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不禁一阵庆幸,只觉自己甚幸运,虽说上辈子很悲催地死于泥石流,却并没魂穿到清朝去,那些个宫廷贵妇穿着的花盆底鞋,她可着实招架不起。

“该死的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本宫今天,就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远远的,一道尖利之中微微透着几丝跋扈的声音乘着风传入了她的耳朵,她不禁一阵蹙眉,侧过头望向身旁的明溪,问道,“我织锦宫附近的桃林,是何人大呼小叫?”

“回娘娘,”明溪的双眸缓缓垂下,低声地说道,“听这声儿,约莫,是诤妃。”

“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她一阵沉吟,忽而唇角勾起了一抹笑,便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走,去给诤妃娘娘,问声安。”

真真是好得很哪,她还没去问安,都自己找上门来了。

“娘娘,您消消气,消消气——”

宴桃亭中,一个宫娥拿着把罗扇,不住地朝着端坐在身前的华服女子扇着,一边道,“为这么个奴才动气,不值啊。”

华服女子身着着一身绛红色的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下身着了条团锦琢花罗裙,自成一派雍容华贵,教人不敢逼视一般耀眼。那张生得俊俏的面上,一双丹凤眼高挑,颧骨稍高,鼻头圆润小巧,唇稍厚,眉宇间携着一股子飞扬跋扈之态。

“哼,”她一声冷哼,垂眸打量了一番戴着两只护甲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是哪个宫里的啊?”

“回、回诤妃娘娘——”跪在地上的小宫娥浑身不住地瑟瑟抖着,牙齿都有些发颤一般,口齿不清地回道,“奴婢、奴婢是、是织锦宫的……”

“织锦宫?”诤妃微微锁了眉头,故作沉思似的,忽而却又笑出了声,抬起纤细的右手捂了捂嘴,笑了半晌,方才缓缓道,“本宫当你是多大的来头呢,原来是那个废后家的一条狗……”

“是、是……”

“唔……”诤妃挑眉,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拿手巾拭了拭嘴,又道,“你家主子如今失了势,后台也垮了,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却还是这么目中无人,竟敢得罪本宫……本宫问你,可是觉着,你家主子还能东山再起?”

“不不不——”小宫娥满脸的惊恐,不住地哭泣着,“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娘娘您啊……”

“不敢?”诤妃的双眼中划过一丝狠戾,抬腿便是一脚,生生踹在了小宫娥的肩膀上,将她踹倒在地,狠声道,“那你如何会将花泥往本宫的绣履上抛?”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小宫娥忍着肩膀的痛楚,又爬到诤妃身前跪好,哭泣着解释,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才将将接手这锄草的活计,有些手生,这才不慎弄脏了娘娘的绣履……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说罢,小宫娥便一下下地叩起了头,直将冰凉的地面撞得砰砰作响。

诤妃一双凤眼淡淡地扫过那小宫娥,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哟,瞧瞧这是谁,不是诤妃娘娘么?”

蓦地,一道端丽清冷的女子声线远远地传了过来,诤妃的面上急速地掠过一丝讶异,这才回过了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一名女子,身上披着一件兰色织锦的小袄,正步履从容地朝着这方走了过来,稍近了几分,她的双眸微动,只见那女子生着一双微挑的桃花杏眼,鼻骨高挺笔直,唇小而薄,下颔尖俏,发髻松松挽就,眉间一株妖异红莲在阳光下尽情盛放,端的是一副举世无双的绝色姿容,不是那位曾风光无限的前皇后又是谁。

“诤妃娘娘到我这儿来串门子,本是极好,却为何动了这般大的气?”南泱一步步朝诤妃走近,蓦然间面色微变,蹙眉,声线冷了三分,望向身旁的明溪,道,“明溪,究竟是怎么回事?”

“……”

诤妃被她那颇凌厉逼人的气势震了震,容色亦随着变了变,只觉掌心都泌出了一丝冷汗,她斟酌了半晌,仍是恭恭敬敬地屈了屈膝,见礼道,“臣妾——参见前皇后。”

诤妃的一群随侍见状,则纷纷跪地,皆是一派诚惶诚恐道,“参见前皇后娘娘。”

“诤妃娘娘这是做什么,我南泱不过一个废后,家世没落后台也垮了,也不可能再东山再起,娘娘同我这个废后请安,岂非折煞了我?”

南泱面上含着一丝冷笑,话虽这么说着,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丝毫没得任何受了折煞的状貌。

“娘娘真真是风趣得很。”诤妃缓缓起身,面上扯出一丝极难看的僵笑,气焰落了大半,笑道。

南泱微微一笑,忽而面色一沉,冷眼扫视过在场的众人,问道,“诤妃娘娘动了这么大的气,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做的好事?”

“娘娘饶命——”小宫娥满脸的泪痕,抽泣着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起先在锄草,却不知诤妃娘娘恰巧路经此地,这才不慎教花泥脏了诤妃娘娘的绣履……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南泱闻言颔首,却仍是满脸冰容,厉声责道,“你这不要命的东西!可知诤妃娘娘如今正是皇上的心头肉,整个后宫皆为她马首是瞻,你如今开罪了她,饶你是我宫里的人又如何,我不过一个废后,便是搬出了月陨宫又如何?便是皇上来探过一次病又如何?我如今如何护得了你,救得了你!”

她话音方落,诤妃的面色已是一片铁青,明溪悄然打望了一番诤妃的容色,面上浮起了一丝笑。

“娘娘,此事不过误会一场——”诤妃扯了扯面皮,面上挂着一丝难看之极的笑,福了福身子,“臣妾约了熙昭仪御花园赏花,先失陪了,臣妾告退。”

“哦,”南泱面上携着抹亲和的笑,颔首道,“你先去吧,这个奴才,我必然好生惩治,绝不教她再冒犯于你。”

“哎。”诤妃颔首,复又回过身子,望向起先为自己打罗扇的宫娥,愤声道,“碧灵,起驾回宫。”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远去了,南泱微微抬眼,扫了一眼那小宫娥红肿得骇人的额头,这才沉声地同她说道,“在这个地方,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你的这条小命,经得起诤妃娘娘几番折腾?”

“奴婢知错,知错了!请娘娘饶命!”小宫娥泣道。

“退下吧。”她挥了挥手,面容漠然淡淡道。

“是是,”小宫娥叩首,“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说罢,她站起身子,退了下去。

待小宫娥走远后,她望向诤妃一行人远去的方向,蹙眉,道,“飞扬跋扈,不是个善茬儿。”

“娘娘,诤妃唐梦雪虽飞扬跋扈,行事不留半分情面,然而,要想对付这种人,却并不是多难,”明溪朝她附耳,又道,“怕的,却是笑面虎,两面三刀,防不胜防。”

“你的意思是……”她双眸微眯。

明溪蹙眉,缓缓吐出了几个字,“黎妃——江璃蓉。”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朝着织锦宫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明日,便到凝锦斋拜访笙嫔吧。”

第5章 孟浪

南泱初见许茹茜时,正是一个淫雨霏霏的晨间。

从织锦宫往凝锦斋的一路上,明溪跟在南泱缓步行着,为她撑着一把绛色的油纸伞,面容沉寂默不作声,心中却冥思苦想着要如何帮自家的主子拉拢笙嫔。然而,明溪不晓得的却是,自家那位面容亦是颇有那么几分沉寂的主子,心头想着的,却是另一档子事。

与笙嫔相见时的情景,南泱设想了许多种。

便譬如说,有诗情画意版的:阴雨绵绵,杏花漫天,笙嫔独自一人立于凝锦斋的凉亭中吹着笙,神色淡然,眉宇间隐含着丝丝明媚的忧伤,出尘脱俗,遗世独立。

再譬如说,有温馨和谐版的:凝锦斋的内屋里头,袅袅着些许檀香的烟雾,萦绕着丝丝淡雅香气,笙嫔同一群宫娥一道,手中拿着一方绣帕一根穿了线的银针,面容恬静淡雅,一针针地绣着花儿。

更譬如说,有英姿飒爽版的:乘着丝丝细雨,笙嫔手持一柄三尺青锋剑,于细雨之中舞剑如画,眉宇间尽显一股迫人的英气,身躯纤弱而有力,身形灵活矫健,剑锋之中尽显一股子参天正气。

“……”她甩了甩头,将往时候那些电视剧电影里的镜头统统抛诸了脑外,脑子这才恢复了常态。

正思索间,一阵古怪的声响却飘飘忽忽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那阵声响似是极压抑的,隐隐地却又有些像喘息,她蹙了眉,侧着耳一阵细听,这才确定自己并没出现幻听,便微微转过头,望向同是一脸疑惑的明溪。

“你可听见……”她仍是细细地听着,续道,“什么古怪的声响?”

“……”明溪颔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似乎,是从假山后头传来的。”

闻言,南泱心中一番思量,说道,“你便在此处候着,我去看个究竟。”

说罢,她这才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右手边那座假山后方走了过去,随着她脚下的步子的逼近,那阵儿古怪的声响亦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压抑至极的细碎呻吟,间或夹杂一一阵急促的喘息——她双颊一阵绯红,连着耳根子都红了一红,不消去看也晓得那假山后头是任何一番旖旎春光。

她心中一阵窘迫,步子一顿,便欲朝回走,然而,与此同时,心头却又蓦地升起了一丝丝好奇,她一番纠结,终究还是决定偷偷地打望一番。

南泱伸手抚上假山,探了探头,朝着那后方望了去……

从前,当南泱还是现代的二线演员姚敏敏时,看过一部张一白导演的电影,是刘嘉玲和胡军主演的,叫做《好奇害死猫》。

而当她隔着蒙蒙的阴雨望清了假山后面的场景后,她觉着,那电影的名字,真真是起得极好,委实是好得忒好了些。

好得她想哭,想泪奔,想扑街捶地——用“亮瞎狗眼”四字来形容,着实不为过。

只见假山后头的二位,女子的面目清丽姣好,面色却是潮红一片,眉宇紧蹙,襟口的衫子开了大半,露出了大片大片胜雪的皮肤,绾起的长发也微微凌乱,紧紧咬着唇,却仍是不时发出几声难耐的呻吟,一只修长的指节分明的男子的手,正在那胸口肆虐着,随着那只手的动作,她溢出的呻吟亦时高时低。

而与那名女子截然不同的,是那个男子,他一身玄色的长袍不见丝毫凌乱,俊俏的面容沉寂淡漠,仿佛眼前女子的*同那一声声娇吟都同他无任何干系。

南泱大惊失色,几乎立时便要惊呼出声,忽地,她的双眸中急速地浮上一丝慌乱,因为那个男子的双眸,已含着一丝似笑非笑的颜色,淡淡地望向了她。

——万皓冉。

事隔多日,饶是她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与这个皇帝的再度相见,会是这样一番尴尬至极的情景。

心头的慌乱惊异亦只是一瞬,她定了定神,脑子飞速地转了起来——

这处假山,距离凝锦斋不过数十步的距离,而这附近也没别的宫闱,方才她一番打望,那女子身上罩着的外衫,似乎也是名贵之物。

转念间,她心头便澄清了一片——饶是她南泱千猜万想,也始终不曾料想到,她初次见到那位今后将在深宫中并肩作战的好战友,会是如此那般一副香艳激情的场景。

性情高傲心比天高?

她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冷笑,随后便淡淡地朝着那人回望了过去,眸色坦荡淡然,再不见了一丝一毫方才的窘迫同诧异。

他一双冷冽的眸子几不可察地掠过了一丝惊异,转而便勾了勾唇,朝她微微笑了笑,双眸仍是定定地望着她,手下的动作却仍是和怀中美人调着情。

显然,待瞧清了二位主人公后,南泱对这出活春宫的兴趣并不太大了,她移开同那人对视的眸子,在那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转了身子,便朝来路的方向返了回去。

“娘娘,可有什么物什?”明溪上前来,问道。

“……”她的左眉微微挑起,眼风儿望向那座假山,回道,“不过是,两条发情的野猫罢了。”

“原来如此,”明溪颔首,又颇是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知北门城墙去年破的洞补上没有,竟跑些野畜生近来,虽也无伤大雅,却也饶了这后宫的清净。”

“这些事啊,便交给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她笑了笑,忽而又打了个哈欠,面上浮现了出了一丝倦意。

“怎么了娘娘?”明溪见状一惊,关切道,“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莫紧张,只是乏了。”她的双眸呈现出了一丝惺忪之态,懒懒答道。

“如此……”明溪微微垂首一番思量,提议道,“不如今日就先回宫休息吧,凝锦斋改日再去也未尝不可。”

“嗯,”她颔首,接着便转过了身子朝着织锦宫的方向走去,眸光却意味不明地朝着假山的方向扫了一眼,唇角不禁浮起一丝冷笑,“那便先回宫休息一番,择日再去拜访笙嫔娘娘吧。”

明溪默不作声地撑着伞,跟在她身后向前走去。

用过午膳,南泱倚着窗栏朝外先打望了一番,细细地端详着细雨之中沐着的满院子桃花,觉着真真是美极。又望了一会儿子,她眨了眨眼,却是真的觉着乏了,是以她挪着步子走到床榻边上,便寐了起来。

脑子愈发地沉,她的意识愈发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却也晓得,自己发了一个梦。

梦中的背景是灰色的,晦暗得压抑,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地点约莫是一处现代的一栋办公大楼,装修精致,气派阔绰。

接着便是一个房间,确切地说,是一个同样装修精致雅观的办公室,一张真皮的褐色长沙发,一个低低地垂着头的年轻姑娘,以及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人清了清嗓子,有些忐忑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这才面上堆起一丝媚笑,望向另一个肥头大耳,双手的拇指上都套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的男人。

“陈总,您投资的年度贺岁片《战国红妆》,听说……”年轻男人顿了顿,双眼望了望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女,又道,“听说……女一号杜绯兰这个角色,还没定吧?”

“是啊,”被称作陈总的男人闻言,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又说,“现在正是试镜期,来试镜的演员太多了,所以最近忙都忙不过来啊。”

“那是那是,陈总投资的片子哪一部不是票房破百万,您的眼光在圈儿内是出了名的精啊!”年轻男人连忙迎合道,接着又一阵迟疑,这才缓缓道出了重点,“陈总,您看,我们敏敏的条件出演杜绯兰,合适不?”

“哦?”陈总点了支雪茄,一双眼睛朝着一旁的姑娘望了几眼,没有做声。

“陈总,您别看我们敏敏年纪小才二十岁,她从十四岁出道至今,一直都是我们公司力捧的新秀,不是我吹牛,她的演技和外貌,国内的女演员少有能出其右的,希望陈总给她一个机会……”年轻男人连忙说道。

“呵呵呵,”陈总笑了笑,又缓缓道,“敏敏小姐的情况我当然清楚,长得漂亮演技又好,出道六年也没怎么混出名堂,张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么?”

年轻男人没有搭腔。

“这个圈子里的有些规矩,你们敏敏年纪小不懂,你这个做经纪人的难道也不懂?”陈总眯了眯眼,笑了笑,又说,“我也不绕弯子了,张先生,实不相瞒,我一直和你喜欢你们家的敏敏小姐,你开个价,一个月多少钱,只要敏敏小姐点头,以陈某在圈儿内的人脉,要她从三线跃居一线,也就一年的时间。”

“这……”年轻男人的脸色突地一变,脸上的笑容也在顷刻间僵硬,“陈总,敏敏还小,您看……”

整个过程中,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姑娘一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便只是默默地垂着头,听着这两个男人谈论的一切。

……

接下来的画面飞转得极快,南泱的额角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年轻男人的哀求与劝说,年轻女子面上的漠然同眼中强忍的泪水……

最后,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南泱从梦中彻底惊醒,她蓦地睁开双眼,仿佛还能听见那道清脆的声响。

一行细细的水流,缓缓从右眼的眼角淌下,顺着面颊,最终没入了她头低下压着的做工精致的绣花枕头。

上辈子在现代的演艺圈,她的男朋友为了所谓的她的前途,要卖了她。

这辈子在古代的皇宫大院里,她为了生存和地位,终归还是要卖了自己,天底下还能有哪一出戏,比这更狗血。

第6章 拜访

南泱这个名字,于曾经的大万天下而言,是一个参杂了诸多情感的名字。

南后手段狠辣行事绝决,却也冰雪聪明,治国有方,可保百姓安居乐业,于是,老百姓们总是疑惑的,皇后娘娘独揽皇权,几乎要将万家的天下收入囊中,这定是大逆不道的。

只是,对于黎民百姓而言,谁当家其实又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要当家的皇帝是个好皇帝,是个明君,百姓们便于愿足矣。

然而,南泱这个名字,或者说是前皇后这个人,于如今的大万天下而言,却是个极为古怪的存在。

普天之下,从来没有一个皇后能死而复生,从来没有一个皇后能在被废之后还可余威震于天下,更没有一个已经被废的皇后,能够让皇帝也伤起脑筋,不知该作何处理。

万皓冉便是这么个有些许倒霉的皇帝。

在过去那韬光养晦的年月中,是在何时听闻南泱这个名字的,他早已记不清了,只晓得,那是许久以前,他便已听闻,当朝第一权贵之门南家,有一个眉间生着一株红莲的小姐,才貌双全名动天下,单名一个泱字。

彼时,他不过莞尔一笑。

与这位始终活在传言中的女子相见,是一个雨打芭蕉嫩荷初露的午后,在陌阳城中的天下第一楼的雅阁里。

一桌简单的小菜,一壶清酒,一柄折扇,一格窗棂,将未名湖的盛景尽收眼底。

他面容淡然地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忽而闻见一阵脆生生里头又夹杂着丝丝风情味儿的女子笑声从雅阁的门口传了过来。

“四皇子殿下好雅兴,美酒佳肴,又岂能少了佳人?”

听了这番话,他的眉微微挑起,折扇一收,抬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确是名佳人,一名绝代佳人。

佳人的面上挂着一丝端庄识体的笑,信步上前,朝他微微欠了欠身子,见了个礼,笑道,“南泱见过皇子千岁,承蒙四殿下相邀,不胜感激。”

说罢,未待他出声儿,她便又直起了身子,眉眼间尽是飞扬的英姿,她望了望桌上的酒,又望了望正独自饮着酒的人,忽而伸出手,执起酒壶朝另一个空杯里头倒了进去,斟了满满一杯。

“今日令殿下久等,南泱——”她面上笑着,举起了桌上的酒杯,眉间的红莲在窗外的阳光映照下盛放着,“先自罚一杯。”

“小姐言重了,”他淡淡一笑,望着她,又道,“能邀佳人共饮,着实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