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意识到这直白的回答很是伤人,我苦笑道:“若知你是月魄,不管杀没杀阿姊,父亲都不会应允我再同你回燕邦,我们就更没有未来了。”

这本来就是一桩,不为家长认同的婚姻。

他抱住我,这次我再没抗拒,靠在他的胸膛上,任他吻着我的脸。

翌日谢绝了他意欲护送我回乡的卫队,也一并谢绝了我回乡探亲,他作为夫婿、女婿的礼金心意,只取了几样名贵药材,带回家给祖父和父亲滋补身体。明白我此次回齐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鲜为人知低调些好,亦如秦家富贵,不缺金银钱财身外之物,卫队与礼物,他倒都依我撤退了。

北平城外,秦记回汶州的商队等在一旁,他吻着我额头,“一路小心。”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个时候,他更不知该说什么。

我点点头,怕他不放心,看着商队道:“你放心吧,是秦家的商队。护运了上百万两黄金回汶州,请了几家的镖师保镖,我跟着商队一起回去安全的很。燕邦有你,在大齐秦家又是皇商,没有谁敢去打秦家的主意。

倒是,几十年来,因为秦家的地位,因为皇帝姐夫,又因为擎天候府,秦家的生意越做越亨通,不说哪个强龙或者地头蛇敢劫镖打镖银的主意,就是无礼一句也不曾,从来都是客客气气,自我嫁得燕頊离,而今连燕邦这条商路,都是畅通无阻了。

“还是小心些。”他低声说着,流连在我额上的吻厮磨到脸颊,最终游移到唇上。想着此番与他分别,再不知何时相见,而经证实姊若真是他杀,我怕是不会回来了,心头也酸楚难当。回吻着他,与他依依话别。

“二小姐。”李管事等不及地过来叫我,“二小姐,咱们该启程了。”

放开燕頊离的手,两步一回头地去看他,终是坐进了马牛,然车轱辘声响的那一刻,心也仿佛空了。心中涨满的潮水奔腾翻涌起来,他是月魄又如何,他并不滥杀无辜,他正直善良,质朴温实,心怀百姓,与民同乐,他身上的美德与闪光点,普天之下的王公贵族又有谁能及?

我掀开马车的帘子,正看到侧身看着别处的他,眼中晶莹,满盈湿意,想来先前在我面有的泰然自若也只是压抑克制,这会儿我走了,情绪再制止不住。

“燕頊离!”我跳下马车便往回路跑去,他愣怔地站在原处,直到我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感觉到了我的真实存在,才侧转头看我。

我望着他道:“燕頊离,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管你是燕頊离还是月魄,不管你杀没杀我姊,我都会回来的。哪怕从此你不做藩王,我不做王妃,你做回月魄,我做月魄的妻子,跟你浪迹天涯,为你洗衣炊火。纵然姊是你杀的,我也许你一生。对姊生命的欠债,让我与你一起偿还;姊对你掠夺生命的恨,我也与你一起承担

这一生,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马车轱辘声离的他越来越远,眼眶里湿意迷蒙夜看不清晰,我只是探头在车窗外,鼻头酸涩地对他喊着:

“燕頊离,我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

第二卷和亲燕邦075请卿入瓮

随着商队距离北平,距离燕邦越来越远,我的心也空空的没个着落。依恋不舍的情绪充塞了我整个思想,那是对家的感觉。是啊,潜意识里,我早已把燕邦当作了自己的家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使秦家再富贵泼天,燕頊离再一文不名,有燕頊离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园。

于是,明明是回汶州,回自个儿的家,一瞬间也只觉得回乡探亲,走亲戚。燕邦与汶州,亲疏立见分晓。

以至于,十来日到达汶州秦家后,我自然而忍将自己定位为了客人。对待家丁侍女那些,客气而疏离,去上房拜见祖父,亦是拘礼恭敬。祖父大赞我有名门仕女高贵的样子了,可是,这样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就是名门仕女的样子么?仕女们所谓的高贵,便是这样冷漠没有人情味的么?

记得以前常常穿家丁衣服,与下人们打成一片的时候,下人们叫我二小姐,虽对我没有惧意,没把我当主子,但实则尊卑他们分的很清楚,那随和的热拢中,有着对我真真正正地,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热爱;而今,亦是叫我二小姐,却因我的客气和疏离,面对我,个个无不存三分惧意,知心的,关心人的话,再无人对我说一句。他们开口前,无不是把腹中的话先斟酌几遍…

倘若这便是人与人相处的哲学的话,我宁愿只作家丁,不做小姐了!

思衬间已到了父亲的书房外,管家恭谨含笑道:“老爷已在书房等二小姐多时了,二小姐请进吧。”

“谁等着她了!”父亲熟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一如向来与我说话,冷漠而不悦。

父亲从来待我都是这个样子,从不见怪他,这么久不见他,自是更不会见怪。真的有好久不见父亲了呢,上一次回汶州,还是轩释然参军回来后,带着我来汶州三媒六聘呢。距离今年的五月,己经两年了呢。

给父亲跪下请安后,他方随意问道:“回来的路上,还平安吧?”

也不顾他还没叫我起来,我自行站起,应道:“谁敢找秦家商队的麻烦?一路太平的很。又运着百万两黄会,镖师怕出差错,一路都不耽搁,北平到汶州二十日的路程,日夜兼程,我十二天就回来了。”给祖父请安我倒是规矩,祖父虽然待我不比姊,但他老人家,现今只我一个孙女,倒算是慈爱。父亲却不同了,一副棺材脸,对我又刻薄,一看他就忍不住抗争下。

“你也知道北平到汶州只需十二天的路程,那还怎么一年半载没见回来一次?”父亲气恼地质问。

然我已听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想念了,让他承认我与燕頊离的婚姻,想来指日可待。心境舒展开来,转向侍从手中的托盘,与父亲道:“燕地的千年灵芝,藩王带给岳父大人滋补身体的。”

父亲瞥了一眼灵芝,淡淡道:“先放着吧。”

转向我,父亲那属于商人的目光不掩精锐,“你和我老实说说,你和北平那位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回汶州,又是因为什么?听说他要纳小妾,但据旁人说,你离开时,你们北平城外作别难舍难分,那不像是一个要纳小妾的丈夫,对待妻子的样子。”

李管事他们,是多么忠实的传话筒啊!

怎么会告诉父亲,这一切都只因为燕頊离便是杀死了他大女儿的杀手?早将说辞演练了百十遍,这今儿说起来倒也镇定自若,“他之前是要纳小妾,不过见我病的要死了,也顿时醒悟,明白了自6己的情感,只想要我,不想要小妾了。我们和好如初了,至于回汶州,是早打算回来看看爹,他本来是要与我一起回娘家的,可是政务缠身走不开”

“好了。”父亲打断了我的话,“过来给我研磨吧。”

研好了墨,父亲以免毫笔蘸了墨,在裱好的簿子上写着:

遗嘱。

当‘遗嘱’两个大字活生生映入眼帘,我身体微微前倾,真怀疑自己看错了。然千真万确,就是那俩字,唉呀呀,大商人秦中书的遗嘱唉。我想哦,父亲名下有多少产业,秦家何止是家产万贯?

戏谑问道:“爹,你身体还康健吧?”

父亲今年才四个五岁,六旬的祖父都还精神矍铄,父亲立什么遗嘱啊,真是的。

父亲应道:“嗯,还康健。不过家世本就显赫,再富甲天下,我难免被天下人关注着。哪天飞来横祸,死于非命也不一定。我这叫未雨绸缪,先把后事安排了。”

父亲不是因为病入膏肓才立这遗嘱我也就放心了,当下喜滋滋地笑起来,唉,秦家的万贯家产,以后都是我的呀。难怪今天我回了汶州,他当着我的面立起遗嘱来了。唉,其实他不用立遗嘱,秦家的家产,也自然而然是我的啊。

然当父亲写下“吾过世之后,秦家家产尽归世侄轩释然所有”,然后直至父亲写完遗嘱,落完最后一笔,我都不见遗嘱上有提到我,才真的怔住了。

敢情我自做多情了?

以为我很受伤,父亲解释道:“对你和你姊,我也没打算偏心谁。本来是决定,秦家家产,你们姊妹俩一人一半,作为你姊妹嫁于皇上,你嫁于释然的嫁妆。不料你姊未嫁先逝,她的嫁妆,我倒是省了。我便打算,你与释然成婚时,将秦家全部家产作为你的嫁妆。可是,你并没嫁给释然。所以,秦家全部的家产,我只好都留给释然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十多年来父亲之所以还将我以女儿待之,只因为我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时,便与轩释然指腹为婚。不然,母亲生我难产而死,父亲怕是在我甫出世时便会掐死我,让我给母亲陪葬;姊没逝世之前,家产与嫁妆方面,父亲之所以对我和姊平等相待,只因为那时候我与轩释然有婚约,我要嫁的人是轩释然。我只是沾了轩释然的光;而如今,我另嫁他人,没有轩释然的鸿福庇荫,一如不给我一文钱的嫁妆,家产也不分我一文。

见我脸色苍白,父亲说道:“我是打算,你和释然成婚后,家产留给你们两个人。可是,你嫁去了燕邦,是你自己放弃了唉,拂希”

“父亲,你的做法太伤人心了!”

再不想在他面前多待,转身走了出去。

“拂希”似乎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父亲紧忙道:“爹又不是不认你,你还是我的二女儿,是秦家的二小姐,只要你愿意,秦家的家产一辈子都会养着你唉,遗嘱是我的意思,你可别怨释然啊!”

他怎么还这么以为?

我怎么会怨恨轩释然,他要奉送全部家产的人是轩释然,又不是别人,我会有什么意见,我甚至也巴不得,将我力所能及的所有,奉献给轩释然。我又不爱钱,谁稀罕他的家产?可是他的行为,他的做法,他说的话,实在太人寒心了!

回去了过去与姊住的淑房斋,因为姊是皇后,淑房斋的牌子早改作‘凤仪轩’了。凤仪轩,凤仪轩改的这名好像是姊当初取的。凤仪轩?这什么名?倒是想起了阿姊和轩释然。唉,这个家,没有阿姊,没有轩释然,我一个人待着真憋闷,想起以前淑房斋离的欢声笑语,足及各处,似阿姊音容犹在。转角到这厢那落,眼前依稀又看到那个抱剑在胸,微笑着,眉目清好的少年,然才定了定神,阿姊和轩释然都不在了。恍然明白,以前十多年之所以过的快乐,只因为有阿姊和轩释然。而今物是人非,不说阿姊轩释然,就连昔日淑房斋的侍女都是陌生的,没见过的模样。

正抚摩着花圃里的一根棒子时,小春花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我心潮起伏,飞快地望秦府后门跑去。然将到后门时,又蓦地驻下步来,平复着砰砰的心跳。好大一会儿,才推开后门,提了裙裾,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往台阶下走去。

秦府后门外停着一辆华贵马车,几个着了寻常服饰的侍卫守在马车旁,见我出来,真弩与我作揖:“王妃,应您之命,楚清王替您接来了。因为我与箬达去齐国京城楚清王府接楚清王时,楚清王正好去了别处闲游,所以今日才将他寻来汶州。”

“来的并不迟,我也是今日才到的汶州。”我和声应道。

此次回汶州,虽不让燕頊离分派卫队护卫,但我知道,暗中保护我安全的那八大高手,燕頊离怎么也不会撤销。即使应允我撤消,八大高手暗中跟随,我亦不会知道。是而,也乐得让这八位燕人随行。为了节省时间早日弄清姊的死因以便于回燕邦,回汶州的路上,便暗中谴派了箬达和真弩去找萧溶意。虽今日我才到来汶州,真弩单枪匹马行的快,从北平到齐国京城,再到汶州,竟也赶来了。

只见真弩,不见箬达,问道:“箬达呢?”

真弩道:“此次只我八人随王妃入齐,总得清楚时局。箬达在齐国京城查探情报,顺便与在齐国境内做内应的其他燕人取得联络,以备不时之需。”

我点点头,转身看周遭,马车旁的那几位侍卫并非燕人,显然是萧溶意身边的人了,才要问萧溶意在何处,已闻笛声,循声看去,萧溶意正闲闲地倚在一棵杏花树下,对着我吹笛,

五月杏花盛开的季节,枝繁花茂的杏花树上不断有粉红的杏花飘旋落下,萧溶意一袭墨衣纱袍,初夏茕立,真是风雅脱俗。可惜呀,这一年来我看惯了燕人的阳刚之气,己经部怎么受的了他的清秀温雅了。

抱着手走过去,伸臂拍了下他的肩,又收回了手,抱臂在胸,侃他道:“你不是有和我说过,我姊是你验的尸吗?别吹了,快给我说说,姊死后,你验尸的结果。”

当初萧溶意与我说姊是他验的尸的时候,我只以为是身份显贵之人逝世后,照惯例请人验验尸,何况姊是皇后之身,验尸的过场自然得走。那时候哪会去多问问。而今听得燕頊离关于姊自尽的说辞,第一时间便是找了萧溶意来。

萧溶意兴叹着,“风火火地派人来找我,我以为你思念我了想我了,等不及地风火火地来见你,这一来,却是问我死人啊,尸体啊那些晦气的事!”

萧溶意收了笛,懒洋洋的笑意铺在我脸上:“拂希,咱们一年半不见了,你就不能问点别的吗?”

要不是因为姊,谁会思念他想他?攸关验尸的结论,又不得不按捺住性子,好言好语地道:“萧溶意,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再好好过问你好不好?”简直心跳如擂,从小春花告诉我萧溶意到了,我就一直忐忑着。怕萧溶意告诉我,说阿姊不是自杀的。那样,那样,便是燕頊离在欺骗我

我越是着急,萧溶意越一副拖沓折磨人的样子,懒散地将我从头顶觑到脚下,又从脚下觑回头顶,方才将意味深长的目光定在我的脸上,凑近一步,低眼看我,声音魅惑地道:“我去外面闲游,还没尽兴,便给你的人找回来了。你陪我再去游玩些日子,我便告诉你。”

哪里有心思,有时间陪他去游?再说了,堂堂燕王妃,岂能陪一个大男人四处游玩?

“萧溶意!你说说吧,给阿姊验尸,你验出的结果!萧溶意,这对我很重要.........”

眯眼看了我一会儿,萧溶意试探问道:“你姊都去世四年了,你怎么现在问这事,问的这么突然。嫁去燕邦后,你从没回来过,一回来就向我问这个嗯?”

我懊恼道:“萧溶意!”

他负手微笑,“你不向我坦白,你想知道的答案,我还不说了!”

“你........”

他沉吟片刻,与我商量道:“咱们这样吧,这次我无条件地告诉你当你欠我一次。往后我欠你的时候,或者,你恼恨我的时候,咱们就一笔抵消了。”

我想了想,又觉得知道阿姊的验尸结果很重要,便应承道:“好吧,我答应你。”

“基于我的验尸结果,你姊,她是自杀的。”萧溶意以一个验尸官的身份,言辞凿凿地说道。

先是生命处于停滞状态,然后,全身血液都沸腾了,捂口喜极而泣,阿姊真是自杀的,阿姊要是自杀的,阿姊的死果真与燕頊离无关,阿姊不是燕頊离杀的,燕頊离没有杀阿姊

萧溶意微笑看我,分明已看出阿姊是否自杀于我而言意义不同,还是云淡风轻地说道:“自杀和他杀有什么区别,总归都是死了,你现在再高兴,也找不回你的姊。”

片刻后,我情绪也平缓了一些,问他道:“阿姊是自杀的事,还有谁知道。”

萧溶意抚着笛,懒懒地道:“亲自为你姊检视颈上伤口的君临翌知道;老奸巨滑的擎天侯知道;你祖父和父亲,作为你姊的长辈,有权利知道。”他意味深长地看我,“轩少,他也知道。”

他叹息着用笛子敲打着我的脑袋:“就只有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整整四年。”

我不相信!

明知我那么想为姊报仇雪恨的姐夫,君临翌会瞒着我;祖父和父亲,不告诉我;擎天候就不说他了;轩释然过去的几年里,也不告诉我

我看着萧溶意,摇头道:“我不相信!他们都知道,却都不告诉我!”

萧溶意微笑,“他们各自都有不同的,不告诉你的缘故吧。唉,各人都有难处,谁没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呢。”

被遗嘱一事打击,再被此事一打击,我叫来真弩,语无伦次地吩咐道:“秦府里父亲与祖父的人,我自己家的人我不放心用,你去镇上百合楼找一位叫怜香的绣娘,她以前是我姊的贴身侍女,从阿姊那里习得一手好手工就说是我让你找她的,再让她带你去找昔日服饰姊的近身侍女们,能找回多少是多少重金请她们都过来秦府弄清楚姊为什么自尽后,我立即就回燕邦在大齐,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拂希......”萧溶意试图安慰。

而我只是顾自道:“我想念简园了......”

在那里生活的简简单单,哪怕简园里只住着我、燕頊离,阿瑞和小春花四个人,但四个心思简单的人,深信不疑,毫无提防,生活

的满足而又快乐。哪里像在大齐,看似金锦繁华,祖父是臣相,位居荣国公;父亲是大商人,富可敌国;姐夫是皇帝,待我千恩万宠;世交是擎天侯府,权倾天下.......

却连最简单的一点真挚都没有,算计,利用,欺瞒......

.........

..............

第二卷和亲燕邦076请卿入瓮(2)

或许月魄只是纯粹的,一个与我无关的,冤枉地背负着杀死姊的罪名的凶手,他们欺瞒了我,我会大度地笑笑,无所谓。因为月魄一个外人,于我而言,无关紧要;而他们一个二个,全是我的亲人,我只在意他们。

然而,当月魄便是燕頊离,当这个一直以来背负着杀死姊的罪名的人是我的丈夫不得不说,我向着我的丈夫了!我因为我的丈夫所受的冤屈而冤屈,因为我的丈夫对他们的痛恨而痛恨

燕頊离,他那样一个真纯质朴的人。

真纯质朴的人,便合该被居心叵测的他们诋毁嫉恨吗?

轩释然以前就说过,你以为你祖父做的事就比擎天侯府做的少?相府和候府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而父亲,更具备了一个成功商人所应具备的所有素质,或者说,奸猾!对,一丘之貉,奸猾,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对秦家,我彻底心灰意冷了。

午膳为我接风洗尘,倒是丰盛,但若无萧溶意赴席的话,恐怕也得冷场了。小春花在膳厅外与我打招呼时,我与萧溶意一示意,先行离席了。

凤仪轩里,乔装改扮作齐国人的真弩与我作揖:“王妃,您要找的那些侍女们,我都从各处给您找来了。”

“二小姐!”十来个双十年华的婢女与我见礼。

看去,怜香、阿绿、惜玉、金禺.......这十来个侍女,确实都是当初近身服饰姊的。

阿姊与她们年纪相仿,她们都还活着,阿姊却永远地离开了。

寒暄过后,引领她们去了姊的卧室、书房等姊昔日常在的屋子,对着屋内熟悉的,连摆设都未变过的一桌一椅,说道:“姊住的地方,姊离世后也一直都没有变动过,虽然与姊亲近,但往年我到底少不更事。姊的心事,姊常做什么,只怕我这个做妹妹的,还没有朝夕相伴姊的你们清楚。这里你们都应该还熟悉,无论是姊做过的诗,画过的画,留下的墨迹也罢,只字片语也罢,都细细翻读几次,你们陪伴了姊许多年,耳濡目染下,都很有学问,这我是知道的。事情办好了,都有重谢。”

怜香说道:“二小姐这是说什么话,大小姐素日待我们不薄,不但教我们吟诗作画,下棋抚琴,教习我们作为女子的素质修养,还循循善导我们做人的道理。一直以来,我们对大小姐感恩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再收二小姐的酬谢?大小姐红颜早逝,我们都心痛不已,只恨不能挽回,而今二小姐既对大小姐的死因存疑,我们自是要帮衬着二小姐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怎么也不能让大小姐死的不明不白。”

“是啊!”

“是啊,怜香说的对!”

..........

“好了!好了!”她们爱戴旧主我自是由衷欣慰,姊那样美好的人,即使离逝,也当为活着的人缅怀,却觑了觑门外,轻声说道:“你们都小声些吧,可别把父亲的人招来了。小春花你去外面站哨。这事我不能让父亲窥探出什么。”

惜玉笑道:“二小姐,你与老爷的关系,还是这般恶劣啊?”

哪止恶劣,简直比以往更不堪了。想起遗嘱一事,以及姊的死因对我的隐瞒,心里不禁又黯然神伤了几分,苦笑道:“我那父亲,是世上最极品的。”手里拿着姊过去的画细看,又是竹子,侍女从屏风后抱出一漯,也是竹子画,一副两副觑不出什么名堂,那么多却教人费解了,何况这会查的就是这些小件呢,遂沉吟问道:“阿姊往日画这些画时,可有与你们说过什么?”

阿绿道:“大小姐没与我们说过什么,倒是我觉得她似有心事,十来岁的相府小姐能有什么心事?不外乎对男子动了芳心了。我调皮时问过她,她嗔怪我一句,我便不敢再问了。后来又问过几次,有一次她没嗔我什么,我胆子大了些,便左吟一句关于竹子的情诗,右赋一句。她轻笑我的诗作的不伦不类,登不了大雅之堂,说还不如拣一句古人现成的,问我,没有听过‘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么?”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竹马?

正要想到什么,萧溶意的声音传进屋里来,“哎呀,拂希,国丈大人果然旁敲击测我何以突然到来相府。”

“你没和我父亲说,是我找你来的吧?”

“哪能呢。”他随意理起我翻找东西乱了的衣襟,说道:“不过,你交突然找回了你姊以前的侍女,在你姊的屋子里翻翻找找,你父亲不可能想不到你这一趟回齐国,是为你姊的死因而回来的。”

我直起身来,“我也知道肯定瞒不过他,不过姊自尽肯定是因为心事,我必须知道姊的心事。细细翻一遍姊的屋子,这是最基础的入手点,少不的。”

萧溶意讳莫如深地道:“嘿,我就不插手了,到处看看便是。”

他懒懒笑着:“相府拂遥的闺房呢,天下有多少男人做梦都想着一观啊.”

也不再理他,整理起物件来。

然劳累到傍晚,却事与愿违,一无所获。诗词歌赋那些,我虽是不通,但也隐约感觉的出缠绵悱恻,但仅仅从此也断定不出什么来;姊温婉娴静,高贵典雅的她也自不会把心事说与侍女们听,从姊的侍女那里,也问不出我想要知道的。

是而酬谢过侍女之后,我疲累地坐在姊的贵妃椅上,头疼地撑着额道:“看来我不得不去一趟京城了。去找君临翌。他是姊的丈夫,对姊的事,总应有所了解吧。”

萧溶意唏嘘道:“你要去京城?这半年京城可乱着呢,我就是因为京城的局势剑拔弩张,才屡次各处游历的。”

我微笑道:“我会谨慎小心些,尽量不暴露自己。秘密见一面君临翌,一弄清姊自尽的缘故,立即就回燕邦。”

“有道是,进则容易出来难,就怕那龙潭虎穴,你有去无回。君临翌倒不会难为你,可京城,还有个擎天侯府,轩少这半年更是一直坐镇京城。”萧溶意肃容,唏嘘道:“或者我不该再称他为轩少了。他己经不仅仅是擎天侯的儿子,是擎天侯府的世子了,现在的他,早已是独挡一面,军权在握的将军了。前不久我与他逢面,本来要与他打招呼,一触及他没有表情的脸,冰冷黑暗的眸子,竟不觉心凛了三分”

萧溶意失落笑道:“还有那袁灏,亦是天生属于战场。本来自小在战场长大,袁灏就铁骨铮铮。自拂摇离世,他父亲袁大将军又因他枉死战场后,袁灏的性子便更加冷血残暴,脸色是从未变过的阴沉。军中将士对他无不畏惧,此次回京城后,服侍他的身边人,更是一不顺他的心,就被他拔剑杀了。只有轩释然的气场,每每才压的住他。每每他二人一起巡城时,喧闹的街市突然静无声息了,艳阳天也会突然就阴沉下来了。”

“就因为京城是龙谭虎穴,我便要懦弱退却吗?因为京城机关算计,我便要放弃查探阿姊自尽的缘故吗?”我悲伤恍惚地道:“不弄明白,我心里总是捆着块石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想弄明白,总觉得我对不起姊,再将此事含糊,就更对不起她了。”

萧溶意正欲说什么,阿姊的闺房已闯进一人来。

“王妃,您不能去齐国京城了!”是刚从齐国京城查探情报回来的箬达。

真弩紧随箬达进来,一并与我作揖。

直觉京城里出了什么大事,我坐直身体,与萧溶意异口同声问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箬达显然是急急赶过来的,沉重响亮的声音犹自喘气:“昨日,齐帝与擎天候、轩释然对敌,齐帝的兵力才与擎天侯府、轩释然手下的亲军交锋,听说就不堪一击至一败涂地。轩释然软禁齐帝后,文过饰非,满朝文武乃至市井都在流传齐帝失德的流言,说齐帝当众失仪,行事暴虐,竟欲斩杀功臣,摧折国之栋梁还有更多不堪的流言,总之,从去年十月至今年五月,齐国这一场持续半年的宫闱政变,以齐帝的惨败而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