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皓冉见她仍旧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禁微微蹙眉,侧过眸子睨向她,又道,“如果你实在想盯着朕看,那就看吧。”说罢便又转过眼望向窗外,不再搭理南泱。

她细细咀嚼了一番这厮方才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从前只晓得这人的属性是变态,殊不知原来还有个属性——是自恋。她瘪瘪嘴不再看他,心头暗骂了一句。

出了宫门再往前一段儿便是陌阳城的市集,赶车的车夫“吁”了一声收了马缰,又掀开帘子朝里头唤了一声,“公子,到了。”

南泱还没反应过来这声“公子”叫的是谁,便听见身旁的男人嗯了一声,又听见他问,“热闹么?”

那车夫闻言笑了笑,恭恭敬敬地回道,“公子,今儿是花灯节,自然热闹得很。”

万皓冉微微颔首,接着便动身下了车,南泱见他下了车连忙也站起身子往车帘外去,打车帘的车夫见她怀着身孕动作笨重,想上前扶一把,思索了一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道这可是淑妃娘娘,皇上的心头肉,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去扶啊。

南泱挺着肚子,想要自己踩在杌子上下车也不是不能够,只是有些危险,她有些懊恼,抬起美眸瞪了那尊不动如山的大佛一眼,不满道,“你就不会来扶我一下么?”

此言一出,两个车夫均是浑身一个激灵。万岁爷的性格举朝上下谁不知道,那可是出了名儿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淑妃娘娘虽得宠……也不能出言就使唤爷啊。再拿眼去望皇帝,却见他的面上虽仍旧清冷却并没有恼意,身子动了动便朝她走近几步,伸出手扶过她的手臂,冷哼了一声,道,“你面子倒是大。”

不知为何,出了陌阳宫,南泱似乎整个人都轻松惬意了不少,又听见旁人叫他公子,便像是真不把他当皇帝,而是个寻常人家的贵公子一般,闻言便白了他一眼,边小心翼翼地下车便道,“有本事下回你来怀,我也这么伺候你。”

两个小车夫几乎要打起摆子来,冷汗都差点流到了地上。

万皓冉微微愣了愣,半天在反应过来这丫头说的话,顿时有几分气结,在市集口又不好发作,只干咳了两声,侧眸瞪了一眼两个车夫,道,“远远儿跟着。”

两人恭敬地躬身应道,“是。”

市集上人声鼎沸喧哗,南泱顺着望过去,只见长长的街道上尽是提着花灯的行人,两旁是摆着摊卖花灯的小贩,整个陌阳城尽皆笼罩在一片璀璨的花灯中。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走出陌阳皇宫。

唇角的笑容压抑不住,她望着市集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兴奋地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袖子,说道,“真是太热闹了!”

万皓冉垂了垂眸子望了一眼她扯着自己袖口的小手,挑了挑眉,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欢欣,否则也不可能在大街上跟他动手动脚拉拉扯扯。轻轻挑起一个笑来,揽过她的肩膀转眼便没入了来往穿梭的人流之中。

市集上有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过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人人手上都会提一个花灯。

大万的花灯节有两个说法,一则便是若是在花灯节的当晚放一盏花灯,在花灯上写下心愿,便能心想事成,二则便是市集上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女,若是姑娘看上了哪个少年郎,便含羞带怯地给他递过去一盏花灯,若少年有意,便在姑娘的花灯上题一行字,若无意,便将花灯送还给姑娘。

万皓冉的容貌俊美器宇轩昂,任是放在哪个人堆里都能被人一眼瞧见,手持折扇身着月白锦袍,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公子模样,然而气质却又是清冷的,教人不敢接近,是以霎时间,市集上的姑娘们个个团扇掩面,娇羞无限,只望着他羞怯地笑,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给他递花灯。

南泱左顾右盼,瞅见什么都觉得稀奇,自然没注意到那些大姑娘的反应,直到一位身着飞鸟描花锦裙的姑娘手持一盏花灯款款走来。

那姑娘容貌生得清秀美丽,面上飞着两朵红云,一手持着团扇遮着半张芙蓉面,一手将花灯朝万皓冉递过去,万皓冉面上含着一丝温雅的笑意,婉言谢绝了姑娘的好意,那姑娘也不恼,只是有些尴尬地离去了。

南泱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指了指那姑娘的背影,小声道,“她把花灯给你做什么?”

他哦了一声,给她讲了讲大万花灯节的习俗,最后打了个总结,正经道,“因为她看上我了。”

其实皇帝的这句说的是实话,然而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南泱有些汗颜,悻悻笑了几声便不再理他。

一路上不时有姑娘提着花灯走过来,想把自己的花灯送给万皓冉,均是被他一一回拒,自然破碎了一地的少女心,南泱拿手肘撞了撞他,建议道,“我瞅着那些姑娘长得也不错,娶了回宫也不是不能够,你怎么都不考虑一下。”

万皓冉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淡淡道,“你喜欢?那你带回去吧。”

南泱被这番话堵了堵,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亦正是此时,街边儿有个叫卖花灯的小贩却朝他们吆喝起来,笑呵呵道,“两位公子,来选两个花灯吧!我这儿的花灯是整条街最便宜最好的!”

她的眼睛亮了亮,朝那花灯摊儿走过去,笑盈盈地问,“你这花灯怎么卖的?”

小贩满脸都是笑容,回道,“三文钱一个。”

南泱在还是姚敏敏的时候,是个杀价砍价的高手,听了小贩的话,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道,“老板,买两个给我们算五文钱吧,您人这么好一定会答应的是吧?”

小贩有些为难,挠了挠脑袋迟疑道,“公子,这是小本儿买卖,您……”

一个银锭子却已经放在了他面前,小贩和南泱均是一愣,顺着那只修长干净的手朝上望,瞧见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万皓冉淡淡道,“不用找了。”说罢便随手拿起两个花灯,将其中一个递给南泱,扯过她便走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买个花灯还讲价还价,你不嫌丢人,我嫌。”

“……”南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旁边儿跟着的是皇帝,财大气粗不是任何人能比的,也没有回话,只拿着花灯自顾自地往前走。

小贩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捧起那银锭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脑门儿忙不迭地喊道,“公子!两位公子!你们拿错了!那是鸳鸯灯!”

然而市集上人头攒动,哪里还能瞧得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两人提着花灯在街上慢慢悠悠地闲逛,一旁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南泱很是狐疑,便竖尖了耳朵细细地听了听——

“两个大男人提着鸳鸯灯走在一路,真是恶心人。”

“唉,两个小伙子模样都挺好,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哎呀妈呀,我活这么大可算见着一回断袖了!”

……

南泱一滞,低下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花灯,又瞅了一眼万皓冉手中提着的,登时心头一窘——两只花灯上头分别画着一只鸳和鸯,可不就是一对儿么?

她抚了抚额,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我说,你拿成鸳鸯灯了。”

万皓冉闻言低头瞧了瞧他们俩手中提着的花灯,哦了一声,很是淡定,手中的描金折扇几乎炫花了人的眼,“所以呢?”

“……”她无奈,半晌方才低低道,“找个地方把灯扔了吧。”

于是又是一路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城北的一株大树下,只见那株大树树身极是粗壮,树冠枝繁叶茂参天蔽日,上头挂着数盏花灯,在初春的夜风中摇摇曳曳很是美丽。

南泱上前几步,笑道,“就挂在这棵树上头吧。”

万皓冉闻言,抬眸望了望那颗大树,眼中忽地浮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徐徐道,“这棵是姻缘树。”说罢微顿,他脚下步子一动,朝那棵大树走近了几步,眸子并不看她,淡淡续道,“传说,将心仪之人的名字写在花灯上,再将花灯挂在这棵树上,便能同心上人长相厮守。”

南泱微微蹙眉,心头有些疑惑,“你自幼深居皇宫,怎么对民间的这些事这么了解?”

万皓冉唇角微扬,勾起一丝浅笑,戏谑道,“谁让我是最不学无术的皇子呢。”

这番话他说得格外轻巧,她却能隐隐听出他语调中的淡淡自嘲,心头登时一堵,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万皓冉的神情没有丝毫异样,轻轻击了两回掌,南泱正不解,却见一道人影忽地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周身玄黑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躬身沉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去弄支笔来,”说罢微顿,又道,“我只要紫毫。”

那黑衣人恭敬应了声是,便身形一动不见了踪影,南泱心头微微思忖,便明白了几分,皇帝是九五之尊,今次忽地心血来潮待她出宫游玩,定是安排了许多人在暗中保护。

两人无言地等了少顷,那黑衣人便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枝蘸了墨的紫毫,恭敬地呈给他。

万皓冉接过紫毫笔也没说什么,只兀自在花灯的灯罩上写了起来,南泱抿了抿唇,匆匆一瞥,只隐隐瞧见两个字,似乎写的是……敏敏?

她心头一烫,顿觉双颊都跟着绯红起来。然而还没待她细看,他却已经轻轻一跃将花灯挂在了树梢,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紫毫递给她,说,“写吧。”

南泱接过紫毫却迟迟没有落笔,她心头纠结了良久,方才咬着笔杆儿支支吾吾地问出一句话,“……方才花灯上,你写的是谁的名字?”

万皓冉微微一笑,眉眼间隐隐透着几分柔润笑意,“你不是看见了么?”

她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道,“我、我没看清。”

他喉间溢出一阵低笑,俯身啄了一下她绯红粉嫩的左颊,笑道,“那你慢慢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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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真的写得不好看吧,唉。

第92章 邀约

南泱瘪了瘪嘴,闷闷地不再搭腔,手上握着紫毫却也不往花灯上题字,皇帝含着淡淡的微笑垂着眸子望着她,挑眉道,“怎么不写?”

“……”她将手中的紫毫还到他手里,又将花灯递给他,侧过头沉声道,“我没有心上人,自然不能写什么,你替我挂上去吧。”

万皓冉哦了一声,面上的神情仍旧平静而淡然,接过她的花灯,提起紫毫便在那上面写起来,南泱瞅见后一阵气急败坏,跺着脚去抢他手中的笔,然而又半天够不着,口里便急道,“你往上面乱写些什么?世上怎么能有你这样的无赖?还给我不许乱写!”

他面无表情地提着紫毫,在南泱的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名讳,然后垂下眸子望着她,很认真地说,“我是无赖你第一天知道么,你不是一直管我叫无赖。”

“你……”她双颊涨得通红,又羞又恼,朱唇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半个字来,最后只愤愤咬咬唇,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得转过身气呼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无赖么?亏你还是一国之君呢,能不能有点廉耻心。”

皇帝却只作未闻,脚尖点地轻轻跃起,将手中的花灯挂在了树梢上,扑了扑手又将折扇打开徐徐摇起来,眸子里含着几分笑意定定瞧着她,低声道,“生气了?”

南泱仍旧背对着他,气呼呼地没有说话,正是此时,远处却有一对夫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朝那二人望去,却见那是一双年轻的小夫妻,均是一身粗布麻衣,女子的身材娇小,腹部高高隆起,应是快要临盆了,扶着女子的是他的男人,身子骨结实而高大,肤色黑黑的,面容生得憨厚老实,笑起来便露出一口白牙。

男人手中拎着一盏花灯,扶着妻子缓缓走到姻缘树旁边,笑呵呵地朝她道,“娘子,你等等我。”

那女人面上的笑容很是灿烂,扶着肚子微微点头。

他们的花灯是往天上放飞的那种,花灯的灯罩下方悬挂着一个小竹篮,上面有小半截蜡烛,类似于孔明灯,他将花灯放到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便准备将蜡烛点燃。

放飞花灯用以祈福,照着皇帝方才告诉她的习俗,是要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罩上的,南泱立在那女人,见那盏花灯上头什么字也没有写,不禁有些奇怪,侧眸问道,“这位姐姐,你们的花灯上怎么什么都没写?”

女人闻言转过头打量了一番身旁立着的两个人,只见二人均是容貌出挑气度不凡,身上的衣物面料她叫不出名字,却也能瞧得出是极好的料子,便以为是富贵人家的两个少爷。

女人是个粗人,平日里从未与这等尊贵的人物打过交道,见南泱竟主动和自己说话,不禁有些窘迫,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我和我男人都没读过书,字也认得不多,也就懒得写了,总归是份儿心意,有没有字儿都不打紧。”

南泱闻言微微颔首,又垂下眸子去瞧她的肚子,又道,“姐姐腹中的麟儿,得有七八个月了吧?”

女人的脸上浮起几分暖心的笑容,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都快九个月了呢。”

两人一番闲聊,孔明花灯已经慢慢悠悠地升上了天际,渐渐化作夜色中的一点光亮,男人走了回来,脸上仍旧是一副憨憨的笑容,乐呵呵地对妻子道,“娘子,花灯放上去了,夜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女人微微点头,又朝南泱笑了笑,这才扶过丈夫的手徐徐转身离去。

南泱定定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良久,万皓冉朝她走近几步,垂下眸子淡淡瞅着她,见她眼神之中闪熠着几分莫名的光彩,不禁蹙眉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的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眸子望着远处,眼神之中透着几丝难得的宁静祥和,柔声续道,“天下间有千般万般求而不得的事,其实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许才是最可贵的。”

他的眼中眸色微沉,声音亦是凉了几分,“你羡慕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又何尝不在羡慕你,世人都是如此,七情六欲贪得无厌,永远都不会真正满足,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南泱侧过眸子望向他,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略微叹了一口气,摇头失笑道,“我也真是的,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明知道你不会懂。”

万皓冉闻言,俊秀的眉宇又拧起一个结,定定瞧了她半晌,沉声道,“你曾经为了那个地方,倾注了所有心血——”他抬起描金扇指着远处的陌阳宫,皇城恢弘的轮廓在如墨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她闻言一阵轻笑,抬起眸子望向他,目光极为坦然,毫不避讳道,“此一时彼一时。”

皇帝的眸子微微眯起,沉吟了半晌,忽而又低声道,“若有朝一日,你有机会离开陌阳宫,你会怎么做?”

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南泱心头蓦地一沉。

离开陌阳宫,就意味着能远离后宫的阴谋与杀戮,这一年多来,深宫的血腥几乎将她的所有本性掩埋,她竭尽全力扮演着前皇后,为了生存下去,她硬生生强迫自己变成真正的“南泱”,一路走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她杀了太多人,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陌阳皇宫是世上最金碧辉煌的囚笼,囚禁着无数美丽的女人,也葬送了无数青春与香魂,若能永远离开……

皇帝从她眼中看到了浓烈至极的向往与憧憬,他薄唇紧抿,心头猛地窜起一股怒意,他手上一动狠狠捏住南泱的下颔,微微使力强迫她抬起头同他对视,声音森冷如寒雪,唇角挑起一个冷笑,“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他眼中的冰霜冷得她浑身一个激灵,下颔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她微微启唇,颤声道,“你弄痛我了。”

“痛么?”万皓冉定定地望着她,忽而却又笑了,薄唇微微开合,吐出一行冰凉的字句,“我告诉你,此一生,你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南泱抬起双手掰开他钳住她下巴的手,朝后退了几步。皇帝每回发起怒来都会跟着发一回疯,她何等聪慧,自然知道此时断不能再激怒他,便望向别处沉声道,“我什么话都不曾说过,也没有想过要离开陌阳宫。”

岂料这番解释的话语却如同火上浇油,万皓冉额角青筋突地跳起,他又朝她走近几步,有一丝细微的惧意爬上了心头,南泱出于本能地朝后退去,直到后背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她才知道已经退无可退。

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眸中几乎能喷出火来,沉声一字一顿道,“我最讨厌谁对我撒谎。”

呵,这是什么道理?

他是皇帝,坐拥锦绣江山,后宫有三千红颜佳丽,多少女人为了这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后宫之中有哪一场腥风血雨不是因他而起?她是一个现代人,如今却要每日都活在阴谋诡计当中,随时都要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身首异处,难道自己不该想要逃离皇宫么?

“万皓冉,”她眼中滑过几行泪水,死死瞪着他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所有女人为你而活?你的后宫每天会死多少人你知道么?冷宫里的女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又知道么?”

他清冷的眸子半眯起,却没有说话。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南泱冷冷一笑,泪珠子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滴入衣袍里头,化成深色的一点。

心头分明愤怒到极点,然而望着她的泪水,他却该死的一句重话也没法说出来,迟疑不过一瞬,他抬起手拭去她面上的泪,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有几分无可奈何,道,“你为什么总要惹我生气。”

南泱挣扎着推搡他,眼里的泪水却流得更厉害,口里却硬声道,“你别碰我。”

她腹中怀着身孕,他也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只得松开手。

没见过这么喜怒无常的人,扇完一巴掌再给颗糖,当真觉得她好欺负没脾气么?

南泱气得咬牙切齿,瞪着眼前的男人半晌,忽地拉起他的右手便狠狠咬了下去,万皓冉猝不及防口中溢出一声痛呼,好不容易抽回手,便见手臂上烙着两排小小圆圆的压印,正往外冒着血丝。

“你上辈子是狗么?”他眉头蹙得更深,恼道。

南泱哼了一声,皓齿上头沾着点点血水,抬起衣袖拭了拭嘴,沉声道,“这也是跟你学的——不疼不会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欺负人,再有下回我给你咬掉一块肉下来,你信不信?”

她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直看得他气结,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一会儿方才吐出一句话,“你胆儿也真够肥。”

南泱朝他嫣然一笑,“过奖过奖,”说着又朝他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又道,“公子,咱们到别处去逛吧。”

万皓冉冷哼了一声,这才放下长袖遮住牙印,瞪了她一眼方才旋身朝市集的另一条街巷走去,知道她腿不方便,他走得也缓慢,她埋着小步徐徐跟上去,侧过眸子望了一眼他冷沉沉的脸色,正欲开口,却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朝他们走了过来。

南泱微微蹙眉,只见这汉子身上穿的是寻常百姓衣物,面容却生得极是粗犷,怎么看不像个中原人。

那壮汉上前几步,躬身抱拳行了个礼,沉声道,“两位公子,我家少主想请二位喝杯酒。”

方才还不能肯定,然而一开口便漏了陷儿。这人的汉语说得不算差,却仍旧夹杂着异域腔调。南泱微微思忖,朝身旁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道,“是北狄人。”

不光是北狄人,而且还是北狄三殿下的家犬,方才隔着老远他便瞧见了。

万皓冉心思微动,面上便端起一个浅淡疏离的笑来,声音清润,“少主盛情难却,我自然不能推辞,不知你家少主现在何处?”

那壮汉闻言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南泱顺着那人的手指望了过去,面色霎时一变——门外立着数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清凉的女子,门匾上镂着三个漆金大字“怡红院”,竟是一处青楼!

皇帝的眸色滑过一抹阴冷,却也只是一瞬,转而便淡淡道,“劳烦阁下前面引路。”

南泱心头大惊,抬起眸子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这人莫不是疯了吧?堂堂一国之君出入花街柳巷,这若是传出去还怎么得了?当即扯了扯他的袖子,正要说话却见皇帝竖起一个食指在唇间,朝她微微摇头。

见此,她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北狄人已经朝着怡红院过去了,万皓冉面上神色意味不明,眸色深冷若渊,带着南泱缓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