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一日,奕翾身着水红的宫裙,愈发美艳动人,她只半倚在贵妃榻上,在诸妃请安后,独独留下她,笑得倾城妩媚:

“钦圣夫人带病替本宫操办典礼,已让本宫深感愧意,难为钦圣夫人今日还这么早过来请安,只是,皇上并未让本宫代执六宫事务,终是要劳烦夫人辛苦一些了。”

“臣妾给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

“本宫也早听说,钦圣夫人素来都是谨记自个本分的。但愿钦圣夫人永远都谨记才好——譬如,为皇上分忧。”奕翾看似不经意地说出这句话,手势一挥,摒退四周的宫人,“当然,本宫既然为皇上的嫔妃,也会为皇上分忧,可是,哪怕算上本宫的二十万大军,恐怕,都难抵觞国的百万雄师。”

说到这里,奕翾刻意顿了一顿,而蒹葭却并没有像她预料得那般愕然,只是平静地道:

“娘娘,臣妾对前朝之事一无所知,这也是臣妾的本分所在,后宫不得干预朝政。”

百万大军?

这,她是不知道的,虽然心里惊愕,语气里,仍是平静如常,曾几何时,她的掩饰功夫如此精进了呢?

用平静的语气抬出这句话来,只让奕翾不悦起来,可再不悦,表面上,她不会显露分毫:

“钦圣夫人果然懂得在最合适的时间,说最合适的话呢。”

奕翾又提了那晚对蒹葭说的这一句话,只是,语气不同,意味也不同:

“本宫也不兜开圈子和钦圣夫人说了,虽然夫人甚好此道。”

停了一下,奕翾起身,慢慢走近蒹葭,眉眼带笑地凝着她:

“眼下这里没有别人,本宫也就不和妹妹说那些冠冕的话了,觞帝本就是你惹来的事端,且不说锦国是否因你的缘故被灭,难道,你想看坤国也被灭?不过,如果你这么想,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坤国灭了锦国。只是,本宫知道,这些对你来说,根本是无所谓的,国仇家恨,又怎抵得过你现在在意的东西呢,呃?”

一边说时,一边她的目光凝注在蒹葭的脸上,可,蒹葭的神色仍是平静如常的。

她说得愈发轻柔,手也顺势抚上蒹葭尖尖的下巴,然后,指尖用力:

“不过,如今,眼见着皇上喜欢的是本宫,你留在这,也讨不到什么好,就此去了觞国,倒是好的。”

说罢,她松开蒹葭的下巴,她是习武的女子,自然手上的力道是不轻的,满意地看着蒹葭尖尖的下巴被捏到通红,她微微侧过脸去,颈部往下的位置,有一点点的青色瘀痕。

这淤恒正撞进蒹葭因着她的这番话,措不及防抬起头的眸光里。

哪怕,她并没有真正经历过燕好之事,可,初次侍寝那次,西陵夙曾在她身上留下过这样一点痕迹,只是,没有这么深罢了。

她不清楚西陵夙和奕翾之间有些什么,可,她确清楚,奕翾定是知道她的身份,毕竟,奕翾是锦国的公主,如若她真是奕茗,无疑,这个身份,或许也是奕翾告诉西陵夙的。

“好了,别装着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本宫的好妹妹,你瞒得过别人,总是瞒过本宫的,本宫早看烦了你这种样子,若要装,还不如留到觞帝跟前去装,说不定,还能让觞帝念在你忘记过去的份上,不计较你伺候过皇上。”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可,蒹葭却不气,只璀然一笑:

“臣妾确实不记得过去的事了,但,娘娘既然记得,为什么却甘愿委身灭国的仇人呢?”

“本宫委身,自然是为了——”话语差点出口,奕翾生生咽下去,这一咽,只咬到了舌尖,不过幸好,差点中了她的激将法,忍住舌尖的疼痛,“本宫就是要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谁让你以前,这么喜欢夺别人的东西呢?”

“看来臣妾确实是个不讨娘娘的人,臣妾继续留在这,只会徒增娘娘的不开心。如此,想必圣宠娘娘的皇上也不愿见到,娘娘才教诲臣妾要为皇上分忧,臣妾怎能反让皇上忧心呢?是以,请娘娘容臣妾告退。”

蒹葭盈盈躬身,一番话说得既得体,却又让奕翾的脸一阵发白,只冷冷说出三个字:

“跪安吧。”

也从那一日后,西陵夙下了一道口谕,她继续代执六宫事务,但不必再去给皇贵妃请安,六宫其余嫔妃仍需按着礼数,每日往曼殊宫请安。

是西陵夙不希望她再冲撞了皇贵妃吧?

说来奇怪,她本是隐忍的性子,那日的言行如今回想起来,倒真真不像是她说的。

而直到今日,西陵夙都没有来过兰陵宫,在这数日中,西陵夙将前朝的事务处理得井然有序,并在离开帝都的这段日子里,由太师、太尉处理。

本来,前朝的事务让翔王相辅,是好的,可,在那一晚后,翔王便大病不起。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当中,唯一偶尔的梦呓,也仅是那两个字。

因着这偶尔的梦呓,殿内,只由翔王妃风念念陪伺着,一众宫人仅在奉膳、奉药时方得允进入。

西陵夙每日都会去翔王殿内瞧翔王,翔王却都病得昏昏沉沉。太医说是重伤不曾愈合,又加上动了肝火之气,才会如此,但,只需稍加调理,必会无碍。

而翔王有风念念在旁照顾着,也比旁人来得妥帖。

是以,总算,这一次的帝驾出行不必延误。

这一次的离开,显然和上次往行宫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前朝事务交付的,都是西陵夙平素最亲信的臣子。

启程的那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太师和太尉中间,率领诸臣,一直送到帝都城门外的护城河口岸。

洛州乃两面环海的水城,一面是和坤国的泯江相连,剩下的一面便是直接和觞国的濠江相连,如此,虽是坤国的边境城镇,也是适宜两国帝君会盟的。

由于,船只能载运的士兵有限,水城的地形决定了,两国帝君都不会携带过多的士兵入内。

而此去洛州相距千里,无疑走水路,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参加会盟,走水路亦不算轻车简行,沿途,仍有浩浩荡荡的数千扈从,一路上的驿馆、跸路,统统要勘察布置,还要安排跸警,以防有别有用心者,再次利用帝驾在外,起不轨的意图。

帝君西陵夙与饯行的文武百官辞别后,内宫嫔妃早从一旁,由两顶软桥抬到其中两座楼船下,宫女簇拥着两位后妃上得楼船,当然,帝君出行,携带嫔妃并非是稀罕事。

半个时辰后,繁琐的饯行仪式终告结束,西陵夙登船,船队才这从上苑码头起锚。

无数锦帆楼船,舟楫相接,其中不仅西陵夙、奕翾、蒹葭各一艘楼船,还有云麾将军率领的禁军护卫船只,迤逦十数里,缓缓沿着护城河顺流而下,颇是壮观。

入秋的水势,虽不如夏日饱满,但,河道也甚是宽阔,船行得十分平稳。

蒹葭的楼船位于奕翾的楼船之后,与西陵夙的楼船更隔开了两艘楼船,此时,她掀开舱窗上的绡纱帘幕,向窗外眺望,袖口微微露出纤细的指尖,指甲上凤仙花染的红痕衬着天水碧,十分淡雅。

她很少染甲色,只是这一次,忽然想悉心的修饰每一处,因为,或许,再过数日,便没有修饰的必要了。纵然,染了这颜色,却也不知道悦的是谁——

舱窗外,可瞧见两面是依次而下的楼船,无数幅斜欹锦帆迎着朝阳,绚丽夺目。堤岸如蜿蜒的翡翠衣带,缓缓从眼前往后退却,望得久了,便分不清究竟是船在动,还是堤岸在动,抑或,本身只是湖水在动罢了。

一如,之于宫中,变得不单是自个的人心。

此次的跸道十二里为一站,每站都预备有打尖的地方,每隔五十里,又设一座驿馆,今日偏巧不是顺风,风势又极大,加上饯行的时间过长,天黑前怕是未必赶得及到俪景驻跸。

即便紧赶了一日,果然,晚间是来不及赶到俪景,各船泊下,首尾相联倒也安妥,宫眷们皆是宿在船上。

天色渐渐晦暗下来,起首的领船率先降了帆,在桅上升挂起一串明灯,吹起号角来,是下锚泊宿的讯息。

声音极闷,但可达数里,跟着后面一艘船亦吹起号角来,这样一声递一声往后传去,便有禁军划着小舟向后方去照应。

蒹葭是不喜这种声音,不知怎地,会觉得心口堵得厉害,她干脆将舱窗推开。愈大的风吹入舱室,心口的堵闷却是好多了。

而外面无数铁索扔了出去,船首的铁索套住前船船尾的柱销,再搭上跳板,每条船就这样被联在一起。

不过半个时辰,各船上舱中的灯火渐次明亮起来,像一条璀璨巨龙,静静卧在水面上。

楼船里灯火通明,俨然如剔透的琼楼玉宇一般,有宫女内官提着灯笼,端着托盘从跳板上姗姗而过,宫灯于湖面的倒影似一颗嘎然划过苍穹的流星,风吹来,便碎成粼粼星子,在波浪尖上璀璨地直泻了下去。

此时,堤岸上同样有无数点星光散开去,仿似是湖里的星子跃到了岸上,便也蜿蜒成一条璀璨的长龙,她知道,那是往来跸道传讯禁军,驾驰着骏马,马蹄声在旷野静夜中听得格外分明。

同样分明的,还有千湄的声音带着嗔怪在她耳后响起,这才方发现,这一日的时间,她竟是醉在了舱窗外的景致里。

而这醉,不过是外人瞧到的,实际是,她的心绪纷扰到没有办法静下来,唯有望着外面,才能让自个少许的转移些注意力。

“娘娘,您对着舱窗外看了这么久,若是要赏风景,上前面的甲板上去不是更好?娘娘的玉体,太医说了,见点风也无碍的。”

往前面的甲板上去,自是会看到皇贵妃的楼船,只这一日,听着有丝竹乐声传来,想是皇贵妃伴着皇上在前面的楼船上赏舞。

越是艰险的前路,西陵夙就越会粉饰太平,这点,她早就晓得。

可,如今的粉饰太平,不用谁再陪谁演戏,也不用担心人戏部分,迷了眼,失了心。

他有着那一人陪,无论怎样,都是带着真意的。

纵然,他和她之间明显有着罅隙,因为,毕竟是西陵夙带兵灭了锦国,虽,这只是奉了先帝的旨意。

她能瞧出奕翾隐含的恨意,但,再怎样恨,不也成了西陵夙的皇贵妃?

终究是有爱的吧。

而她呢?

曾经最奢侈的愿望,无非是想要一个他的孩子,只是,随着时过境迁,这个愿望,不仅奢侈,也变得不切实际起来。

“娘娘,奴婢和您说话呢。”千湄见她仍在出神,不由略加大了嗓音,唤了一句。

相处时间长了,在蒹葭跟前,千湄倒没有很多顾忌起来。

“呃,传膳罢。”她回过神,吩咐出这句话。

“娘娘,您真在自个舱船上用膳?”千湄眉心拧了起来,本来还指望娘娘能到膳船上去,指不定,皇上瞧见了,也会留娘娘一同用膳。

是的,这艘船队,在西陵夙和皇贵妃的船间,另牵了一艘膳船,帝王用膳,哪怕是行在水路,都有单独的舱船,可见优渥尊崇。

“不必了,本宫有些晕船,怕水。”她淡淡说出这句话,放下绡纱帘幕,丝软的绡纱从指间滑过,愈衬得指尖冰凉一片。

“是。”千湄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还是让玲珑去传了膳点来。瞧着风渐大,想了想,还是稍关上了点窗。

甲板纵然也风大,可,至少那风吹得还有点意义。

现在,却是没有必要再让娘娘着凉了。

“嗳——”蒹葭轻唤了一声,“再替本宫暖一壶酒来。”

“娘娘要喝酒?”玲珑率直地问道,难得出宫,她本是山野间的女子,这一日,蒹葭又摒退了她们不必伺候,自在舱船的转角,避过众人,偷偷嬉水,眼见着上灯,才回了舱船内,小脸红扑扑地,没反应过来,就不顾规矩,脱口问道。

“嗯,突然想喝一些酒,问下膳房有没有性温点的。”蒹葭不以为然玲珑的失礼。

玲珑应声下去,不一会,便有小宫女奉来晚膳,并一壶酒:

“这是宫闱的特酿,梨花白。听司膳说,最是温和的。”

玲珑轻快地在一旁张罗着膳点,千湄瞧了今日的膳点倒是独特,不由问:

“这碟是什么?”

“啊,这啊,是司膳特意给娘娘做的呢,说是先用温水漂洗干净新鲜的白菊花瓣,然后沥净,再配上这些特制的鸡汤,味道又好,用后,还能清心去秋燥呢。”

“呵,偏是花如今也能用来做菜式了。娘娘,既然是司膳的心意,您先尝一下这个罢。”千湄执起银筷,试毒后,替蒹葭布在碟内。

“你们也都下去用膳吧,不必伺候本宫。”

“娘娘是想对着这湖景独酹?”千湄收了银筷,问。

“嗯。”蒹葭颔首。

千湄眉心又拧了一下,耳听得前面的舱船开始敲起了锣鼓,想是皇上今晚确是在皇贵妃的舱船上用晚膳了。

幸好,娘娘没去膳船,否则,也是添堵,不过眼下,估计娘娘心里也不见得好受,毕竟,以往在宫里,兰陵宫离曼殊宫有些距离,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亲耳听着别人的恩爱罢。

既如此,自然不希望她们这些宫女陪着,看着。

“那奴婢先告退了。”千湄福身,一扯仿似犹在发愣的玲珑,出得舱船。

蒹葭唇边浮出一朵笑靥,终是入秋了,荷花开尽,换上这素白的菊花,执起一片菊花瓣,蘸上汤料,却是味道清新又可口的。只是,抵不上梨花白的醇厚,甫入口,在醇厚之外,能品到梨花的清冽之香,萦绕在唇齿,全然不似一般的酒味冲人。

她浅斟慢饮,听着锣鼓渐响后,嘎然停止,接着是女子的声音响起,俨然是一出好戏开台,那唱腔迂回三折,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皆是台上的戏说罢了。

她不想喝醉,因为醉了其实并不能真正让自己舒服,反而会在醒来后,头疼的厉害,很奇怪,记忆里,她没有醉酒的经历,却是知道醉酒后的难受。

或许,这些是白露公主奕茗的记忆吧,呵,她竟也开始以为,她就是奕茗了,那个只在画像里见过,容貌似她的女子。

不知觉,一壶酒饮下半壶,再怎样,她都不能喝了,不然恐怕真的会醉,耳边那唱戏的声音仿似也渐停了,万籁俱静,只从舱窗的缝隙瞧出去,湖水泛起粼粼波光,照得人眼睛有些晕眩。

快醉了吧?

她起身,宽大的水袖垂坠在地,有些脚步不稳地朝楼上走去。

楼上是寝室,她想现在喝到有几分薄醉,睡下去才是最舒服的,当然她没有唤千湄她们进来伺候,否则,洗漱一下,恐怕,这几分薄醉便是要醒了。

而她喜欢薄醉微凉的感觉。

扶着楼梯栏杆,那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檀木搁在手心,她一步一步走得极其小心,可,没曾想,待走到了最上面的一阶,她发现垂落的绶带缠住了裙裾,她不由松开扶住栏杆的手,去提那绶带,只是,这一提,绶带倒是被提了出来,她的重心却不稳,向后一个踉跄,眼见着要滚落楼梯。

纵这楼梯不过十来层,可这样滚下去,滋味也不会好受。

但,不是她不想,就可以不跌落的,然而,这一跌,没有如期而至的疼痛,反是坠入温软的怀里。

广袖洒开,那鎏金的天水碧的锦缎后,隐现的是淡蓝的袍袖。

而梨花白醇香后,隐含的是幽幽的龙涎香。

是他——

不用回转螓首,她知是他。

也唯有他是无须通禀就能进入,并且还能让候在门外的千湄、玲珑不会出任何声音。

只是,他竟从皇贵妃那过来,是出乎她意料的。

或许,在奕翾被册为皇贵妃那日之前,她就开始适应起被冷淡的日子,所以,今日,他过来,倒让她有些无措。

无措中,突然很想就这样娇柔无力地倚在他的怀里,而不是每回都淡然镇静地不示弱。

但,可以吗?

心绪千转,她能觉到他的平静呼吸声在她头顶传来,平静得反衬出她的不平静来。

她的心跳得太快,这份快,不知是醉意使然,还是刚才差点跌落楼梯使然。

不过,都不重要了,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只让砰然的心平复下来。

他没有说话,扶着她上到最后一层台阶,上面,是她的寝室,纱幔层层的悬挂着,正中,靠着偌大舱船位置,是绮罗铺就的软榻。

纵不在宫中,纵不是盛宠,一应的布置仍是精致的。

依旧是沉默,但,总有人要打破这个沉默吧。无疑,这个人该是她。

稍欠身,才要回转,却听到他在她的头顶,语音沉沉地响起: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回皇上的话,臣妾畏寒,想用酒驱下寒意。”她按着规矩答话,值得庆幸的是,因着薄醉,她的话语还是清晰的。

他的手随着她这一语,下意识的穿过她纤细的腰际,握住她的素手,即便喝了这么些酒,她的手还是凉的,正是这双冰冷的小手,在行宫,他突染风寒的那夜,陪了他一夜罢。

那一夜,他起初是睡得极不安稳,直到这双冰冷的手无数次从他额际抚过,才慢慢让他平静下来。

只是,后来,他却仍平静了太久,一直平静到如今,或者该说,三年前,他的心就开始平静得再难起波澜。

“嗯。”他淡漠地应了一声,这样的他,是疏离的。

其实,她和他现在的姿势是温暖的,看上去,似她倚在他的怀里,而他的手与她的交握,没有关阖的二层舱窗外,是一笼明月,在湖面洒满清辉。

可,再怎样温暖的姿势,随着船猛然一个颠簸,终是要分开,她借着这颠簸,恰到好处地抽回她的手,从他的怀里欠身出来,微笑:

“好像起风了呢。”

风,在这一日,一直都是有的,只是,入了夜,渐大了起来。

而谁的情愫,其实也一直都在那,只是,借了这夜色,也渐渐映现出来罢了。

她莲足轻移,行到舱船旁,这样的举止,在帝君跟前,无疑是失礼的,但,她怕再多一刻停留在他怀里,有些东西,就无法再掩饰自然。

哪怕她不想离开,可,有时候,并不是她不愿不想,事情就不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