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生活搞成这样,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迟冬至,丢了迟冬至之后他就空了,他过的不好,可因为想要让迟冬至如愿,想要重新赢回她,所以才同意离婚,可眼见迟冬至离婚后过的更不好,他就忍不了了,觉得一切都太不值得了。

所有做出来的平静都是假象,他就想坐着哭、站着哭,脱了衣服打滚哭,抱着迟冬至大腿跪下哭,哭的她回心转意,他对婚姻和爱情的态度是有问题,但他不是顽固的人,一切都可以解决。可转念一想,他又不舍得了,舍不得迟冬至因为可怜他而为难自己。

梁夏末心想真是自做自受啊,为了那两口子,他们这两口子倒是先散伙了,坏事真是不能做,弄到头来倒是因小失大了。

前几天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也想过,迟冬至是不是还在耿耿于怀他和沈灵走的过近?虽然这原因不是因为沈灵这个人,但必竟除了自己以外,在外人包括迟冬至看来,他对沈灵是关心过头的。

梁夏末想,因小失大啊,真是因小失大,他以前是不是少了根筋,怎么就愿意废那么多脑细胞帮沈灵拴住苏让呢!把这些心思放在爱迟冬至身上,那他们时至今日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种地步。光想着对外对付敌人了,没想着对内对老婆好,舍近求远,因小失大,想扫尽所有敌人,到头来却忘了,做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为了她。

梁夏末明白过来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对待除了老婆以外的女人,就不能用正眼看,这样的话,哪怕他一辈子粗心大意,迟冬至最终也不会不要他。

第四十三章

迟冬至再上车来,梁夏末就直接问她,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我曾经对沈灵太关心?

迟冬至万年不变懒洋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小女人的心思,瞒不了,她怎么可能不介意丈夫没有给过她的给了别人?可迟冬至已经懒的去纠正梁夏末的做法了,一切都晚了。

“都过去了不是吗?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不行,对你,我从来不放弃。”

“真懒的跟你说这些,那你觉得,我应该不介意吗?”直到现在为止,她仍旧介意,只是真的懒了。

梁夏末想从她嘴里挖出更多的报怨,想方设法要求过一场谈话,“我不辩解,错了就是错了,冬子,我错了。曾经以为不爱她,所以把她当成朋友来对待,扯不上对不起你的问题,可是现在想想不对…”

“还想到了什么?”

“曾经太有把握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又对沈灵没想法,太理直气壮跟她相处了,所以伤害你了。”

“这是连锁效应,因为你轻视我的爱,知道我不舍得离开你,所以才敢跟沈灵走到那么近。”

“没有轻视…”梁夏末哽咽,想了想用力点点头,“对,叫轻视,不管我心里怎么想的,那确实叫轻视。”

“我感情上的付出被你忽视,你不愿意理解我,又跟别的女人相处不错,所以夏末,我的心结不是一点点。”

梁夏末沉默。

“其实夏末,我想过很多,你对我也挺好,像你说的,有好东西都先留给我,但大概我比较贪心。梁夏末,你对我的那些好我也同样都给你了,除此之外,我还给了你另外很多你没给过我的东西,比你多出来的这部分大概就是我不能释怀的源头吧。”

梁夏末掰着手指头数,迟冬至按住他的手,“好了别数了,多说无益,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让自己轻松些吧。”

“所以说,你真的不打算再给我机会了?”

“确实没想过。”

梁夏末感觉大脑轰的一声就炸开了,有些不知所措,烦燥的扯开风纪扣,想让空气顺畅一些,“我出去透透气。”

梁夏末下车把军装外套脱掉,还是觉得全身都被束缚的厉害,抽了两只烟又掉了几滴眼泪后平静的回来,没再说话,启动车子离开。

他想,他要好好爱她。放弃两字,没在脑子里出现过。

晚上王淑贤用猪后腿肉剁馅包了饺子,鲜香味美,不过谁都没味口,饭桌上话少的可怜。王淑贤没留神把一整瓣生蒜瓣吃了,嚼的‘嘎嘣’做响,辣的眼泪横飞,迟冬至赶紧倒水给她喝,王淑贤不耐烦的把水推到一边,洒了迟冬至一手,她自己托着下巴也不知在看哪儿,眼睛一眨一对儿眼泪流出来。

梁夏末看看尴尬在一旁的迟冬至,不由的埋怨起他娘,跟迟冬至再亲,也必竟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甩脸子给迟冬至看,得让她心里多难受。

“妈,辣了得喝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脾气还这么爆呢。”梁夏末抽了张纸巾去帮王淑贤擦眼泪。

“我就不乐意喝,你少跟我说话。”王淑贤又一把挥开梁夏末的手,“起开,我看你更来气,这日子没法过了,装象装平静,你们不累我都跟着累。”

梁夏末好没办法的从鼻子叹出一口气,忍着问,“又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有什么事值得我高兴?啊?你们倒是说说。”

“那晚上你再骂我呗,跟冬子发什么火,她难得来一次。”

“哎哟,我自己养大的还说不得了?我这就是白养,你,你们我都是白养…”

王淑贤指完梁夏末又去指迟冬至,一根手指头都快戳到她额头上了。梁夏末站起来把王淑贤的手拉回来,堵着气,语气倔的像牛,“你有火跟我发,别为难她。”

王淑贤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啊?我为难?好好,我今天非得跟你发发火不可,早就想揍你了…”

王淑贤左顾右看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米来长手腕粗细的擀面杖。擀面杖是实木的,现在少有人家用,王淑贤习惯吃面食,家里罕见存有。一只擀面杖被她拎的虎虎生风,迟冬至看着就害怕,王淑贤第一次用擀面杖打梁夏末还是在十年前,梁夏末摸上她床的那次,他还死不悔改,以后该怎么钻她房间还怎么钻,后来他还开玩笑说这叫动家法了。第二次就是现在。迟冬至吓的站起来去拦王淑贤,“妈,你怎么还动真格的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

“再说我连你一起打。”

王淑贤虚虚冲着迟冬至比划一下,梁夏末一个高窜起来挡住迟冬至,手里死死握着王淑贤的擀面杖,眼睛瞪的贼大,“妈你想干嘛?让我爸上身啦?”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大腿生疼,王淑贤的擀面杖已经落下来了,梁夏末一边护住迟冬至一边想去夺擀面杖。

“我让你爸上身,我让你爸上身,你说对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让你胡作非为,让你不好好过日子,别人的老婆就那么好?”王淑贤先是尖声喝斥,而后哭着骂,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擀面杖一下接着一下落在梁夏末身上。一开始他还知道挡一挡躲一躲,想去把擀面杖抢下来,听了这些话,看到迟冬至在他怀里流了泪,只把她安安全全罩在身下,慢慢身体矮了下去,任着王淑贤打。

“当初结婚时你丈母娘就对你不放心,就因为这,冬子两年没跟亲妈见过面。小产之后,你连个人影都没有,一个月不回家一趟,回家了不知道对媳妇儿好,反倒像大爷似的让人伺候着。这些都算了,当初结婚时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保证对冬子好,跟她把日子过起来,这才几年,你怎么能跟冬子生外心呢?你做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了吗?我是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梁夏末没吭声,把怀里的人又紧紧抱了几分。迟冬至从他的臂弯里看王淑贤,眼神被逮住,轮到她了。

“还有你,看什么看,别以为我打他是做给你看的,我用不着,你也有错。”王淑贤好似使尽了力气,整个人软在地上嘤嘤哭,“我好好一个儿子让你给惯的不成样子,让他觉得别人都不好,连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你也有责任。”

迟冬至怔怔说不出说来,木然的看着地面,感觉梁夏末的手臂紧了又紧,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接着便是一个狠狠的吻印在她的额头。

最后王淑贤把他们都撵走了,迟冬至在街边小药店里买了药膏,回到车里让梁夏末脱了上衣给他后背上药。

她一向认为自己铁石心肠,也正在把这一美德渐渐用在梁夏末身上,可当看到那一道道泛着血丝的红印子时,曾经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忍不住还是全冒出头了,她习惯心疼梁夏末,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伤。

梁夏末感觉她的手指停在某一处好长时间,歪过头去看,“没事儿,不疼。”

迟冬至咬住嘴唇开始一点点帮他涂药,“你傻啊,不会跑吗?妈又不会真打我。”

“挨几下打而已,小时候不也常常挨嘛。”小时候挨打有迟冬至拼命把他护在身后,现在长大了,轮也轮到他护着她了。梁夏末还想说,他其实挺舒坦的,身上挨了打,心里真舒坦了,如果可能,他希望迟冬至也这么揍他一顿。

梁夏末也突然意识到,迟冬至不是他亲妈,亲妈恨狠了打一顿出了气转头还是事事为他考虑,永远不会抛弃他。迟冬至不是他亲妈,虽然他常常理直气壮的把她对自己的包容心和亲妈划一等号,可必竟不是,迟冬至被他伤透了,会翻脸不认人。

这对儿落难小鸳鸯在车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梁夏末心想他妈今天这顿棒子打的真不是时候,过于急进,有可能会让迟冬至为难,他不想迟冬至因为可怜他而为难她自己,他想好好爱她,漂漂亮亮的把她赢回来。

迟冬至想的是,这顿打要是换她挨,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她犯贱,梁夏末跟她耍横不讲理时,她不觉得不正常,接起招来顺顺畅畅;梁夏末一旦受伤,一旦委屈,一旦讲理了,她就觉得他可怜了,就心疼了,不忍心面对他了。

梁夏末看着她欲言又止,离婚后这段日子他没事儿就琢磨,再不愿意用以前那三板斧来对付这段感情,不想用上|床这种方式草率把问题遮掩过去,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后悔成那样,梁夏末的境界,提高了。

第四十四章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过年时迟冬至又腆着脸去看了一次王淑贤,没有碰到梁夏末,王淑贤爱理不理,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谁生气,或许更气自己没有教育好这两个人。

卫边疆对于迟冬至跟匡伟没能继续发展下去而感到遗憾,再一次感叹梁夏末是个害人精。薛平倒像是早早预料到这一天,再不提给迟冬至介绍对象的事,而且不让卫边疆提。迟冬至也熄了找对象的心思,反正就这么过吧,自己一个人有工作,工资也不低,自给自足,不过就是孤单而已,换个念头想想,不是梁夏末,谁也走不进她的心,就算有人陪,还不是照样孤单?

这个冬天,迟冬至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心里除了空荡还算平静,她想这样也好,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琢磨梁夏末到底爱不爱她?爱不爱别人?再也不用操心他此刻人在哪儿?是不是真的在部队,还是沈灵回来了,他是不是又去跟沈灵见面了?

而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离婚前从不报告行踪的梁夏末,在离婚后却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报告自己最近在干什么,还会关心她的衣食住行,好像如果不是有工作在身,他更愿意在她身边当一名操心的老妈子。

迟冬至尽量避免跟他见面,但朋友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有时就是很无奈,比如沈灵真的回国了,像是忘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一样,高高兴兴的张罗大家聚一聚。迟冬至接到她的电话后觉得很后槽牙很疼,她是觉得他们这四个人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可沈灵不这么认为。

她和苏让到底离婚了,沈灵提出的,她觉得不值了,之前苏让心里只有迟冬至,现在苏让心里只有孩子,沈灵说要学着对苏让好,她学着当一名好妻子,但她学不会改变自己的本性。之前苏让要离婚时,她全凭着迟冬至的一番教导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可生活下来,做了一翻努力之后才发现,迟冬至说的都对,但是没意思,苏让也没她心里那么无所不能,守着孩子尿片奶嘴自得自乐,连她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都记不得,全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她愿意学着活在人间,脱离自己梦幻的城堡,但以上那些是她的底限。

她还是爱苏让,爱曾经那个晶莹剔透,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苏让,可经历了一番风波之后她也成长了,明白了,曾经她爱的苏让始终不属于她,现在这个属于她的苏让不适合她,人生苦短,没有必要为难自己,她固执的把美好的苏让留在心里,然后寻找一段段浪漫的爱情巩固苏让在她心里的美好。

迟冬至在警局休息里接待沈灵,听了她的一番话之后,无力的揉眉头,“哎呀妈呀。”迟冬至觉得沈灵从小就是一个好姑娘,但从来就不靠谱,沈灵适合爱情,但绝对不适合婚姻。

“不就一个生日一个结婚纪念日嘛,过不过有什么用?”

“问题不是生日和结婚纪念日表面这么简单,你当初不也因为夏末忘了你给他准备的生日生气了嘛,你怎么还说我?你就单是因为夏末忘了而生他气吗?本质其实是,他们的心不在我们身上,所以才会忘了。”

“那不一样,苏让现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照顾小孩子很辛苦的,你怎么还跟孩子吃醋呢,孩子是你生的吧,他爱你还是爱你生的孩子有什么分别?”

“分别大了,我愿意努力去迁就他,他却一点都不愿意努力稍微迁就我一下。”

迟冬至还想说些什么,但考虑良久决定闭嘴,她视这两口子如洪水猛兽,能避多远避多远,好意见坏意见都不能提。但是她觉得,他们的问题主要仍是沈灵,如果自己也有孩子,梁夏末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她是必须要理解并感恩的,断不会因此生他气。

起点不一样,要求的也不一样。迟冬至只要梁夏末理解她的付出,并一心一意心里只有她,她会在他给予的忠诚之中自己寻找快乐。而沈灵不同,沈灵除了要那些东西,还需要苏让给她制造快乐和幸福,让她满足。

迟冬至不能去批判任何人,更不能去坦白当初苏让带沈灵出国是她的恳求,她自己已然在后悔十八岁的幼稚,如何能让沈灵对苏让更失望?

沈灵看她纠结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笑出声,“冬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嘛。”

迟冬至一瞪眼就要火,“你们俩闹个鸡飞狗跳关我屁事,我有什么可说的。”

沈灵停顿一会儿,说,“当初出国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的,他不领我我也能找到他,结婚也是我提出来的,虽然结局不咋地,但是,找到一个爱我的人很容易,找到我爱的却很难,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嘛,我拥有过了,我得感谢梁夏末。”

迟冬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理解不了你的理论,你怎么越活越幼稚了?”

“不理解就对了,谁像你活的这么死板无趣,认准一条路都不走偏,撞上南墙拿脑袋磕,你活的没意思。”

迟冬至觉得她说的有理,但仍旧嗤笑一声,表示死不悔改。

“苏让现在心里只有儿子,没有任何心思分给别人。”沈灵娴熟的夹起一只烟点燃,“我不喜欢孩子,一点都不喜欢,可是看不到又惦记。”

迟冬至半死不活的耸搭下眼皮,决定好话赖话都不说。

沈灵到底离婚了,换做以前,梁夏末不管因此高兴还是不高兴,总得撒起欢儿来管到底,现在应该不会了,他终于拔乱反正找到正确目标,对沈灵打来的电话竟然是不理不睬。沈灵从警局出来,踩着七寸高的鞋跟,把路面的小碎冰踩的‘嘎巴’做响,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换个公用电话又打了梁夏末的电话。

因为公用电话就在警局附近,梁夏末认识号码,这次接通了,“冬子?”

“是我。”沈灵笑嘻嘻的回答,“怎么的?利用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我说咱们好歹也算发小兼同学吧,你至于这样吗?”

“别扯淡,你去找冬子了?她没在你身后吧?”

“没呀,她那死人能送我出门?”沈灵懵懂完毕,回过神来,“瞧你那怂样儿。”

梁夏末安心了,“你说你没事离什么婚呀?”

沈灵想了想,故意逗他,“想给他们俩制造机会。”

梁夏末狠狠弹了话筒几指头,沈灵哈哈大笑,“逗你玩儿呢,冬子不领苏让的情,苏让现在心里只有孩子,你放心吧,他们俩是死活凑不到一起了,不如咱俩凑合凑合吧。”

“谁要你。”

沈灵撇撇嘴,“你要我我还不要你呢,就你那熊样儿,除了傻缺迟冬至谁看的上?”

“她能看上就行,别人我也不用。”

沈灵说,“出来聚一聚吧,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

梁夏末不同意,“婚是你要离的,你怎么还受伤了呢?”

“那你们离婚也是冬子提出的,但她肯定比你更受伤,都是一回事,得不到就只能放手。”

梁夏末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不一样,我不会放弃冬子的。”

“苏让也说了我什么时候想回去都可以。”

梁夏末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只能狠狠骂了一声,“你们就作吧。”

“你到底跟我们聚不聚?我约了秦清,冬子也说有时间,我已经跟她说约你了,出不出来自己决定。”

梁夏末犹豫了,他已经好久没见迟冬至了,想的够呛。可是,迟冬至会不会因为聚会上他跟沈灵打照面而生气?最后梁夏末还是决定去,不为别的,沈灵已经说要约他了,如果聚会上不去,那迟冬至该胡思乱想他私下里单独跟沈灵见面了,所以,必须得去。

第四十五章

然而迟冬至并没有按时赴约,聚会那一天,队里接到报案。持械入室抢劫,被害人装死逃过一劫,歹徒离开后马上报案,并指出挣扎时歹徒身上沾上了油漆痕迹。

李长河带领一队人赶到现场,从小区门口的录像里查到歹徒的逃走路线和车牌照,不到两小时就给堵在了郊区的一片小山包后面。

迟冬至看着朱染握着枪械颤抖的手,一把装弹后不到五斤重量的枪,朱染的颤抖来源于害怕。迟冬至微微有些不忍,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目光坚定,语气坚定,“如果让你留在车里,你愿意吗?”

朱染很坚定的摇头。

迟冬至说,“谷子今天不在,可就算她在,就算她是个女孩子,我也不会让你们永远藏在背后。你怕死吗?”

朱染点头,有些羞涩,“怕。”

“怕就对了。”迟冬至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的视线与枪械成一条直线,“因为怕死,所以不能抖,不能紧张,你松手放开的有可能是自己的命。我们在警校里学到的知识不光用来破案,你应该做好上第一线的准备。”

朱染端着枪械,心里想着迟冬至。他想,迟冬至是真正的值得他去爱的人,冷静、执着、强大,最理智的让他们长出自己的羽翼。但她的情感不理智,总对自己的爱人用心庇护,藏于身后,可就是因为不理智,才显的那么细腻那么动人,虽然这一块儿并不属于他,但他爱着,爱着有感情的迟冬至。

朱染突然全身充满力量,迟冬至的所做所为告诉了他,爱一个人就要用尽力量把她保护在身后,理念是错的,情意是对的。

过程是怎样的朱染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开了枪,然后又有枪声在他耳边响起,距离非常近,结果就是,歹徒一名被击毙一名被活捉,而他,暂时性失去听力。

他是在医院里再次见到迟冬至的,当时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他,手里夹着一只烟,表情有些焦急。朱染走到她身边坐下来,腼腆一笑,顺手把她手里的烟抢过来,自己吸了一口,暗自乐呵。

迟冬至吃惊的看了他一会儿,摇头失笑,重新帮他点燃一只烟,“你耳朵没事儿吧?”

朱染掏掏耳朵,觉得里面嗡嗡直响,有些闷闷的感觉,“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迟冬至凑到他的耳边加大声音又问了一句。

“哦,我没事。”朱染回答的音量也十分响亮,“那枪是你开的吗?”

“哪一枪?”

“这里的那枪。”朱染指了指脑门儿,意思是指被击毙的歹徒。然后笑了,“还挺准的。”

迟冬至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接着又看了他好几眼,还是没开口。

“怎么了?不是你开的?”

迟冬至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指指他,“你开的。”

朱染夹烟的手指停顿了,不可思议的感觉,后怕他还没有想到,只觉得这枪不应该是他开的,他还没优秀到这种地步。可是心里翻江倒海不舒服的要命,他睁眼眨眼的功夫一条人命就在他手下消失了。

“朱染。”迟冬至扯了扯他的耳朵,在旁边说,“都有第一次,你别怕。”

朱染回头看看她,“你呢?你第一次的时候怕了没有?”

迟冬至摇摇头,“我还没有过,不过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

朱染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不好受,他不敢想象迟冬至做为一个女人来说会怎样过不去这个坎儿。

当然朱染也不好过,最近夜里常常做恶梦,内容一片空白,惊醒后他也暗自庆幸,兴亏过程全没看清,不然有实质内容可以让他梦到,那该有多赅人。

朱染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一看时间才晚上十点,想着迟冬至未必会休息这么早,拿着药水敲开了她的房门。

迟冬至果然没有睡,好像是刚刚洗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来给他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朱染晃晃手里的药袋,笑的温良无害,“想让你帮个忙上药。”

“进来吧。”迟冬至把他让进来,自己坐到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躺下。”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去卧室里穿上内衣,回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容易上药。几滴液体流进朱染的耳朵里,迟冬至眼见着他的耳廓红的透亮,有些不明所以。

朱染后悔了,咬着牙忍,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朵,害羞生气激动来情绪全能从耳朵上看出来,被迟冬至这么拉拉揉揉,兴奋的细胞顷刻从耳朵开始窜向身体各处。他稍稍揭起眼角从下向上看迟冬至,她五官长的美,皮肤也好,但可能是常年表情懒洋洋,看着没有什么女人味。但离这么近的距离看又挺有女人味儿,细致处很会长,睫毛、眉型、脸型、唇角弧度还有耳垂都非常漂亮,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朱染大着胆把眼睛睁开看她,要说最漂亮的还属鼻子和眼睛,鼻子直挺,鼻尖俏皮的长了一颗小黑痣,眼睛很大,可能是刚刚洗完澡的原因,看起来雾蒙蒙的,嘴巴也很漂亮,嘴巴…

“你看什么呢?”迟冬至推了朱染一把,眼见他脑袋越靠越近,马上要整个埋进她怀里了。

“哦,没什么。”朱染脸也红了,头往后撤了撤,闭上眼睛专心记住她身上的味道。不是女孩子身上普遍的淡淡奶香,而是比奶香更清冽的青草味道,不知是沐浴露还是她的体香,反正很好闻。

在这个晚上,朱染记住了迟冬至的味道,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魅力,处处可寻却又独一无二。当被一个人的味道迅速占领身体感观时,它将会留下什么样的奇迹?

朱染不知道,他只知道离开她的身边时很遗憾,没呆够,坐在沙发上不提晚了要回家的话。刚刚他睡了太多,又过于贪恋这样软和的迟冬至,坐在这里不愿意走。

他不提要走,迟冬至也不撵他,那件事发生之后迟冬至小心翼翼的呵护他,生怕他落下什么心理阴影,这种事说的简单,做起来真叫一个难,必竟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有喜欢的就有惧怕的,朱染还年青,不能让他带着阴影,导致最后厌烦这个职业。

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迟冬至接了一个电话,是梁夏末打来了,算算从聚会她失约开始,他也忍了不少天,现在打来也无可厚非。

因为有朱染在,迟冬至光明正大的找到理由敷衍了梁夏末几句就挂了电话。转头问朱染,“你不困吗?”说完自己打了个哈欠。

朱染笑,“不困,师傅,给我讲讲你工作之后的见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