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洁笑了,“这女人多大魅力啊?至于吗?”

“你们觉得不,但我喜欢,我能看到她的好,就至于。”

“二选一呢?外甥,你怎么选?”

“没有二选一,我是都要。”朱染看着车窗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朱染我可告诉你,这个女人顺便你要了我没意见,但二选一的话,你必须知道哪头轻哪头重,你爸,你反抗不起。他开始干预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

朱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越来越浓。

朱染这晚最后是在宿舍楼下的车里把迟冬至找到的,半夜十二点,她好像已经睡熟过去了,整个人俯在方向盘上,身体均匀起伏。

朱染敲敲车窗把她叫醒,迟冬至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看到朱染后把车窗摇下来。

“怎么不上楼睡?”

“再坐一会儿。”

“已经十二点了。”

迟冬至看看手表,“这么晚了呀,不小心睡过去了。”

朱染借着路灯的光晕隐约看到她的双眼有些红肿,心里大概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有些不高兴与很多挫败,示意让她下车,然后一起上楼。

他强硬的跟着她一起回家,迟冬至愣了愣,没有说什么,只回到家后坐在沙发里发呆,好像没什么精力去在他面前掩饰情绪。

朱染热了怀牛奶端给她,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见到了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打量她的表情。过了很久,迟冬至好像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垂着眼皮喝了口已经凉掉的牛奶问,“还不走?有什么事儿吗?”

朱染单手扶着下巴饶有兴味的打量她,很突兀的问,“你还要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可是我怕是不是今晚一过,你又要把我打回原型了?”

迟冬至万年不变懒洋洋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微微难堪撇过脸。

她今晚心理防线很薄弱,朱染看的出来,抓过她的手,像是一个老人疼爱子女一样摩挲在她手背上,“抓住幸福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你的犹豫不是因为别人,对吗?”

朱染在逼她做出一个确实,她的犹豫出于对他年青的不信任,而梁夏末,构不成她犹豫的因素。强制性的逼她再次确定,梁夏末不应该在影响到她未来的生活。既然她摇摆易被牵制,那么,他来推她一把。

朱染脸颊贴着她的手心柔柔的蹭,“打一开始,我的未来中就没有你,可你一旦出现,就必然得抢走一个位置,很重要的位置。你要是走了,我会记不得没有你的地方。师傅,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回忆中。”

对待那些爱我们的人,我们总是很苛刻,因为被人疼被人爱,所以才理所当然的任性,耍性子,不耐烦,以至将来…一直追悔。

迟冬至咬着牙,心里在撕扯。

梁夏末刚刚说她马上要磨光他所有的耐心了,说她是个恶劣的猎人,对于猎物,是死是活不痛快给一刀。他始终觉得他表现了、反省了,就理所当然的等着她的一句原谅或者不原谅,前者,他功德圆满,后者,他可以继续改正。迟冬至没有想到,自己不忍心弄僵彼此的关系会给梁夏末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更没有想到梁夏末,几乎没感觉到他做了什么,可他就轻易说出快被磨光耐心的话。

对于梁夏末,迟冬至永远别奢望平等对待。

迟冬至看着朱染,他似乎就代表着一片崭新的生活,鲜活的,从未涉及过的领域。迟冬至心里在撕扯,对手是朱染与自己。

“师傅,我出现的晚,但这并不代表,我爱你会少。”

“谢谢你,还敢爱我。”

“你明知道我不想听谢谢。”

迟冬至抑起头,平静了很久,温温吞吞的讲,“我,身体上的原因,有可能不能生孩子。”既然决定了,就必然是认真对待,虽然不知能走到几何,但有些坦白必须讲在前面。

朱染一愣,转而笑起来,极开心,“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

迟冬至没有否认与承认,只纠结着坦白,“我大你四岁,又未必能生孩子,最主要是我有过一段婚姻,你家人那边…”

“我不要孩子,家人意见我不管,只要你愿意…”

“不朱染,家人的意见,必须要听。”

朱染一把把她扯进怀里抱紧,“好,听你的,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他的快乐那么显而易见,似乎只要她同意,马上他就能打开窗子大喊几声,向所有能听到的人炫耀。迟冬至想,就这样吧,一切的一切,如果为了他这样的笑容,那便是值得的,她喜欢他的笑容,这犹如阳光透进她生活中的男孩。

当所有人都在分析着爱情不是只有享受,而同样需要付出的时候,迟冬至偶尔会反省,朱染与她,就是当初的她与梁夏末,她如今只享受着朱染无微不至的付出,却无从下手去给予。更多数时候她会忐忑,我该做些什么?为了这段她同样认真对待的感情。

朱染真的给了她一个迟来的青春,一切未曾享受过的恋爱与被追求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美好,朱染都给她了,并且非常善解人意。你不用付出,你享受就好,我们在恋爱,我等你慢慢把这段恋爱升华为我们的爱情。于是迟冬至明白了,朱染还给了她最大的纵容。

朱染说,性格决定命运,你一旦决定踏入我的城池,就绝对不会三心二意、左顾右盼,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些?我的起点很低,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他给她了所有的甜蜜、幸福、快乐、宽容与等待,自动把所有猜忌和不满踹出他们的世界之外。他的城池,果然是为迟冬至而建,处处以她为出发点而考虑。

迟冬至有时会怀疑,她爱了这么多年,可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爱?精神忽略在外,最爱梁夏末的时候,都没有如今朱染给她的一半多。这时候,很多想起梁夏末的时候,她都会有种对不起朱染的感觉,于是她学会了很多方法把脑海里梁夏末出现的脸消除去掉,比如朱染总会出现在她身边,他出现了,她就会竭力把脑海里的一切都变成朱染。

迟冬至很努力学着爱朱染,朱染这一切都知道,也愿意忽略爱情不是靠培养就能出现,靠忽视就能遗忘的话题。

谷子对他们两人的恋爱表示世事无常,在朱染强力要求下又简单表示了一下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祝福。朱染得到一句祝福,一天都很开心,晚上回家时,高高兴兴的牵着迟冬至的手去超市买排骨,说要炖排骨汤给她喝。

晚上一边喝排骨汤朱染一边兴致勃勃的描述装修成什么样式的房子住起来最温馨最舒服,还说我们一起住,你也可以提意见啊!迟冬至微微不自在,觉得朱染的样子很可爱,低下头去喝汤。他们柏拉图,目前还只有手拉手,连亲吻的阶段都没到达。

朱染歪着头去看她,“好不好喝?”

“好喝啊。”

“你也学着按这个方法做。”

“你不是会嘛。”

她说完,就看到朱染整脸突然生动起来,美滋滋的啃排骨,“对对,我会,你不用学。”

成就他的快乐就是这么容易。

迟冬至曾经太多年被无望的爱情腐蚀,腐肉被挖去后,只剩下一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心,腐肉被挖去,她本身也变得孤立无援、无依无靠,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舔舐伤口,能不能复原,难说。现在朱染献出一只肩膀让她靠,这个肩膀是鲜活健康的,能最大程度的帮忙她治愈伤口,而她代价或许就是复原后的那天会发现,她的肉与那只鲜活健康的肩膀长在了一起。

朱染甚至可以看到,假以时日,迟冬至哪怕不爱他,但是不能没有他。他有机遇,在她最需要同伴的时候出现,又努力让她接受自己,虽然被她接受的这个过程艰难,但效果,事半功倍。

第四十九章

不可否认,目前为止,她可以试着从心里逐渐接受朱染,但对于身体上,还不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世事总有不可琢磨的一面,五月过后,朱染在某天忽然消失,对单位没有交待,对她个人也没有,她在担心之余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朱染跟李长河请假,事由、时间都说不准,这假请的连她自己都心虚的厉害。李长河倒没有再说什么,交待她接管好朱染手里的工作,把事情压下来。

此时似乎不应该考虑想念或者生气这些问题,迟冬至强大的现实感只提醒她一件事,朱染出事了,她一心剩下的只是担心。然而此时也惊觉,除了知道朱染这个人以外,对于他的家人、朋友等等生活,迟冬至一概不知,想要打听一下,何谈容易。

朱染人间蒸发了,但日子还得继续下去,偶尔迟冬至会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和朱染,未必能有缘分继续走下去,其实想想,人来客往就这么回事,朱染不是梁夏末,他们没有从根儿起更多的牵扯,断了就是断了,就像现在这样,朱染一失踪,她连寻找都无从做起。只不过,善始善终,总得有个了结,说清楚了,才好继续以后的生活。

朱染离开,迟冬至又开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却觉得更加踏实,朱染给的一切都太美好,像是偷得浮生的三寸日光,即使握在手里似乎也能看着它流逝,这不像是真实的,迟冬至拥有的时候都无意识的算计什么时候会失去,一旦真失去了,好像也是理应如此,反而一天一天过的更加踏实。

爱情抵不过现实,迟冬至从来都明白自己的条件不能让朱染的家里人接受,她想陪着那个孩子走一段,能走到最后也好,走不到也没什么遗憾。朱染的对她的感情不用怀疑,如今的失踪似乎传递一种信息,对于这段感情,朱染大概已经掌握不住了。而此时,迟冬至最大的希望的就是朱染能平平安安。

五月中旬,朱染消失两个星期之后,迟冬至在回家的路上迎来了一个人。中年美妇等在楼下。起初迟冬至并没有注意到,只觉得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被一阵香风袭击,不浓烈,很舒服的味道,香水是种神奇的存在,只是始终与她无缘。

上楼前,迟冬至把手里的装着食物的便利袋换只手拎,空出来的手从裤兜里翻出房门钥匙,这个时候陈洁叫住了她。

“是迟冬至吗?”

迟冬至被叫到,回过头看她,此时天色已经蒙蒙黑暗,她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中年美妇,打量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轻轻点头,“我是迟冬至,你是?”

“我是朱染的小姨,我叫陈洁。”陈洁看她两只手都没闲着,直接省去了握手这个步骤,指了指附近不远的小凉亭,“去坐坐吧。”

迟冬至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想从这个女人嘴里得到朱染是否安全的消息。

到了凉亭后,陈洁从小皮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摊开两张分别铺好,又指了指让迟冬至坐下,“本来应该约在正式一点的地方,可是看你好像着急回家,不如就这里说说吧。”

迟冬至无所谓,没有一点紧张,她当然没有天真到认为陈洁是代表家长来考查她,而陈洁表现出来更多的表情可以看的出,她来,是要否定掉自己。

迟冬至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原本以为会是朱染本人,没想到换了眼前这个人。

陈洁抬手挥了挥零星不多的蚊虫,垂下眼皮,“知道朱染家里的情况吗?”

迟冬至很诚实的摇摇头,想想又点了点,“听单位人提起过一些。”

“朱染的父亲事业做的很大,在本城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朱染是长子,很理应是接班人,说实话,他去当警察,不过是圆他怀念母亲的一个念想,早晚都得回归。”

迟冬至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什么吃惊。

陈洁笑了笑,接着说,“可是他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同父异母,年龄虽然小,成为对手,时间问题,而且亲生母亲在身边,父亲又疼爱他,朱染似乎又不占什么优势。”

迟冬至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

“朱染的父亲已经查清楚你的情况了,他非常反对,并且扬言如果朱染选择你就必须放弃继承权,我想你也可以理解他吧。”

“我理解。”迟冬至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当然如果你们非不分手,如何解决只有我能做到,朱染绝对做不到两全其美。”陈洁停了停,故意看了迟冬至一眼,发现没有任何异样,便继续说,“你,你的情况,对我个人来说不觉得有什么暇癖,如果朱染不是我外甥,我倒是非常看好你们这对儿,可朱染是我外甥,我就觉得,你们,不太配。所以,我不能替你们解决。”

话说到这里,迟冬至已经全明白了,陈洁没有任何过错,事不关己才能做到高高挂起,关己了,关系到身边最亲近的人,所有一切世俗的、挑剔的,看似刻薄却又句句在理的问题就都会出现。

迟冬至理解陈洁的苦心,却不太能看清她的意思,只能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主动跟朱染提分手?”

陈洁笑了,“看来你真是不爱朱染,不然怎么会不明白,如果朱染不想,你提了也没有用呢?从你答应做他女朋友的那天起,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断定。而他,大概会做出不让我们失望的选择。”

迟冬至觉得陈洁有些狂妄,但想想又觉得也没什么错,但根本过程她们考虑的不一样。陈洁大概是了解朱染的强硬个性才有这样一番话,而这一番话的结果迟冬至虽然没反对,但她是因为这段感情开始就没什么底气,所以才愿意朱染断定某些事,当然一切都在触及不到底线的范围之内,一旦触及,迟冬至她连梁夏末都不惯着,别说朱染了。

“我明白了。”迟冬至站起来说,“放心吧,如果跟朱染跟我谈分手,我不会有异议的。”

陈洁这次真正会心的笑了,聪明人啊,谁不喜欢。“真是对不起啊,请相信,我对你个人和你的经历没有任何歧视。”

“我理解,你放心吧。另外,我想知道,朱染现在人身是安全的吧?”

陈洁笑了,点点头,“那当然,很安全,只是不自由。”

谈话似乎可以结束了,临走之前陈洁无意说了一句,“似乎对于不爱又很关心的人,你很现实,必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迟冬至目送陈洁离开,按说这不应该是一场愉快的谈话,迟冬至却没有觉得任何不舒服,对于这场马上结束的恋爱,应该是遗憾的,可迟冬至要死的只有终于的感觉。她想,她还真是没心没肺、冷血冷心的人,朱染要是知道她现在的感觉,会不会失望到从此恨她入骨。可是她也没办法,二十多年的惯性,再经过了一场对她来说排外的感情,都无疑证明一个事实,除了梁夏末,没人能让她爱起来,这不是努力就能到达的境界。如果没有梁夏末,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似乎是最好的、不二的选择。

知道朱染是安全的,迟冬至心情无名敞亮起来,估计着买来的冰淇淋也化的差不多不能吃了,怕弄的一团糟,想赶紧回家冻冰箱里。走到楼下时,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迟冬至一愣,心神徒然僵硬起来,这个怀抱,那么熟悉,即使过了那么久没有触碰,那从内散发出的气息仍旧让她产生天生的贴合感。梁夏末的气味早就钻进她每一个毛孔里,恨狠了会抛弃,一旦再次接触到,那种想念,让人疯狂。

记稀记得看过一本书,形容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描述:你要么爱他,要么恨他,绝不只是喜欢他。(景行写的《情浅》)

迟冬至想,说的真他妈对呀。苏让的苦恋动摇不了她的人,朱染的努力启动不了她的爱情,对于他们的好,她除了感动感激,就只剩下无力的疲惫,而梁夏末,只要一个呼吸近在咫尺,不管她怎么骗自己,装的有多不在乎,加速的心跳抚平不了。

“你这个…坏女人。”梁夏末把头埋在迟冬至的颈子里,狠狠的抱,狠狠的却绝对伤心的语气。

他听到刚刚所有的谈话,内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真的准备开始踢开他重新生活。他恨的要死,又无从恨起,恨她太早投入另一段感情吗?当然不是,不管多早或多晚,哪怕老死前一天她如果真心迎接另一个人,那也能成为他恨她的理由。

朱染不同于匡伟,跟匡伟相亲或许有父母的压力在内,说到底只是两人不熟悉不相干的人。可朱染,那代表着另外一种含义,梁夏末怀疑,迟冬至是不是真的爱上朱染了?

他绕过她的脖子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扭过头正对着自己,“迟冬至,你还真跟那小白脸处上了?”

迟冬至挣扎,“你松开我。”

他愤怒的禁锢她不让动,二话不说咬住她的嘴唇,用牙齿来惩罚。真他妈恨呀,恨她更恨自己,爱情有千百种模样,凭什么他的就不值钱,凭什么明明在他想改变的时候,她连半点机会也不给,她不应该这么狠、这么绝,明明她不是这样的人。

嘴唇被咬出了血,迟冬至手里的便利袋掉落在地,伸手去掰他的胳膊往外扯,手掌握着他的手掌紧紧,真心想扯开,也真心想握住。

终于挣脱出来后,迟冬至一个动作是转过身,却不是逃离开他的怀抱,而是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这都怪你,都是因你而起。”迟冬至口不择言,打完又心疼。

什么语言、争执也不能代表梁夏末此时愤怒的心,只有肢体上的惩罚最可靠。梁夏末那么狠的动作掐住她的脖子,力量却是轻柔怜惜的,怕她疼的,却绝对挣脱不开。

梁夏末吻迟冬至,吻到从她挣扎不止到渐渐无声无息,揪着他的衣角的手紧紧,在颤抖。梁夏末尝了迟冬至的眼泪的味道。

他放开她,吻尽每一滴眼泪,嘴唇落在她的眼睑上轻轻呢喃:我一直欺负你,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不爱你;我同意离婚,也不代表我会放弃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你就不能再看看我吗?不能再疼疼我吗?

第五十章

道义上来讲,她和朱染还在相处,想着别的男人似乎很水性扬花,可私心上又觉得,除了梁夏末,还有谁还有这个能力让她这么想念?没有,至今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其实那晚迟冬至想说些什么的,虽然没想过要说哪些,但最起码不是生硬冰冷的语言,可梁夏末似乎难过情绪到达了极点,又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逃离的让人措手不及。迟冬至那一刻突然后悔答应跟朱染谈恋爱,因为梁夏末的伤心那么显而易见,伤到他,是她说什么也不能做的事情。

迟冬至看不得梁夏末伤心,极度愤怒的时候有可能会忽略掉,可时间一久,蒸发掉了当初的愤怒,她对梁夏末的心疼深入骨髓,第一时间冲出来占领高地。迟冬至一直迷离在离婚的打击中,如今开始清醒,对于梁夏末,她必须得重新正视起来。

然而迟冬至没有等到朱染,在接见了陈洁之后的第三天,又迎来了朱家另外一个人,朱染的后母。具体叫什么名字,迟冬至已经忘了,只记得是一个长相平和温顺的女人,说话的音调有糯糯的娇气。

“我是江南人。”

这是她的开场白,一家咖啡厅里,两人各执一杯咖啡,心思大概是各异的。迟冬至正在上班,出来的匆忙,胡乱披了棉服,形象看起来格格不入。

女人挑出绣着双面刺绣的手帕,拭了拭眼角,也不知用意何在,一句介绍而已不至于惹得她掉眼泪。

“朱染在家里想方设法要出来,他爸爸关着他也是想考验考验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迟冬至慢了好大一个拍,“哦。”

“我虽不是朱染的亲生母亲,但嫁过来十几年了,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看着你们这一对小人儿各自苦恼,我比你们还要着急。”

这回女人的眼里真心水光十色了,看着迟冬至是恳切的眼神,“想来只是朱染太倔了,才惹他父亲发了怒,并不是真的想拆散你们。”又小心翼翼的问,“我们家的事朱染都跟你说了吧?”

迟冬至理所当然的摇头,“我们相处的日子不长,还没得及说这些,什么情况?”

“没什么,朱染出不来,我只是替他传达,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迟冬至手指一圈圈沿着杯沿抚摩,“您的意思是?”

女人这时抬头看她,绝对真情实意,“他不吃饭,我很担心,你去看看他吧,明天下午两点,他爸爸不在家,我通知你去,好不好?”

迟冬至笑了,如果她天真的真去看朱染,大概等待的会是朱染父亲吧,肯定会对她不客气,朱染也会保护她,也许会跟他父亲起争执,从此便不得翻身。按说这个女人看起来真情实意,迟冬至又不了解她,进她的圈套轻而易举,如果没有陈洁的一翻推心置腹,迟冬至哪怕不会去看朱染,也会相信这个女人。可一个亲生小姨,一个后母,谁会真心诚意为了朱染好,高下立见。

迟冬至说,“我懂了,再考虑一下。”

“你要考虑多久,明天下午两点,不如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吧。”

迟冬至想了想,“不如把您的号码留下吧,到时候我通知您。”

迟冬至捏着手里的电话号码,一出咖啡厅便扔到街角的垃圾桶里。

下午,接到梁夏末的电话,迟冬至阴霾的心情立时见晴,这几天一直在担心他,那一巴掌打的她后悔至今,她问他在哪儿?

梁夏末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有多久没回家看我妈和你妈了?”

迟冬至愣了一下,掐指一算,大概快三个月了,自从跟朱染确定关系后一直没敢去看王淑贤和薛平,她不愿意撒谎,又怕被问到,索性不给她们提问的机会。

“怎么了?有什么关系吗?”

梁夏末说,“不然你就会知道这三个月我一直在哪儿了,我妈想你,你回去看看她吧。”

迟冬至哦了两声,心想等把朱染的问题解决后第一时间得去看看王淑贤。

“你这三个月去哪儿了?”

“去培训了,我要…”他这是在解释这三个月他为什么会无故消失。

“要什么?”迟冬至有些紧张。

“没什么,后天见一面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迟冬至说好。

下班回家后总有些心神不宁,梁夏末是一个咒语,他的一丁点不正常都能第一时间被迟冬至捕捉到。她有些担心梁夏末今天的欲言又止,非常害怕那隐藏起来的一段话是她不愿意听到的信息。这也不怪她,梁夏末整天跟各种炸弹打交道,最擅长就是往她头上抛各种各样的雷。

爱情是没有办法转移的,你爱上谁,就是谁了。有些事情逃不开,不如直接面对,大概现在谁要是敢当面问她一句还爱不爱梁夏末?敢问她就敢答,爱,逃不了就面对,装傻的日子精神和身体上都再不能承受。

这要是被熟人知道,大概都会骂她一句太容易知足了,梁夏末什么也没做,她自己先自给自足了,不得不说,那天那一巴掌,打在了梁夏末脸上,却打进了她的心里,气势先减了三分。这一巴掌打开了迟冬至的心锁,不管以后怎样,仍旧爱梁夏末的这个事实必须得承认。

想通了这些,迟冬至晚上吃了两碗大米饭,心情也开朗起来,果然她的快乐难过都由梁夏末来主宰。

目前想的问题是朱染何时出现,陈洁说了,朱染不会做出让他们失望的选择,这个她相信。初见朱染时是害羞沉默的男孩,后来追求她,他变得热情又阳光,但这一切都只是朱染单独对她表现出来的一面,迟冬至都了解,察言观色是最基本安身立命的技能,藏在朱染表现给她的背面的那一面大概才是他真正的本色,生长在那样的家庭,四处危机,怎么可能是个懦弱的人呢?大概应该是强大果断的性格吧,这一点平时也偶尔会看出来,像当初他表现出来对她势在必得的架势,朱染说了,不管什么他都要,如果真是二选一的话,迟冬至相信他会冷静的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再见朱染是在第二天清晨,迟冬至下楼买早餐,发现门外门把手上挂着热烫的豆浆和包子。她不动声色,把这些一起拎着,敲响了朱染宿舍的门。

朱染大概是刚刚洗了澡,来开门时正在擦头发,嘴唇上方有凌乱的硬碴儿胡须,看见她有一愣,没有言语,主动挪开位置把她让进来。

“你等等我,我去刮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