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也抱拳道:“属下愿领一队引开那伙人!”

郑将军脸上一肃,脸上一时纠结万份:“我军这回突袭,带的人本就不多,若再分出一队…”只怕做引子的这队人便是有去无回的命了…

“属下愿领千人诱开敌人!此次战事成败皆在于此!将军,就让属下去吧!”那人心中虽是不安,却仍肃然说道。

“如此,便有劳副将军了。”那军师缓缓点头,又看向郑将军,“将军,皇上已命您全权负责西南军事,此事万不能拖啊!”

“唉…”程将军合了合又眼,猛再睁开,看向那人脸孔,“程副将军,命你带兵三千,向西北引开敌军!”

“末将遵命!”程跃抱拳上马,转身回到后方军中,点了三千敢死之士,再驾马回来,人于马上朗声道,“末将此去、生死由天,只望将军、军师回京之后,向陛下、娘娘进言,臣那媳妇只恐…还望娘娘照看一二!”说罢,转身纵马,带着一行不过三千人马,呼啦啦向着那只一直撵在后头的探头探脑的队伍斜斜而去。

尘烟滚滚,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将军。”见郑将军仍是一脸犹豫之色,那位军士沉声道,“不能让程副将军…白白去了…”

“走!大军继续前进!”

第四十六章 瑞雪

暑气消散之时,正是帝驾由西山启程向京中而去的时候。

暖车里头闭着门窗,楚瑄瑶同大皇子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外头有寒气进来再让这母子受了寒。可外头不过是九月的天,又是白日,哪里真能冻着了人?

等一行人回了宫中,忙去了斗篷,楚瑄瑶就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再一细瞧大皇子,小脸亦是红扑扑的。

“皇上只管忙去,后头的事情有我呢。”把大皇子身上的衣衫解下了两件,楚瑄瑶忙抬头向皇上瞧了一眼,轰他出去。

抬手摸了摸鼻子,皇上抬眼细看了楚瑄瑶一眼,再垂眼看向大皇子,并不做声。

“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就这般围着自己母子打着转,楚瑄瑶一时摸不清头脑,疑问了一声儿。

这一问,皇上干脆一摆衣角,直坐到床边儿,取了几上的茶,缓缓吟了一口。

楚瑄瑶眉毛一挑,抬手命几个宫女退下,这才转头看向他:“皇上,可是出了何事?”

皇上那里眉头微锁,似在琢磨些什么,半晌,方抬眼向她看去:“西南那支奇兵,半路上遇着了大尤国的骑兵队,虽没被他们当场撞上,为了牵制敌军,郑将军命人分出一只队伍以诱敌。”

楚瑄瑶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沉:“是在哪里分出去的?”

“已到了大漠之中才分的。”

心中沉意再降三分,若是还在草原上,便是分出这一只队伍,只要机灵点儿,半路上想法子甩了追兵,指不定还能逃得一丝生计。可若是在大漠之中…

忽的想起他适才看着自己时那探究神色,楚瑄瑶脸上微微变色:“是谁带的队伍?!”

都道是瑞雪兆丰年,不过今年这雪似有些邪性,大江南北竟都下了起来。南恒那里,向来是终年不见雪花的地方,可这一回竟也没幸免。看着那天上纷纷撒撒的晶莹雪花,许多的文人墨客竟相吟诗做对以讼此景。

“粮库的顶子塌了?!这回糟蹋了多少粮食!”女帝脸上黑漆漆一片,恨得牙齿发痒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几个臣子。

“回陛下…还在清点,里头看守的兵卒已有数十…”

“快去查看!那些粮食…粮食…”女帝抬手一挥,不及听他们下头的话,就一股脑的把人都赶了出去,这才转头对身边一名女吏道,“再叫人去问问司农,地里种着的那些越冬的粮食可还救得?!”

“是。”那女吏应了一声,倒着退了出去。

女帝这才长出了口气,眼上、脸上的皱纹似一日间又多了许多似的。

数日前下的这场大雪,竟把恒国这一年两回的越冬粮草给生生冻死了许多。这雪虽下了就化,可竟稀稀拉拉的连下了七八天,到现在,连粮草库的房顶子竟都给压塌了…

心中正转着这许多事情,就听见外面来报,圣雅公主到了。

“母后,那平德只长着张好皮相,竟半点儿风情都不懂!如此驸马,要来又有何用?”圣雅公主一进门儿便张口说道,连女帝此时正沉着脸孔揉着额头都没瞧见。

听她这话,女帝森然张开眼睛:“当日要嫁他的也是你,这会儿闲他没趣的也是你?你上一个丈夫死了还没出一年,朕就依着你再择夫婿,这会儿竟还敢来宫中向朕抱怨?”

虽觉着女帝这话中气息不顺,可圣雅公主却没多想:“这大好的雪天,叫他在冰上拉个雪车他都喊手疼!恒国上下这会儿都做咏雪的诗,可他竟说大恒地南,此雪怕非是吉照,哪有他这般扫人兴致的?!”

“啪”的一声,女帝把桌上不知什么丢到圣雅公主脚下,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我养你、教你多年,却不想把你教成了如此纨绔!这场大雪一下,地里冻死了多少庄稼?又有多少牲畜遭了殃?适才连国库存粮的屋子都塌了,你竟还有心思赏雪玩雪?!”

圣雅公主脸上一阵愕然,见女帝似真真被气着了,忙上前一步要去扶她:“母亲莫要生气…怎么…怎么也不能没了咱们的吃用。”

“啪”,又是一声,这回却是女帝心下凄然扇到了圣雅公主的脸上:“你、你…若是我百年之后,这天下怎么能交给你…”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急跑了过来,一进门人就跪在了地上:“陛下!这两日昭国军中调遣往来,我军派人潜入查探,今日刚知,竟是昭帝…昭帝带兵亲征!”

这话一入耳,女帝心中一震,忽觉得头晕目旋,仰头就朝后头倒去,两眼发着黑,竟然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母亲、母亲!”

“陛下!”

“太医,快叫太医来!”

“没想到今年这雪,竟下遍了南北。”

“朕倒是觉着,今年这雪下得好。”说着,皇上把脸凑到楚瑄瑶脸边上,向窗子外头看了看,“北边也就算了,这雪一连下了这许多日,正是瑞雪兆丰年,只南面、同大尤那里,怕是要吃不消了。”

楚瑄瑶先是淡淡笑了笑,随即肃了脸孔——这雪一下,还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人,又要死上多少牲畜…

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拍:“莫要心忧,便是没有这场雪,该去的一样会去。”

楚瑄瑶轻点了点头,她只是怕…程跃那里带军做牵引,直到这会儿还没消息,若是没这场雪,心里还敢抱着些希望,可这会儿…此事,她根本没敢向望梅提起,只叫她在家中好生伺候公公,照料幼儿。

二人正说着,后头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忙转过身去,就见不过四个月大的皇长子,这会儿正在床上爬着,脸上笑得只能看见一颗刚冒出来没两日的小白牙。

“你倒是乐得很。”皇上笑着凑了过去,叉腰把他抱了起来,一下下颠着往上举,胖小子更是乐得看不见眼,笑声一回比一回更大。

“娘娘,东西都理得了。”湘月早已梳上了妇人头,虽还留在宫中,却不再是宫女,她同小许子自有住处,不必再似以前那般的睡在主子身边,但离得却也不远。

楚瑄瑶点了点头:“今日叫他们做火锅上来,天气寒冷,吃那个正好,也不费事。”

“是。”湘月应罢,眼中带着几分惊叹的朝窗那里看了几眼,“当年还在恒国时,哪能想到竟能在南国见着如此大的雪?”

“别说这么大的雪,就是连雪也是一辈子见不了一回的。”

圣驾此时已过了澜河,正停在源河三省这里,离着恒国不过三五日的路程,可比早先人在京中时要近得多了。

见皇上还在那里抱着大皇子逗弄个不停,湘月朝楚瑄瑶那里凑了凑,低声问道:“主子,您说,这回这仗能打多久?”

上一回众人南下,可是一年前的事儿了,那回不过打了几个月,便把这源河三省拿了下来,这一回,皇上可是张旗擂鼓的明着过来的,要是比那回用的时候还长,岂不丢脸?

似是听出湘月话中的意思来了,楚瑄瑶好笑的瞧了她一眼:“昭国同恒国可是打了好几十年的仗呢。”

言下之意…湘月还是没听出来。

嘟了嘟嘴,转身儿出去吩咐晚上用的膳去了,人刚走到院子里头,叫过了两个小宫女去传话,那里就见小许子顶着雪走了进来。

一见湘月站在院子里头,小许子裂嘴冲她一笑,湘月脸上一红,转身就要进屋,却听后着她家夫婿道了声:“皇上可在?”

原来是找皇上的…倒也是,他这会儿正当着差呢。

忙敛了脸上那说笑不笑,说气不气的模样,点了点头。

就觉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儿,拿身子挡住旁人的眼睛,轻拉了拉她的手,没等她羞恼甩手,就冲门里道了声:“皇上,前面有军情急报!”

见皇上接了那急报,拿在手中看着,眉毛却越挑越高,楚瑄瑶不由得心中有些个发紧,待他看完,才问道:“皇上,可有何事?”

“事?”皇上脸上挤出个古怪笑意,“事…倒是有,只不知…是好是坏?”

“怎么?”

“那南恒女帝…昨儿个先是晕过去了,醒来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按理来说,皇帝若是身子不适,都是要捂着盖着的。就是下面有太子皇子守着接任,也要先等皇帝正经去了,新皇帝已握了朝中大权才能通报出来。

可南恒毕竟与众不同,那日圣雅公主虽然正在宫中,可一忙一乱之中,这一位哪知道这些御下之道?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自己就先把事情嚷嚷出去了!

女帝身子还不知何时好转,圣雅公主又于政务一窍不通…倒不是女帝有心不教她,而是因这位…她就是不学啊!

女帝带她上朝,她坐在皇座边儿上打量朝中哪位大臣长得顺眼,有两回还当场就问下头臣子家中有几房妻妾?房事如何?这么一闹,女帝只觉着她年纪还小,等她定定性子再手把手的教她这些。

这一等,就足足等到她十八,女帝见再等不下去了,就干脆给她先赐了婚,有了丈夫儿女,怕是能稳重一些?却不成想,结婚不到一年,她就把自己的丈夫给砍死了。守寡不到一年,就又闹着要嫁人…这才刚嫁了没两个月,又嫌弃自家夫婿不解风情…

再加上北昭大军压境,女帝这一回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干脆被吓得。

第四十七章 国破

女帝重病到这般地步…在这恒国中有她没她已没什么两样了。

听力这消息后,楚瑄瑶与皇上二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没说出半个字来。二人南下之前,心中装着万丈的豪情,就要打过河去,把那女帝同圣雅公主亲手抓了,才能解心头之恨。至于杀不杀的,楚瑄瑶虽觉着一刀杀了她们虽不能解了自己这家破人亡之恨,却也不愿再折磨于这两个女人。

但皇上那里却没准备要杀其二人,将那二人划个地方圈进起来,就是不想着法子去遭害她们,只让她们从云端跌入谷底,就足够让她二人痛苦一生的了。

可这会儿听着这意思,怕是这位女帝再也起不来了,指不定哪天挂了也是可能。

至于那圣雅公主嘛…如此骄横无谋之女,根本不足为惧。

“这…要怎样打?”楚瑄瑶好半晌才回过了神来,心下说不出是酸甜苦辣,这就好比一个人已鼓足了力气,准备一下子要跳过一条深沟,人身上的力气都发出去了,却愕然发现,那沟忽然变得只有原来一半宽了!

“还是照着原定计划吧。”皇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所想和楚瑄瑶并无两样。自己亲自带兵南下,要是这都不能拿下南恒,只怕也太丢脸面了!

见他如此言道,楚瑄瑶缓缓点头。只要大恒一日闭门不出、概不缴械,便要一日按着原先定下那伎俩来行事才能万全。要是这会儿南恒突然大开城门,之前定的那些种种,反倒如一拳打到空处,让那些个已经磨刀待命的将士们气恼的了。

恒国女帝病倒,圣雅公主日日在皇宫中衣带不解的床前侍疾,不出宫门。恒国上下人人皆道:这定是圣雅公主孝心太重,生怕女帝去了冷落了后宫那些个美色男宠们。

可见,圣雅公主之美名,真真乃是深入人心的。

此谣言丝毫没错,公主殿下先是因为女帝病倒吓了一大跳,等太医也过来了,药也开下去了,女帝将将转醒后却口不能言、连行动都不得的时候,她才愕然发现——母亲这一倒下去,这大恒,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弃前朝于不顾,一头钻进了后宫之中。女帝便是再宠爱于她,有些个男宠也是不能直分给她的。可她垂涎的又何止是那几个?再加上公主自从十五岁便出宫立府,后宫中之更有那些个她见都没见过的绝美男子,此时不享用,更待何时?

前面朝上无人主持大局,只能让几位首府硬着头皮顶上去。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眼见外头昭国大军围而不攻,心中焦急之际人人倒也不大自危——就是改朝换代了,怕是昭国皇帝为了安抚民心,也不会对众人赶尽杀绝的。若是大恒能归顺过去,怕是自己原来能做宫的之后还是能做,原先是钟鼎之家的,之后亦能再接着偏安一隅。

既如此,与其现下这般僵着,还不如劝公主殿下归顺了北昭,还能为众人谈个恰当的价钱呢!

消息想法子递进了宫中,圣雅公主只回了一句话“守住国门即可,绝不能投向北昭!”,想想看,若是投向北昭之后,旁的别说,自己怕是连出门都不易了!就是能带着现在身边儿的那些个男宠,又哪能似在恒国时一般,纵马游街,看中哪个生得好的立时就能带回府中?

成日家对着那几张面孔,再美的绝色也会看腻!让她降昭?就是把母后后宫中的男子都叫自己带走她也断然不倚!

听了此言,恨得众人牙根痒痒,没成想,公主殿下竟还是个心里明白的,知道下面臣子不会如何,怕是昭帝不会放过她们母女。

劝公主的法子不成,若是入宫杀了她们母女后再向昭帝邀功呢?

几位大臣凑到一起头对头的商量了一通,这才发现——行不通!

也不知女帝他们从哪里训出来的护卫、暗卫,把皇宫守了个密密实实的,他们一个个悍不畏死,武功又都高得很,根本叫人找不出破绽来!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死侍了,可偏偏的,宫中的死侍又奇多。

两条路皆走不通,看看外头昭国那架势,众有又生出第三条路来——东南边同安朔交接处可出境,带着家财逃命去吧…

屋中一家三口围炉而坐,夫妻二人逗弄着小儿。外头人有在门口报:“皇上,南面恒国同昭国交接处,已压下了五十来辆车马、人家,说是从恒国撞内逃出来的。”

“带到源河三省,一一查验身份后安置在这三省中。”皇上头都不抬的吩咐道,手里头拿着个波浪鼓,斗着自家的小儿子往自己怀里爬。

“是。”那人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怕是这回中,少有恒国当朝权臣。”楚瑄瑶取了一只金灿灿的桔子过来,脸带温柔的看着那胖小子,正一下下的连滚带爬的往皇上怀里头钻。

“嗯,不过是探路之用罢了。”皇上一把接过扑到软垫上的胖小子,举过头顶逗得他“咯咯”直笑,“源河三省空了这许久,恒国境内又人满为患,就叫他们均均。”

源河三省原本有安朔国中人所居住,安朔大败后,当地的居民也跟着大军向南,迁回了安朔境内。这三省除了城中驻守的军队外,再没什么人。又因着同恒国的战事,皇上尚未下令叫河北民众过河迁徙,这一回倒是正好安置这些个人。

会这会儿逃出来的,虽中间亦会夹杂着些眼线,只为探探路,可更多的都是怕被战事累及的小富平民。让他们到了源三河省,既能填补这片地方的空虚,又能安定人心,且又没叫他们北迁过河,断不会让他们心生不满。且要是有消息传进大恒,逃命中而出的人自然会更多些,到时人心所向,恒国便能不攻而破。

“李大人,听说出去的那些人,都被昭国大军围了,带走了!”一人神色焦急的冲进了间房子,几个花白着胡子的老大臣们脸上一惊,“啊”了一声,众人对视了一圈儿,神色颓败的坐回了座上。

“这条路…竟也不通…”

“那怎么办?女帝卧床不起,公主行事糊涂…这、这可怎生是好?!”

“那些人出去之后如何了?怕是昭国为了安抚民心,不会乱杀无辜吧?”

“就是不杀那些人,难道能不杀你我?我们可是首府重臣啊!”

“是呀,就是不杀你我,这一出去,就成了卖国判敌,身上那骂名又怎么好听?还不如老实等在这里,待昭国杀进来后,再同着其它人一遭投降来得好听呢…”

“唉…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国库米粮损失严重,境内这地又遭了冻灾…连仗,咱们都打不起了啊…”

昭国大军围而不攻,直至二月,春暖花开之际,澜河河面上数条大船一字排开,缓缓由东向西行着。

“皇上,郑将军飞鸽传书!”小诚子手捧着一个小竹筒,递到皇上手中。

连忙打开那竹筒,抽出里锦帛,看罢上面那行小字,脸上爬上了一丝笑意。

“蹬、蹬、蹬”几声响,身边儿正学着走路的小皇子刚走了没两步,就一屁股坐到甲板上,裂着嘴巴笑了起来。

“可有好消息?”楚瑄瑶蹲下身去,笑着把大皇子扶了起来,两手拉着他的小手,再叫他走上两步——这甲板上头擦得干净,便是他在上头打滚儿都不成问题。

“郑陵已带人从南面破了恒国国门,一路杀了进去。”皇上脸上笑意轻松了几分,恒国南面城门对着的就是那片沼泽荒森,要不是找到了个熟悉那片地方的人,皇上万没打着叫人南下送死的心思。

可如今看来,这一绕道,倒是方便许多。

本来,虽南恒已如强弩之末,可偏偏的,它又有天险可依,就是不派军驻守在北、东两侧城墙,昭国军士想要杀入城中也是难上加难。幸好恒国西南那边,因外有沼泽天险,恒国连城墙都没怎么修,只要能绕过去,想杀进城中实是太容易了!这才叫皇上派出奇兵,由此攻入城中。

楚瑄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愁色不解:“还是没有程副将军的消息?”

皇上那里笑意也淡了下去,许久,方长叹一声:“你那丫鬟、连同程家,朕都会好好照料的。”心中正定下主意,这回回去便追封程跃个爵位,叫他那小儿子袭了。

人已有数月没有消息,再怎么,楚瑄瑶心中也抱不起希望了,只这回程跃他们一走,倒是让南面的郑将军等人方便行事,之后再没遇着什么人,直直的就插入了那片密林之中。

郑将军所带之兵不足万人,却如利剑一样直插至恒国内部。

恒国人心本就涣散了,这一个多月间,有不知多少小有家资的带着家人悄悄从东南渡口那里投了昭国。这一回,竟见这只奇兵有如天降一般,所到之处人人闭户、兵将降服。郑将军几乎兵不血刃的就杀了进来。

只花了三日,恒中境内西北面的乐安,城门大开…

“破了…”愣愣的站在船边,看着那大开的城门、往里头涌入的兵将们,楚瑄瑶心中一时怅然若失。

虽早就知道必是如此结果,可到底,亲眼见时心中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原本应是恨的,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碎其骨。到底是从何时起,自己竟都不在意了呢?

心中正想着,突然觉着下摆的裙子紧了紧,低头看去,正跟着那只冒出两只门牙裂嘴傻笑的胖小子对上了眼睛。

脸上那副怅然尽散,弯下腰身来,把儿子抱进怀中,抬手指着那大开的城门:“那里面,便是母亲幼时住的地方…”

皇上双手负在身后,脸上带着和煦如阳光般配笑容,静静看着那对母子的模样。果然,叫她早早生下孩子儿是好的,不然,这会儿要是没有大皇子在,还不知她会如何呢…那药,这回北上回京时,便撤了吧,也应该给皇儿再添几个兄弟姐妹了。

昭国大军彻底杀进大恒境内,朝着皇宫所在之处杀去,郑将军带兵进城之时,为了快些打开城门,是一路抄得近道往东北边跑的,绕过了皇城所在的韵城。此时,三军汇齐,一下子占了韵城,把皇宫团团围绕。

女帝人醒来后,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可却听的懂、看得到的。一听着宫里面乱了起来,知道皇城已被昭军围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死了。

大军杀进皇城后,搜索了一番,却没找着圣雅公主的所在。后头皇上已带来着皇后入了城,正向昭国皇宫行来,这边刚听到女帝殡了的消息,那边就有一小只队伍过来,报:“皇上,那边有公主府的人来,献上圣雅公主的头颅!”

楚瑄瑶眉头一挑,坐在舆中朝皇上看去。

皇上朗声问道:“何人所献?”

“那人自称名叫楚子旬,是圣雅公主府上的。”上的什么?来人并没说清,可既然是公主府上的,又能杀了公主来领功?那必然是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了。

听到那人的名字,楚瑄瑶立时变了脸色,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却又顾及所处之处,并没出言询问。那边皇上则开口道:“你去问问,那人原本可是姓李的?”

楚瑄瑶愕然回头向他看去,却见他眼中带笑,在自己手背上拍了一拍。原来,他竟记得…

没一会儿,下面来报,说“那人原本是姓李。”缘由却没肯说,听了这里的询问,那人就有些个七上八下的,不知是福是祸。

“杀了,这等背主之人,竟还想一门侍奉两家主子不成?”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若是个寻常男宠也就罢了,就是想杀了公主投奔昭国,也不是容不下他。

可这人,先是女帝身边的男宠,又跟了公主,还继到了楚家的族谱上…不管究竟是他自个儿乐意,还是全由公主、女帝做主,都是个不成大器的阴险之辈!

“是!”

昭军入恒境内,除了一个李子旬是正经被昭帝下令斩杀的,旁人,除了死在乱军之中的,再没生杀过哪些人。

昭军稍作整顿之后,接管了早已空虚的守备军,一一清点恒国国库、接手皇宫行在、整顿庶务,便把恒国纳入昭国之内,这分出去足有半百的两处,再归为一国。

街道上面静悄悄的,一乘八抬大轿停到了一处有些破败的府邸门口,上面下来了几个人,前后走进了这处府邸。

大门上书二字“楚宅”。

穿堂、回廊、卧室、书房、后院…一处处,都是幼时记忆。

楚瑄瑶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不由得站在院子里面,远远瞧着那处水榭的飞檐,长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