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冬至坐在沙发上等,她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恋爱前来过,那时还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只觉得这个孩子可怜,那么冷的天连电暖器都没有,于是总不动声色的把单位发的一些购物券送给他。恋爱之后,没有来过。

朱染再回来时,带着一阵须后水的清香,嘴唇上方还粘着白毛巾上的小绒毛,迟冬至指给他,他就让她帮忙摘下来,迟冬至照做,指腹划出刚刚刮好的胡须有微微的痒。朱染抓住她的手,用嘴唇摩挲她的手背,灼热的呼吸。

“我很想你。”

迟冬至把手抽回来,“这些就别再说了。”

朱染受伤的眼神一瞬而过,剩下一片冷静,迟冬至明白,他果然没有让他的家人失望。

“我小姨找过你了?”

迟冬至点头,她忽然觉得是不是不应该主动等朱染说分手,这对他来说应该会背负一些东西。是不是如果分手由她来说,会为他解脱?告诉他没有怪他,这也许是她为他留下的最后一点心意。

“有些东西我必须要,那里有我妈妈的大部分。”

迟冬至表示理解,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不应该有开始,我绝对不可能忘了他,我不想再骗自己了。”这是实话,却不是唯一放手的理由。

“你会…继续跟他在一起?”

迟冬至看着窗外,停顿,“说实话朱染,我不知道。”肯定和否定都可能是在骗人,只有不知道,才是真心话。

朱染的视线一直盯着茶几的玻璃,反光中看到那目光是笔直无内容的。“今天我会去单位辞职,说好了要等你,大概是做不到了,对不起。”

迟冬至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她在想办法把朱染从内疚中解救出来,他却固执的告诉她他不需要这些好意。

他们都是成年人,明白所有煽情的、祝福的、感谢的、抱怨的语言都不能说出口,把一切深埋进肚子里,最后消化掉才是唯一的选择,从此大路两边各走一边,不爱、不恨,恩怨一笔勾销。

因为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内疚与抱歉,于朱染来说,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迟冬至哪怕永远不爱他,这结局也不会以分手收场;于迟冬至来说,哪怕一辈子跟朱染在一起,她爱的人依旧是梁夏末。

两人一起下楼,分别去单位,朱染说,好像我们从来没一起上过班。

迟冬至说,“这样也好,最起码名声都是干净的。”

“那不如继续保持吧。”

“以后还需要见面吗?”

“不见了,一次也不见。”朱染说,“你先走,别回头。”

迟冬至知道,不能再多看他一眼,是她能给他最后的善良,她真的没有回头,不留恋,转身的时候,在心里感谢他,谢谢他,让她享受到了不曾享受过的青春。

迟冬至的身影消失在出租车里,最后出租车消失在朱染的视线里,朱染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那弹指之间消失的不是一辆机器、一个人,而是他自己的爱情。

爱情一词,念在嘴里矫情的、甜糯的,需要呵护的,而这么美好的一种感情却只能是在安身立命、功成名就之后的娱乐,一旦跟庞大的事业与权利比起来真是没有实在意义。朱染做为一个懂得享受权利的男人,他爱迟冬至,当站在最高处时,只想迟冬至站在他的身边,可两者之间一旦发生冲突时,选择起来,似乎又不是太难,所以他争取过,却在发现父亲绝对强势的态度时,第一时间放弃了迟冬至。

他想,不管到什么时候,后悔都不是他会产生的情绪。

第五十一章

那天果然没有再见到朱染,这在大家的心里朱染似乎过于绝情,必竟大家一起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连个别都没告。谷子更是觉得格外不平衡,只有迟冬至明白,说好不见面,就真的一面不见。她劝谷子,朱染有大事要做,或许我们马上会在某些报纸或者电视看到一个新新成功人士,说出来曾经你也跟他共同工作过,脸上也算有光吧。

看到谷子乐了,迟冬至安心,她坚定的相信,朱染会成功,指日可待。

“师傅,你们真的分手了?”

“分了呀。”

“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这也太绝情了吧。”

迟冬至点点她的头,“为什么要难过?他过上更想过的日子,咱们都是大人了,不用那么幼稚。”

谷子似懂非懂的理解到,“你就是不爱他,换做师公,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轻松。”

“他?他和别人怎么可能一样,我们磕死磕活都是两个人的事,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说不爱就不爱了,那么轻松的话,还好了呢。”

这夜迟冬至又失眠了,大概有一小部分是因为朱染,另外一大部分是因为明天会与梁夏末见面。什么样的感觉说不出来,期待?紧张?都不应该,她只是愿意坦承面对自己的真心想法,与朱染的分手,并不能代表必须与梁夏末有一个新生活。

不管怎么说,迟冬至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忘了那个见面的约定,可是梁夏末的电话没有打来,迟冬至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忘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而是多数时间会这样。

下班后仍没有等到电话,迟冬至在单位多磨叽了一会儿,天朦朦黑时才离开单位回家,上楼之后还四处望了望,知道梁夏末一向喜欢搞突然袭击,可是没有人影。迟冬至不想承认自己在失望,坚决抵制这种没出息的想法。

楼道漆黑,迟冬至跺了几下脚没也能让声控灯亮起来,只能摸黑往里走,刚准备往楼梯上迈,忽然一道人影窜出来挡在她身前。

“是大姑娘不?陪爷玩一玩。”

迟冬至吓了一跳后,马上翻了个白眼。

“交钱还是交人,自己选。”

迟冬至心情忽然明朗起来,“劫财没有,劫色就动作快点,天冷。”

梁夏末噗哧就笑出声了,“你可真不矜持。”

迟冬至这才抽出空打量他,今天倒是难得穿了便装,帽衫,连衣帽扣在脑袋上,装撒旦,眼睛往上都遮在帽子里,烟叼在嘴里说话,烟头一点一点的。谁都知道,梁夏末穿着军装抽烟的样子像流氓,不装军装抽烟,整一个地痞无赖。

梁夏末歪着身子站,吊儿郎当的狠吸了一口,眯着眼缓缓吐在迟冬至脸上,懒洋洋一伸下巴,“哎,跟那小白脸掰了吧?那天我都听到了,人家家里不同意。”

迟冬至又翻了一个白眼,突然想逗逗他,“今天怎么打回原型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的性格本来是很深沉的,怎么今天又…啊?这样上了。”

梁夏末吐了烟圈,故意吐在她脸上,“看你失恋我高兴呗,再说你成年懒洋洋的德性,我绅士的起来么,我得配合你呀。”

“之前装相装的不好受吧?”

“是不怎么爽。”

果然,还是原来的臭德性彼此才能接受,谈起话来才能更轻松。

迟冬至看他一条牛仔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胯上,大裤裆,忍不住提醒他,“你没有手吗?提提裤子。”

梁夏末笑了,“就这裤型。那什么,请你吃饭去,顺便喝点酒庆祝你…哦不对,安慰你失恋受伤的小心灵,那个,借酒浇愁嘛。”

迟冬至说不去,不是怕什么,而是这半年了薛平一直让她喝暖子宫的中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迟冬至是一顿都没落下,戒酒是必须的。

“去吧去吧。”梁夏末没轻没重的推她,“喝醉了直接刷干净奸了你。”

梁夏末生拉硬拽把迟冬至领到一家火锅店,要了麻辣汤底的火锅,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又叫了白酒。真不是迟冬至看不起他,他那酒量,估计今晚得让她抬回家。梁夏末把牛板筋嚼的直响,迟冬至听着都跟牙疼起来,她觉得,梁夏末要是一头骡子的话肯定是谁相谁中,牙口贼好。

“你不是不爱吃辣嘛,干嘛来这里?”

“你不是爱吃嘛,我铁公鸡拔毛请你吃顿饭,怎么也得挑你爱吃的呀。”梁夏末给迟冬至的小酒杯满上酒,自己的却没动,“来来喝酒,不醉不归,以后这种机会可就不多喽。”

然后他看着迟冬至喝,自己闷头吃东西不动酒。迟冬至心想这也算是长心眼儿了,知道自己酒量见不得人。迟冬至不跟他计较,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迟冬至被逼着喝了几小杯白酒,其实三两不到,梁夏末就贱兮兮的凑到她身边,把头伸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来,亲一口。”

“为什么?”迟冬至无辜的躲开他。

“上次沈灵亲了一口,哎哟喂我别扭到现在,亲一口盖上你的章,我这心里就舒服了。”

迟冬至试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其实是想跟我解释,上次沈灵亲的是你的脸,不是亲的嘴吧?”

梁夏末难得老脸一红,“还…还没喝多呢?”

迟冬至只能把头扭到一边,实在觉得他太幼稚,脸颊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白里透着粉红,眼神也不再直愣愣的,而是蒙了一层雾。梁夏末看着就觉得自豪,他家冬子多好看呀,还是这世道上难得的正经姑娘,朱染他们家真是瞎了狗眼,竟然觉得冬子不好。不过千恩万谢尽在不言中,瞎了狗眼的人家他很喜欢,太特么对味口了。

梁夏末用肩膀撞迟冬至的肩膀,“哎,换场吧,带你去唱歌。”

“你今天还真想把我灌醉呀?”

“天地良心,真心只是想让你心情好一点,我想为你做点儿什么,我…”梁夏末欲言又止,“结婚之前,你去石家庄看我,每次不都带你去唱歌嘛。”

迟冬至脸一红,没错,是每次都带她去唱歌,找个地方而已,其实基本都没怎么唱过。

小包间空间窄沙发大宽,把门一关就没什么空间了,梁夏末关门之前叫了两打啤酒,喝啤酒他谁都不惧,迷糊了多上几趟厕所也就清醒了。

梁夏末紧挨在迟冬至身边,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漫不经心的把玩他的短发,不太满意。“干嘛剪头?”

“洗起来方便。”迟冬至说,“你离我远点,冷了这么长时间,冷不丁一近,我不适应。”

“装相不爽啊,这才是本来的我。”

“你还是继续装吧。”迟冬至有些疑问,“怎么不对我小心翼翼的了?”

梁夏末摇头,“反正什么样的我你都喜欢,就这德性了。”

“幼稚。”迟冬至没好气的瞪他,刚刚被冷风一吹,酒劲上来了,头晕的厉害。“梁夏末,送我回家吧,我晕。”

“再陪我一会儿,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挺忙的,没时间。”

迟冬至就不再吭声了,她觉得挺神奇的,之前她抵制自己去想梁夏末,见面也做不到释然平静,反而像是故意竖起了刺,在两人中间隔出了一道沟,他做什么都让她觉得不对,本性出演的梁夏末让她更为反感,觉得他一切都没变,死性不改。

梁夏末大概也同样,因为她的冷淡,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再像他。而今天为什么突然又转回了本性,迟冬至猜不到。

现在想开了,再不愿意违抗自己的感情,突然就轻松起来,好像回到了过去,过去除了对沈灵不明的态度和对她不明的心意,基本梁夏末的一切迟冬至都喜欢,如今沈灵的问题消失了,他也表明了心意,那梁夏末现在所剩下的,都是她喜欢并且能接受的。

迟冬至真的有些醉,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空间里回荡着江美琪的歌:最近的你过得怎样,可不可以问,现在你在谁家楼下等;最近的我还是一样,需要人慰问,等待已经成了大部分…还有什么比当普通朋友更残酷…

梁夏末觉得最后这句歌词简直唱进他的心里去了,在离婚后迟冬至搬出家之后他开始害怕迟冬至,生怕做哪一点点小事就会让她不高兴,她不高兴了,他绝没有好日子过。

她否定他的爱情,他委屈又想尽量把自己改成她喜欢的样子,后来明白了,他不能改,如果改了,那他以前的爱就会全盘被否定,会被指着鼻子说你现在的表现说明你以前根本不爱迟冬至,梁夏末绝对不承认从前不爱迟冬至。

他想,他从过去到现在从来都爱迟冬至,所以只需要的更加完美自己,而不是改变自己。

梁夏末想想还是憋屈的难受,反手抓过迟冬至的手,轻声问她,“你真的爱那个朱染吗?”

迟冬至迷登着一双大眼睛,很理直气壮的摇头,“不爱呀。”

梁夏末都要哭了,“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爱别人呢?那你为什么要跟他谈恋爱?”

“我想过没有你的生活,想念一个人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迟冬至就这点最好,喝醉了问什么答什么,特别详细,还带着解释,醒了的时候她也不骗人,只是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沉默以对。

梁夏末咬她的手指头,“那你还爱不爱我?”

迟冬至皱起眉头,“以前要是问,我大概会说这是秘密,现在问的话,爱。”

梁夏末顺势把她压进沙发里,“还愿不愿意跟我重新开始?”

迟冬至的手指头游移在他的眼角眉尾,“以前问的话会说不愿意,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

像现在这样多好,爱就是爱,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再不用骗自己,也不用在家长面前因为不愿意撒谎而整天躲避。迟冬至的爱情终于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梁夏末一根根吻遍她的手指,“我还是那么笨,只会说我爱你,却不知道都具体应该做些什么换回你,可如果我说只要你别跟别人好,只要给我留一条命,其余想怎么折磨我都行,你信吗?”

“我信,可我没那享受的命,每次折磨你的时候,都是我先遭罪。”

梁夏末话题一转,“还愿意跟我做吗?”

完结章

也不知道是谁先贴上谁的唇,他们在包间里做了一次,梁夏末抱着迟冬至回到属于他们曾经的家。

迟冬至真的喝多了,越到夜里酒劲上来醉的越厉害,整个过程任他摆弄,没有半点反抗。梁夏末激动的想哭,嘴唇贴着她的,下|身扎的又深又用力,他做|爱的时候总有股狠劲儿,怎么用力都嫌不够,在虐待里寻找快|感。

“夏末…”

她轻声呼唤他,好像一个名字而已,却忍了不知多少时光,前戏也好,真枪实弹上阵也好,她的目光和指尖一直流连在他的脸上,传递最深的渴望与想念,这些被她深深压在心里的东西,一旦是酒后爆发出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的了。

“冬子…我很想你…”

迟冬至脸上没有正在被情|欲洗礼的痕迹,只是看着他,一直看他,梁夏末从来没有在她眼里见过这样深的情意。似乎经历一些事情后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彼此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就比如迟冬至永远只爱梁夏末,梁夏末不能没有迟冬至。

失去后才明白其实根本离不开,试过放弃后才知道,爱情不是由你说了算,抛去心结,一片阳光灿烂,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世上谁没谁都能活,只是活的不好。

梁夏末想,他好也罢坏也罢,迟冬至都爱他,迟冬至并不是因为他改的多好才愿意承认还爱着他,而是她的心和她的人一直在撕扯,心里仍旧爱着他,人却想放弃原来委屈的生活。她努力过,谈了一段又一段恋爱企图改变自己的心,可在假装不爱他的日子里过的不好,说爱很难,说不爱却更难,现在索性放弃反抗自己的心,迟冬至她斗不过自己的心。

梁夏末知道,他仍旧没有迟冬至爱的深,她太勇敢了,勇敢在说放弃就放弃,更勇敢在愿意面对自己的心。梁夏末想,总算还不晚,他跟她学,当她的学生。

天蒙蒙亮时,梁夏末才从迟冬至的身上翻下来,也累够呛,眯了没一会儿起来收拾好自己,做了早饭,趴在她身边,吻了又吻,迟冬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冬子,今天我要走了,去挺远的地方工作一段时间,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迟冬至嗯了一声。

“那,你不会又不认账了吧?”

迟冬至转过身子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头痛的厉害,典型的宿醉后遗症。迟冬至跟李长河请了假,把家里收拾干净,吃了梁夏末准备的早餐,回到自己的宿舍睡了一整天。

梁夏末好像又失踪了,迟冬至那天早上依稀记得他在自己耳边说过要去别的地方工作一段时间。这也不是没有过,离开一段时间也好,彼此都冷静下来想一想,不要让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的选择。迟冬至是真的怕了,也不知道梁夏末现在变个人样没,小心翼翼的对待一切,她还真不想现在见到梁夏末。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春末变成了夏初,梁夏末竟然一通电话也没有,矫情人迟冬至不免就有些自嘲,说她是不合格的猎人,难道他不是吗?在她终于愿意坦白面对自己的心的时候,他却不再继续,这一个月就等于是一盆凉水。

大姨妈应该在一个星期之前来,结果,它没有来,迟冬至不敢想像它没来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肚子里进扎了一颗小种子,以前这种乌龙也闹过不少回,她接受不了狂喜过后失望的落差。

后来买了验孕纸测试,两条红杠,迟冬至在卫生间里哭了,又乐的露出了牙肉,乐的脸颊上的肌肉都酸了也停不下来。这个的准确率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她却自愿把这个准确率提到了百分之一万。她想,梁夏末不再找她也没什么,谁愿意要他似的,烦人精,太烦人了,现在她有了梁夏末的孩子,他就可以贬值了。

迟冬至每天笑容都长在脸上,有多少年没这么快乐过了,从上个孩子失去后她只有这段日子过的最美好。去薛平家把这消息告诉她,薛平也高兴坏了,大声宣称是自己的中药起了作用,转而又有些担心,不放心验孕纸,“还是去医院抽血化验吧,确定一下。”

迟冬至揪着扣子不说话。

“我看**不离十,我陪你去医院,别害怕,未必就是把自己围在一个假象里。我就一直觉得呀,要不是因为这个事,你也未必真舍得跟夏末离婚。”薛平舒心的很,转念又觉得不对,“哎不对呀,你什么时候又跟夏末凑到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少气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

迟冬至老脸一红,“不行吗?”

“你们这些年青人呀,折腾吧就。”薛平笑着骂她,“去你婆婆家告诉她一声,她保准比你更高兴。”

迟冬至第二天就买了菜去王淑贤家,王淑贤最近风湿又犯了,冷锅冷灶看的迟冬至一阵后悔,早早来看看就好了。她甩开膀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干的有劲又小心翼翼,做了晚饭后陪着王淑贤聊天。

王淑贤头发白了好多,不太说话,只拉着迟冬至的手不放松。迟冬至明白,她是在过年时把她和梁夏末赶出去那件事感到抱歉。

迟冬至先笑,“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不听。”王淑贤好像是在故意逗她,“像是有什么喜事,脸上的表情都跟以前不一样。”

迟冬至嘿嘿笑了,带着点撒娇的表情。

王淑贤摸摸她的头,“离开你,也不知道夏末能不能走出来,这又去了那么个危险的地方。”王淑贤突然掉了几滴眼泪,“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呀。”

迟冬至木然了一下,“他去哪儿了?”

“出国了,说什么被挑去了一个什么维和工兵营。”王淑贤埋怨道,“之前被拉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培训了三个多月,那时候我就劝他别去,想给你打电话劝劝他,他还说死不让,我真担心啊。”

“出…出国了?哪儿?”

“好像是什么黎巴嫩,我打听了,不是好地方。”

迟冬至手心一片冷汗,牙齿和小腿都颤抖起来。黎以战争已经结束多少年了,但地雷和集束炸弹密布,仍对黎巴嫩南部污染严重。梁夏末这一去,危险重重。

迟冬至突然就觉得自己被骗了,又他妈被骗了,梁夏末总是这样不顾她,说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有问过她意见。是不是因为已经离婚了的原因?梁夏末才没有格外通知她。想起那天突然约她见面,原来原因在这里。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什么都比不上活着,只要他回来,迟冬至想,只要他回来,什么臭毛病、烂缺点她都愿意接受,当初真是能作啊,干嘛非要折腾来折腾去,非逼着他,他活着摆在那里,吃不到摸不到看不到都没关系,可如果他不在了…迟冬至真的不敢想。

然而每当我们觉得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而再坏的结果一旦出现,却还是得忍着接受,就如我们常常说愁死了,却没有一次真正被愁死过。

迟冬至怀孕的喜悦被一扫而光,这几日过的如行尸走肉,可这不是最坏的,三天后的晚上,她在睡梦中接到了梁夏末的电话时,她才觉得,大概是之前不懂生命与缘分的可贵,作的太厉害了,现在想回头已经不容易,上天生气了,设计了一场又一场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