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后,长安才渐渐恢复了从前的平静,但是谁都知道,北宸王府的楚王妃,绝对不能惹。以后楚王妃出门,她去哪里,她周围的人都得担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要是再出了春江阁那样的纰漏,只怕就真的要用人头来填了。

楚媚自己的身体也渐渐恢复,每日里就去清景园里的落英园里练习暗器,颇有进展。拓跋谌最近频繁入宫,比起以往的清闲,让楚媚觉得难道朝廷又有什么动静了?

但就算他事务繁忙,也常会来落英园陪她练习暗器,暴雨梨花针也渐渐有了几分样子。

长安的秋天过的很快,好像前不久才秋风刚起,转眼树上的叶子都落的光秃秃了。

“王妃,您的暗器又精进了。”青莲笑道,“就是以奴婢的身手,也难得躲开王妃的银针。”

楚媚收回指尖银针,望着眼前的落英缤纷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的日头,“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你现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多亏王妃悉心照顾,已经好全了。听闻上次春江阁发生的事情,可恨我不在王妃身边,如今我伤势已好,不如就让奴婢去找明决,问问子桑穆的下落。”青莲说道。

楚媚点头,“嗯,不急。我们先去绾青丝,找晚娘打探一下季蝶的事情,再问明决的下落。”

青莲的身体恢复了,而楚媚的幻术也渐渐好了。就连那个含烟,她都没计较,就是等着自己幻术恢复的那一日。

休养了小半个月,总算是可以重新使用幻术。楚媚蛰伏已久,也确实是该动动了。

第一卷 第181章 裴家是皇帝的剑

绾青丝里,楚媚坐在棱镜前面,旁边的晚娘正在为她梳头,浅笑道,“难得王妃再来绾青丝,公子临走之前曾留话,王妃若是有需要,奴可以代为通传。”

如今楚媚已经不是暗夜之隐的人,所以晚娘也只称她为王妃。但是对这位王妃,晚娘还是很有好感的。

比起那位季蝶姑娘,王妃实在是太好相处了。

“今日前来,倒不是为了这件事。阿靖在公子那里,想必很好,我也不担心。”楚媚望着镜子,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摄魂术!”

而看着镜子的晚娘,立即双眼呆滞。

楚媚微微一愣,不对,晚娘好歹是公子安排在绾青丝的人,她们这种专门负责情报的人,就算是没有武功,但是只有一点,一定是又忠诚又可靠。对于幻术之类的,会有一定的抵抗力。不然,那也就太容易被其他人窃听情报了。

当然了,整个江湖上能够像楚媚这样精于幻术的人,屈指可数。

但晚娘毫不反抗就被控制,除非是她根本没抵抗。

看来晚娘知道自己为什么所来,所以故意卖她这个人情。这份情,楚媚倒是记着了。

“季蝶现在在哪?”楚媚开门见山。

晚娘双眼呆滞,呆呆回答,“被公子囚禁在雪山面壁思过。一时半会都出不来,组织里也没安排她的任务。”

看来公子已经知道附骨之疽的事情,知道是季蝶下的手,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轻飘飘放过。

公子名义上是囚禁了季蝶,其实是怕自己对她动手,在保护她。

还是公子了解自己的行事作风,而且自己也了解公子,就算季蝶对自己下手,她也是公子的人,她们两个之间,如今这个位置,公子自然会维护她。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见她,或者是骗她出来?”楚媚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去暗夜之隐的总部偷个人出来。

晚娘道,“王妃何必骗她,冬至日的四海茶会,季蝶一定会去。”

楚媚眼中眸光一亮,差点忘记了,两年一次的四海茶会,是由新晋王朝的几大商行一起举办的,四面八方的商人来这里进行货物互换的一种集会。每一年的四海茶会,都会出现很多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季蝶和楚媚以前每一年都去,盖因会有不少天才地宝。她们两个一个学医,一个学毒,再厉害的毒药再高明的医术也都需要药材。就像上次的附骨之疽,就需要不少听都没听过的毒物。所以季蝶会去四海茶会。

四海茶会在洛阳城,离长安很远。

但如果现在就出发,在冬至日之前,抵达洛阳城绰绰有余了。现在看来就是回去和拓跋谌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去洛阳。

“那明决的消息呢?可有明决的消息。”

晚娘道,“明决护法潜伏入白莲教升了小头目,为了安全,和我们也切断了联系。只能等他联系我们。”

这样么,也是。白莲教可不比寻常地方,明决已经混了小头目的位置,若是被人发现和暗夜之隐有联系,立即就会有生命危险。

既然现在不能主动联系到他,等他方便,自然会来联系自己。

明决尚且不知道自己退出组织的事情,然不管自己是不是幻尊,都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楚媚打了个响指,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一刻钟后,晚娘就会清醒过来。

大朝会。

裴绍南穿戴整齐站在宫门口,正遇上拓跋谌也从宫门里走进来,不由纳闷了,这好端端的不知道为什么朝廷突然召开一次大朝会。

裴绍南没有官职在身,封了个爵位,虽尊贵,但并非官场中人。一般的朝会肯定没有他的份,但是大朝会却是所有王公贵族都必须参与的。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都是人。

敲了晨钟,裴绍南跟在自家老头子后面进了大殿,才知道这一次大朝会的主题,竟然是嘉奖秋狩之事。

而且重点不是在嘉奖…

“而今白莲教猖獗,伙同睿亲王谋反,后有又逃脱的子桑穆在长安脚下公然对北宸王妃出手,其猖獗态势,令人震惊。长安尚且如此,可知天下安否?”宣纸的是一个声音洪亮的公公。

以皇帝那样的身子,你要他对着这么一大群人底气十足说话,那就太为难人了。

大朝会的人多,声音小了站后面的都听不见。

所以皇帝早早就把要说的话,拟旨,此时宣读出来。

“微臣惶恐!”众臣齐齐行礼。

那太监又念道,“正值秋末,百姓丰收之时,去岁赋税之事又多变故,且初冬将近,钦天监夜观星象,云今年恐严寒甚…”

裴绍南打了个哈欠,大朝会实在是太早了,真难为自家老头子每天天不亮就去上朝。

看来皇上是想派人出去巡视一番。这旨意一是说,白莲教猖獗,要剿匪。二是说,正值秋收,顺路查一下百姓们是否丰收,要保证今年的赋税再不出岔子。第三就是冬天快来了,钦天监测出今年冬天会很冷,到时候少不得还要救灾。

新晋王朝幅员辽阔,若是巡视,肯定一两个月回不来,至少都得半年。

“今朕任命北宸王拓跋谌、丞相陈风、都察院副都御史黎清、昌南候裴绍南为钦差大臣,代朕巡视全国,户部侍郎魏立群、都察院监察使薛青山、五军都督府副统吕平波随行,其余五品以下官员,四位钦差可自由调度。五品以上官员,报备皇上以后再行决定。钦此!”

太监话音刚落,裴绍南目瞪口呆,怎么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昌国公见自家小子还在发愣,一脚把他踹出来跪着,裴绍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那些人一同谢礼。

“谢皇上隆恩!”

等回到昌国公府,裴绍南还是一脸茫然,“爹,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好端端的让我去当钦差?”

“你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围剿白莲教。这一次秋狩之后,皇上查出不少关于白莲教的事情,这些资料都在北宸王那里。这一次名义上是巡视,但其实主要是为了剿匪。围剿需要带兵,所以才会让北宸王去。皇上这次派遣出的四支军队出自五军都督府,两支是北宸王一系,两支是我们裴家一系,裴家须得出一个人领军。当然了,以北宸王大都督的身份足以调动这四支军队。”昌国公解释道,叹了口气,“为父本向皇上请命同北宸王同去,但是没想到皇上属意你。”

皇上这一手平衡之道玩的实在漂亮。

他不会只派北宸王出去剿匪,要用裴家牵制他。军中将领大多出自这两个派系,裴绍南虽然只是一个纨绔子弟,但是裴家的嫡子,也就是裴家军系的代表人。

“原来是派我去剿匪,那就简单了!我早就想铲除白莲教,这些邪教,一年到头就知道闹事!”裴绍南眉飞色舞,抛去了心中的疑问,得意道,“爹你就等着,我一定风风光光打胜仗回来。”

昌国公一巴掌拍在裴绍南头上,“你还真当是上战场?记住了,战事以北宸王为主,若是发现白莲教余孽,他要怎么整就怎么整。你虽然率领五军都督府的两支军队,但是要听北宸王的安排。北宸王是大都督,别违抗军令。你连战场都没去过,军令这些总该懂吧?也真怪我以前太纵容你了,也正好有三天准备时间,正好教教你。”

“知道。不就是他官职大一些,爵位高一些,战事他安排,我冲锋陷阵就是了!”裴绍南晃着折扇,“你儿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北宸王纵横战场这么多年,战术比我厉害,我会多观摩观摩,学习学习。”

昌国公点头,“这话还中听。若遇上了白莲教,以北宸王为主。这是正常情况。但你需要记住一点,皇上特意安排你随行,其实是提防北宸王。这些你也知道,爹就不瞒着你了,我们裴家世世代代忠于拓跋皇族。若是有一天,你收到皇上暗令,不管是任何命令,哪怕是对北宸王出手,爹要你毫不犹豫的执行皇帝的命令。你可能做到?”

裴绍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让北宸王出去带兵剿匪,还让自己盯着他,做好准备,对他出手?

皇上这安排太不地道了吧。

“爹,北宸王也没做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至于这么防着?”裴绍南挠挠头。

昌国公道,“你要是做不到,爹现在就去宫里请罪,换我跟北宸王去。”

“绝对服从皇上命令!我知道爹的意思,皇上是君,我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是要北宸王死,那他就得死。若是收到密令,我自然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不过无端端的,皇上弑杀亲兄,这也太…”裴绍南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不然他爹又要揍他了。

昌国公摸了摸胡须,“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北宸王动手,否则必遭天下非议。你就敢肯定,北宸王没有丝毫反心?若是他造反呢?爹也只是防患于未然,今日这番话并非来自皇上的意思,而是…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当然了,也许皇上根本就没这方面意思,爹只是提点你一句,不论何时,你都得记住,我们裴家世世代代只效忠皇帝一人。”

裴绍南脸上的纨绔之色渐渐褪下,生在将门世家,他其实并不害怕上战场,也不害怕去剿匪。

但是,他不想自己的刀竟然要对准身边的袍泽。

当然了,现在也只是昌国公做出了的最坏的打算。并不等于,皇上就会这么做。只是让裴绍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们裴家永远是皇帝最忠诚的剑。

“爹,我知道。”裴绍南抱拳。他和楚媚,私人交情是交情。

但是他的立场,他们裴家的立场,从来都只是皇帝。就如他大哥会敬重北宸王,他们裴家也对北宸王多有好感,相处的还算平安无事。

但如果皇帝真的和北宸王起了冲突,他们只会是帝王之剑。

这,便是裴家。

第一卷 第182章 自以为是君臣佳话

皇宫里,皇上单独接见丞相陈风,交代了他主管秋收赋税和做好今年冬天御寒的准备,特意钦点的户部侍郎就是为了这事。陈风他们这些文臣,一概不要管白莲教的事,做好分工,也免得和北宸王起冲突。

陈风也是老臣,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更不想触北宸王的霉头,白莲教剿匪的事情,自是全权交予北宸王,裴绍南为辅。至于他,就管管文事。

等陈风出来后,正跟候着的黎清打了个照面。暗想这位去岁的新科状元才是皇上的心腹,年纪轻轻就升到了副都御史。等日后巡视的路上可不能得罪,他说的话堪比枕边风。

黎清进了大殿,恭敬道,“微臣参见皇上!”

“爱卿请起。这一次,就麻烦你了。”拓跋宏望着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黎清抱拳,“微臣一定会盯紧北宸王,若是他跟白莲教有勾结,或者有谋反的举动,一定第一时间禀报给皇上。”

“不止他,还有裴家。”拓跋宏咳嗽着,道,“裴绍南和楚媚走的太近了。”

黎清一怔,“皇上是担心,裴家会和北宸王勾结?”

“不会。裴家忠心耿耿,朕知道。但是,盯着。”拓跋宏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他知道裴家不会背叛,但是他生性多疑,却不敢全然相信。

北宸王,他不是也没相信?

黎清早知道这位皇帝多疑,没有多说,“是。”

“黎清,你与朕相识…咳咳,相识已有很多年了吧。”拓跋宏望着黎清,脸上闪过一丝感怀。

黎清浅笑,“回皇上的话,十三年了。”

“是啊,朕记得那一年刚被确认为太子,王兄便被父皇派出去打仗。他才十岁,我也不过七八岁,因着身体弱被送到了终南山的道观静养,竟能遇上你。而今,你也没辜负朕,考了状元,做了朕的眼睛。朕出不了门,也只有你能替朕看看朕的江山。”拓跋宏对黎清,格外信任。

他生性多疑,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信任,唯独对黎清,因着从小相识的情分,又自以为是一出君臣佳话,深信不疑。

黎清温声道,“是,微臣一定会替皇上好好看着。”

“黎清啊,朕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说到这里,拓跋宏剧烈咳嗽了两声,脸色的惨白更甚,“若是能在我死之前…留下我的皇脉也就罢了,然天不遂人愿…”

黎清道,“皇上别灰心,微臣一定会为您找到那样东西,治好您的痨病。”

“但愿如此吧。”拓跋宏疲倦的笑了笑。撑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快被这身子拖垮了。

必须要尽快一些,不然,他也许就真的要死了。

黎清走出宫殿,望着天空上的白云轻舒了一口气。拓跋宏信任他,却不知道,他才是全天下他最不该信任的人。

这世事还真是莫测。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出生入死的人,他不信。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的自己,他偏要信。

但是,就算是做一个阴险小人,他也要继续走下去。因为这一路,他别无选择。

皇上现在开始对白莲教出手了,但是他们从拓跋睿那里得到的消息都很粗浅,不过是子桑部一些外围势力。

远远不够让白莲教伤筋动骨。倒是不知道北宸王,能够挖到哪个地步。

如果拓跋谌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子桑部清理一空,他倒是拭目以待了。

白莲教,一群目光短浅的亡国后裔,自以为报成一团就能够推翻新晋王朝。就像上次,他本不同意和拓跋睿的合作,但是这一群人的决定,他一个人没办法阻止。

既然如此,就让这乱成一团的白莲教被打碎了,再让他好好收拾吧。

这么一想,竟然有些期待呢。

黎清回头看了红漆大门一眼,眼中的情绪一瞬间格外复杂,但是转身便恢复了一向的阳光温暖。

大朝会结束后,整个长安又沸腾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是刷政绩、刷战功的最好的机会,谁都希望搭上这条大船一同去巡视。一时之间,除了北宸王府,陈风、黎清、裴绍南三处都是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至于北宸王府,还真没人敢来说情。也就是北宸王冷面阎王之名太甚,本来这段日子还稍微好一点,前几天为了北宸王妃又让长安震了一圈,连送礼都不敢送。当然了,若是北宸王看中了谁一同去,那他们肯定是忙不迭的欣然前往。

楚媚才回到王府就听说了这个消息,这一次巡视,若是顺利,来去都得半年。若是有个什么万一牵扯,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楚媚肯定要跟拓跋谌一起去,而且以他们的路线,也正好途经洛阳城,最后一宗麻烦也没有了。

只要等巡视时,到洛阳城参加冬至日的四海茶会就是了。而这一次拓跋谌的主要目标是剿匪,会跟白莲教打交道,说不定还能遇上子桑穆。就是遇不上,这不是还有明决可以通风报信吗?

一时之间,楚媚也就不急了,专心准备和拓跋谌南下巡视之事。

而在南下之前,她还有最后一桩事,便是要问含烟,也许还能多找一些线索。

柯晴枝从桃花小筑里出来,照例去风铃院,远远见得一袭轻纱妙曼的女子站在花园中赏花,有几分面生。

“柯姑娘,这是王爷上次带回来的乐姬,春江阁的含烟姑娘。”杜鹃道。

柯晴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原来她就是含烟,那个对北宸王倾慕已久,想要效仿自己姐姐嫁给北宸王的含烟,也是她让阿江收买的人。

对于这种女人,柯晴枝本是恨不得立即将她扫地出门,但是想想如今最难缠的是楚媚,给她多准备几个对手也好。只是欧阳萱一个人,怕是还斗不过她。

她以为到了北宸王府就有机会了?她以为楚媚没有找她的麻烦,就是不在意春江阁的事情了?只有她清楚,在楚媚的幻术之下,任何谎言都无法遁形。

除非是有心提防,不去看她的眼睛,或者意志坚定之辈,不然都会中了她的招。

既然刚好遇上,那不如就去给她提个醒,顺便卖她一个人情。

“我瞧着是谁俏生生站在花园里,却原来是含烟姑娘。正奇怪,我们王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美人呢。”柯晴枝笑吟吟的走上去。

含烟回转身,看着戴着面纱的柯晴枝,知道这女子在拓跋谌面前能说得上话,不是她能比的,连忙浅笑道:

“柯姑娘过奖了,奴家蒲柳之姿罢了。哪比得上…”

这习惯性的想要恭维对方,突然想起她已经被毁容了,连忙把话吞了进去,换了番说辞:

“哪里比得上北宸王妃,才是真绝色呢。”

含烟心中生出一丝恼意,她是在嘲讽自己毁容了比不上楚媚好看吗?

但是明面上却是笑着接过话道,“是啊,王妃能得王爷如此尊重喜欢,不仅因为生的明艳动人,更有一桩本事,帮了王爷好多忙。”

“可是王妃的医术?听闻曾治好了威武候夫人让满长安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头疾?”含烟顺着话往下道。

柯晴枝看似不经意道,“王妃医术高明,众所周知。我这要说的,却是幻术。听闻,那些撬不开口的死士,只要王妃的幻术一出,就能查出真相呢。”

其实没这么夸张,对于死士楚媚还真没办法。

但是柯晴枝就是故意吓含烟,自然是往夸张里说。

“幻术?”含烟一惊。

柯晴枝温婉笑道,“是啊。幻术,能够让人像是被摄走魂魄一样,她问一句,对方就答一句,可不是挺高明的本事。前段时间王妃幻术使用过度伤了眼睛,故而这一段时间都不曾用,但是算算日子,现在也该恢复了吧。”

含烟顿时如遭雷击,如果楚媚用幻术控制她,自然能够问到想问的一切。

“王妃马上就要跟着王爷南下,想必在走之前,会把一些没了的事情都了了。哎,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去给萱妃娘娘请安。告辞。”柯晴枝最后看了含烟一眼,转身走了。

她已经提点她了,能不能洗清干系,就看她自己要怎么做了。

“王妃,含烟姑娘求见王妃。”云雀禀报道。

楚媚诧异,正打算请她过来,怎么她自己反而来了?

“奴家参见王妃娘娘,给王妃娘娘请安!”含烟福身,盈盈一拜。

楚媚虚手一扶,“含烟姑娘请起,不知道含烟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近几日一直想来给王妃请安,只是王妃娘娘尚在病中,奴家深恐打扰。听闻王妃马上要和王爷一同离开长安,再不来,便不知何时再能见王妃,故而前来求见。”含烟态度很谦卑,道,“是为了当日王妃娘娘在春江阁中毒一事。”

楚媚黛眉轻挑,这倒是巧了,她正打算含烟死不承认就直接用幻术,没成想,她也为了这个事过来。

“请王妃恕罪,那日在春江阁,我没有说实话。不瞒王妃,我确实是被人胁迫,才不得已约见裴小侯爷。”含烟低垂下眼眸,楚楚动人,“如今我也不是阁里的姑娘,便跟王妃说实话吧。我是被阿江抓住了把柄,若是不听他的,他便要张扬出去。虽然我是花魁,阁里也不没收公子贵客们赠予的金银珠宝,但有一点,便是不能把自己的银子送给外人。若是家里有亲人的,少送些也就罢了,妈妈这是怕我们自己攒了银子赎身,阁里便亏了。这一点,不必我明说,王妃也应该能明白。”

楚媚倒是知道这个,当年柯瑜不是也攒了千金,但是老鸨就是不让她自己赎身,等着竞拍,多卖几次,才能凑上好价钱。便是有人赎身,那也须得是像北宸王裴绍南这样的权贵。

“但是我却私下里助着几位寒门公子考学,为他们打点。这几位公子都是极有才学,可惜家贫,便是有科举,若没有银子打点,也难拜名师。却不想,我上次资助几位公子时,差我这婢女鹂儿去送两千两白银,却被阿江撞了个正着。若是他说开了,阁里的责骂其次,若是让贵公子知道我如此将自己的体己钱赠予他人,只怕会惹恼了贵人们,徒落得当年柯瑜姑娘的下场。”

你把别人公子哥送你的金银珠宝送给了其他男人,这还不真是把追捧她的一票王公贵族都给得罪了。真要是哪个较起真来,逼她卖点眉夜也是有的。

那她就从花魁宝座落下来了。

第一卷 第183章 守他的江山一世安稳

“便是因为此,奴家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和安全,不得不顺了那阿江的意,听他的等裴小侯爷来春江阁时,请裴小侯爷说话。这对奴家来说不难办,并不知道他们其实是打算对付王妃,才让我故意引走裴小侯爷。奴家是真心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等后来此事发生,王爷和王妃当着春江阁那么多人的面询问,我这苦衷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藏在心里。”含烟说着,流下一行清泪,给楚媚磕了个头:

“王妃,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若是奴家早知道是有贼人要对王妃下手,便是身败名裂,也一定先跟王妃通风报信。正是奴家被奸人利用,才使得王妃险些遭了难,还请王妃责罚。”

楚媚望着哭着梨花带雨的含烟,一时无言。

含烟这是承认了她故意引走裴绍南,只不过,是被阿江拿捏了把柄,逼不得已。

她身边的婢女鹂儿跪下道,“王妃娘娘,我家姑娘说的都是真的。那个阿江就是看见了奴婢送银子出去,才以此威胁我们姑娘。若是此事被捅出去,我们姑娘在春江阁就混不下去了。姑娘仁心,资助那些寒门学子,本是一番好心,但这要是走漏了风声,姑娘就是莫大的罪过了。若是王妃不信,奴婢便把那几位公子的名字也告知王妃,请王妃明察。盼王妃看在我们姑娘身不由己的份上,网开一面。”

“鹂儿,住嘴。本就是我有错,哪容得到你辩驳。”含烟喝骂了那婢女一句,从袖子中抽出一张卷起的宣纸,“奴家自知罪不可赦,这些天日日在屋中反思,希望能找到丝毫线索,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那阿江的脸不知道真假,但是他手腕上有一个伤疤,却是真真的。平时暗藏着没人注意,奴家心细发现了,这是奴家凭记忆画的,应是无差。”

云雀将那画卷拿了过来,在楚媚面前铺开。

一个栩栩如生的伤疤,显示出了含烟精湛的画工。

楚媚摆摆手,“等会递给洛九夜,让他送到刑部去。”

“是。”云雀福身。

楚媚望向跪在地上的含烟,是不是真被人抓住了把柄还有待推敲,但这伤疤应该是真的。

含烟也是指望这个将功赎罪,她不敢造假。

至于其他的,资助寒门学子这种事情肯定也是真的,真传扬出去还是她做善事,反正她现在也不靠恩客过日子。

“含烟姑娘起来吧。”楚媚说道。既然人家都想尽办法将功赎罪,楚媚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含烟垂泪,“奴家有罪,不敢起身。”

“此事既已过去,本宫并不打算深究,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楚媚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