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先退下吧。”那道微寒的男子声线又响起,教人听入耳中心头亦是一阵发冷。

她始终默默地垂着头,望着脚下的一双绣花鞋,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那道宫门被重重地合上。

演戏,演戏,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演戏而已。这是你吃饭的本事,不要太紧张,牵着梦的手,跟着感觉走。

她几声深呼吸,心头忙安抚了自己一番。

“朕还真是小看了你,你的命,果真是硬。”

听了这般的一番话,她这才从自我催眠中醒了醒神,缓缓地抬起了头,微微眯了眯眼,就着从窗口倾斜而入的阳光,将这位明溪口中城府极深的美貌皇帝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玄色绣龙的衣袍,长发高束,戴着一顶冕旒,一连串的玉珠子层层掩盖,而那串珠子下头,现出了一双眸子来。这人的一双眼生得极深,面容的轮廓锋利,似刀子削出来的一般,端直高挺的鼻骨下头是一双极凉薄的唇。

她面上浮上一抹端庄的笑,终究还是恭敬地垂下了头,回道,“皇上这话,倒真是谬赞了。”

“……”他面容漠然地望着她,半晌后,又道,“听说,你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失了往时的记忆?”

她微微颔首,容颜恬静淡然,应了声“是”。

“……”见状,那人却忽而笑了起来,他上前几步,一把勾起她的下颔,沉寂冰冷的双眸淡淡地对上她,薄唇微启,道,“你可晓得,朕登基即位之前,便听闻这天下的人说,这世间,没有人晓得你南家大小姐究竟有多聪明。”

“……”下颔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她的眉微拧,望进他的眼。

“人死不能复生,若然,则必有冤情——”他的唇微微勾起,望着她,复又续道,“刑部尚书同兵部尚书联名上奏,要朕彻查南丞相贪污受贿一事,南泱,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

“你以为,朕会让你南家,你南泱——翻身么?你以为,搬出了月陨宫,你便能东山再起了么?”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道。

“朝堂之事,”一阵钝痛袭上心口,她伸出右手捂住心口,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面上仍是一派地镇定,淡然道,“与我何干。”

“好一句‘与我何干’!”他端着一副讥讽的笑,定定地瞧着她,半晌方才又道,“无论你失忆一事是真是假,朕都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

“……”

他朝她走近几步,忽地俯低了身子,朝她附耳道,“你南泱此一生,都注定斗不过朕,万皓冉。”

旧伤未愈的身子自是经不起这厮的这番折腾,是以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忍了忍,却终究还是没忍住,一道血丝便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其实,你没死,也许亦是件好事。”他缓缓伸出手,将她嘴角的血丝拭去,莞尔一笑道,

“若你死了,朕倒真会少了许多乐趣。”

“如今,南泱不过是个废人,皇上大可高枕无忧,当年那个与你争天下夺皇权的南后,已经死了。”她微微侧头避开他冰凉的指尖,朝身后退了几步,面上一派地沉着大定,望着他,沉声道。

他淡淡地眸子又望了她半晌,只觉眼前这张妖艳绝世的容颜,除却那几分病态的苍白之外,分明还同往时一模一样,却又有几分不一样,然而,他思索了半晌,仍是没能想出究竟是何处不同。

思量无果,他收回视线,缓缓地旋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踏出了织锦宫的大门。

望着那抹笔直玄色的背影远去,她只觉浑身的气力都在瞬间被抽尽了一般,身子一软便跌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真不晓得,这个“南泱”,她姚敏敏还能演得了多久。

同明溪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没有漏过任何一处细节,将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前皇后竭尽所能地扮演着。

只是,这个王朝,这个时代,这个皇宫,这个皇帝,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股子莫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她的双眼一湿,便觉几滴水珠子快要溢出眼眶,连忙扬起了头,硬生生将那几滴泪珠憋了回去。

那天,她跟着剧组一道,去一处深山取景,却碰上了天杀的泥石流,那场颇是有那么几分惨烈的车祸,说来也真是可笑得很,竟让借尸还魂这般荒诞的事发生在了她姚敏敏身上。

想她这么一个在过往的二十四年岁月中,连一次“再来一瓶”都没中过的二线演员,居然能在临死前得老天眷顾,重生一遭,真不知是走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

这个朝代,在中国历史上是没有的,也就是,她那些所谓的历史常识在这里半点用处都没有,她一个现代人,魂穿到了这么个堪比慈禧太后的废后身上,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皇帝的维护,在这深宫里头,又要如何安身立命?

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她只觉一阵疲累,便合上了双眸。

想她姚敏敏,童星出身,从十四岁就开始接剧拍戏,在娱乐圈那趟浑水里头摸爬滚打了整整十年,如今老天还真是垂青她,竟是要她切身实践,来客串一把深宫废后。

不过……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

根据宫斗小说的铁定律,如今,她凭着从前这个南泱的狠辣手段在整个皇宫乃至王朝造成的影响力,加上自己的看家本事,要在这里混上一口饭吃,应该或许可能大概……也还不算是件难得逆天的事。

“娘娘……”

忽地,门被人从外先推开了,明溪口里唤着,走了进来,却见自己的主子正坐在地上,不禁惊了一惊——

“娘娘,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说着便上前来一把搀上她的手臂,预备将她扶起来。

“不碍事,方才动了气,兴许是伤又犯了。”南泱面容苍白,就着明溪的手缓缓站起了身子。

“娘娘,”明溪的双眸中闪着点点泪光,她望着眼前这面容憔悴的女子,含泪道,“奴婢知你心中有千般万般的恨,你自幼便是相爷捧在手心里教养大的明珠,何曾受过这等苦……只是,如今这境况,你切莫热闹了皇上,先保住你这条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嗯。”她微微颔首。

第3章 心志

接下来的时日倒是难得的清净,皇帝并未再踏足过织锦宫。

一晃十日,南泱仍是每日卧床,将养着遭了大病的身子,期间来探望过她这个废后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原因很简单,却倒不是因为宫中的众人都遗忘了这个曾兴风作浪独揽朝纲的前皇后,而是,大家都持一种隔岸观火的心态,在打望着。

一个曾叱咤风云了整整三载,堪称一朝女尊的前皇后,心狠手辣歹毒无情,虽说如今已被废,后台也垮了,却仍是余威震于殊俗的。

一个原本被打入了冷宫的废后,病于床榻之时,却得天子亲自探望,还搬到了织锦宫,虽说搬回的地方不是当年的凤仪宫,也足够令人咋舌的了。

再者,便是那起死回生一事,更是为这平素里便不安生的后宫,招来了许多怪力鬼神之说,有甚者甚至言道,南泱其人,眉间那朵生来便有的红莲,乃是妖花一株,是以精晓通灵之术。

南泱初初听闻这“妖花”一说时,正手端着一碗清粥慢条斯理地喝着,明溪的话音方一落地,她便被那口清粥和着自己的口水呛了个结结实实。

“噗——”

她黑着脸皮接过明溪递降过来的手巾,拭了拭嘴角,默默汗颜——

难怪现代人发明不出来火药指南针了……古代人民的想象力,真真是令吾辈自叹不如啊自叹不如。

明溪那一厢,仍是满脸的愤慨,忿忿道,“真是荒谬,想当年娘娘你刚出生,相爷与夫人见你眉间生着株红莲,便请来了普陀寺的主持大师判了一判,便道那是株祥瑞之花,是祥瑞之兆,此事普天下哪个不晓得!”

“好了,”她将手中的清粥搁到了案上,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不过是个胎记,得势之时是祥瑞之花,失势了便是妖花一株,这又有什么想不过的。”

“话虽如此……”明溪的双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她微微朝南泱靠近了几分,面上凝重道,

“只是娘娘,你须晓得,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的身世背景都不比从前了,往时候,你将一切心思都放前朝的国事上,后宫的那些女人亦不敢动你分毫,如今,你却要学会应付那些深宫怨妇。”

“……”闻言,南泱左眉微挑,眉间红莲更是为那张美艳的面容平添万种风情,她一阵沉吟,思索了半晌,方才端着嗓子道,“明溪,你的意思,我晓得了。”

明溪颔首,又道,“娘娘,如今这情形,你如履薄冰步步皆险,单是‘妖花’二字,便足以令你万劫不复。”

“……”她的双眸一寸寸地冷了下来,眼帘微敛,单手支着额角,半晌方才又道,“如今我失了记忆,这后宫里头如今呈一派如何的景象,你且说来。”

“回娘娘的话,”明溪恭恭敬敬地应声,这才同她娓娓道,“往时,这后宫里头,呈的是三足鼎立之势。”

“哦?三足鼎立?”她缓缓合眼,轻声道,“哪三足?”

“摘星宫的诤妃,礼部尚书唐潜之女唐梦雪;翰瑄宫的黎妃,户部侍郎江河源之女江璃蓉;还有一个,便是凝锦斋的笙嫔,护国大将军杜铁忠的义女,许茹茜。”

“笙嫔……”她微微蹙眉,又道,“不过一个嫔,却能与两个在妃位的三足鼎立,不简单哪。”

“娘娘,是以,奴婢才说那是往时的情景。”明溪一阵嗟叹,复又缓缓续道,“其实,那许茹茜原本非但是个妃位,还是个贵妃。前年中秋,皇上邀众妃嫔在谢婷苑中赏月饮宴,娘娘你以一句‘政务繁重’便推了这档事,皇上大发雷霆,笙贵妃替你说了句好话,后来便被连降数级,成了笙嫔。”

“如此说来……”南泱沉吟,凝眉道,“岂不是我连累了她?”

“也是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许茹茜的家父许世清原是临水的一个士大夫,遭奸臣陷害本该抄家问斩,是相爷助了他一把,才让他许家沉冤得雪,后来相爷听说许家姑娘要入宫,便教杜将军将她认作了义女,让她有了座稳当的靠山,相爷待她同她父亲那般的恩重如山,她报答娘娘,亦是分内之事。”

闻完这席话,她心头一阵大惊,双眸蓦地便睁了开来——

从前,她只以为,南泱尚且是如此这般的一个手腕狠辣女强人,想来那南应天也不是什么好鸟,却没想到,生养了这么个闺女的爹,竟还是个老好人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微微颔首,一阵沉思过后,忽而又问道,“这后宫众人,对南泱……我这个前皇后的态度,又是如何的?”

“……”明溪垂眸,半晌方才开口,“娘娘封后三载以来,行事做派,素来便是以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著称的,想来,即便如今相爷遭了难,这后宫里头,敢打您主意的女人,也是不多的。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明溪思量良久,终究还是换换道出了一番话,“娘娘往时,一心欲夺万家的江山,也只想令自己的孩儿继承大统,是以,你统共用计令四位嫔妃滑胎,而这四位嫔妃里头,却正有如今荣宠正盛的蒋璃蓉同唐梦雪。”

“……”

明溪一番话落地,南泱只觉一阵疼痛袭上了脑子,不禁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个短命的前皇后南泱,还真是忒会给她惹麻烦,毒害皇帝垂帘执政也便算了,竟还害了那倒霉皇帝四个未出生的孩儿,也难怪那万皓冉要这般待她了。而今,饶是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再忌惮她这个前皇后,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何况,那还是两个荣宠正盛的娘。

明溪抬起眼,打量了一番她面上的神情,一阵思量,这才缓声道,“娘娘,奴婢心头有个想法,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你且说来,我听听。”她点点头,眉心拧着一个结,连带着那株红莲也略微含羞一般。

“如今,皇上虽将许茹茜降为了嫔,但这后宫里头的众人却都晓得,皇上心中,却还是对笙嫔有情的,”明溪微顿,又续道,“如今娘娘你在宫中孤立无援,不如趁机拉拢许茹茜,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她微微眯眼,又道,“那许茹茜,是个如何的人?可信得过?可成得了大事?”

“笙嫔许茹茜,此人生性清冷孤高,傲骨铮铮,不常笑,亦从不与人多来往,容貌算个上乘,然而,真令皇上动心的,却是她能奏得一口好笙。”

“奏笙?”

“嗯,”明溪颔首,又道,“皇上生性薄情,行事果决狠辣,这一点,几乎与娘娘你如出一辙,只是,娘娘你一心只系天下事,皇上却好乐,丝竹管弦,无一不精。而笙嫔的一口笙,却是教皇上也自愧不如。一日,笙嫔在碧海沉音阁外头吹笙,皇上偶经,这才同许茹茜结了缘,自此便对她恩宠有加。想当初,许茹茜她初次受临幸过后,便被封了婕妤,这实乃天大的殊荣,连着她许家上下也都鸡犬升天平步青云,她的兄长许世开还被封了个水师提督,也算拜了高官。”

饶是她对这婕妤、嫔、妃等种种等级再如何没概念,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是以,她斟酌了半晌,终究还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绝对不会出错的——

“哦。”

“娘娘,许茹茜虽心比天高,却也是本性纯良,相爷对她一家恩重泰山,如今南家落难,她必定不会对你坐视不理。”

“唔,”南泱颔首,再颔首,又颔了颔首,统共颔了三回首后,方才懒懒地抬眼,望向了窗外,只见有无数的鸟雀在天空盘旋,不禁缓声道,“世人皆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若我也像那些个鸟儿,该有多好。”

明溪见状,不禁心中一痛,眼眶顷刻便湿了,她双膝一弯,竟是生生朝南泱跪了下去,额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明溪,”她面上一惊,连忙起身,沉声道,“你这是作甚?快些起来……”

“小姐——”明溪哽咽着唤了声,缓缓抬起了头,满脸的泪迹斑斑,望着南泱,声泪俱下,

“小姐,明溪多年未曾如此唤过你了……”

望着明溪面上的泪痕,她心中一动,话音发颤道,“……你有什么话,好生说便是,先起来。”

“小姐,你壮志未酬,却落得如此田地的苦痛,明溪心头都是明白的……”一行行的泪珠子不住地滚落,她望着南泱,几近泣不成声,“可是,明溪今日却要以死相求——”

说罢,明溪的广袖间便落出了一把剪子,她流着泪,将剪子举了起来,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回,南泱算是委委实实被惊到了,惊悚到了,她实在想不明白,方才分明聊的好好的,自己不过是发了句鬼扯淡般的感慨,这大姑娘怎么就被刺激到要自尽了?

“小姐,明溪求你,暂且忘却家仇,忘却自己所受的一切欺辱——”她的神情坚定而决然,望着南泱,一字一句道——

“向你的仇人,当今圣上,邀宠。”

“……”闻言,南泱不禁愕然,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怔怔地望着明溪。

“小姐,在这锦绣深宫里头,你再没有强硬的后台,没有家世背景撑腰的南泱,便是再如何聪明,再如何机关算尽,也难成大器,难为相爷洗冤,难为南家昭雪!而今,你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明溪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沉声道,“皇宠。”

她的双眸微动,眼睫微微掩下,教人望不清那双狭长双眼中的神色。

真真可笑。

她姚敏敏,从影十年,外形同演技都是一等一的,正是因为洁身自好这一点,她输给了许多肯脱肯陪的对手,为了自己的清白,她摸爬滚打了十年都只是一个二线演员,如今,到了这个鬼扯淡的时代,为了生存,她竟还是要牺牲色相么……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她低低叹了口气,朝明溪微微颔首。

第4章 诤妃

织锦宫是处好地方。

织锦宫位于陌阳皇宫的西南方,采光同通风都极好,然而,这却不是重点,重点是,周遭种了许多的桃花。

对此,南泱自是百般欢喜的——自幼她便对桃花一物心存执念,小时候走在路上总能瞧见许多推着自行车卖桃花的人,她便总是想着卖几株回家,无奈大人不同意,这也便成了一桩小小的憾事。

没成想,她一遭重生,却是住在了一处全是桃花的地方,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在桃花丛里又将养了九日,彼时,南泱正透过窗户望着粉嫩的桃花在风中摇曳,一阵脚步声却传来了。

她黑着半张脸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却见明溪又端着一大碗不知名的物什朝着她喜气洋洋地走来了。

“娘娘,这是新熬的莲子羹,你快趁热吃了吧。”明溪满脸的红光,笑呵呵道。

闻完这厢话,她躺在贵妃榻上抚了抚额,只觉自己的整张脸都黑尽了——将养身子,她觉着自己在哪里是在养病,这分明是在养猪啊有木有。

“明溪,”她揉了揉额角,尴尬道,“半个时辰前,不是才吃过一碗燕窝么?”

“无妨,”明溪笑道,又将莲子羹递到了她手中,“你如今还在养病,奴婢这几日瞧着,娘娘的面色红润了不少,也算是周御医的功劳。”

她接过莲子羹,舀了一勺放到口中,这才想起来,明溪口中的周御医。

高高瘦瘦,模样却并不如何好,只是生得极白净,双眼细长,端端的却很有几分读书人的名堂,一派的温文尔雅,瞧着倒也还顺眼。

又竭力地朝口中塞了几口羹,南泱终究还是败北,抬起眸子望向定定地注视着自己饮羹的明溪,喉间溢出了一阵干笑,“明溪啊,你同我是最亲近的,你可觉着,近日里,我这身形益发浑圆壮硕了?”

“……”明溪闻言一愣,却仍是将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一番,蹙眉,疑惑道,

“奴婢瞧着,倒并不见得多浑圆壮硕。”

“那是你的错觉。”南泱坚定地颔首,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明溪,恳切道,“如今这世道,女子是丰腴些为好,还是纤细些为好?”

“唔,”明溪侧着头思索了一瞬,又道,“却也不一定。丰腴有丰腴之美,纤细亦有纤细之美。这后宫里头,虽说如娘娘这般的纤细美人居多,倒也不乏丰腴美人,像那斜阳居的田贵人便是个丰腴的主儿。”

“……”她缓缓放下了那口青花瓷碗,朝明溪道,“吃好了,再吃不下了。”

“既是如此,”明溪拿眼风儿望了望只堪堪去了一小半儿的莲子羹,表示很理解地颔了颔首,复又笑眯眯了一双眼儿,望着自家的主子道,“那奴婢替娘娘梳妆打扮一番,待会儿子便去广陵宫给皇上请安吧。”

“……”她的印堂黑了黑,端着嗓子缓缓地抬了抬眼,万分端庄道,“忽而又有些饿了,把羹拿来,我再吃半碗罢。”

吃完了莲子羹,明溪收拾了一番,却见外先晴空万里,云卷云舒,正是难得的好天气,便询问了自家主子一声,南泱正憋得厉害,自是百般的乐意,于是梳了一番妆,披了件兰色织锦的小袄子,又随意挽了个髻,插了枝白玉钗,随后主仆二人便欣欣然往桃林去了,身后跟了两个随侍的小宫女。

出了宫门,便是拂面的轻风,夹杂一丝散落风中的花香,好不沁人心脾。

明溪扶着自家主子的左臂,忧心着主子大病未愈的身子,她便缓缓地朝前走着。南泱亦是走得甚缓慢,只是,她却并不是因为病不病,将养了那么些的时日,成日里好吃好喝地将她拿菩萨一般地供着,再大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令她闹心的,却是这副身体的一双小脚。

想她姚敏敏,一个没整过容没隆过胸的纯天然美女,一米六八的个子,一双三十七码的脚,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如今这个南泱,也是个纯天然的大美女,据她的目测,这副身体应当也是个一米六七八的身量,可这一双脚……她一阵无语,左不过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真不晓得这个据说还能文能武的前皇后,是如何使着这么双小脚习武练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