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不会的。皇上不会的!”乐晖盈看着皇太后惊悚的样子,心下一颤:这也是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记得先帝得知皇后病逝冷宫以后,整整三天不见任何人。把自己关在乾靖宫的东暖阁,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后来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有半年左右。从那以后便时好时坏的,也就此种下了病根。”皇太后握紧她的手:“你跟皇帝不能这样,你们都还年轻有一生要慢慢地走过去。不能撇下任何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就那么走了懂么?”

“臣妾记下了。”皇太后的手好冷,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般:“母后,您是不是在怨恨先帝对皇后的深情?”

“先前也恨过,这么多年过来却也习惯了。只怨自己不是他心底的那个人,如果我是他也会那般待我的。”笑得有些羞涩,仿佛回到当年色贯六宫皇贵妃的岁月:“其实我也有过专宠的时候,不过和先帝待皇后的情分是不一样的。先帝待嫔妃是宠,就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宠。可是待皇后呢,不是宠而是发自心底的眷爱。明面上看不出来,就那么淡淡的。就好像涓涓流水,慢慢沁入人的心脾。**受宠的嫔妃再多再年轻美貌,也抵不上皇后委婉一笑。”

几句话让她寒彻心底,先帝待皇后这般好都舍下了。自己和皇帝还及不上万分之一,要舍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想到终有离开的一天,心就开始痛。我离了你,若干年后你还记得曾有我这样一个不更事的人在你身边出现过吗?

年幼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会有另外一个母亲或是很多个母亲来到他的身边,他还会知道他的生母与他的祖母一般幽死在孤寂荒芜的冷宫吗?或者不会再有人提起有过这样一个年幼无知的皇后,她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帝皇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转瞬即逝。留下的痕迹也不过是在儿子登基为帝后,一部先朝的实录中记下的关于生母的寥寥数笔而已。

那时候,他还会知道曾经有过一个年轻的母亲在怀孕之初是怎样带着期盼和惊惧在迎接着他的到来。泪水和笑容常常会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因为她这样深沉的爱着那个从她六岁开始就走入她生命的男人。瑄哥哥,我这般爱你你知道么?

进入三月里,这雨就是淅淅沥沥下个不住。‘春雨贵如油’似乎有点扯不上关系,乐晖盈让人搬了把圈椅到廊下,对着连天雨幕做着女红。

“小姐,这是您那天说的花样。找了好久才翻出来,瞧这有些不对劲儿。”榛遐从夹着花样子的书册里拿出一张递给她。

接过花样端详好久:“有什么不对劲儿,不就是这样子?”

“有谁做吊睛白虎的花样的,看着就让人害怕。”榛遐撇嘴:“倒不如做些随常的花样,省得人说小姐做的东西都跟人不一样。”

乐晖盈笑笑:“这白虎是趋吉避凶的异兽,有什么邪魔外祟的都要远着它。随常的花样还怕没人巴结?我也不稀罕。”

“小姐是不稀罕,别人可是上赶着巴结呢。”莫颜接着下句从殿内出来:“您瞧瞧这礼单,都摞了这么厚一沓了。别说是方才说的什么小衣裳,只怕连将来念书写字的东西都有了。”

“嚯,那岂不是娘娘发财了!”榛遐接过莫颜手里拿着的礼单晃眼一看:“啧啧,连写字的笔都是白玉的。这要赶上万岁爷的气派了。”

“少胡说!”乐晖盈皱眉道:“这话说出去好听?!”

榛遐吐着舌头:“小姐别生气,我说着玩呢。”

“知道的是说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僭越之心。”乐晖盈放下手里的针线,榛遐赶紧把手里的单子递到她手里:“娘娘看看。”

大致看了一遍,这么多的朝臣巴结也不乏**妃嫔。怎么都指望着将来飞黄腾达吧!这些人也不想想要是这份单子被御史衙门看了去,年俸银子就那么点的小官如何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彻查起来只怕丢官卸职也未可知。

“看样子,万岁爷给他们的俸禄不少。”抿嘴一笑:“我可要不起这些。”

“朕准你收下。”龙瑄炙从那边走来:“既然都是巴结皇后的,就让他们知道朕和你领了他们的心意。”

“那可真和榛遐说的一样,臣妾这儿可要抖起来了。”微微屈膝一福,被皇帝拉住:“以后没这么多礼数,看得朕心惊胆颤的。”

皇帝在先前她坐的圈椅上坐下,赵初赶紧让人搬来一张软椅放到皇帝身侧。乐晖盈在软椅上坐下:“今儿皇上怎么回得这么早?”

“下这么大雨,都不出来办事。朕乐得歇半日。”左右端详了她一番:“气色不错,看来要多吃些才好。”

乐晖盈微微皱起眉头,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不许皱眉头。”龙瑄炙用手抚平她的眉间:“不能吃羊肉,孩子将来会羊痫;不能吃生姜,孩子将来会六指;不能吃兔肉,孩子将来会是三瓣嘴…”

乐晖盈不理他,只是低头做着自己手里的针线。“朕说这些你听见没?”

“皇上这些话,从赵希那儿开始一直到臣妾这儿,没有一个人不会背的。”乐晖盈没看他:“为了皇上这些训教,臣妾特特找来凌院正一一问过。没一点是医书上说过的,反而院正告诉臣妾,妊娠时期什么都能吃些。这样对孩子才益处,皇上说的只怕是坊间流言都汇到这儿来了。”

龙瑄炙笑起来:“朕看到的时候也觉着好笑,哪有这么多事。知道你闷着,就说来给你听听。”

“君无戏言,皇上怎么有心思说起笑话来?”乐晖盈示意榛遐把刚出炉的点心端上来:“想来皇上饿了,用点点心如何?”

“嗯,是觉得有些空空的。”龙瑄炙拿起一块卷酥递给她:“你不能饿着。”

乐晖盈接过来慢慢咬着:“皇上,前两日去给母后请安来着。”

“嗯。”龙瑄炙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皇太后身子如何?”

“母后很是挂记皇上,问了好些话。”屏退左右,只剩下两个人坐在那里:“也说了好些皇上年幼时候的事情,原来皇上当初也是极其淘气的。”

龙瑄炙握紧她的手:“皇太后如何知道朕幼年的事,那时候母后在的。”

“皇太后也是母后。”乐晖盈微微一笑:“先前臣妾断不肯与皇上说这些,有道是有嘴说别人无嘴说自身的。臣妾的娘也不在了,臣妾从不和父亲的侍妾说话的。可是这几日,想起一些事情便觉得自己确有不是之处。”

“什么不是之处,说给朕听听。”

“这不是,有臣妾的也有皇上的。”悄悄打量了皇帝一眼:“虽说生母恩深,只是这养母的养育却也无法抹去。譬如皇上吧,早年先帝膝下五位皇子。只余下皇上和安王两个,安王是太后亲生子疼爱原是有的。太后受母后重托抚育皇上,那时皇上是东宫太子是嗣君。皇太后抚育皇上成人,不能有丝毫差池。稍有不慎,就会有人背后议论说太后偏向亲子。换做是谁,不去疼爱自己亲生子而去疼爱养子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说下去。”

“先帝遗诏命安王成年之时便为藩王守将北疆,皇太后本可以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话就能将独子留在身边,太后不想皇上作难忍痛割爱让幼子远赴北疆。这许多年都没能见上一面,便是在普通人家也是狠不下这个心的。”

“身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话指的是别人,焉知不是说自己:“藩王就藩原是祖制,不是朕这儿订下的规矩。”

“皇上,臣妾不是说这祖制如何。而是皇太后为了不使皇上为难,宁肯自己不见亲子也要遵循祖制。”乐晖盈给他斟满茶:“其实皇上看着臣妾说这话头头是道真放到自己身上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龙瑄炙端起茶看着她:“你自己身上怎么就说不出来了?”

“皇上素来是知道的,臣妾前面除了大哥和二哥是一母同胞。余下的全部是父亲妾室所出,从小就不爱和她们一起。除了在父母膝下以外,就是缠着二哥。渐次大了,尤其是母亲去世以后就知道跟着父亲。父亲身边的人,从小就不搭理的。”想了想先笑起来:“只是不知道臣妾和皇上谁的气性大?”

正文第二章独承恩宠28

“你少攀扯,这又扯上朕来了。”龙瑄炙忍着笑:“好端端说这个,必有所谓。”

“或许是将心比心吧。”总是要做人母亲的,何不为腹中的孩子打点好将来的一切。皇太后是将来名正言顺能够庇佑他的人,只有皇帝和皇太后母子关系融洽这孩子就能抚养在皇太**中,那些人的手伸不到皇太后身边去。况且皇太后只要能见到自己亲生子,就会感念自己这番苦心。那就必然对这孩子关爱有加,而安王和二哥之间的私情也就注定他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唯有这样这孩子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里平安长大。

龙瑄炙握住她的手:“你还是这么劳心费神,想这许多事情。朕自有分寸,你就别操心了。”

“哪有,只是想到这孩子就忍不住了。”雨越下越大,乐晖盈忍不住伸手去接屋檐下的雨水,一下被人拉了进来:“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接这种冰凉的水啊什么的。就是记不住!”

“好玩么。”讪讪缩回手:“皇上,日后你是不是也会这么说孩子?”

“只要他听话,不和你一样朕就不说他。”把她拉到怀里坐下,蹭着她的脸颊汲取优雅的香气。

他若不和我一样,只怕你永远也不会记起我了。就如这落地的雨水一样,只不过是激起水中阵阵涟漪后就再也不会泛起波澜了。皇宫中什么都不多,唯有这女人只从不或缺的。犹如点缀皇家胜景的一道光环一般,少了固然是好事却也寂寞。唯有越来越多,方才显得争奇斗妍繁花似锦一般。

徐沁带着宫女小螺走在御花园里,这几天没怎么见到皇帝了。据说是贵妃那日要去给皇后请安,吃了闭门羹的。乐晖盈竟然有了身孕,这件事虽然在预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恩宠是什么,就是帮着自己往上爬直至顶峰所不可或缺的东西。不能让她独占鳌头,皇后又怎么样不过是名义上的六宫之主而已。乐文翰都那么大年岁了,迟早是要告老还乡的。乐家兄弟虽然风光,若是乐文翰告老乐晖盈失宠就成了树倒猢狲散了。只要自己能够得到皇帝的异宠,还怕别的什么。总有一天,乐晖盈会知道自己的厉害。而且这一天并不遥远。

“臣妾参见皇上。”龙瑄炙在芍药茵畔缓缓踱步,脸色有些阴沉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

“嗯,起来。”徐沁身形娇小,不似乐晖盈清瘦高挑也不像乌雅的娇憨可喜,自有她的一番风韵。

“几日没见皇上,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忘了臣妾了。”故作娇嗔,这是龙瑄炙最喜欢的调调。据说皇后很是端庄,皇帝很多时候都与她不欢而散。

“就你这么样子。朕能忘了你?”笑着捏了捏她地纤腰:“你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臣妾来等皇上地,也不知等不等得来。”贴上皇帝地手。谁说女人一定要如皇后那样端雅秀丽。

一直跟在后面地小螺见状赶紧退了开去,赵希也避得远远地。龙瑄炙搂着她到了临渊亭中,她放肆地环上皇帝的脖项任凭皇帝亲吻啃啮。

“娘娘!”赵希退到一旁。惊觉后面有人。扭头一看。乐晖盈脸色苍白地站在甬路上。

“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气。您要仔细身子。”赵希赔着笑跪在地上。

“起来。”乐晖盈重重喘了口气:“我没事!”

莫颜跟在后面后悔不迭,不该撺掇她来御花园散步。哪知道会遇上这档子事,皇帝临幸嫔妃本是再正常不过。只是从没人敢在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引诱皇帝,偏偏又让皇后遇上。这不是有意让她难堪么。

“让赵忠记档!”已经是阳春三月,总是畏寒的缘故她还穿着厚厚的夹衣。立在甬路上,脸色阴郁得吓人。

赵希垂着头答应,皇后从不发脾气。只是这种口气和脸色与皇帝发脾气的样子如出一辙,任是谁也不敢反驳一句话。

“娘娘,徐充容有些失礼之处奴婢告诉贵妃。让她说与充容才是!”嗫嚅了半晌,赵希低声道。

“说出去,好让人说本宫不能容人?”乐晖盈反问:“本宫是那拈酸吃醋的人?”

眼看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赵初赶紧让人传了软轿过来。莫颜扶着她上了软轿坐好:“娘娘,咱们回宫去吧?”

“我是要回去的。”身上有些软绵绵的,坐到软轿上手撑着头一语不发。

“奴婢送娘娘。”赵希眼见她走远,心里暗叫不妙。这回徐充容结下的梁子算是大了,皇后这两天一直都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好容易被人陪着出来走走结果就遇见这件事。要不是为了顾全皇帝面子只怕这会子就要发作,不过看皇后的样子只怕是懒得计较的。就怕被她娘家人知道,这时候给她添堵徐家的官就做到头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榛遐刚刚带着两个小宫女在晾晒乐晖盈的两件隆冬时候穿用的雪狐裘衣,就见乐晖盈坐着软轿回来。本来就是苍白的脸色越发没了血色:“刚出去这么会儿就回来了?”

“娘娘有些不舒服,想回来歇着。”莫颜自悔不已,给她找了这么不痛快的事情。

“要不奴婢去宣凌院正来给娘娘请脉?”赵初跟在后面问道。

乐晖盈摇手:“不必,歇歇就好。”停了停:“今儿的事不要说出去,去嘱咐赵希叫他不要和皇上说。”

“娘娘,您不能再忍了。”莫颜一下跪在当下:“就因为您一步步往后退,这些人就都以为您好欺负。怎么就没见有人去给贵妃添堵去,还不是畏惧她素日的手段。一个小小的充容就敢欺到您头上,也太无法无天了。”

榛遐没去已经听明白了大半,给乐晖盈倒了杯清茶过来漱口。赵初也站在一边不敢说话,莫颜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娘娘,求您有话就说出来。这闷在心里可怎么好!”

“我且问你我计较,我和谁计较?皇上么!”已经缓过气的乐晖盈靠在软榻上:“若是我计较这个就是不懂事,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充容。每日活着就是为了邀得圣宠,得到了是她的本事。得不到只能说她没那个本事,我与她计较不来。”

“娘娘总是这样,她们得了意还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榛遐接过茶盏:“总该还他们以颜色才好。”

乐晖盈一笑:“还他们以颜色?!我这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经不起,她们不给我颜色瞧就是好的。我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要这孩子平安无事我就不跟他们计较。”

“娘娘宽洪大量是奴婢们的福气,可这儿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万岁爷身边钻。娘娘是六宫之主,总要让人明白您的手段。”赵初低低说道。

“这儿的人都是为了皇上活着的,原就很苦我何必再跟他们为难。”叹了口气:“早晚有一天我离了你们,就什么都不管了。”

“娘娘,您说些什么啊!”莫颜看她的样子,心里发颤:“您是皇后,哪里还要离了我们。”

“好了不哭了,来起来。”乐晖盈俯身拉起莫颜和赵初:“在我这儿,以后不许提这些事。我跟你们说过,我真是不想问。”

“娘娘,希公公来了。”榛遐看着赵希从外面屁颠屁颠跑来。

“奴婢参见娘娘。”赵希看见一团和气的,除了莫颜脸色隐着泪痕放心了大半。

“怎么,怕我回来闹个天翻地覆?”乐晖盈笑道。

赵希哂笑起来:“要是那样就不是娘娘了。”停了停:“万岁爷说,让娘娘挪屋子。搬到乾靖宫东暖阁去住,跟万岁爷住在一起什么都有个照应。”

“去那儿耽误他临幸妃嫔,我不去。”原本温厚的嗓音不自觉带了一丝尖刻,不是近人根本听不出来。莫颜知道她不是真的不搭理不在乎,只是不屑于跟这些女人计较。要计较只怕就是找上皇帝了,看样子接下来这几天大家又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娘娘,万岁爷说这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知道,万岁爷每日四更即起五更御门听政的,也是忙得不行。”赵希看她气色平和,说话就少了顾忌。

手里拿着榛遐捧来的燕窝粥浅浅吃了两口:“是忙,早晚都忙。就让万岁爷好好在乾靖宫歇着,我这两天闹得慌。省得万岁爷来歇不好。”放了碗:“你下去吧,我乏了。”说完,转身进了寝殿。

赵希苦着脸看着那三个人:“你们在这儿都好好的,我一来怎么就变了脸。”

“谁叫您让娘娘挪屋子的,刚顺过来的气又拧了。”赵初不敢直言顶撞自己的顶头上司:“娘娘饶是个好主子,也禁不起这些人这么折腾。”

“娘娘走了以后,万岁爷是不是去了永寿宫?”莫颜低声问道。

“是。”赵希点头:“临去的时候吩咐来告诉娘娘挪屋子的。”

“完了,这几天咱们都小心点好。”榛遐哀叹:“娘娘本就不受用,这下好了。”

赵希叹了口气,垂着头出去。

凌恪给乐晖盈诊完脉,满是惬意地喝着榛遐沏来的碧螺春。“娘娘这几日胃口可好?”

“常常想吃些生冷的东西,她们都拦着。”乐晖盈吃了一口山楂糕就扔下了。

“不妨事,偶尔吃些没什么大碍。”凌恪笑道:“今儿进宫受太傅所托,给娘娘带了一匣府里自己做的樱桃应子。说是后花园樱桃树结的果子做的,让娘娘尝尝。”

“快给我瞧瞧。”家里厨房的蜜饯手艺是任何地方所不及的,还是自己绣楼门口樱桃树结的果子。这一下便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亲手打开之间殷红的应子放了满满一匣:“就是想吃这个。”

“还跟小时候一样。”凌恪见状忍不住笑起来:“你爹说只怕你就是要这个吃,每年但凡是家里有这个都是给你留着的。”

吃了一个满口生津:“除了爹会记着我爱吃这个,还有谁记着。”

“这孩子!”凌恪写了方子:“老臣告退,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人去叫老臣过来。”

“赵初,送院正出去。”

闲着没事,就歪在榻上有一针没一针地做着手里的针线。“娘娘,乌昭仪来了。”

“让她进来。”好几天不来了,只怕是这几天圣眷正隆。

“臣妾给娘娘请安。”乌雅穿了件淡黄色的裙子,显得亭亭玉立。

“嗯。”看了看她:“坐下说话吧。”

“看娘娘气色不错,可比前些日子好些了?”乌雅捋衣在一旁坐了。

“好多了,就是精神短。”手里绣绷上绣的是一个垂髫顽童在那里扑蝶,每次看见榛遐找来的这些花样就会想到孩子到了这般时候的种种童趣。看着欢喜却又泛起辛酸,会是谁守在他身边陪着他长大,教他说话教他读书写字?谁是他第一声叫的娘?

“娘娘?”看她发怔的样子,乌雅有点心寒。这几天虽说皇帝都在自己那儿,只是气一直都不顺。听说是跟皇后致气,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本打算和皇后说说,这会子看皇后这样子还是不说了。要是惊了她的驾,只怕那位爷就不依了。

“呃?怎么了?”回转心神:“你说什么?”

乌雅笑起来:“看娘娘心神不定的,臣妾原是什么都不曾说。”

乐晖盈也笑了:“这些时候常这样,明明手里做着什么或是跟他们说着什么的,转过身又不知道心思飞到哪儿去了。”

“娘娘,臣妾不会做什么。这是那天看着选的花样好,就给小皇子做的一双小鞋子。”乌雅从宫女手里拿过一双鞋子:“娘娘别嫌弃,臣妾女红不好娘娘是知道的。”

“瞧你说的,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乐晖盈笑着接过:“这孩子只怕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看着呢。”

“那是臣妾莫大的福分。”乌雅很奇怪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若是生下皇子莫说是她就是那位爷只怕也是爱若珍宝的。帝后嫡子,这可是皇宫里独一无二的。谁能出其右?

乐晖盈不着痕迹地笑笑:“天都这么暖和了?你穿这么点不怕着了凉。”

“还好,臣妾怕热。”乌雅看她神色懒懒的:“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妾告退。”

“嗯,好走。”

正文第二章独承恩宠29

龙瑄炙靠在长引枕上昏昏欲睡,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奏本。赵希不敢进去扰他,只好退了出来。

“娘娘?”才一转身,就看见乐晖盈站在后面:“您怎么过来了?”

“出来走走。”再不过来,那些人就要耀武扬威的上门炫耀了。刚被徐沁在宫里说了一通万岁爷怎么怎么好的话,这人不能太好欺负了。

“奴婢进去通禀万岁爷。”看样子是要雨过天晴,有一个肯低头就好了。

乐晖盈摆手,便自行进了书房。书案上放满了书和奏本,笔尖沾着墨渍搁在笔架上。还是跟个孩子似地,闹起性子来总是不肯低头。

拿起薄毯给他盖上,随手抽下他手里看了一半的奏本。“做什么!”半睡半醒的人闭着眼,觉得动静不对旋即睁开眼:“皇后怎么过来了?”

“睡乏了,起来走走。”退到一旁:“扰了皇上,臣妾告退。”

“毒日头底下,你是能四处走动的?”一下拉住她:“这两天,你的脸色朕是看够了。”

“皇上这么说,臣妾越发该走了。”挣脱着他的手:“臣妾可不敢让皇上看脸色。”

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还说不敢给朕看脸色,瞧这脸都绷着一丝笑都没有。”

“笑不出来。”看了他一眼:“皇上这么忙,不得半点空。臣妾要是能言笑自若,岂不是不为皇上分忧?”

“朕不要你分忧。只要你少给朕看这种脸色。少不搭理朕就好了。”手搁在尚未隆起地腹部:“什么时候能知道他在动?”

“这个皇上该去问贵妃,这些时候臣妾常看到她摸着肚子说话。”想要躲开他地抚弄,无奈被他箍在怀里紧紧地。

“朕懒得问她。就要问你。”手指滑过她的脸庞:“别闹气了,朕不是有心地。”

“羞不羞?!”挑着眉:“光天化日地,也不怕人笑话。”

“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在她脸颊上磨蹭着,湿润的热气呼到耳边:“院正怎么说?行不行?”

一下推开他:“不行!”

“那你少来招惹朕!”龙瑄炙咬着牙:“蹭得人难受,你不知道?”

“是皇上要蹭的,又不是臣妾。”笑着贴上他:“等会儿让臣妾替您把柳才人找来?”

“走远些。”还敢?你以为你那张脸挂起来好看,对谁都是笑吟吟地。就是看到这边的时候,绷得紧紧的。

“是要臣妾走远些么?”伸手去刮他的脸:“那臣妾可走了。”

“你别不知道好歹啊!”龙瑄炙一把拿住她的手:“要是再这么着,等会儿怎么你了可别抱怨。”

咯咯一笑:“真急了?”“你打哪儿学来的淘气,这种玩笑也敢开。”

“哪知道什么玩笑不能开,什么玩笑可以开。”推开他给他收拾着凌乱不堪的书案:“您这儿的东西这么多,准备做什么?”

“就等着你搬过来给朕收拾的。”收敛笑意:“还是搬过来住,这样彼此都便宜一些。”

“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会绷着脸的。”乐晖盈低头整理着书案:“到时候不痛快摔东西或是找人撒气可不方便。”

“别提这个成不成?”看她的身形丝毫看不出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要是这样不依不饶的,日后孩子和你一样。你叫朕怎么办?”

“那要看皇上高兴不高兴了。”转身看着他:“是不是?”

“懒得跟你掰扯这个,等会输了又给脸色朕看。”想了想:“赵希!”

“奴婢在。”赵希赶紧进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皇后那边,让人给皇后挪屋子。”

赵希偷着眼看看一旁的皇后,还好还好没有不许的表情。要不这会儿是允准挪屋子了,不知道哪天不高兴了那张俏脸一绷,这主儿再一生气。得,这底下人又跟着遭殃了。

将一应用物都搬到了东暖阁,乐晖盈有些惊讶:原以为会搬到西暖阁去住的,怎么搬到他的寝宫来了。两个人虽说是在坤仪宫住了一段日子,他还能偶尔出去遛遛。自己也还有个暖阁可以独宿,这儿可就是没有退路了。总不能叫他去西暖阁或是书房歇着吧。这样看来,是一门心思想要住在一起了。这是何苦来,非要给自己找些不痛快的事情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