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拒绝?!

檀口甜泽,他中毒太深,不仅不拒绝,甚至主动与她纠缠一处,向来温存,不问过往。爱恨两难,凡尘缱绻,不修仙佛,只证情缘。

唇舌激烈的刺激之下,上官那颜睁开了眼,初时还恍恍惚惚地欲拒还迎,待看清情势时,惊骇之极。觉察到对方的异样,俞怀风心内交织着叹息与愧悔,将她下唇一咬,离了她芳泽。

上官那颜一面气息不平,一面拿手摸了摸自己嘴唇被咬疼的地方,脸红如飞霞。再看对面的人,似乎不愿看她,无力地靠在栏杆上。

唇内还留有他的气息,她脸色愈加红了,心如鹿撞。

“俞怀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曲廊外,望陌恨恨扬声。

兵甲重重,杀意恣肆。

上官那颜脑中嗡的一声,什么?俞怀风?面前这人就是她曾听闻的宫廷首席乐师?乐律通鉴的作者?

她唰地一声站了起来,退后几步远,不可置信地瞧着颓唐的乐师。

俞怀风抬头看她一眼,怆然一笑。微风掀起他满是血污的衣角,怵目惊心,但其容颜却清绝冲穆,凄然笑意如同从遥远的记忆中归来,瞬间抵至上官那颜心口,她心中如同撕裂一般。

“阿颜,知道他是谁么?”望陌踏上曲廊,一步步靠近。

上官那颜神识一清,转头疑惑道:“你不是说他是俞怀风么?”

“俞怀风……”望陌站在曲廊的一端,鄙夷地笑道:“是啊,俞怀风,正是阿颜失忆前的授曲恩师,你忘了自己从前的样子,也忘了他的样子,孤便告诉你,他不是旁人,正是你——师父!”

一道九天玄雷击到上官那颜头顶,她茫然站立在曲廊间,仿佛大地都在晃动,所有的人都那么遥远。他是她师父?授曲恩师?她以为自己无师自通的琴曲,其实是他所传授?

“阿颜,你师父方才对你做了什么?”望陌残忍地逼问,“那是师徒之间应该有的样子么?”

又一道雷殛劈到上官那颜头顶,天也翻覆,地也旋转,她脑中再无法思索。

“你觉得耻辱么?”望陌冷笑,“阿颜,问问你师父,他是不是爱你?”

“别说了!”上官那颜抱头蹲到地上,哭喊出声,摇头不止,“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知道你为什么会饮下忘川么?因为你无法面对这禁断之情,接受他的爱!”望陌将一卷纸书扔到她脚下,“你自己看吧,这是两年前他亲笔写下,你们各饮忘川的因由!”

一直不发一言的俞怀风见到那卷墨迹,眸中闪过悲恸,扶着栏杆却无法站起。上官那颜捡起了那张字卷,脸色苍白,抖抖索索展开,一行行看过。

“那颜,不要看!”俞怀风喉中涌出腥甜液体,近乎恳求。

白纸黑字——为除情孽,各饮忘川,前尘尽忘,三载为期。

她泪如雨下,将纸撕毁,抛了满天,笑看众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阿颜!”望陌悲伤地唤她。

“那颜!”俞怀风心如刀割。

“住口!”上官那颜一声怒喝,俯身咳出数口血水。望陌欲上前,她一声断喝:“站住!”无人敢上前,她膝盖一软,半跪于地,手撑地面,止不住呕血。颈中冰冷的佩物撞击下颌,她低低一笑,一把扯下,红绳在脖间勒出一圈血痕。

她扬手将掌中檀珠狠狠砸到地上,“原来你们都是可以随便夺取别人记忆的!玩弄我的人生,作为你们的游戏,你们让我喝什么我就得喝什么,你们让我记住什么我就得记住什么,你们让我忘记什么我就得忘记什么,是么,殿下?是么,师父?”

望陌只觉揪心的疼痛,什么时候,这场赌局把自己给彻底赌进去了,赔了他赔不起的东西。

俞怀风瞧着地上碎裂的檀珠混着她呕出的血迹,抬袖捂到自己嘴边,瞬间便有红色的物事染透了衣袖,直滴衣襟。

“那颜!”他撑着栏杆勉强站起,走了几步,只得一手扶住红漆廊柱,气息初定便道,“当初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上官那颜转头看他,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数千弓箭手方才都奈何你不得,你是怎样迫不得已啊?”

她的一言一语如玄冰利刺扎入心中,俞怀风浑身无力,身体全部重量倚向红柱,他无法不解释,“当时你若在我身边,我绝不会……”

“我为什么不在你身边?”上官那颜唇边的冷意在蔓延,心里从未有过的怨愤在破茧而出,都是这些人在操纵她的人生,她只是一具傀儡一具木偶,记忆失去,无人告知她真相,惶然在宫中度过两载,不知从何而来。没有记忆没有过往的人多么可怕,仿佛一个刹那就可以消失,即便消失,也是无牵无挂如一粒微尘。“你是真的顾忌我,还是顾忌其它?”

终究,她是要追问的,无论是否持有记忆,这个问题总是躲不过去的。“顾忌你,也顾忌其它!”他回答。

幸好,她没有高估自己的价值,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没有太过失望。谁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有一定的厚重,在旁人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在宫中待得久了,明白了很多残酷的现实。望陌为了江山,娶回鹘女王也不是不可能;子夜为了地位,诓骗她也是毫不犹豫;这个是她师父的人,也是为了什么,不惜放弃她的记忆。能与望陌抗衡的,必然是为了江山社稷之类的吧?这些自然是比她来得重要。

“原来也是有其它顾虑的啊,难怪师父您会迫不得已呢!”上官那颜笑了许久,清凉的液体自胃里涌出,带着嘴里的血丝,吐了出来。

俞怀风眼眸一黯,神色凄楚,离了廊柱的支撑,强自迈动步伐,到她身边,见她将解药吐了出来,心中难受异常,已不想再辩驳什么,“你怎么说都行,是我害你这般,你怨也好恨也罢,都是我罪有应得。”

“什么罪?”上官那颜低笑一声,“逆伦之罪么?”

俞怀风身体一颤,眸光从她面上落下,缓缓闭目。

第78章 百念成灰

见他面色发白,容貌愀然,指尖发颤,上官那颜在获得报复的快感后意外察觉自己心弦竟也跟着颤抖起来,竟会随着他表情的波动而起伏。出太液池水时,那一身如羽白衣似乎从千层雪浪上踏入世间,而此时,白衣沐血,污了清华,早已不再圣洁。

心中为什么会一下下刺痛呢?她忍了这么久,终于冤有头债有主找到了报复的人了,自然不吝以恶毒的语言相激!

逆伦之罪,他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沉默?难道真如望陌所说,真如纸上所写?因为背负了这样的罪孽,她才被迫失忆?

心火焦灼,毒血冲破体内稀薄的药液,从她喉中涌出。纠缠于他身上的视线被迫收回,俯身呕出数口血水,头中极晕,地面都仿佛旋转起来。

一双冰冷的手将她扶住。

她睁眼,落入眼底的还是他。

“放开我!”她厉声,甩开他的束缚,“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是谁?你是谁?”她血泪交织,抬袖子擦去嘴里不断涌出的液体。

他身形不稳,却还是蹲下身来,眸里的痛楚落入什么人眼里浑不在意,强握住她手腕脉门,渡入所剩不多的真气。

他都这样了,还给她渡真气么?上官那颜猛地甩手,袖内振动,一串檀珠从里跌出,散作一颗颗蹦落地面。他怔了一下,很快被她挣脱。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檀珠划过的弧线上跌宕,上官那颜脸颊发烫,看着那些珠子滚落远处,几颗跌入池水,不由心痛,但她也只是在地上看着,绝不去拾起一颗。

“这些东西不要也罢。”她嘴角微笑,带着凉意,说给旁人听。

俞怀风掩袖低咳数声,袖角殷红如牡丹繁期。上官那颜瞥见那斑驳的色彩,心头如被荒草缠绕,张口却以嘲讽的语调道:“你真是我师父么?”

俞怀风无力地垂下袖子,嗓音轻颤,愈加低沉,“你不记得就算了,当我是不相干的人就是了。”

“不相干的人?”上官那颜心火再被点燃,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既然不相干,那就不要让我见到你!”她从地上爬起,转身便走。

“那颜……”俞怀风牢牢抓住她的手,他已不知说什么好。

上官那颜的手落入他手中,那种熟悉的感觉闪电般蹿过记忆。

这场戏,望陌看得足够烦躁,最后终于耐不下性子冷眼旁观这对别离数载的师徒情深缘浅。眼瞧上官那颜脸色愈发苍白,膝盖发软,望陌当先跨出几步,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揽入怀中。

扑进望陌怀抱的同时,上官那颜手指尖从俞怀风掌中划落。

果真已无法挽回了?俞怀风连抓住她的指尖都无能为力,眼看着她落入别人怀抱,对他不再有丁点的眷恋,忽然觉得这场生涯无聊也无趣,何需这么漫长?

一道寒光闪过,长剑一端握在俞怀风手中,一端指向了望陌眉间。

“放手!”他握剑的手沉而稳,垂下的袍袖在风里轻荡,中毒如斯,却气势不减,简短的两字,不容违抗。

望陌身形不由一滞,面色讶异中带有愤怒,“你在对谁说话?”身后的禁卫军刷地一声,整齐划一地拉动弓弦,对准了俞怀风。

“剑指何人便是对何人说话。”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望陌不由冷笑,“你若有把握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杀了我,Qī.shū.ωǎng.突围而出,那就不妨一试。”

上官那颜埋在他怀里的头动了动。

“我倒有兴趣一试!”俞怀风手腕一转,剑挽寒光。

长剑送出去三寸,再进不了一分,剑端抵在了上官那颜额头。

——她将自己挡在了望陌身前,强撑着一分清醒,与对面的人静静对视,对峙。

他停剑不动,她却往前迈了一步。

他倏地撤离一寸,深眸望着她,“你要怎样?”

“我能要怎样?”上官那颜虚弱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动。

她走一步,他便退一步。

终于,俞怀风退到了栏杆边,再无退路。上官那颜却没有止步的意思,依然前行……

“铿”的一声,长剑从俞怀风掌中掷出,坠落于地。

“我以为师父会杀了我呢。”上官那颜牵动嘴角,淡淡一笑,“我这么逼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寒剑离手,颓然的气息再度将俞怀风席卷,片刻前的气势荡然无存,“你要我怎么做?”

“杀了我,消除你不愿面对的罪孽,或者,你从我眼前永远消失,不要让我看见你。”她不带丝毫感情地陈述。

俞怀风看着她冰冷的眼,心沉入谷底,身体晃了晃,终于倾倒……

一直神色漠然的上官那颜忽然心脏被剧烈撕裂了一下,素手扶住了他,他垂落的半缕白发从她面颊扫过。

他缓缓醒来,她立即撤手。

俞怀风瞳孔里刚映入她的身影,她已冷然转身。

“不要走!”他眼前又是一阵黑,拽住了她的手,气息急促,“快三年,你过得无依无凭,莫非我就过得痛快?一事事,你忘了倒好,可知忘不掉的苦?”

上官那颜身体僵了一下,要挣脱他的手却挣不掉,他脉搏的跳动通过手心一下下传到她掌中。冰冷的手,紊乱的脉搏……

没来由的心痛,但既然从前有无法面对的孽缘,如今尽数忘掉后,何苦再去记忆?虽然她一直在找寻记忆,但得知一些事情后,她却步了。她逼他如斯,他也不曾承认过什么。若真是逆伦,何必还去承继那段孽缘?

“如果你真是我师父,是我的授曲恩师,那就各自谨守伦常,不越雷池,岂不好?”上官那颜眼神飘忽,凉凉道。

俞怀风将她指尖紧紧握了握,终于松开,连着退后数步,俯身拾剑,却难以站起,他以剑拄地,支撑身体的全部重量,剑身一寸寸没入地板之下。呼吸难以为继,数口血水沿着剑身缓缓流下。

上官那颜视线震颤,脚步越发虚浮。这时,从曲廊一端跑来一个女童,一边哭着一边奔到了俞怀风身侧,见他情状,忍不住嚎啕大哭,“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砚儿终于找到你了……血,好多血,师父你不要死,呜……”

女童抱住俞怀风手臂,一个劲地哭,毫不犹豫地拿自己华美的袖子擦去他嘴边的血滴。泪眼迷离的小公主见所有禁卫军都将兵刃指向了自己寻了多年的师父,不由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谁都不许伤了师父!谁敢动师父一下,我就杀了谁!”

稚嫩的嗓音毫无杀气,却满是怨气。禁卫军头领看了眼望陌,望陌脸色不虞,“砚儿,到皇兄这里来。”

“皇兄是个大坏蛋!”砚儿呜呜哭着,看一眼俞怀风便心疼难过之极,看一眼望陌便憎恨之极,“你们把师父伤成这样,砚儿不原谅你们!”

上官那颜看到那小女孩,不由牵起自己心中一阵伤痛,闭上眼,身体歪倒。望陌一直在她身后三步外,见状立即将她再度揽入怀中,同时对随从大喝:“传玄狐子!”

俞怀风强撑清醒,看到上官那颜憔悴苍白的面容,心口气血凝滞,再也撑不过去,长剑倒地,他身体重量再无所倚,也向一边倒去。砚儿惊恐万分,连忙拉扯,却挽不回他倾倒之势。

几道飓风卷来,两个人影瞬间掠到曲廊内,同时半跪于地,稳住俞怀风身形,一人一掌抵在他后背输渡真气。

望陌冷眼瞧着,“宫廷内苑,也是你们随便闯的么?”

二人真气渡得快,迅速收手后,较年长的一人道:“两年前,圣公与你有约,我等才避于宫外,不予干涉,如今你若是毁约,我等则不必一再退让。”

“不必一再退让?”望陌冷笑,“我倒想见识见识。”

“定赌约时,你曾将一半绘有堪舆的宝卷赌给圣公,以圣公之才,一半宝卷已够成事八分,如今,长安的另一个世界业已苏醒。”

望陌眸中一震,虽不知此言虚实,却还是起了忧惧之心,“我与俞怀风的赌局尚未最终结束,你们若任意行事,我定不惜一切代价葬送前朝遗孤!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在你们之前毁掉长安地下堪舆!到时,只怕你们前功尽弃,一丝希望也生不出了!”

俞怀风身后二人对视一眼,亦不知望陌言语几分虚实,都深感踌躇。

这时,有个声音道:“那我们就继续赌下去。”

望陌看着已清醒过来的俞怀风,应道:“此时胜负未分,必须赌下去!”说罢扬手,数千兵刃箭羽收起。“半年后,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众禁军护着太子与太子妃离开了太液池,俞怀风在旁人的扶持下,目光远远送了一段才收回。

“师父……”小公主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坚决不跟望陌走的砚儿,选择了留下。

俞怀风见当初圆滚滚的一个女娃如今也长大了几分,不由发觉,时间之斧能琢开璞玉,亦能消磨一切。

他重回太液池底,不带任何人。

如今的太液池上,四处暗伏着前朝能人异士,太液池外,也暗伏着大宸的精兵骁将。都在等待一个约定的时间。

砚儿时时来太液池,等着某天师父会出来。

夏去秋来,秋转冬回,半载也不过一弹指的时光。

太液池面冰封,砚儿焦急万状,担心重重寒冰之下,会阻了师父的步伐。她拿着冰铲蹲在冰面上锲而不舍地凿洞,毫不惧寒。

“这是在做什么?”身后有人靠近。

“凿洞,让师父出来……”小公主闷头应了一声,突然停了手中的活儿,转头看来人,顿时警惕的神色爬上眉梢,“太子妃嫂嫂,你来做什么?”

“我也来看师父。”

砚儿将身体护在挖了一个浅坑的冰面上,戒备道:“你跟皇兄是一伙的,都是来欺负师父的,不准你看!”

上官那颜拢着袖子里的暖炉,眼神飘向冰面之下,“我有礼物要送给师父。”

第79章 合欢禁咒

大明宫冰雪茫茫,太液池玲珑凄清,冰池上,岛屿廻环,风亭水榭。

上官那颜抱琴坐于水榭间,指端一点点弹拨,一曲清商调绕梁不绝,回响在冰天雪地。

砚儿手握着冰铲,眼睛盯着冰封的脚下,忽然,喀喇一声,冰面裂开细纹,她惊喜不已,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冰下。

凝固的时空被打破,冰面下有什么在翻涌,砚儿视线逐渐模糊,令人耳鸣的碎裂声乍响,她被掀翻到十几丈外的长廊上。

太液芙蓉冰封被解,天端雪雾蔓延,冰雪碎屑飞了砚儿一头一脸,她忙拿小手抹开眼睛上的冰屑,顿时瞧见浮冰上一袭白衣的师父。惊喜交集,砚儿蹦了起来,然而却发现无法越过破裂的冰面。

上官那颜抬头看着来人,指下的琴弦不停,曲声不断,直到奏完。

“师父觉得我弹得如何?”她收了琴,明眸含笑,目光在来人眉眼间逡巡。

白衣如雪,幽寂凄清,容颜愈发清癯的俞怀风神情落落,“你竟会这首曲子。”

“无论什么曲子,只要听过一遍,我就会。”上官那颜从容地笑着,“师父可否给点评一二?”

默然许久,俞怀风视线从她抱着的九霄环佩移到她面容,“有神无韵,有情无心。”

上官那颜笑容停了片刻,“徒儿自然是及不上师父的,想必师父奏出来的风颜调有神有韵,有情有心吧?”

俞怀风又陷入沉默。

“三年之期也就这几日了,师父您即将自由,徒儿特为您备了薄酒。”上官那颜将九霄环佩搁到一旁,率先入席水榭中央简置的酒宴,“不知师父伤好了没有?”

“自由……”俞怀风目光空落,忽然瞧见一瓣飞雪飘入水榭间,又是飞雪时节,一年又一年。

“天欲雪,曲已终,师父何不入席?”

他终于步入亭内,在她对面坐定。

圆桌上,几碟小菜,几壶清酒。上官那颜为二人都斟满了酒,也不敬酒也不劝酒,斟完酒后她便自饮起来。

清酒连饮几杯,脸色便微微泛红,她喝得初醺,他还一动未动。

“师父还在生我的气?”她笑嘻嘻地望着他,“还是,师父不敢喝这酒?”

俞怀风目光在水榭外,看雪花飞舞,眼眸深如渊,神色寂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