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怕死,更怕毒发那生不如死的折磨。

可是,与他相处越久,她便越不想做出害他的事,只想这样的相处一直继续下去…

突然之间不想再待在这座沉闷的王宫里,她绕到后门出了宫,这里没有别国皇宫的守卫森严,便是出门了也不会有心发现。

昭宁在岐州城里转了一圈,买了匹马便骑着直接出了城去,想要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理清自己繁杂的思绪,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原本对西楚便不熟,这一骑马出去便只顾着往前跑,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跑得累了便下了马在草原上走着。

可是,她忘了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是她身上毒蛊发作之日。

她再想起回城之时,马儿已经跑掉了,她只能尝试着徒步走回岐州城去,只是明月升起之时,她体内种下的毒蛊也渐渐发作了,她无法再行走,只能蜷缩在树下狠狠抠着树干,指尖血迹淋漓却只为减轻体内的痛楚。

不知为何,在这个的时候,她竟然又想起了他,那个在他心中已然辗转千百遍的名字。

燕胤。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中要去铭记谁,可是莫名的,这个人,这个名字总是在她心头缠绕不去,一丝一丝温柔地沁润在她心底的每一寸。

许是痛到失去了幻觉,她竟在夜色中看到了他策马而来,站在了自己面前。

“朕不是说过了,不要随便出宫?”燕胤跳下马,沉声喝道。

他自书房议完事出来,小君和林嬷嬷过来说她不见了,寻了王宫上下都找不着人,他便派了樊离等人从四道城内分头出去寻找,若非有着白耗子将他带过来,只怕他现在也未能寻到人。

她脸无血色冷汗漂流地望着眼前的人,仿如只是看着一个幻影,颤抖着声音道,“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从我眼前消失,从我心里消失,不要再出现,不要再出现了…”

自进入西楚以来,她已经快被这个幻影折磨得心力交瘁,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燕胤微拧着眉,看不清夜色中面色有异的女子,更加不明白她的胡言乱说。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他微微弯腰伸出手道。

昭宁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挥之不去的幻影,似是在对他说,又似在自言自语,字字艰难不成语,“我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可不可以?”

——

本来十二点前能写完的,结果小小鹿说粉水晶旺桃花,她戴了两周遇到了好男人,于是一帮剩女作者一起八卦,从粉水晶旺桃花八到各自相亲血泪史,嗷呜~,明天都去买粉水晶。

情殇

“小师姐是泷一不要你,又不是我家墨银不要我,不要一干子打翻一船人。”蝶舞说起那个名字,小脸也洋溢起了笑容。

“是啊,他没有不要你,你把人骗去成亲,结果人还跑了,你跑去江南找人才到边境就被人赶出来了,看看你家墨银对你多好?”沁儿不屑地哼道。

“那有什么关系,他早晚是我的。”蝶舞望了望大燕江南的方向,信誓旦旦地说道。

沁儿闻言沉默着不再说话,穿行在空荡荡的西楚王宫,蓦然有些想念楚荞和萦萦在的时候,如今她连个能倾诉心事的人都没有了。

“那个西楚王好像很紧张安贵妃的样子,你不是说他喜欢的是别人吗?”蝶舞好奇地跟在她边上追问道。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自己的事都烦心得不行,哪还有时间去想别人的事。

蝶舞抿唇望了望她,突地问道,“小师姐,你要不要去江南,我们一起去,你找你的泷一,我找我家墨银。”

“要去你自己去,我再也不会去那个鬼地方。”沁儿面色沉冷地说着,快步朝着军营的方向去,“我找花凤凰喝酒去。”

那一日她满以为他会再找她,可是她在江南等了三天三十夜,他也没有再露面。

“等等我,我也要去。”蝶舞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们师姐们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人什么,怎么她们喜欢上的人,都不肯喜欢她们呢?

沁儿寻到军营才知,花凤凰因为得罪了安贵妃被燕胤一道圣谕贬去了边关守城,两人辗转寻到边关结果花凤凰又去了德州跟人比武不在,两人只得又回到岐州城内等人。

结果,两个月后一道边关守城的副将秘密书信送到了岐州,书信的大致内容是花凤凰花将军已怀有身孕,不宜再留守边关。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他们宁愿相信这世上男人会怀孕,也不敢去相信花凤凰会怀孕了。

有喜

一纸秘信,不仅让魏景几人震惊,便是燕胤也不敢去相信信上所言。

可是他们毕竟是堂堂男儿,虽然花凤凰一向性情豪爽似男儿,但这有孕之事毕竟也不好由他们去打听过问,于是只能请沁儿师姐妹两个去了一趟边关,问清楚事情是否属实。

燕胤正叮嘱沁儿,魏景在一旁还笑得上气不接下去,“还查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花凤凰那样天天一口一个爷把自己当男人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他这一说,沁儿也有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谁有孕了都不稀奇,可怀孕这事摊在花凤凰身上,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燕胤微微皱了皱眉,沉着脸道,“先去问清楚再做打算,万一是真有其事,就请她先回岐州来。”

“她会真怀孕了,我就不叫伊兰沁儿。”沁儿笑道。

正说着,昭宁敲响了书房的门,道,“王上,臣妾可以进来吧!”

“进来。”燕胤出声。

昭宁进门望了望屋内几人,想来也是在商量花凤凰那件事,于是道,“王上,可否让臣妾去一趟边关见一见花将军。”

沁儿闻言望了望她,面色有些不善,来了岐州就听说燕胤是因为这女人才把花凤将贬到边关的,如今她又要去边关是要搞什么花样?

“花将军对臣妾许是有所误会,臣妾前去解释清楚,请她重回岐州。”昭宁宛然笑道。

燕胤抿了抿唇,随即点了点头,“朕安排好了,你们明日起程。”

原本这样的事让沁公主前去,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儿家好说话,可是沁公主又粗心大意,也不一定真的会查清楚,让昭宁前去也有利于查清花凤凰的事是否属实,若其确实其事,也不好再把人家母子留在边关守城。

“是。”昭宁欠身行了一礼,抬头冲着他柔柔一笑。

于是,次日沁儿一行人自岐州起程赶往边关,辗转几日到达边关军营之时,只见营地里花凤凰一人力战五个大汉,那手中大刀耍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哪有半点身怀有孕的样子。

转眼功夫,五个大汉皆被她打倒在地,花凤凰一扛大刀骂道,“一个个几天功夫就这么没用了,起来再打。”

几人连连求饶,有人苦着脸望了望副将战的方向,副将吩咐他们再跟将军过招要让,但又要做出不让的样子,结果他们就只有挨揍的份了。

以前不让都打不过她,现在让一点就只打不过了。

“花姐姐!”沁儿笑着叫道。

花凤凰回头一望,看到沁儿一行人,目光却落在昭宁身上,“哟,安贵妃娘娘这么得空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

昭宁淡然轻笑,“昭宁是同沁公主受王上所托,前来看望花将军。”

“那可真要谢谢娘娘的好心了。”花凤凰笑意冷淡。

这时候,沁儿和平共处蝶舞两人却围着花凤凰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似是想要找出花凤凰有孕在身的一些迹象。

花凤凰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看什么看?”

“花姐姐,你怀孕了吗?”沁儿望着她问道。

“爷会怀孕,开什么玩笑,你爹怀孕了我都不会怀孕。”花凤凰吼道。

沁儿拍了拍心口,望了望蝶舞笑道,“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会怀孕生孩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昭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们几人打打闹闹,但对于花凤凰的否认却依旧怀疑,于是趁着一道回营帐的空档,她走在了后面与副将一起。

“方副将,你秘信上所言,可是属实?”

方副将连忙一拱手,低声道,“回贵妃娘娘,这个末将倒也不甚清楚,只是前几日花将军染了风寒,军医私下跟末将提及此事,只是花将军却一直否认,末将也拿不定主意,方才去信岐州禀报。”

昭宁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望向走在最前的花凤凰一行,如此看来事情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午膳之时,昭宁为了验证所想悄悄交待了人做了几道味儿比较重的菜,果不其然花凤凰刚一入口便跑出去吐得昏天暗地。

沁儿跟了过去,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花姐姐,你不是…不是真的有孕了吧?”

她记得,楚荞怀燕禳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闻到有些味道便吐得吃不下东西,花凤凰现在与她那时候如出一辙。

花凤凰拿了水漱口,哼道,“爷最近胃口不好而已,这就叫怀孕了?”

沁儿想了想,还是有些相信了她的话。

几人一再劝说之下,花凤凰当真是随他们一起回了岐州,为了以防万一玉溪请了大夫过来请脉,结果大夫却是战战兢兢地回话说花凤凰并未怀孕。

只不过,她频频的呕吐和越来越圆润的腰身已经充分说明了事情的真相。

为了方便照顾,玉溪请花凤凰住到了楚宅,结果一大早起来便看到她抡着大刀在院子里舞得虎虎生风,直把她和沁儿吓得魂儿都丢了。

“花姐姐,花姐姐,你悠着点行不行,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沁儿连忙上前去阻止她。

花凤凰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爷没有怀孕,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沁儿翻了翻白眼,目光落在她那已经隆起来的肚子上,道,“你没有怀孕,肚子里那是什么?”

“长胖了没见过啊,没见过爷长肉啊!”花凤凰扛着大刀吼道。

玉溪没收了大刀和府内的一切兵器,严禁花凤凰在孩子出生以前再动武,否则再也不管吃喝,花凤凰只得妥协了下来。

虽然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她却一直死活不承认自己是怀孕了,于是众人也懒得再与她争论,她没有提起孩子的生父一句,玉溪等人也就没有去多加打听,只等到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不过,即便她不说,大约也能猜到是何人。

花凤凰去北魏回来两个月,便传出有孕两个月,这孩子的生父除了北魏皇帝赫连璟,还会有何人。

玉溪是心疼孩子出生无生父,便向凤凰试探问道,“花将军,再两三个月孩子要出生了,你总不能让他一出生便无父亲,是不是该通知生父一声?”花凤凰正在那里美滋滋地享用着炖好的排骨汤,肉骨头路得满嘴流油,闻言脸一垮,“爷又没怀孕,哪来的孩子,哪来的生父?”

玉溪无奈地叹了叹气,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孩子都快出生了,还不承认自己是怀孕了,她真担心孩子真生出来了,她会不会直接给扔了去。

这孩子摊上这样的亲娘,真是可怜。

而这个注定多事的冬天,西楚与大燕平息了两年的边境再度重燃战火,大燕奇兵突袭一日之间连夺西楚两城,西楚王亲率众将奔赴边城备战。

然而,就在西楚王离宫的数日之后,和亲西楚的昭宁郡主自西楚王宫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西楚的兵力布防图。

大燕派了细作潜入西楚之事传出,大燕遭到各国谴责,成为众矢之的。

西楚王一面追捕逃出财以州的昭宁郡主,一面调兵遣将应对边关战事,意图收复城池。

西楚与大燕传为佳话的联姻以失败告终,安贵妃受尽宠爱却为大燕奸细便成为西楚上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不知去向。

而这一切的始末发展,都在天机镜中一一呈现于远在神域天宫的伽蓝神后眼中,眼见昭宁境况愈发艰险,死劫将至。

于是,因为即将临盆而被限制不得离开寝殿的楚荞,在儿子燕禳的配合之下,成功逃出了天宫重回了西楚。

花凤凰的孩子出生了,是要叫他爹呢,还是叫他娘呢?

偷笑中…

这番外更得实在不给力,我也是有心无力,这出版稿下册已经把我修得吐血了,现在都得一句一句地缩减字数。

无心

周围很安静,眼前始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昭宁已经被蒙上眼睛带到这里十天了,她看不到周围,只能依靠声音来辩别周围的一切,这里能听到江流翻涌的声音,应该是在江边。

偶尔,还会有水鸟的鸣叫,而这种水鸟是只有赤水江才会有的,民间称其为赤鸟,与一般的水鸟叫声大不相同。

所以,她可以肯定,自己是被带到了赤水关附近。

至于将她带到这里的人,她也能大致猜出,看守她的人走路脚步声有力,那样走路的声音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才会有的,这些人并不说话,但她却从每天送饭之人身上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每每来往于西楚王宫的虎威堂将士身上就是这种味道,能号令虎威堂的人将她关押在此的人,除了他,还能是谁?

西楚王,燕胤。

一年恩宠,一年如珠如宝的宽容呵护,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一个能反击大燕的机会。

她不知如今外面情形如何了,但也可以猜想得出,凭着那人的满腹机谋只怕事事都照着他所计划的发展。

自大燕出兵,西楚兵败两城,她就该想到了他要做的一切。

想来,此刻如今她这个和亲的细作已经受尽天下唾骂,大燕也随之因此而受到口诛笔伐。

天下人只看到这一年来,西楚王对她处处恩宠,甚至不惜贬辙爱将,她却不识好歹做出谋害西楚的事。

可是,谁又知道那一切不过是做过外界看的戏码,谁又知道那个无心无情的男人此时此刻把她囚禁于此,自导自演了外面的一切。

当一切如他如愿,他又会将她如何处置?

是杀?是放?

那时不管是杀是放,她也是死路一条,大燕根本没有拿到兵力布防图,只会以为她投身西楚,一同设局出卖了他们,又岂会放过她?

最后他是要杀了她,还是放了她,这已经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事,她现在能做的,只有静等着他的一声令下而已。

三天之后,她所在的屋子又一次被打开了,她被带了出去,她想大约是到了处置她的时候了。

她是怕死的,可是她的生死早已不由自己所能控制,她的生死,她的命运都只捏在那些当权者的手里,曾经是天康帝,如今是西楚王。

她被押着走了半个时辰,松开绑着她的绳索,有人说,“你可以走了。”

昭宁眼前的黑布还未拿去,她看不到说话的人,但那个人的声音她再熟悉得揪心。

“王上。”

数步之外,正准备掉转马头离去的人停了下来,眉眼沉冷地望着江岸边立于风中的单薄女子,一语不发。

她很聪明,既然这样就能猜得出是他,想必他所做的一切,她都已心知肚明。

昭宁拿下蒙在眼前的黑布,望着激流翻涌的赤水江,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的利用价值已经到头了。”

她并不是恨,只有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今时今日的一切,她不是不曾想到过,早在她和亲踏上西楚这片土地早就知道,这场暗地里的较量,他与她总会有一个高下。

她知道,这个人不是真的对她好,不是真的对她动了心,可是她却对这个一个人动了心,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是很久很久以前便有了这份心动。

所以,在每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总忍不住喜悦悸动。

燕胤淡淡道,“朕不过比你们先下手反击而已,若不管不顾,只怕现在得手的就是你们了。”

大燕和西楚之间,永远没有和平的那一天。

父亲的被害,母亲的自尽,萦萦的惨死,是这些人,是无数追随他因他而死的人才让他活到了今天,他从来不敢忘。

他是坐拥西楚,可是偏安一隅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在母亲死之时发过誓,他总有一天要回到上京,堂堂正正将她光明正大迁入皇陵。

这一生,他所爱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他,他仅剩的也只有西楚和那一腔恨火,为这一些,他…不惜一切。

江边独立的女子单薄得恍若一阵风就能卷走,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是不是,我这一切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眼里的谎言?”

这一年的朝夕相处,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真真切切发自心底,想来在他眼里,一切都成了她蓄意接近的手段。

“难道不是吗?”燕胤冷声道。

昭宁缓缓转过身去,目光温柔地望向踞于马上的英武男子,问道,“那么,王上又有几分情意是真心呢?”

燕胤冷冷地笑了笑,道,“向一个已经心死之人讨要情意真心,不觉得可笑吗?”

他的心,早就随着凤缇萦的死,埋在了冰冷的凤凰山上,哪里还来得真心?

所谓恩宠,所谓宽容,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而已。

日日面对一个大燕的细作,若非顾全大局,他何必留到今时今日。

昭宁抿唇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眼底翻涌的泪水,决然道,“你杀了我吧!”

“朕不杀女人。”燕胤冷冷道。

他是恨大燕人,但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不是他会去做的事。

“你不杀我,可是你已经把我逼到了死地,你以为你在你利用我令大燕成为万民唾弃,再大发慈悲放我回去,我还会有活路吗?”昭宁嘲弄地笑道。

“那又与我何干?”燕胤淡淡道。

这个人以后是生是死,已经与他再没有关系了。

“是啊,那又与你何干。”她转过身,抬手抹去脸上泪水的痕迹。

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要为他哭泣呢?

可是,她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还有心中无尽蔓延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