今日何日。

不知不觉,两人姿势变成了宣帝半抱着知漪抵在梅树,知漪用双腿缠在他腰间的模样,手的位置也渐渐流连到一些不可言喻之处。

“唔…皇上,这儿不…”

“没事,朕会小心。”

半个时辰后,宣帝抱着脸色极为红润双腿绵软的知漪回宫,命宫人们备好浴池,准备先带怀中娇妻沐浴,免得因此生病。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到了第二日,凤仪宫服侍的宫人们胆战心惊地发现,皇上和皇后竟然同时着凉了!

第119章 算账

“微臣斗胆问一句, 皇上和皇后娘娘昨日都去了何处?”太医诊过二人脉象, 神色颇为疑惑, 这风寒的症状,怎么看着不大寻常呢?

宣帝向来泰山崩于顶都能面不改色,此刻自然也毫无异样,安德福上前道:“昨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皇上听了眉太医建议,带娘娘去御花园中走了半个时辰。”

眉太医正同其他太医一同商量药方, 闻言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住笔, 忙赶来告罪, “是微臣之错, 微臣忘了这几日正在化雪,最是生寒,该提前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呈禀才是。”

他心中苦笑,哪能料到皇上和皇后身体这么弱, 出去一趟就双双着凉, 他可真成罪人了。

知漪方喝了口热茶,闻言放下杯盏,不着痕迹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宣帝, 缓缓开口, “不能怪眉太医,也是本宫和皇上没注意,眉太医不必自责。”

罪魁祸首就是众人都跪的这位呢,知漪暗想。不过这人一直城墙皮, 早就被锻炼出来,就算真把原因抖出来恐怕眉毛都不会动弹,更别说会不好意思。

众太医商量片刻,谨慎开了个药性不强不弱的药方,为首太医缓缓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染了风寒,依臣之间,这几日还是分榻而睡较好。皇上,您这几日也要休朝好好休息才行,风寒虽无大碍,也不可拖延病情。”

宣帝皱眉沉思,“朕会考虑。”

太医们早就想到这回答,也只能摇头。

安德福送几位太医出殿,归程中一位稍显年轻的太医终于忍不住开口,“皇上和皇后娘娘昨日是去已结冰的云清湖中凫水了不成?”

“咳——”另几位年老太医以咳止声,投去警告眼神,各自回了药房。

“皇上尝到苦头了吧?”知漪捻过蜜饯,享受地眯起猫儿眼,甜味冲淡口中药辛,“还连累得我也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