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见过那样贵气逼人的衣服,只一看明黄服饰上翻滚的长龙,我也知道那是龙袍。

不知是不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的缘故,今晚的姐夫,今晚着了龙袍的皇帝姐夫,与往常不一样了。一样温文尔雅的话,说出来却有不一样的震慑效果。他的声音很好听,磁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一丝一缕地回旋飘摇,“你姊回了皇宫后,你想睡这里就睡这里吧。”因为姊,他一向待我很疼宠的,自然不会治我个趱越之罪,一句活泼淘气的说辞便把我的罪过掩盖了。

因为知道一个人的宠爱,就可以向他要求更多。我有恃无恐。穿白袍黑袍的那个人是我姐夫,穿明黄龙袍的那个人是皇帝,即使面对的不是姐夫是皇帝,我也有恃无恐:“我今晚就想和我姊睡这里。”

“不行!”这回,皇帝姐夫倒是回答的快速又坚决了。

“那我明晚起再和姊睡这里行不行?”

“也不行!”皇帝姐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而大殿里其他的人却已经掩口窃笑了,我看向姊,姊的脸有些红。轩释然瞪我几眼,看了看脸色不好的皇帝姐夫,赶紧将我从凤塌拉到了他身后藏着掖着,和其他人微微一笑,拉着我就大步离开了正殿。

九转回廊上,郁闷地等了半天,以为他又要骂我,却没有,诧异地抬头看他,他目光温柔宠溺地看着我。我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我真以为我看错了。

轩释然的眸中有墨蓝的雾蔼飘荡,一如此刻黄昏时分天上浮动的云朵,“你真喜欢皇后的凤塌吗?”

我眼睛晶亮地点头。

他低了头,兴意阑珊地哦了声。

我还以为他问我那话,是要送一张一模一样的凤塌给我。毕竟,以他擎天侯府世子的地位,不是办不到。见他这副神色,我已知白高兴了。

“拂希哦,丫头”他显然发现我情绪低落下来,但还是不惯叫我名字,歉疚地道:“我不会做那样欺君犯上的佞臣。”言下之意,不会私下里弄一张凤塌给我了。

我盯着他,发现他居然回避着我的眼神,恼怒地顺着他的话音道,“好吧,你继续做忠臣吧!”说完话我转身就走,心里想着做忠臣有什么好,岳飞还给宋高宗赵构杀了呢。

难怪这回不训我也不骂我,目光之所以那般温柔和宠溺,是因为他对我这个未婚妻很歉疚啊。

想到此,心里更郁闷,走的也更快了。

轩释然只呆了一呆,就冲过来,拦住我道:“我给你弄一张凤塌,不过你不许再觊觎拂摇的凤塌了!那是皇上和拂摇的,是别人的!”

013献吻

他的黑眸明澈如玉,灼烧着恐我记恨他不再理他的深沉慌乱,又染了些诚恳说教冀望我懂事长大的愿望和无奈,殷殷之情尽倒映在看着我的眸子那抹飘忽的墨蓝里。~~

我年少不懂男女之情,不代表我不晓得轩释然对我的感情,从我甫出世,他在我的唇上烙下第一个吻,对上他眼底那幽深如潭底的漩涡,我就领悟出了那个叫‘爱情’的词语。

近十三年来,我一直伴随着爱情长大,我也想不但能领悟,还能品尝品尝爱情那词的甜蜜芬芳,譬如轩释然,我真的觉得他很好,是个不错的人,又是我的未婚夫,我也想如他待我那般去爱他,可是啊,就是与他不来电啊。每一次我试着去爱他的时候,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尚在襁褓中,他给我洗澡换尿布的画面那叫一个煞风景。搞的我对他完全没感觉。

此刻,我又一次被轩释然感动了,他私下给我弄张凤塌,若给人晓得了,那可是杀头掉脑袋的事,他竟然真愿意为了我那么做。

心里很感动,便想感激他。

可是以什么感激,我却犯难了。

相府虽富甲天下,那些金银钱财却是父亲的,又不是我的,钱不够花的我每月还为五斗米折腰呢,自我会花钱起,就不晓得从轩释然那里搜刮了多少银票。每每他在的时候,还做冤大头给我付帐。

以金钱感谢他吧,一是我没钱,二来擎天侯只生养了他一个,世子的他,会把钱财看在眼里?

可是不以钱财酬谢的话,我更不晓得该怎么报答他了。

我拥有的东西,他也有。

我缺的东西,他也拥有。

而自身价值吧,我所感兴趣的事情,譬如武功,对奕,阵法,骑术连钓鱼都是他教的。坑蒙拐骗的本领倒是高超,可我总不能以坑蒙拐骗的手段去报答人吧?书画啊,吟诗作赋学问方面,肯定是不如他的。像姊那样给他绣个荷包吧?我又不会针线。女人魅惑男人的本事,像抚琴、跳舞什么的,我更是压根就不会。

咬着唇思考了一阵,抬眼看他,意外地见他还看着我,我眼珠一阵滴溜溜乱转,脸上倏地焕发出神采来,有了!

我的手臂攀附在他的身上,垫起脚尖,飞快地,蜻蜓点水地在他的一边脸颊上亲了一口,在他浑身一僵,大睁着眼发愣时,立即退后两步,站稳了身子。

尚在年幼时,我就知道他吻过我很多次,我年长些很讨厌他了,偶尔也有被他偷亲到。前天与他,姊和姐夫出城踏青,更是第一次与他接了吻,虽然是被他强吻的,却是第一次唇舌交缠水乳-交融的初吻。

临近十三年,我被他亲过很多次,唯有这一次,是我主动去亲他的。

嗯,就当作被他亲过了很多次,我吃了很多次亏,这一次,我向他讨点利润回来,也让他吃一次亏。

一向强势霸道强吻我的他,在反应过来后,我惊异地见到两团红晕在他略显青涩的脸上氤氲开来,慢慢洇染了整个面庞,他伸出手,无意识地抚摩着我亲过他的那一边面颊。

他没有看我,自我的吻落到他面颊,他清亮的眸子就一直定定地看着前方。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转过眼,对着我,清亮的眸子浸染了暮蔼时分的栗色。

“你”他红着脸,说不出的窘迫,而那荡漾着春水般潋滟的眸子,也浮动着局促,聒噪的他,平生第一次面对我,看着我,竟说不出话来。

本来‘报答’过他,退到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的我,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他的反应后,讶异浮上我的脸庞,微微张了嘴,不敢置信地瞧着他。

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对,俱是铁石般像要将对方钉牢的目光。

回廊另一侧的一声冷笑将愣怔住的我和轩释然拉回了现实,轩释然蓦地撤走了看我的目光,垂了眸,看了下地面,又狐疑地抬眼看我,一脸的判研之余,伴着粗重地喘气咳了一声。

我被他弄的也有点尴尬,怎么说也是我主动亲他的呀,啊哈一笑,寻着先前发出冷笑声的方向看去,“谁在那边呢?”

轩释然便也顺着我的话看向回廊另一侧的方向,先前隐约有冷笑声的那方向除了背对着我们的侍卫哪有什么人影,那些侍卫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报之我和轩释然以冷笑啊,轩释然不自然地道:“大概刚才是猫的呼噜声吧!”

猫都是大白天睡觉,这会儿天色都暗下来了,哪还有打呼噜的猫啊,在尴尬的气氛中,我却附和地嗯声,“可能是猫吧。”

轩释然这回彻底地回神与镇定过来了,侧身看着西天的云彩,唇边勾起舒心的笑弧,连春意盎然的眸子里的笑意也满的像是要溢出来。没有看着我,他挨着我身子的右手,却握住了我的左手,慢慢地握紧,扣紧,他的五指,一指一指地交缠着我的五指。

因为先前的主动,此刻又不好生分地抽了我的手离开,尤其那温度越来越上升的气氛更是令我悔不该当初,煞气氛地道:“万一刚才不是猫真是人的话,定然听到你说给我弄凤塌的事了,若是给听到的人去姐夫那参你一本”

随着我的说话转身看我,全然无畏的低沉声音给我宽心,“大内总管,从不离皇上半步的公公扬莲婷,他是父亲大人二十年前就安插在宫里的人。若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进我的谗言,除非不想活了。”

站在汶州行宫用于嘹望的九曲回廊最高处凭阑远眺,握紧我的手对我促狭笑道:“何况,离的我们那么远,是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声音的,顶多看的到你吻我。”

明知他说的是事实,我还是郁闷的抽了手走人,“我去看舞狮子了!”

早知道被他戏谑,就不亲他那一下了!

已是华灯初上,还未大婚的姊自然不宜抛头露面,坐高台帘子内看着台下盛景,姐夫也在她身旁陪着她。

我就在台阶上坐了,撑了脑袋就看着台下赛龙。

看着比赛竟提不起兴致,无意识地摸了摸唇,觉得唇上还有轩释然脸上的味道,擦了一阵,就看到有官员向皇帝姐夫呈着进献给姊的贺礼。

今日官员们就为了贺喜姊乔迁而来,自然免不了给姊献礼物阿谀奉承,对礼物我还是有兴趣的,便跑过去接收着,把一样样贺礼拿去给姊看,姊只是得体地微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皇帝姐夫就问姊,“拂摇,你喜欢什么?”

这时轩释然恰好过来,闻听皇帝姐夫此话,神情一滞。

我坐一旁翻着贺礼,被一副画卷吸引了,记得这画卷是藩王燕顼离的使臣献上的,听说燕顼离得知今日百官为姊朝贺,特地在他的封地北平亲自提笔画了副吉祥的画鸿雁传书过来的,打开,画的是一只大鹏。

因为极合我意,我就说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有意境,‘扶摇而上’的画面又与‘拂摇’的名字两相暗喻,这贺礼多好。可比姊平时画的破竹子有意思多了。”

大约是听久了外面盛典的喧闹,姊的脸色微一苍白。

轩释然神色淡定地看了看姊,在我身旁坐下,将燕顼离的画拿手上看着,也说道:“嗯,这画比竹子好看多了。”停了停,又说道:“拂摇,未央宫里也有一片竹林,那竹林,比宫外的竹林都要美观多了。”

姊手中的茶洒了几点在衣服上,便与皇帝姐夫笑道:“皇上,臣妾下去换身衣服。”

皇帝姐夫道:“朕陪你去吧。”

姊笑道:“藩王的丹青妙笔极好,皇上代臣妾犒赏使臣吧,臣妾去去就来。”

皇帝姐夫便让宫人小心服侍姊。

轩释然的目光一直只看着我再没看其他物事,“刚才去哪里了,我去舞狮子那里,怎么没有看到你?”

知道他指的是黄昏时分亲了他离开后的那段时间,想起真把他亲了就有点想吃后悔药,“额我去看舞龙了。”

轩释然愤怒地瞪着我,“那你怎么给我说你去看舞狮子?”

“我不想看舞狮子了就想看舞龙不行吗?我是去看舞龙还是舞狮子关你什么事”

轩释然目光深深地看着我。

姊长裙拖曳在地,从我们身旁走过。

姊走远,我还在气恨轩释然莫名其妙发脾气时,又被他莫名其妙地一把抱住。我挣扎了几下,意识到他的手臂禁锢如铁牢,也便懒得去作无谓地反抗了。

加之,我似听到他胸腔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就如他此刻抱紧我,内在的动荡起伏和外在的古井无波。

然后,和他冰释前嫌,再一起去看舞狮子时,就听到有侍卫划破长空的尖锐呼啸,“有刺客!”

随之,狮身被舞狮子的人抛到了夜空,宫灯破灭了,宫人奔走四顾,侍卫各处追击,官员们抱头鼠蹿,汶州行宫的夜晚像碎了一地的月光繁星,出事地点的柠檬色火焰直冲刺往梵天夜幕。

不断有人从我们身旁仓皇奔跑,在一片尖叫声中,轩释然抽了长剑,看我道:“你在这里别到处走动,我去去就来!”

我拉住他的衣服,“我和你一起去!”

知道他是要去追击刺客,这么惊险有意思的事,我怎么肯错过。

大约是想到我不在他身边,他也不放心,他拉了我的手,便往发射信号的那团柠檬色火焰升腾的宫阕而去。

然后在回廊处从不与皇帝姐夫离身的太监杨莲婷迎了过来,“少主。”

果然是擎天侯府的自己人。外人称轩释然,都是称‘世子’的。

轩释然不悦地道:“这个时候不在皇上身边,过来我这里做什么?”

杨莲婷觑了眼我,轩释然道:“自己人,但说无妨!”

“是!”约是想到我与轩释然的婚约,杨莲婷这才道:“那刺客好像是南北朝最赫赫有名的杀手月魄,月魄执行任务无往不利,侯爷让少主不要去参合,恐月魄心狠手辣,伤到少主。”言下之意,任月魄将目标人头落地了。反正但凡月魄出手,无人将结果改变的了什么。

“好好保护父亲大人就是,我自有分寸!刺客现在在哪里?”

“还在长乐殿呢!”

“长乐殿?”这次却是我大惊失色了,对汶州行宫不是很熟悉,不晓得刚升腾起柠檬色信号的宫殿的名称,却晓得姊在汶州行宫的寝宫是长乐殿,姊说去换衣服,自然是回去长乐殿了,拽紧轩释然的衣服道,“姊在长乐殿!”

擎天侯的意思,任月魄将目标人头落地,可是,万一月魄的目标是姊呢?难道也让姊人头落地?不说我们家人不允,轩释然不允,皇帝姐夫更不会允了!

擎天侯发出那样的指令时,大约也没想到月魄的目标是姊。或者,任月魄将目标人头落地的那个目标,就像不包括他自己,不包括轩释然一样,不包括姊。

犹记得几月前去寒山寺那次,若不是皇帝姐夫相救,姊就做了月魄的剑下鬼了!

“拂摇?”大约也想到月魄有史以来,失手的那次暗杀,轩释然的脸色也有些煞白,再顾不得杨莲婷说什么干预的话,拉起我就往长乐殿飞奔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身明黄龙袍,衣衫不整的皇帝姐夫,也往长乐殿飞掠而去。以前只知道皇帝姐夫的武功不亚于轩释然,见了他的轻功,才意识到他的功力甚至在轩释然以上了。

显然的,皇帝姐夫也意识到姊在长乐殿。

果然,长乐殿内一阵兵器碰撞声,有人来与皇帝姐夫叩首,皇帝姐夫径自跑往寝殿看姊。而与御林军正拼杀的那人,赫然是几月前在寒山上遇到的月魄。

眼见御林军不敌,轩释然切齿道:“把他拿下!”

“是!”擎天侯府的暗人亦是出动。

拿下月魄与姊的安危比起来,显然是姊的平安重要了。有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和擎天侯府的暗人,甚至是一应将军为了立功也加入了剿杀月魄的围剿中,轩释然暂时没加入战斗,与我一道过往长乐殿的寝殿看姊。

才跑到内寝外,已闻皇帝姐夫巍颤的声音,“拂摇拂摇”

我和轩释然的步子蓦地停住,彼此都有些僵硬。

心里像镂了一个大洞,就像姊脖子上被长剑划开的狭长伤口,我看到皇帝姐夫慌张地伸出手,去捂姊冒血的脖子,可是姊的脖子还是往外不断地汩汩地冒血,湿了姊一身,也湿了皇帝姐夫一手,还不停地在整个寝殿的地板上流淌着,流淌着

脚下像灌了铅一样地沉,我拖着虚软的步子慢慢往姊那里走,姊看着我,疲力地向我伸手,等姊握住了我的手,我的鞋子已经被姊的鲜血浸湿了,姊没有与我说什么,只一手握紧我,一手握紧皇帝姐夫的手,对皇帝姐夫说着弥留之际的话,“皇上,替我好好照顾妹妹皇上,我多么地爱我的妹妹啊皇上,妹妹从小就爱闯祸,总要有人收拾烂摊子,您是一国之君,只有您能够将她护的好好的皇上,祖父和爹爹总是爱罚她,不管妹妹以后怎么惹是生非,您都不要罚她,不要委屈她,不要伤害她”

姊就闭上了眼,明明已经将我托付,她明明已经安心了,不知为什么,她阂目的那一刻,眼角会滑出一滴眼泪。

祖父和父亲到来,才在寝殿外看到一地的血,就双双晕了过去。

我没有晕。

从母亲生我血崩而死,我就晕血,这一次,却是怎么也晕不过去。

姊死前没有去看轩释然一眼,轩释然却一直站在寝殿门口,看着姊。

他没有走过来,好像这几步远的距离,隔了千山万水一样。

下一刻,他就冲出了寝殿,约是去将月魄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

半夜轩释然浑身血伤地回来,衣衫凌乱不堪,那些被剑锋割破的裂口,昭示着与月魄的交战有多么惨烈。但他空手而还,月魄显然没有被拿下。

汶州行宫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御林军,还有擎天侯府的暗人,还有身经百战,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军,据说,都没能拿下月魄,给他逃出汶州城了。

若他杀的不是我姊,我几乎都要为他喝彩了!

不过,据说月魄也受了伤。

在那么多人的围剿下,即使全身而退,他不死,也要被剥层皮。

果真是名副其实的江湖人啊,血雨里来剑光里去,刀尖上过日子。

看样子重伤的月魄走不远,御林军在擎天侯的号令下,出了汶州城缉拿月魄去了。

与我们亲近的人,只有擎天侯还冷静的能缉拿凶手。

皇帝姐夫直到次日天明,直到姊的血流尽了,还在那里捂姊脖子上的伤口;我也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风干了的石雕一样。祖父和父亲醒了几次,就晕过去了几次。轩释然的情绪,自追杀月魄回来,就一直失控,满身血伤地回来,在寝殿外看了看姊,就又出去追杀月魄了。

014望帝

好些天,懵懵昏昏的我,脑子里都只有一个意识:姊死了。

一直疼爱姊,以姊为傲的祖父和父亲失去了姊,可想而知他们多么受打击。但是更悲恸的人不是我,不是他们,是皇帝姐夫。所以祖父和父亲在冷静下来了后,也和其他的大臣们一起劝慰皇帝姐夫。

才几日过去,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也不盥洗清洁自己的皇帝姐夫,着的那身明黄龙袍上染的也是姊艳紫的血迹,那般高洁的帝王,憔悴污秽不堪。除了眸中对已逝之人的那份深情依旧相似,再与往日形貌不可同日而语。就跟丢了三魂六魄一样,倚在姊的棺木旁看着姊,握着姊早就僵冷的手,扶着姊的灵柩回了京城。

姊出殡,是以皇后身份下葬的,是葬在京城的皇陵里的。

半月后,皇帝姐夫再来到汶州我们家,在一应臣子的担忧下,于姊的闺房里不吃不喝待着。我的屋子离的姊的屋子近,我听到皇帝姐夫一遍一遍地抚弄那曲《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姊生前最常抚的曲子。

常常听着听着那首曲子,我就要冲出屋子,冲出家门去杀掉月魄,轩释然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摁住抱住禁锢住,祖父和父亲也驻守了大量的侍卫在我的院子外,不知是不想我胡闹,还是惟恐我这秦家最后的血脉再有个什么闪失。

但我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逃出去。

姊是我的信仰,现在我的信仰倒塌了,我觉得我的人生也乱了,就跟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了方向没有了指引,对所有的一切都茫然起来,活着也像失去了意义。

从此以后,再没人像姊一样,是我母亲父亲生的,身上和我有着一样的血脉;淑房斋的主子除了我,再没有别人。姊的屋子里,以后都空落落的了。我晚上冷的时候,姊也再不会抱着我和我一起睡

“轩释然,你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杀了月魄,轩释然,我要出去”

“轩释然,我说我要出去啊”

“轩释然”

“丫头!父亲大人在全权追查月魄的下落,我的人也在到处找线索,皇上虽还没过问此事,刑部哪敢怠慢啊,在大齐各个县郡都下了通缉令。不管什么官民,都想着找到月魄请赏呢!”

“我不想要什么赏赐,我就想杀死月魄!”

“我知道!我知道!等事情有点眉目了,我就带你去缉拿月魄好不?现在没一点下落,齐国这么大,盲目地找一个人,事倍功半秦叔叔失去了拂摇,只有你了,你不要再在这个时候做出让他们忧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