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醉花荫》。

那个秋天他一身墨袍斜坐于枫村下的塌上,红枫入眼,说不上是他红枫映衬了他的风流,还是他映衬了红枫的景色,我一曲抚毕抬头看过去时,他也正看着我,然后叹道:“拂希啊,皇上要听了你的这曲《醉花荫》,已经会惊讶啦。明天你别来我这啦。明早,我可能得离开齐国,要回梁国一趟。”

我倾慕姐夫,精于此道的萧溶意又怎看不出?这一年来,虽然常常吵吵闹闹,实则帮了我许多。萧溶意,他最明白什么样的女人吸引男人,不仅教我琴道静心静气,还教习我诗书修身养性,虽然都是往淑女方向发展的诗书,但那些《女则》啊,《女戒》啊经由他讲读出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最受不了穷酸和规矩的我,也听的心驰神往。

或许往日不想学规矩,如今年纪渐长,明年开春就要及笄了,且后宫愈见热闹非凡,甚至有两位嫔妃相继怀孕,我怎不感到焦眉烂额?我想要吸引姐夫的眼光,想要他看我的目光也像看姊一样的灼热。我没有姊先天的完美,后天的努力总是可以的。

这一年来,随着年纪渐长,女子的妩媚风情始露,即使姐夫日日与我相见,有几次看着我新添后的妆客,也禁不住轻咦出声。而知我喜欢的人是姐夫不是未婚夫后,自那时,君明珠对我的态度也翻天地覆地改变,友好的恨不得将她的衣服分一半给我穿不,是同穿一件衣服。君清秋依旧红着脸,明眸皓齿,倒是从来只见她大方温柔,不见有什么芥蒂。

我看着萧溶意,问道:“你这次去梁国也是两个月?”

萧溶意喝茶,“这都快入冬了,我在梁国和我家人过了年再来齐国吧。”

然后他倾了倾身,“或者,我再去边境转一圈,和轩少一起回京?哎呀呀,现在好多齐国人恨不得把梁国汝阳王的二公子杀了呀,轩少本来就武艺高强,在军中历练了近两年,只怕更加英俊神武,和他一起回京,我这条命才保的住呀。轩少参军快两年了,二月初二就是你十五岁的生辰,然后及笄了,长成大姑娘了,轩少还能不回来看他的丫头?”

乍闻轩释然的名宇我心里跳了跳,低眼看琴谱,“你还是别去边境了。”

君明珠诧异地看我,“都快两年没见面了,你连想也不想轩少?”

那倒不是。

因为萧溶意身份敏感之故,齐梁边境的战事自然是萧溶意最关注的。这一年来,轩释然在边境的每一次战功,每一次小伤大伤萧溶意都告诉了我。虽然轩释然不在我身边,但他的衣食住行,我都像是亲眼见到了一样。我想,我在京城的一举一动,也尽在轩释然的眼中。但并没因此,轩释然就与萧溶意变作了好友,每月写给我的信中,依然让我提防萧溶意。有一次我看信时不小心读了出来,恰好被萧溶意听到轩释然背地里不喜他的话,萧溶意捧腹笑道:“轩少真有意思!”

对于轩释然,怎么说呢,在我十三岁之前,除了与月魄被困雪原的那次,就没与他分开过。此次别离近两年,想他是肯定的。每次沐浴的时候,都把那狻猊玉拿在手上看着。我想他,想他回来。可是又怕他回来。他走之前说,他一回来,我们就结婚

见我没回话,君明珠转头又问正在沏茶的君清秋,“清秋,你想不想?”

君清秋红了脸,然后啐道:“什么想不想,我什么时候想了?我跟轩少根本,根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君明珠道:“真不想?再不想就晚了!上次你及笄礼的时候,太后就说,该给我们赐婚了。我嘛,倒无所谓。只要不是像大姐一样嫁个文绉绉的状元郎就成。嗯,我喜欢武将。”

萧溶意呷了口茶,“那明珠不如和我一起回梁国。然后过完年我们去边境的时候,你顺便在军营里挑夫婿?”

“我”君清秋立即答话道:“我也去。”

君清秋说话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只作少不解事,微微一笑。

因为萧溶意三人明早要离京,黄昏日落,我也没打算回宫去,萧溶意又教给我新曲的时候,因为难度比较大,他坐于我身后,手臂从我肩后绕过,双手搭于我的手背上教我抚琴,他略显粗糙的大手磨在我手背上舒痒难耐,我正咯咯地笑起来时,觉得气氛异常,抬头一看,那身明黄龙袍着身,僵硬地站于不远处的却是姐夫。

姐夫!

我慌忙站起,离远了萧溶意,然后过去了姐夫的身边。

姐夫脸色看不出喜怒,只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宫?”

然后理也没理萧溶意,转身就离去。

“姐夫!”我跟上前去,然而直到回到宫中,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也只好闷头不语。我也并非昔年少不更事,心中猜到姐夫是因为看到萧溶意亲近地教我抚琴的事不快,虽然脸上忐忑惊惶,心底里却是喜滋滋的。

姐夫,他是在吃醋吗?

然后到了公主殿外,送我回来了后,姐夫就走了。走了几步却顿住,侧头道:“想学琴,我也可以教你。”

萧溶意虽然走了,但我和姐夫的关系着实亲近了一大步,虽然他未明示我也未表白。是的,我还没有表白。我想等我再女人一点,再有吸引力一点再去表白。但姐夫过去后妃们那里明显懒散了,常常在我的寝殿里一坐就是半日。我心知肚晓,却不戳破。他也不明着表示什么。而这样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多起来,无声胜有声,不仅是我,连他也开始享受起这氛围来。

入冬的第一场雪,我玩了雪,手冻的红彤彤的,他执起了我的手,放到唇边吹了,然后握着我的手看着我。

除夕的那天早上,我还在被窝里的时候织锦司的人就过来了,姐夫走到我的床边,笑说,给你量制来年新衣。

元宵夜姐夫摈开一切喧嚣,拉着我跑着出了宫,把烟花放到我的手中,他生平第一次擦着火石,将烟花点燃,与我仰头,看夜空花雨烂漫。

以至于后来杨莲婷每次在离的我和姐夫不远处来回踱步,急的大汗淋漓,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样子,口中语无伦次地喃喃着,少主就要回来了,少主就要回来了,再照这样发展下去该怎么得了?

明日是我十五岁生辰,铺张浪费的这个头夜,我试穿了明日生辰要穿的宫装,他看我良久未动,形似游神,我唤了他好几声,问他怎么了,他柔声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你姊了。他看着娉娉婷婷的我,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姊若还在世,看到你长大的样子一定很高兴。你长的有三分像拂摇。

人似,形不似。

但我想,姊那样美貌,我有三分像她,姿容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也一定能锁定姐夫的目光,让他一眼就看到吧?

如此想,再细品他的话却是郁结心中,问他,“是因为姊,你才对我那么好?”

他轻轻柔柔道,“不是。”

我看着他。

“拂希”姐夫叫我,向我伸出了手。我以为他有所表示,便向着他走去,但我还没走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把手放了。然后他转过身去,仰了仰头,说出口的话却是,“拂希,释然二月十五回来。你明天的及笄礼,朕不如延后吧,等释然回来亲自为你主持。”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不了。”

半响,又喉中梗塞地补充了一句,“哪有未婚夫为自己主持及笄礼的?”怎么好意思?

从小到大在轩释然面前我就没一点隐私,小时候那些事就算了,如今长大了,在他面前再不想闷闷的连呼吸都无法呼吸。

我想要自由,想要空间。

第一卷情深不知043相见欢

那晚我说过那话后径自回了内寝,任姐夫独自一人站在寝殿外。

我收起了夜明珠,仅仅燃了一根红烛在床头。烛光把他站在殿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我抱膝缩坐在床上的影子却很小很小。

我将梭猊玉举在眼前看着,想着轩释然回来后,我就把梭猊玉给他。我欠他的,生日礼物。

然后我想着轩释然真的要回来了。

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再不知是悸悦,还是惊惶。

次日及笄礼如期举行。

姐夫主持典礼,皇后我姐的位置是空着的,萧太后,后妃率诸命妇观礼,大公主君无悉为我正笄。整个过程君无悉的两个女儿都拍着小手欢跳着,两位小郡主拉着她母亲的手不断地说今天的姐姐好漂亮,然后祁贵嫔抱着相知公主姗姗来迟,口上吟道:“禯纤得衷,修短合度,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萧太后颔首,也说我温婉有加,静若处子,与初来宫中再不可同日而语。又感叹秦家有女初长成,如此将我养在宫中,总算不愧对我祖父和父亲的冀望。

可是我真的温婉有加,静若处子么?

我看着姐夫。

姐夫仰着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稍后继续评头论足的萧太后也有待轩释然回京就让我们完婚的意思,我心里想着君明珠和君清秋离京快半年,她逮不着人指婚了,就把矛头对准有婚约的我了。然后年近两岁的相知叫着小姐姐往我这里蹒跚而来,说想吃我宫里的榴莲,也不理会及笄礼毕还没大宴宾客,我拉着相知的手,就说先带相知去我宫里了。

萧太后对唯一的小孙女疼爱的紧,自是没有反对。

回宫的路上听相知口齿不清地说话,圆圆肥肥的小小人儿映入眼帘,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我的小时候。那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他拉着我的手

或许是因为相知的名字是我取的的缘故,相知她竟也喜欢吃榴莲。我就觉得她越发像我。

心中不由对她喜爱更甚。

我一手牵着她,一手手指玩弄着一缕长发,说道:“相知,我也想变回你现在这么大,我若只有两岁的话,即使轩释然天天拉着我,我也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小姐姐”相知毕竟听不懂我的话,只叫着我,口上咯咯地笑着。

而我脑海里则如此幻想着,今年二十二岁的轩释然,总不会逼迫两岁的我和他洞房吧?如此一想,破颜笑了出来,心情总算好了点。

十四那天我午睡起来,正脑子里晕乎乎的,然后听到公主殿外杨莲婷和别人压低音量说话的声音,我披了件衣服,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或许别人说悄悄话我是不会去听墙角的,可是那个人是杨莲婷耶!

“公公,大公主说了,小的若不把这书信替中郎大人送了,小的就别活着回驸马府见她了”

杨莲婷觑着那面生的侍卫,虚与委蛇道:“这些东西若给皇上知道了,咱家可罪过大了。”

那侍卫自怀里摸出厚厚一叠银票,看了看周遭,才又低声道:“大公主说了,事儿办成了,好处还在后头呐!”

杨莲婷的目光在银票上梭巡了半响,拖长笑音,然后道:“那好吧。”将银票收归私囊后,才道:“咱家可把话说明了,中郎大人的心意咱家保证送到,拂希小姐领不领情,咱家可不知道了。”

仿佛有杨莲婷的这话事儿就准了一样,那侍卫噯噯地唯喏着,然后又说了恭祝杨莲婷寿比南山之类的话,才恭谨退下。不想那侍卫才走,杨莲婷已觑着手中书信哼笑了一声,“少主的女人,你们主意也敢打?”然后竟慢条斯理将书信撕了,得意地道:“来一个,我堵一个!”

随手将废纸扔在了那边的池子里,而池子里漂浮的,那样的纸屑,已然厚厚一层。

我恍然大悟杨莲婷这十天来怎么都在公主殿当差。

犹记得君明珠君清秋及笄后,送往楚清王府的情书满天飞,本没觉得我这里清清净净有何异常,甚至想也没往那方面想,撞见杨莲婷替我,不,是替轩释然挡这档子事我才醒悟过来。外人不知道我已有婚约,自然有人往公主殿送书信之类的,何况萧太后和姐夫的照拂,秦家的身家地位那中郎大人乃大公主夫君的弟弟,大公主的小叔子,大公主差人往公主殿送书信,大约也是看准了那层关系。杨莲婷挡就挡啊,我也没话说,可是那个贪得无厌的东西,得了人家的钱财,还坏人家的事.

“杨莲婷”自与萧溶意熟识起来,我发觉我也越来越爱咬重音了。

杨莲婷却噢噢了半响,禀报道:“拂希小姐,国丈大人今日进宫了,说小姐醒了后,就进去前厅见他。”

父亲进宫见我自然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说擎天侯府的势力如日中天,说轩释然的前途不可限量,说我现在长大了,不可以再任性了,说轩释然这次回来后,我必须对他仰之弥高,信之不疑,必须觉得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换句话说,我必须讨好轩释然,以此维系我家的地位。

父亲耳提面命说了一大堆,我默默地听着,一句也没有反驳。

只是看着远处竹影斑驳下,

那道明黄身影。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往日想着轩释然就要回来了,我还很惊惶很无措,待到他回来的这天,那些思想反倒消迩无踪了,连之于他,我对姐夫的情义也暂且搁浅了。那天趴在京城城墙上守望他的我,心里只有他。

两年了,真的好想他。

大约是刚打完一场仗他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京城,他连衣服都没换,穿的还是一身铠甲,披着黑色大氅,他遥遥望见了城楼上的我,勒了马,战马前蹄往空中跨了一跨才驻步停下。我站直身子,远远望了望他,失神了半响才往城楼下跑去。

然后我到了城楼下的时候,已看到他扬着马鞭往我这里驾马,直到我们离的两丈远,他才重又勒了马,而心有灵犀似的,我也止住了脚步,都怕想见是梦,不真实般地清醒着,验证着。他深锐的目光在我脸上望呀望,看呀看,我也看着战马上的他,那样的铠甲穿在他的身上也似乎一点都不显得笨重,反而更衬了他的英姿飒爽。手握缰绳的他,依稀还是那个我家后院里,每每突兀地到来,抱剑在胸,微笑看我的少年。

意识渐稀时,他已动如脱兔,俨然战场上的将军般打马到了我身边,那样猝不及防,我却连惊呼都忘了,已被他拉上了马,战马驻了步,但我一直停留在他脸上身上的目光却没有停止停留,才觉得,他不是我家后院那个少年了。

宽广的肩膀,有力的臂膀,铁板似紧箍结实的胸膛,坐于马上也显得那样挺拔健硕的身形,往上是他突出的喉结,极具男性魅力的下颚,瘦削但因风吹日晒形成的深麦肤色的俊颜,逼露而出的是阳刚之气,紧紧抿着却又嗪着笑意往上轻扬的薄唇,挺直的鼻,深锐的眸光,黑遂的眉

是一个男人,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

我的手不受我控制地摸上他的喉结,顺着他瘦削的脸,慢慢摩挲着他的唇,鼻,眼睛,眉毛我还在想着一个少年长成一个男人的奇特变化,腰间已似被铁筋箍紧,他的臂膀将我牢牢箍在怀中,力道大的似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紧接着,我的唇已被他湿热的双唇覆上,那有力的物什在我没有反应过来时已强霸地撬开我的唇齿进入我口中,攫取掠夺地缠绕起我的舌,汲取我口中津甜,吸取了我口间气息,无法呼吸,他踱走了我所有的空气,肺部涨的像是要爆裂的同时,他的大手还不断地束紧、束紧,那本就纤细的腰哪堪盈盈一握,如同那狂野地向我索取、探求在我口中翻搅挑缠的舌,那箍住我身体的大掌、臂膀也肆意到极致,如同要一次性补回七百多个日夜的痴缠那样的喷薄爆发

他放开我的时候,我已头脑空白地,只剩本能反应虚软无力地俯在他胸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我才又了意识,仰脸看他,终于困难地,把他的名字叫出口,“轩轩释然。”

觉得从此我们就又什么不一样了,可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呢,我又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手握了缰绳,一臂将我圈在怀里,然后他扬了扬缰绳,他胯下战马通灵性的飞扬着铁蹄往京城内风驰电掣。无顾一切杂人,将他们所有人,都抛在脑后的风驰电掣。

城楼下前来迎接他的擎天侯,我父亲,城楼上的皇帝姐夫,紧随其后,与他一道回京的萧溶意,君明珠,君清秋

再不知所有人将我们看在眼里了多久,我们相见的每一分喜悦,他的吻。

父亲基于此景自然甚是满意,擎天侯也捻须颔首,君明珠本要拍手庆贺我们相见的手慢慢捂住了嘴,萧溶意的一笑倾城,君清秋的萧索落寞,城楼上的那个人,皇帝姐夫则早早背转身负手在后。

都没有看见。

自他瞧见俯在城楼上的我的那一刻,自我两年没有见到他远远望见他的那一刻,眼里都再没了别人。

春风一路拂绕,从我脸侧吹过,几缕长发往后飞扬,温柔似丝缎,轻轻地拂在他的脸颊,他凑近呼吸,然后将我拥的更紧。我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他身上厚重的铠甲我也能听得到。他的唇,他的鼻息都在我头顶呼吸流连,我的发香,他风尘仆仆归来,身上的泥土香气。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我也缄默不知道说什么,而此情此景,话语是显得多余了。他一直在看着我,哪怕在京城城墙下吻我的时候半闭着的眼也在看着我。

一别两年,不知道长大的我他是否喜欢,但看他灼热的目光,薄唇上扬的笑意,显然是,满意的。

如同靠在他怀里的我,我的长发,光华潋滟的一头长发,也像一副泼墨画,沉睡在他的臂膀下,甲胄着身,他英俊的容颜渐浮起阳春三月未到的笑容,一双手臂,温柔地环抱着我的腰,掌心缱绻地搭在我腹上。他微扬了下颚,俊颜上市鲜活的骄傲,下颚摩挲着我的头顶,终于说出两年后再见的第一句话:“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再不知比以往多了多少许的低沉深邃,情至意致时,更渗透了男人的粗哑,抚琴曲为收音那般一丝一丝盘旋流泻的磁性,很好听,很入耳。我想说什么,回头看他时,被他刚硬强劲的魄力所摄,又忘了想要说什么。

然后又想着轩释然或许不该去参军,他本身就已经够强势了,如今浑身散发着军人成熟傲岸的气势和滟光四射的魅力,我顿时有一种越来越受他控制的感觉。但那回眸间,与他灼热的目光交织,即使讨厌他如我,也瞬间被他的脱变臣服。

第一卷繁华落尽044被教训了

然后他说他想好好看看我,像往日那般将我圈坐在他膝上瞧着,本来觉得我们都不是昔年少年女孩了这样的亲近举止很是不妥,但他刚回来,我也不好过于违逆他。任他瞧着,我只低着头把玩着裙带,把蝴蝶结解了又系,系了又解。他注意到把玩着蝴蝶结的我的手指的一个涂了蔻丹的指甲,伸手执了我的手看着。我从他的手里抽走了手,背在了身后。看着他的时候,脸上不禁飞起了一抹红云。

那个指甲是用波斯进贡的蔻丹染的,本是因为爱美才染了个指甲,不想会被他看到。

他啼笑皆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只是更绞紧了背后的手指。

他笑意深深地道:“果然还是我的丫头,小性子和以前一摸一样。”

我红着脸,反驳道:“我不是小丫头了,我长大了!”

“是吗?”他不怀好意将目光在我身上游移,“我看看是不是长大了。”说着手就伸往我身上,我自是抵抗,去推柜他的手的时候,他已伸臂将我圈抱在怀里,到底没有真的动手动脚,俊挺的鼻尖抵着我的面颊,轻笑道:“嗯,知道修饰自己了,是长大了。”

他抚摸着我的长发,闻着我身上的香气,揽着我间或说这话,聊几句边地战事,问我几句这两年的生活,我静静听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也温顺地回答他的话,或者偷偷打量他说话时脉动的喉结,线条优美的下颌,却不敢再往上瞧去,惟恐对上了他锐利的目光,无地自容。但看他并没注意到我在窥视他,便也大胆起来,抬头正大光明地看他讲话时上扬、停顿时微微抿着的薄唇,深锐却依旧亮若星子的眸子,如工笔细描般美好的眉

他不熏香,但身上男人独特的气息却浓浓郁郁,一丝一缕包裹在我的身周,在那气息下,他熟悉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我越发安静乖觉。

“齐国边地西北方向是梁国,战事大都集中于西北边地。因东北方是燕邦,与齐、梁接近的东北边地驻守有燕军,虽不多,但都是精锐。燕项离对齐梁梁国征战尽管一直持观望态度,但没有一刻掉以轻心,惟恐他在齐国与梁国之战殚精竭虑时以藩邦之属来个绝地进逼,我和袁灏只身潜入过燕邦边地。果然,在燕邦边地,就撞上了燕项离。他虽是轻装置身低调莅临,但不可谓不未雨绸缪。”

轩释然抚摸着我的手骨,徐缓叙说道:“他的剑法好极,出手又快又准又狠,我原以为我已经是唯一的身居高位还寒窗苦读,励志习武的人了,倒没想他一藩之王如此勤勉历练,入燕仓促,虽没亲耳闻得他政令下达,但腹中雄才伟略依照燕邦兴隆成长之迅速的政绩已追溯可见,拔剑前那气势,出招只为杀人的铁石果决。若非他心高气傲与我单打独斗,那次在燕邦,我还真会不来了。”

我脱口就道:“或许他不是心高气傲,只是秉承江湖道义呢。”

轩释然淡然而笑,“你还帮起外人说话来了。”

本来就是嘛,也许就是我说的那样,所以亦是侃道:“你也真够霉的,第一次去燕邦打探军情就撞到了燕项离,还和人家交上了手,出门朋友没交上一个,倒是多了个劲敌。”

“我哪里没交上朋友?在我齐军中,威信不是很高吗?”

我绞着裙带,想着他说的倒是事实,入军两年,在南宫乾的辅助下,他已然做到大齐军队中的第二把交椅。

他疏懒地道:“是燕项离自己有毛病,一见我,就拔剑了。跟我们就是生死大敌一样。以前我可不认识他,混到燕邦,也是扮作燕人的,偏不知怎地,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剑拔弩张了。袁灏还惊叹地说,我不是抢了燕项离他爹,就是霸占了燕项离的夫人,说他命里犯我的煞。嗯,以前我是他的仇人,现在,他也是我的仇人了。往后,我见一次杀他一次。”

我笑眯眯地问道:“燕项离长得好不好看?”

他摸着他的下颌,“还好吧比我,是差了一点点。”

我保持沉默。

他问道:“我走了那么久,你想我没有?”

我想了想,认真地答道:“有一天想了。”

“有一天?”

立时觉出他话音的压迫,我看了看他,改口道:“不止一天,有几天。”

他眯眼看着我。

我蠕动了几下嘴唇,又道:“不止几天,唔”

但后面的话,全覆没在了他突如其来的吮吻里。

便是这样,一句话回答的不对头,他就是一个绵长的吻。很快,我的双唇已经红肿起来。

他又叫我:“拂希。”

“嗯。”

“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