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湘月抬手擦了擦眼睛,“咱们走的前一日,还在、还在、还在那儿绣着您的嫁衣呢…”

皇上本着着便装,负手站在二人身后两步处,听到“嫁衣”二字,眉毛不由得挑了一挑,向她二人看来。

楚瑄瑶眼中虽有凄苦之色,却并没追忆早先的那份缘份:“听说那李子旬不屑住到楚府,倒是没把这里祸害了。”

“娘娘…”湘月这回拿着帕子直接按到了脸上,失声哭了出来。

这一走不过三年的功夫,再一回来,便已物是人非了。

“可还有楚府的老仆在?”

见娘娘开口询问,接手此事的太监忙跪到地上道:“有、有,就在后面侯着呢。”

“得、得是老的…在老老爷在时就在的!”湘月忙抽抽答答的接一句,生怕他们找些个新来的、不知底细的人过来说话。

“是老的…听说一家子几代都在这府上做事呢。”那太监忙陪笑道。说罢了,就退下去叫人了。

第四十八章 大结局

紧紧捏着手中帕子,这边主仆二人远远听着那脚步声声,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

男男女女,几个年老的仆人低头跟了过来,“扑通扑通”的跪在地上直磕头。

昭国大军打入城中,虽没祸害也没糟蹋什么,可上了年纪的人,哪会像那些少不经事的少年男女一般?心中总会多思多量,这几日正告诫家中儿女,叫他们小心行事,莫要惹了祸事。

可这两天,不知怎么,先是有人找上门来,随即这宅子内外就叫人给暗中围了。

这些个人也不为难于家人,却不许出入,把宅子里头人盘点了一回,将那位李子旬过继后安排过来的人都单独提了出去,剩下他们这些楚府老宅的,就这么丢在这里,也不知是要做何打算。

楚安两口子是楚家老仆,世代都在府里当差为奴。虽估摸怕是那位李子旬惹上的什么麻烦,却也不敢多想,只老实守在家里——听说那位可是被打进来的昭帝头一个斩了的呢,似是钻营错投其好才得了如此下场。

但想想,先后侍奉过两位女主子,昭军一入内,就又提了公主的人头去投效,如此忠义全无之人,死了就死了吧,只是这楚家…

忽一被人叫出来,楚安两口子连着大儿子、儿媳妇还当是上官办差呢,却不成想,竟被带到了这后花园子里头来,男男女女站了一片,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刚跪下,就听那边有人叫了声:“是王妈妈!”

楚安家里的姓王,虽不是总管,却是管着后花园的主事。大管事夫妇在女帝刚一把楚瑄瑶送走后,就找了个由头转而发卖了,家里这会儿剩下的最大的也就是楚安这一家子了。

听那声音似有些耳熟,楚安家的先是愣了愣,想要抬头,却又不敢,又见一人几步跑到了面前,伸手来拉自己,这才茫然抬头,入眼的…竟是个十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模样有些憨憨的,两只眼圈儿泛着红,头上已经换过了妇人头。

“我妹妹呢?小栆儿小荔可还好?你家里可还好?”

被她这一连串儿问的头有些发蒙,楚安家的才愣愣开口:“可是…湘月姑娘?”

“哎!”湘月应了声,就要拉她往后头走,一步错开,就露出后头立着的那对男女来了。

女子神姿绰绰,面含淡笑,眼中却又有着无尽悲意,冲着自己略点了点头,直让楚安家的失口叫了起来:“小姐?!是小姐!”

由北至南,由南至北。

这一路,是带着雄心壮志去,又带着满身疲惫归。

昭国大破恒国,却几乎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大恒,实乃两国臣民之幸事。

可到底,还有那些留在了路上,再也归不来的。更有那些连尸骨都不知身在何处的,至今杳无音讯。

车上放着张舆图,皇上皱眉盯着西面那一大片荒芜。图上画的是荒芜,却不过是因平时少有大昭子民过往,这才无法画出更为详细的来。

这次战事,中间多有大尤的手笔在内,要不是因与胡纳国中间之事,这一回,怕是恒国更没有如此轻易就能拿下来的。

手指在上头轻敲,这二国本应在相灼之处往来交战,怎会又分兵出来,和自己派到西路的那只奇兵遇上呢?

“皇上可是想打大尤了?”楚瑄瑶从门口接过新递进来的水果,放到矮几上头。

皇上微微一笑,抬手把那图折了:“这两只夷族,收拾了这个,那个就能坐起来,收拾了那个,另一边的就会再立起来。”可要是不收拾大尤,自己手底下那三千兵卒,岂不白死了?

“明日就能进京了,此事回去再商议吧。”他想打恒国,自己还能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可大尤…她不知地形又没亲眼见过,哪能信口胡说。

车驾浩浩荡荡开进京城,这回南下大捷,虽因战事不多,便是犒赏三军,除了郑将军那路外,旁人都领不着太大的功勋,却也是多少能捞着些个好处。

这些年,在这大昭国内,能因着战事晋位的实是太少了。

头日回京,次日皇上便犒赏三军,只那些个将领的封赏还要再等一日半日,慢慢商量着。

后面芳仪殿中,楚瑄瑶坐在上手,下面是红光满面抱着比大皇子小半岁儿子的望梅,湘月正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说恒国原先楚家的那些个事儿呢。

“…不愿意随着皇上娘娘北上,说在南面住惯了,怕冷,给娘娘在老家看房子!…已经叫人找你的老子娘去了,得了消息就有人快马加鞭的北上报信…”

望梅果两眼有些湿润,连连点头,等湘月话说罢了,这才先谢过娘娘同湘月,又一转头,道:“娘娘,这回大军搬师回朝,外子可是留在后面还有军务?”才刚打下了南恒,便是望梅心中嘀咕,却也没往最差的那面去想。

听说这回大战,昭中损失甚少,她左想右想也没猜出来,自家的夫婿竟是那“损失”中的一位。

楚瑄瑶从头日回京,心中就一阵阵的发紧,可她又不能不叫望梅进来,且这话,除了自己,再没哪个能宽慰她了。

“程副将军领了…”想了想,楚瑄瑶肃然开口,正想同她慢慢的说着,外头一连串儿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一人高喊着:“大喜!大喜!娘娘大喜!”

众人都坐在屋子里头,猛听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愣了愣,就见小许子一脸笑意的跑了进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咧着嘴巴磕了个头,先是笑着又道了声:“娘娘大喜!”还没等楚瑄瑶问出话来,就见他一转头,又冲着望梅道,“程夫人大喜!”

“什么喜?”楚瑄瑶先是一愣,随即一想,怕是皇上为了宽慰望梅,先把封号赐了下来?可人都没了…

“程副将军压着大尤皇室亲眷搬师回朝!程副将军回来啦!!”

“什么?!”一个屋内,三个女人都愣了,连楚瑄瑶都不禁站了起来,那边爬在地上正玩耍着的一对圆润可爱的男童疑惑抬头,不解的看着这边,连手里头拿着鲁班锁掉了都没发觉。

“娘…娘,外子不是…不是随军去了南面吗?”他怎么又跑到大尤去了?不对,他怎么会把大尤的王室亲眷给压回京中来了?

望梅一脸不解的看着楚瑄瑶,可楚瑄瑶也闹不清楚啊!不是说一直没有消息,怕是死了吗?!这半年的功夫,那程跃也太过胡闹了!就是脱了身,怎么又跑到大尤去了!

“去!再跟皇上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瑄瑶一挥手,小许子笑嘻嘻的退了下去。他也还没闹清楚呢,就听说程跃回来了,皇上怕楚瑄瑶再把程跃已经死了的事告诉望梅,这才忙派他先过来知会一声。

前面书房中,皇上背手站在屋中,看着那一身破破烂烂几乎与乞丐无二的程跃,拿脚踢了踢他:“你小子!怎么跑到大尤腹地去了?!也不知道派人回来联络!”

程跃忙在地上扣了一个头,脸上傻笑着:“皇上,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臣…”

“哼,说说,那些个妇孺王妃什么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他回来了,且还立了这么个大功劳,便是有气也都尽散了。皇上转过身去,坐回到椅子上面,见他还跪在地上,又道了声,“起来吧起来吧,再跪着你那膝盖上的窟窿可就更大了!”

“是!”应了一声,程跃忙抱拳起身,“当日,郑将军命臣带三千军士引开敌军,臣…”说着,声音低沉下去了,鼻声有些重,“臣…只带了两千五百人回来…那五百位兄弟…”

皇上眉头一挑,心中微震,带了三千人杀入茫茫沙漠,便是能北上到了草原地带,又哪是这些辎重全无的军士们能活的地方?!他带了三千人去,居然能带回两千五百人回来!且还能杀到大尤腹地去…

“那五百兵将,好好查查他们的家人,都以烈士礼下葬。”

“多谢皇上!”又抱拳应了一声,程跃才略带羞涩的道,“臣等先是跑马跑了五天,倒是把那些跟着的大尤军队给甩开了,可后面…后面…”

“后面怎么了?”跑了五天才把跟着的甩了,那些可都是常在那一代游走的马上人家!

“臣…迷路了…”

“…迷路?”皇上不由得挑起了眉头,这是怎么话说?他…迷路了?所以找不着郑将军在哪边?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找不回大昭了?

先愣了愣,随即皇上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是呀,这年头整只军队走迷了路的都有!郑将军那里,要不是因为带着有当地人带路,进了那片密林只怕迷都迷死在那里了!

等皇上笑完了,才抬手指着他道:“说、接着说!”

“是…”一张黑脸上红扑扑的,程跃连忙低头,一股脑的往外道着,“后来我们遇着一几小拨放牧的,都是些大尤的小部落,就干脆把他们的牛羊抢了,一路走一路吃,在草原里头直转悠到了下雪,正好遇上一处大些的帐篷帐子。

“瞧那些帐篷,比一路上来的都要大些,上面花纹精美,臣等本不欲生事,可后来见他们虽有护卫,人却又不大多,再加上天寒地冻的,一路上带着的牛羊都快吃光了,才咬牙抢了他一回!那里头抓来的女子有老有少,还有幼童,找了个会说官话的问了才知道,这竟是大尤后妃、母妃们的帐子!且里头的几个孩子都是大尤皇帝最宠爱的那几个!”

说着,这才又低声道:“就是这一仗,才死了那许多人。”

迷路竟能迷得把大尤皇帝的老巢给抄了,皇上无语的上下看了看他,这就副呆像,真不像是个会跟自己动心眼儿的,当初同意把皇后那宫女给他,也是因此。“后来呢?”

“后来,臣等带人躲过了冬日严寒,就压着那一行人回京了——哦,他们中有认路的!”

“你倒是不怕他们给你胡乱指路。”皇上深深的点了点头,这家伙,运气还真是壮啊!

不是怕,而是那些人真真就给程跃胡乱指路了!他们本想引着程跃带人去大尤重军之处,可大尤皇帝既然带着人同胡纳国打仗、两边又都是生在马背上的部族,哪能只在一处地方呆着不动?

等一过去,那指路的就傻了眼了,空荡荡的一大片草地,哪有半个大尤军队的人?后头军中又有人指出怕这些人闹鬼,程跃干脆辩明了东南西北,带着昭军遇谷穿谷遇河趟河,就这么寻回了大昭!

听罢他这些话,皇上再点了点头,上上下下细看了看他:“你倒真是个有福的。”说罢,就冲外头道:“去后头问问皇后,那边可说完了话?叫程夫人过来,领她家夫婿先回去沐浴更衣。”

见了一身破烂行头的程踩,望梅的下巴险些没吓掉了下来,那不满周岁的孩儿更是认不出这是自己的父亲,只睁着双大眼睛愣愣的看着这乞丐冲自己笑。

送走这一家三口,皇上不及回后头同皇后说话,又立马召见了这回随程跃回来的那些兵卒细细询问起来。

程跃带军,无甚技巧可词,唯有一字可表其人其行——“诚”。

诚心待人,诚心带军,诚心办事。

与兵卒同吃同住,没半分主帅的架子。更是同兵卒一般的排班坐卧,亦让下头众人说不出个二字来。遇着哪个病了、伤了,但凡还有半口气,都要把人带着一起走,但凡遇着战事,不敌对方时,次次都是杀在最后,给众人断路。也难怪,他只带着三千人进去,却竟只没了五百人。

这五百人中,除了那一战外,就只有十个是死于病患,实在救不回来了、咽了气了,才把人烧了,带了骨灰回来。

“没成想,这一迷路,竟给我大昭迷回一员大将。”回到后头芳仪殿中,皇上同楚瑄瑶略略说罢此事,才感叹道。

楚瑄瑶只微微笑着,并不接言,就听他又道:“如此御军,最能得人心。好在他是个诚的,对下诚,对上也诚。”说罢,转头冲楚瑄瑶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回头就叫他带军西去,送他个大好前程。”

“只要皇上不变,他不变,固然是最好的。”有多少名将亡于同君主的猜忌?越是名臣名将越是如此。

“朕不怕他生二心,一是他这人跟了我有数年,二一个,他家婆娘、父亲、长子,还都在京中呢。”说着,转头冲她笑道,“朕问过了,这回带回来的那些女子中,这些将士上下,没有一个人去碰过她们,程跃也是如此。”既然他知礼,不妄动女色,便是个自律的。这回回京,也只是提了下面那些兵将们的功劳,于己半分没说,那便是个实的。

这人,自然用得。

一年有余,岁月匆匆而过,西面战事频传回京,程将军带兵勇猛无畏,接连数次大败大尤。胡纳国想趁机占占便宜,却不想正面遇着了昭国,威武的草原雄鹰,竟像折了翅膀一般,被程字旗带军追着打了个半死。

捷报连连中,大皇子两岁了。

自他出生,昭国便是战火处处、硝烟四起,还没学过说话,就先随着父母南下征战恒国,刚满院子乱跑,就时不时被皇上抱去书房听军事。

这一日,皇上自前面回来,进了屋子,取了帕子净过了手,坐到楚瑄瑶身边道:“朕琢磨了几个名字,给大皇子选的,你瞧瞧哪个好?”

说着,就取了一张纸出来,楚瑄瑶看着上面那一个个的字,还没说什么,就拿手去捂口,一阵恶心直冲头顶,忙把手中掐着的那张纸塞回皇上手中要痰盂。

“怎么?莫非…快!召太医!”见她如此,皇上先是一愣,忙脸带喜色。

楚瑄瑶脸上一红,用净水漱了口,这才觉着好些。

“怎么之前没感觉?”皇上见她脸红,心里已准了七八分,忙又捏着她的手,揉声问道。

“才刚两个月…怕不准。”小日子两个月没来,她便心里有了数,只没敢立时声张,叫人暗暗注意着吃用。

太医过来,听罢了脉,忙跪着朝上恭喜,皇后娘娘果又有了。

皇上大喜,立时全宫封赏,又把消息散出宫去,这才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张纸,上面十来个名字中,有一个被楚瑄瑶刚才随手一掐,留了个指甲印,脸上一笑,看向茫然站在椅子边儿,正用小肉手拉着楚瑄瑶衣角,一脸战战兢兢模样的儿子,弯下腰去,捏了捏儿子的肉脸:“母后要给你生小妹妹了,晖儿。”

公孙昭对自己这新名字茫然不解,只听见“妹妹”两字,两眼弯了起来,拉着楚瑄瑶的衣角只颠脚:“妹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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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终,以上…

好吧,这是在开的第三本书,也是写的最短的一本了。

最初,想写一个为了复仇嫁给敌国,在纠结中渐渐爱上皇帝,却又放不下心中仇恨的女人…后来,写着写着,因为觉得着皇桑好好啊…于是就变甜了…直接成了宠文…

远目,我果然没有写硬派大气文的潜质啊…

so!窝开新书了!(喂,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么?)

写这种正一些的文吧…咳咳,发现自己写的累,又不太讨喜,想了想,就是我自己看书时,一般也只会去翻那些轻松的、欢脱的文来看。于是,就有了写《公公偏头疼》这篇文的想法。

像这种自己写着欢乐又带劲,读者也能开开心心看的东西,再时不时的撒上一点狗血神马得,哎,这生活很欢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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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尽在——[BG]公公偏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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