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跟着消失了?”

“嗯,消失了。”

“就这么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

“大兄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

“就是不可能才蹊跷。”狄禹祥闭着眼睛深思,说起了另一事,“秦北的大小众武将,现在只有一半是我的人,我原本的想法是在开战之前再用调守之名把另一半换好,现在看来,得在这阵子加紧办了。”

“你怕出事?”萧玉珠侧头看他,在他额头上轻吻了吻。

“怕,”狄禹祥道,“我刚在想,在过年前后几天,我得确定有七成是我的人才好,五万大军,至少得有四万人是完全只受我一人调动。”

“还有不怕杀头,也要跟你对着干的人?”萧玉珠淡道。

狄禹祥睁眼,稍微笑了一下,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道,“有,而且这些人策反的本事一等一,冰国到底是谁跟大皇子勾结,皇上到现在都没查出,你说他们厉不厉害?”

萧玉珠这次点了下头,温婉的脸上有了点冷意,狄禹祥知道她是想起了长福生病还没查出是谁的事。

“秦北的内奸,上次需处理了一些,但也只是一部份,大兄与我都觉得那些藏得深的,我们没有抓到。”狄禹祥说到这勾了勾嘴角,“既然不敢信,那么就全换上皇上的人,和我属意的人。”

“嗯。”

“我这几天在要军营呆一阵,大年夜怕是赶不回来了。”狄禹祥抬起头,歉意地看着她。

“去罢。”萧玉珠点了头。

她这头点得太干脆,连犹豫一下也没有,狄禹祥虽喜欢她的善解人意,但还是被她的干脆堵得心口难受。

萧玉珠说完,见他没反应,侧过头去,看到他微皱着眉。

“怎么了?”她问。

狄禹祥摸着她的肚子,不说话。

夫妻十来年了,萧玉珠蔫能不知他此时正在想什么,原本沉重的心思突然有几许好笑起来,“觉得我不留你,就是不稀罕你了?”

狄禹祥淡道,“难不成不是?不过孩子都这么大了,不怪你。”

见他还表大方,萧玉珠笑着摇摇头,“刚才没跟你多说,是想着大年夜那边让长南给你把我与你新做的儒袄送过来,另让他陪着你过大年夜,替我把把门,可别让什么谁家的小闺女哪个院子的花魁碰了你去。”

狄禹祥一听,一怔之后嘴边不自禁地就扬起来了,“他现在气性很大,都不怕我这个当爹的了,他能听你的?”

“他是咱们的大儿,你的长子。”见他这个为人父的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儿子的不是,萧玉珠不敢表示得太明显偏心大儿,只能颇为含蓄地道,“你不能回来,他过去代我和长生他们与你过年,天经地义。”

狄禹祥这时也不计较了,道,“我会加紧办完事就回来。”

这年,狄禹祥在大年初三那天早上回了府衙一趟,但在下午就又匆匆赶到军营去了。

军营里,有个四十来岁的将军喝酒喝死了。

长南悄悄跟长生他们说,他们爹怀疑是毒死的。

长生他们一听,在母亲关心他们的聊天下,把这事毫无知觉地告诉了母亲。

外边的事,萧玉珠知道的比一般人多,但凶残之事,因她是女流之辈,上下都要瞒着她一些,她从二儿他们口中知道这事,就找到了胡主薄夫人,与她说起了京中的一些来。

胡夫人娘家弟弟是个监察史,娶的也是个老监察史的女儿,而他岳家妻弟是个走街窜户的巡查捕快,所以那京中所发生的事情,不管大小,皆半心中有数,比许多人都要清明几分,胡夫人跟萧玉珠聊过之后回家,与自家老爷一通气,就知狄夫人的意思是想知道通过她这边知道京中的情况,遂也没犹豫,提笔写了信给她弟弟。

狄禹祥所说的加紧办完事回来,就是在大年初三天那回来了趟,紧接着没几天军中大动,有人带着一个五十人的小队造反,连带府衙都被重兵保护了半月,才把人捉拿归案。

而这时冰国人突发奇兵,向易国进攻,在人还没抓到的时候狄禹祥已带众将返回秦北前线,等人抓到,秦北的今年的第一场仗就已打完,冰国死伤传出来的是三百人,而易国这边,死伤是近千人。

京中文乐帝的责令其不力的圣旨很快就到了秦北,狄禹祥被罚俸银一年,军队指挥权及帅令暂交云麾将军陶绀。

圣旨一到,长南气得在府中上跳下窜,直为他爹抱不平。

狄禹祥交出帅令回了府衙,长南见他爹好像憔悴了不少,跟父亲请过安后,就拉了弟弟们出了父母的屋子,把娘留给了他们爹。

儿子们乖乖走了,狄禹祥倒是笑了起来,与妻子道,“要是每次都这样乖,我倒不怕多失意几次。”

“怎么回事?”浴房的热水还在准备,萧玉珠就端了热茶过来放到他手里,坐在了他身边。

狄禹祥喝了口热茶,看了眼淡定的妻子,微笑了一下,问道,“你打听到什么了?”

“京中比去年还热闹,五花八门的,一时也说不清。”萧玉珠拍拍他胸前那看不见的灰,淡道。

“那你等会为我好好说说。”

“嗯。”

“我这边的话,没事,陶将军是自己人,军中主将,也皆是我们的人,出不了什么事…”狄禹祥轻描淡写地道,“有人想让我下来,那就让人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202章

京中确实蛮热闹,首先有一桩喜事是如家的,如公的刚及笄的小孙女,被七皇子看上,求了皇上定了做小王妃。

如家就如不倒翁,不管如何倒的,眼看着它好像慢慢地就又要站起了。

京中传轩孝王在南海不见了,说是轩孝王打了败仗不敢回京见皇上,逃了。

兵部尚书家的儿子杀了老奶娘,被抓了。

户部尚书的小儿子在街上仗势欺人,把个老大爷打了。

新御史大夫家的女儿,看上了一个穷先生,非嫁不可,御史大夫不许,被百姓骂狗眼看人低。

京中大员,好几个家中都摊上了事,让京中百姓的日子过得颇有期盼,每天一早起来,着急出去窜门,打听又出了什么新事儿供消谴。

皇宫中,文乐帝的日子不好过,儿子软禁了三个打发了一个,就剩几个品级低的妃子生的儿子,连封地都只有一小块,其中一个来他面前求个媳妇,他想来想去也觉得不能对他信太严苛,遂就如了他的愿。

可如了儿子的愿,但他求的是如家的女子,皇帝心中很不痛快。

自作孽不可活,皇后说看着他那张丧气脸,饭都吃不下,闭宫不许他进,皇帝一连五天,皆呆在了养心殿。

京中又传轩孝王当了逃兵,最生气的其实不是皇帝,而是皇后。

皇后看着为人冷淡,但轩孝王到底算是她带着长大的,且多年孝敬她,对她如对母亲一般恭敬,别人说轩孝王的不是,就跟说她的孩子不是一样,皇后心中不舒服,她就去太庙给祖宗上香,给祖宗们说了几句话。

大意就是说百姓说皇家人的不是,不知道谁造的谣,她深感对不起先皇交给她照顾的轩孝王,让人对他这般胡说八道,等皇帝差人办出是谁,她心善,又是天凤之身,诛人九族的事她做不出,诛三族就是了。

皇后上过太庙,皇帝就办人去查谁查轩孝王的事了。

热闹的京中,早上去小面馆粥店的闲杂人等顿时就少了。

不出几天,禁卫军就查到了京中武家的人头上…

武家是先太后的娘家,算起来,皇家也在三族内。

皇后是个妙人,又去了趟太庙,跟列祖列宗报,她心善,又是天凤之身,诛人三族的事她做不出,杀一家就是了。

遂,就动了京中武家那一家嚼舌根的,没动秦南武家的本家。

皇帝深觉皇后仁慈大度,亲自动手为皇后写了一篇凤颂,宣告天下,裱在了大殿宝座后面——因此,当晚他歇在了凤仪宫。

夫妻俩总算是又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但轩孝王的事没动静,南海太远,萧知远这一去,也得三月才会来信,一日无信,帝后心中都不轻松,而且越近年关,京中的动静就越发大了起来,京中大员家的败家子好像约好了似的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御史家的人都出了事,不好奏本,就剩不能进殿的监察史天天跪在金殿外,闹着要见皇帝参本。

这一参,京中大小十来个官员都被参了,就是皇族里的几个王公伯侯,当年强占奶娘生下私生子女的阴私事都被捅了出来。

等年一过,秦北掌握军政大权的秦州知州狄禹祥的败信一到京中,文乐帝一听冰国就死了三百人,我方死了一千余,不禁大怒,罚俸移权。

他亲信都罚了,朝中大臣看着焦头烂额的文乐帝,说话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引火上身烧到了自个儿身上来。

**

后宫不干政,皇后管过轩孝王的事,就不再出面,隐在后宫当她的闲散皇后。

暮小小不比她二姐,公爹被送到庄子去了,她担心老人家身体,儿子带在她身边,老人家没孙子陪着太可怜,她一想这个事就有些心酸。

老人家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他虽然每天都过得笑呵呵,但萧郎与她都知道,他身子每况愈下,妹妹也说了,就这几年的事了,就这个事,她现在都不敢跟小姑说。

秦北妹夫那为了配合皇上抓内奸,交了大权出去,这种关头妹夫那边肯定难熬,现在小姑还有着身子,暮小小身为她嫂子,替她兄长的那份担忧也是算在了一块,对小姑的担心仅少于对公爹的。

南海那边,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消息一日不传来,暮小小这心也就没法放下。

她本是要陪公爹去庄了孤,但她得坐镇京中,而京中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皇宫,可她进了宫来,看着她二姐天在修闲自在,她却焦躁不安,简直就是人比人气死人,暮小小稍微有点明白为何皇上老被她二姐气得七窍生烟了。

“二姐,我想把念康送到他祖父身边去。”暮小小经过一来个月的思索,哪怕觉得不妥,也想把儿子送去他祖父身边陪他。

“挺好。”正卧在软椅上闭目养神的暮皇后答了一句。

暮小小见她连眼都没睁,过去捏她二姐的手背,“您就没句多话跟我说了?”

暮皇后被捏疼,睁开眼,看着小妹,“说不妥,你就不送?”

下定了决定要送才说的暮小小哑口无言。

“送罢,”暮皇后复又闭上了眼,淡道,“不过,不要送到别庄了,把你公爹和儿子,往暮山山上送。”

暮小小一听,苦笑道,“看把我急得,这种安排都想不到,一早开始,就应当这么做。”

这送到暮山上去,不就是再妥当不过了?

“嗯,不怪。”暮皇后淡道。

人一着急脑袋就糊涂,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怪的。

“二姐,”暮小小已提了姐姐的笔给家人写信,见她二姐还躺着不动,她写着信,嘴里问她,“这天下可有让你着急的事没有?”

“有。”暮皇后闭着眼睛答。

“什么事?”暮小小好奇,停笔提着看着她姐。

“你要是把墨汁掉到了我的书上,我能现在就着急地把你赶到偏殿去。”暮皇后道。

“呵呵。”暮小小干笑了两声,眼睛往下一看,发现她刚才沾墨不小心掉了一滴在一张宣纸上,还好离搁着的书有点距离,小心地搁了笔,把墨砚边上的书搬到了一边,方才松了口气,重提了笔。

她这阵子心不在焉,已经弄坏了她二姐不少东西了。

“姐…”暮小小又张了口。

“嗯。”

“我想让家里人给我公爹调理□体…”

“写。”

“哦。”

“姐…”

“说你的,别老叫。”

“嗯,姐,九皇子说,晚上他跟他父皇过来用晚膳,让你别赶他们。”

暮皇后这次连嗯都没嗯一声。

“九皇子说,非要赶,就赶他父皇,就别赶他了。”

“小骗子。”暮皇后总结了一下儿子的行为。

暮小小知道九皇子为了帮皇帝已经把他母后深深得罪了,昨晚他夜歇凤仪宫偏殿,半夜偷偷给他父皇开门,这等事身为一国太子都做得出,难怪不招他母后待见了。

“姐,”暮小小忍不住道,“他是皇上一手带大的,偏着他点,可以谅解。”

暮皇后不语。

“你们刚好上没几天,”暮小小撇撇嘴,“你又不见人了,这又是闹哪一出?”

暮皇后没说话,等小妹信写得差不多了,她睁开了眼,从软椅上起了身,把妹妹的信拿过来看了一下,又在后加了两句派人去南海的话,拿了她和小妹的章子出来在首尾都印了名,把信放入了信封。

“七皇子准备成婚要去封地,”暮皇后朝妹妹张了口,“他要带许昭仪出宫,皇上准备答应。”

“这…”暮小小看着她姐,“是姐夫不想刺你的眼,想让这宫中的女人少一个就少一个罢?”

算来是好意,不过,看她二姐的表情,就知道她二姐不会领这个于她无益的情。

“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一个,到时就要填一个…”暮皇后冷冷地勾起嘴角,“这不是给我找事?”

暮小小就知道皇上又表错了情,他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这后宫里的事他什么都不管,全由她二姐作主,她二姐可能还觉得他顺眼些。

“今年恰逢三选秀的年份,昭仪一走,朝中就会借故提起…”暮皇后给信封好蜡,接道,“开了个口子,他就是推,能推得过大半想把家中女儿送进宫的文武百臣?”

“皇上,莫不是没想到?”暮小小轻咳了一声,觉得她姐夫一对上她这个姐姐,脑子就老有点不好使。

“嗯,”暮皇后没否认,把信交给画眉,转回头朝妹妹淡道,“哪天想到了,就哪天进来就是。”

画眉拿了信出去找人传信,路中“偶遇”了常公公,在见过礼后,画眉问常公公,“公公,今年是什么年份来着?”

常公公掐指一算,诶哟了一声,“丙寅年…”

他在脑子时想了想,一算时间,就知道又到了三年一提的时间了,其实前三年那次没人提,因为萧大人正拿大家开刀,怕刀落到自己身上,谁也不想提,今年看这热闹劲,萧大人又不在,想必又有不怕死的要凑上来了…

“多谢画眉姑娘。”常公公朝画眉行了一礼。

画眉还了半礼,“公公多礼了。”

她没再多说,回了凤仪宫。

常公公则迅速回了御书房,走到皇帝耳边悄悄那么一说,文乐帝听后,大打了下脑门,闭目叹道,“朕果真是老了。”

即便是献个好,难看更甚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

晚安

多谢你们。

第203章

皇帝拍皇后的马屁拍到马腿上已不是第一次了,皇后早已习惯,见许昭仪不走了,就让人放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