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寝宫已经是午后,脸色很差。乐晖盈刚刚让人把孩子们带下去,翻检着衣箱里的衣物和一些用不着的旧书。

“皇上回来了?”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宫女们进来,没听见回话,扭头看见皇帝沉着脸进来一语不发。见状便迎了上去:“皇上用膳不曾?”一面说,一面接过赵玉拿来的常服给他换上。

“传膳。”龙瑄炙捏着抽痛的额头靠坐在圈椅上。乐辉盈端了盏新沏的茶过来放到他手边:“这是怎么了?”

“龙濬焱跑哪儿去了?”龙瑄炙拿起茶抿了一口:“臭小子不管不行,先朝时候都是六岁进学,龙濬焱不行,成日东游西逛的,看来要安排他读书了,要不以后可怎么得了!”

“焱儿跟珗珗写字呢,两个小的睡晌觉了。”做父亲的抱怨儿子不学好,儿子又说父亲管得太紧。自古就是如此,乐晖盈也不去断父子俩的是非。不过从前给儿子说要定下师傅都是随口而谈,不像这次颇有些郑重其事了:“急着给焱儿找师傅,怎么有好的人选了?”

“我要亲临前线的话,皇太子务必要监国理事。虽说是龙濬焱还小,总是东宫储君,不说别的,皂白总要分清楚吧。”

“御驾亲征?”乐晖盈看着宫女们摆饭:“怎么就想到此事上面了,莫非是又起争端了?”不是龙瑄蕤跟二哥一直都在北疆呆着的,说什么也不会让鞑靼这种小国有了入侵中原的心思。

“要是再不管,鞑靼和波斯两个跳梁小丑就要把朕当做无知无识的昏聩皇帝了。那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龙瑄炙洗过手,坐在膳桌前:“朕出征之后,外朝交给乐辉懿内朝自然是你在管着。要是没大碍,会让龙瑄蕤回来,乐辉慡跟在身边也就是万无一失了。”

乐晖盈皱着眉头听完,只是看着他:“皇上理应安安稳稳坐镇京师,既是跳梁小丑就该让臣下前去平定边事。天子亲临虽然激励士气,却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放到火炉上去炙烤。”

慢条斯理吃着乐晖盈盛来的鸡粥:“你说的是从小就听你父亲说过无数次的为君之道,只是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都想过要建功立业驰骋沙场。太祖太宗传下的江山虽则广袤无边,只是作为后来人我也想要在自己手里让这份基业稳稳当当却又是再一次开疆扩土,以后没有遗憾的交给龙濬焱再让他一代代传下去。做男人可以平平凡凡,做皇帝也可以是守成之君,只是我想得不只是这个,我还有一个身在身边心却远离的女人,只有我抢回她的心才能安心。”

乐晖盈不语,吃着一碗清淡的燕窝粥,偶尔抬眼看一下眼前的人,然后飞快垂下眼帘继续喝粥。

“我要御驾亲征,你就这么不放心?”龙瑄炙不经意地问道。

“担心没人伺候皇上,要不让昭容跟着一起去吧。”乐晖盈夹了一点素菜吃着:“昭容通晓波斯国事,又一心想得圣宠,自然会加倍小心伺候皇上生活起居,再无不尽心尽力的。”

“什么时候精明如此了,连她想得心思你都知道。”龙瑄炙喝了一口淡酒:“处正在外,哪有携带女眷的道理?你当我真是酒色财气四样俱全!”

乐晖盈淡淡一笑:“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臣妾大度么?以前说我心眼小,爱吃醋容不下旁人,怎么度量大了又不好了!真真是叫人为难。”

“你的大度就是不再对我用心,接着就是不论奸媸而把所有女人推到我的床上?”龙瑄炙顺手给她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这是跟我赌气还是真的大度?”

“既然历朝历代的后妃都能做到,我自付也能做到。”乐晖盈有点心烦,大过年的说不提一些事怎么就是又提到这件事上面了。临幸别的妃嫔似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闹得不愉快的最大原因。

“你做得到?”看她皱着眉头吃下咕噜肉:“别说我不信,就是你自己也不信,要你不拈酸吃醋比什么都难。”

“皇上,不提这个行不行?”要是两个人又一次闹起来真的是一件很心烦的事情。

龙瑄炙笑笑:“还是说给龙濬焱找师傅的事情吧,这件事有多重要你很清楚。我能坐上金銮殿的位子,得益于太傅的教导之处有很多,所以想给龙濬焱找一个不论是品行和学问都是上上等的人做启蒙师傅,虽说龙濬焱在入学之前必然在你手里能够学到很多别人都教不了的东西,只是龙濬焱不论是我身边或是你身边都是撒娇惯了的,必然是不会好好用功的,长久下去,少不得荒废学业,虚度光阴。”

乐晖盈点头:“焱儿知道的事情不少,才这么点就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去。好好的又养了一条什么兜兜,弄得坤仪宫的后院都快成珍禽苑了。我也在想怎么让他收收心,只是还小不能太过拘束了他,总是个孩子,皇上不能拿着训教大人的法子去教他,要是弄拧了,以后到了读书启蒙的时候会厌弃读书可就麻烦了。”

“还好龙濬熠跟他不一样。”漱过口,皇帝坐到书案前翻出方才拿回来的一摞凑本细细看着。

“德妃来请安,想要问问皇上给孩子取的名字是什么。”乐晖盈给他研磨,好久没有伺候他批过本,几乎都忘了该做些什么事。还好只是研磨,要是做别的只怕就不行了。龙瑄炙不免想起上次樱筠伺候批本的事情来,批本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了?”看他神情古怪,乐晖盈问道。

“我念首诗给你听。”皇帝搁下朱笔:“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乐晖盈站了半晌:“这是什么诗,还有人连这个都背不清楚?又是焱儿学舌?”

“好好的一块徽墨和端砚就被这首诗给毁了,焱儿要是背出这种唐诗来,不说你就是朕也要自打嘴巴。”

“哦,只怕是皇上的宠妃吧。”乐晖盈左右一想:“可算是才女了。”

龙瑄炙笑笑:“她是才女,你是什么?算是什么才女,连个汉字都写不清楚还跟我说是波斯第一才女美女,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初入宫时还被皇上宠上天去,皇上此时说她这些话被人听见怎么想?”暗中替一些女人和自己不值,都是如花韶华入得宫禁,最后落得的不过是白头宫人而已。

“这些奏本都是跟波斯和鞑靼骚扰边境的事情,不能不管不问。只是斩草务必除根,不把鞑靼除掉我终究是不能放心。龙瑄蕤在北疆走不开,只有我亲自去剜掉这个疮疤才好。你父亲说对了,要是把鞑靼和波斯全都收为我国疆土可谓是新一代的开创之功了。直可与太祖太宗的丰功伟绩相提并论了。”龙瑄炙拿起一个奏本递给乐晖盈:“你大哥写的,我估摸着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上次在你们家,一起商量了好久也是再说这件事,没想到倒是成了真的,看来你父亲真是深谋远虑,我是不得不服。”

乐晖盈迟疑了一下:“后妃不得干政,我不看折子。”

“我在边上,你干的什么政?”龙瑄炙笑起来:“先看看,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乐晖盈这才打开奏本,大略看了一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父亲虽然是想得很周全,只是没有想到皇帝并不是带兵出身的皇子,如何行军布阵带兵打仗可谓是茫然不知。书上说的跟实际情形是绝对的两码事,要是有些许疏忽就不止是皇帝安危受损的事情,还有诸多兵马在外受制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定成败的事情。

“兵者,国之大事也!”乐晖盈拽了句文话:“皇上可是想清楚了?”

龙瑄炙停笔:“我也在想,不是能够说动就动的事情,必须要计划周详方能不出纰漏,我可不想做一个俘虏天子。”

乐晖盈合上奏本看着皇帝:“皇上还是要和朝中大臣计划周全,若是有一通晓兵法战事的大将领兵出征才是最好的。”

“我再想想。”

第四章涅盘凤凰35

龙瑄蕤似笑非笑进了王府书房,大过年的两个人窝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实在是无趣。又不能说是两人一起跟从前一样跑回京城去过灯节,似乎两个人都没有过去那种不管不顾地冲动了。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莫名安心,没有什么比清晨一醒来看到他睡在枕侧还要叫人放心的事情。不过乐辉慡最近一定是有什么不愿跟人说的心事,常常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叫他一声很久才能缓过心神,看过自己良久才是唉一声。是什么叫他放心不下?

“辉慡?”乐辉慡靠在圈椅上不知在做什么,龙瑄蕤试探着过去拍了他一下。

“你皇兄要御驾亲征,准备回京吧。”乐辉慡扭过头:“说是叫龙濬焱太子监国,其实是叫你回去。总不能叫那个小屁孩真的坐镇吧。”

“御驾亲征,他在想什么?!”龙瑄蕤瞪大了双眼:“区区小事就要亲临沙场,我都闹不清楚皇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上次也是提到过,被人顶了回去。过了多少时候就又提起来了,皇帝亲临沙场说出去好听是怎么着?”

“姗儿给我们写信,叫我们能免则免。能够劝他回心转意是最好了。”乐辉慡叹了口气:“说是为了祖宗基业,只要将士用命是一样可行,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说明自己不止文治便是武功也是无可挑剔的,真到了两军阵前岂是坐守深宫能够想得到的。种种莫测之事,只怕也是无力应付。”

“都怪云戎那个臭小子!”龙瑄蕤想起一件事:“偏说是对小姑子还有什么,能有什么?还有何蔺,都要娶了榛遐了还说是跟三姑娘牵扯不清。是不是小姑子每日就用这些事在刺激我皇兄?看来皇兄明明是天子,其实对小姑子的心眼比什么都小。依我看来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真是这样的话皇兄不用来了,名不正言不顺。什么天子御驾亲征,还是不来的好。”

“龙瑄辉(此处无字)慡皱着眉:“姗儿好像是想起从前的事情了,跟皇帝面前也不和从前一样恭敬。我倒是觉得异样起来,姗儿那个性子啊!”

龙瑄蕤听他似有难言之隐,加上最近一直郁郁不欢,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害得他心中堆积了许多烦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要是能给你想法子或是拿主意的趁早告诉我。或者是有什么事,要我离了你你也趁早说出来。有人来我就走,行了吧!我可不想看你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

乐辉慡一怔:“你说什么呢!什么有人来你就走,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到我这儿来说?”

“什么风言风语,你看看自己每日绷着一张脸,活似谁欠了你似地。我又没招你惹你,你做什么脸色给我看?”龙瑄蕤叉腰指着他:“我可告诉你,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你要是受了谁的气就给我去骂回来,把气出了再来,别给我看你那张臭脸!”

乐辉慡前思后想一番,终于明白龙瑄蕤说的事从何而来:“我没怄气啊!是这两天一直都在接到京中来信,很是心烦,又不好明说更不好和你说,只能一个人想心事。你没看看你自己每日在外面疯玩,我要找你比什么都麻烦。”

“大过年的绷一张脸给我看,我才不想在家呆着呢。”龙瑄蕤自己想了想不好意思笑起来:“我还不是看你不高兴,不想给你添堵,才出去一个人闲逛的。”

“我预备带你回京逛灯会的,找不见你的人也就不提了。”乐辉慡看他这样子:“还不收拾一下,马都预备好了。”

龙瑄蕤几乎欢呼雀跃起来,只是很快脸有耷拉下来:“不会又遇见我皇兄吧,指不定心里不舒坦带着三姑娘出来闲逛的。”

“如今还要带着四个孩子,你说他会不会出来?如果不带四个,至少要带一个。龙濬焱那个臭小子是不会不出门的。”乐辉慡倒是最喜欢龙濬焱,不免想起妹妹常说的话,要是不做皇太子,只怕就是让龙濬焱跟在自己后面到这北疆来逍遥快活了。

“真是得,龙濬焱好久没看见他,我倒是想他想得紧,现在看看真要是把瑶瑶那个小丫头给我们我倒是真不敢要,那个小嘴巴肯定是能说会道的,一般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龙瑄蕤很快收拾好两人在外要动用的一些东西:“好了,我们走了。”

两人拿着东西很快出了门,府门外两匹骏马不住嘶鸣,似乎是在等着两人快点出来。两人一跃而上,瞬间绝尘而去。

“龙瑄蕤,这是你自己跑回京,不是朕逼你回来的!”一路风尘仆仆的龙瑄蕤还来不及在客栈里睡上一个舒坦觉,就被人直接架着进了皇宫,皇帝的御书房里兄弟俩一坐一站对立着。

“皇兄,我…不是,你是怎么知道臣弟回来的?”龙瑄蕤有点舌头打结,龙瑄炙看自己的眼神叫人从心底发怵,活活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莫非是和乐辉慡约好的,最终目的就是把自己带进京城然后帮他办事?怪不得乐辉慡一直那种郁郁不欢的样子,一定是拗不过**妹妹就把自己垫底了。

“从你进京时候朕就知道了。”龙瑄炙笑笑:“你跟乐辉慡不避行迹在京城里闲逛,不想想有多少人会认出你们?”

“皇兄,皇嫂知道您把臣弟抓进宫么?”龙瑄蕤倒是不相信小姑子会赞成老哥出征,在小姑子那里这件事首先就说不过去。嘴上恨不得食皮禽肉,心里要是谁敢伤了皇兄一根头发,平日幽娴贞静的小嫂子只怕是堪比母大虫的。

“没和她说。”龙瑄炙望着龙瑄蕤:“我走了,你给我好生看着她,她心中就是想离我而去的,我不想她走。不想以后都看不到她,才会做这个决定。当我知道即便是有了三个孩子都不能挽留她的心,好话说尽也是无益的时候只好出此下策。”

龙瑄蕤愣住了:“皇兄,您是说…”过个年真把这个皇兄过得转了性,都知道要去挽留小姑子了。没有伤她至深又何须有如此感慨:“皇兄,不可拿百万将士的性命作为这件事的赌注,皇嫂知道了是不会答允的,况且要挽回皇嫂的心事十分容易的,只要用您的心去换皇嫂的心就够了,所以皇嫂实在是不想再做这件事了。皇兄若是劳民伤财,只怕不止是挽不回皇嫂的心,恐怕还会落下百姓的怨恨。皇朝最怕的就是贸然兴兵,只怕是得不偿失的。”

“朕不能和她说一辈子身边只有她一个,甚至不能说以后的很多事。”皇帝示意龙瑄蕤坐下:“你和乐辉慡,朕从来就是说两个人藐视世俗礼法的,只是这样竟然是朕做不到的,她要的或许就是你们这样的。”

龙瑄蕤不以为然:“皇兄,你以为皇嫂心里不知道?从她要做皇后的那天开始势必就接受了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实,皇嫂初入宫禁的时候只怕也是知道很多事情必然会不如己愿,所以很多事都是一个忍字一个让字就过去了,只是皇兄时时处处都让她无处可避。多少女人包括皇兄自己都在伤她,伤得她只好用一身的刺来保护自己保护孩子。先前失忆也好,如今万事不萦纡胸怀也好都不过是在保护好自己不再受伤。其实能够瓦解掉皇嫂心底寒霜的,不是皇兄御驾亲征也不是我们任何一个旁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你倒是知道她的心思,要不是你和乐辉慡的事情在前,朕都要疑心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皇兄,如果您如此想我皇嫂就是太小看她了。”龙瑄蕤很怀疑一父所生的亲兄弟怎么会有个木鱼脑袋:“皇嫂那双眼睛那颗心除了皇兄,没有长在任何人身上,莫非皇兄以为,世上还能有人在皇嫂心里胜过皇兄去?”

“何蔺!”一直深藏的妒意脱口而出。

龙瑄蕤失笑,皇兄真是有意思极了。何蔺这个臭小子,要是知道乐晖盈在皇帝面前拿他做箭靶子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心情,或许会很高兴吧。至少某些时候皇嫂还是记着他的,记着他的好,也知道只有他是不掺杂任何私心维护自己。只是早就把自己的一颗心给了人,就不会再有别人的位子,也只有委屈他了。好在还有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榛遐,能够用一腔柔情去抚慰那颗孤惶无依的心。

“你笑什么?”龙瑄炙冷着脸:“你也知道?”

龙瑄蕤捂着嘴笑隔不住:“皇兄,要是何蔺跟皇嫂真有什么你要如何?”

“朕对不住她,她有什么朕都依了她。她和朕说,心在不在不要紧只要身在就该知足。”龙瑄炙很有些失落,原来这话只能去跟同胞手足去说。

“皇兄既然存着这个心思,又何必去追究皇嫂心里究竟还有谁或是谁取代了皇兄。臣弟不能容许别人来分臣弟的床,皇兄和皇嫂似乎都不在乎这件事,那就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谁也挽不回失去的一切。皇兄如是皇嫂也如是,至少两人在一处就是不错的。”真不知道小皇嫂是用什么刺激到了一直都很自矜的皇兄,居然患得患失起来。有空一定要问问,要不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皇嫂又什么法子让皇兄变得有了人性起来。

“朕不想追究这件事,只是总在心头挂着都不知道怎么去抹掉。”

“皇兄,臣弟去看看皇嫂或许能替皇兄看出些什么。”龙瑄蕤只想开溜,再被叨叨下去就要疯掉了。皇兄与这件事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还真应了乐辉慡那句话:龙瑄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专情起来。

“去吧,她这两天为了龙濬焱养了只京巴狗的事正心烦呢!”龙瑄炙翻开手边的奏本:“等看完这些,朕就过去。晚间乐辉慡也来,一起用了晚膳再说别的事情。”

龙瑄蕤愣了愣,都玩起这个来了。皇兄倒真是用心良苦得很,看来乐晖盈真的是有她自己的一套法子,把个皇兄整治的服服帖帖还要旁人来说项都未必有用,皇兄也该知道些苦楚才能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错在何处:“臣弟告退。”

龙瑄炙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本,藩王的日子或许真的是很好过,譬如龙瑄蕤就能自由自在来去自如的过他想过的日子,甚至只要没有**自立的心思,做出些藐视世俗的事情也是能够容忍的。只是自己就万万不能了,很多事都要合乎一个帝王应该有的规范,包括选择自己的女人,明知道那个女人就在身边,却不能只要她一个。

“焱儿,不要把兜兜弄到里面去。瑶瑶跟熠儿在午睡,醒了又该闹腾了。”刚到东暖阁外面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看来皇兄还真不是虚言,龙濬焱这个臭小子真的是很让他爹妈不省心,胡闹起来,谁也收拾不住。

“娘,兜兜很乖不会叫的。”龙濬焱回了一声,接下来就传出一声狗叫声,紧接着就看见一个身影从里面出来,仔细一打量却是乐晖盈穿着一件单袍子出来,脸色不是很好:“嫂子?”

“你来了,正好。”吁了口气:“快去给我把龙濬焱呵斥一声,把那只京巴抱出来。他不怕以为我也不怕,就让它在我脚边蹭,”

“行,我去。只是你穿这么少,会冻着的,我们一起进去。”龙瑄蕤半是认真半是笑:“嫂子,我问一句你怎么制得住大的就是制不住这小的呢?”

乐晖盈满是不解:“什么呀?!”

“算了,进去再说。”龙瑄蕤跟着她一起进了里面,龙濬焱则和龙妤珏一起逗着一只小狗玩,姐弟两个玩得不亦乐乎,小狗乌溜溜的眼睛加之一身雪白的毛,十分可爱。

来了生人,那只京巴狠狠叫了几声,龙濬焱抬头一瞧,喜出望外:“五叔!”想了想:“舅妈!”一下就往他身上窜:“抱我。”

“臭小子,你身上全是狗毛,先洗洗去。”很喜欢臭小子叫自己做舅妈,比那什么五叔动听多了。

龙濬焱低头看看自己,很听话地带着狗跟姐姐一起下去洗手换衣服。乐晖盈扭头看着他:“五叔还是舅妈?”

“都是我一个人。”龙瑄蕤笑起来:“在辉慡面前我们都喜欢他叫我做舅妈,我哥面前就是五叔了,嫂子面前就都好了。”

“今儿是被掳进宫的?”乐晖盈看他的打扮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了:“叫你在御驾亲征的时候守着京都?”

龙瑄蕤一笑:“嫂子你都知道又何必多问?”乾靖宫东暖阁已经不是天子一人的寝宫了,变成天子一家的寝宫了:“皇兄很多事都不会瞒着皇嫂,想来皇兄的心思也是瞒不过去的。”

乐晖盈淡淡一笑:“你方才说制得住大的制不住小的,不会是说这些事情吧?龙濬焱喜欢的东西都是些活物,又是无伤大雅不过是闲时玩玩,小孩子难免淘气,真是约束紧了以后进学只怕又不肯好好念书。我也懒得管了,唯一就是我怕这些毛茸茸的活物。”

“皇兄那边呢?皇兄要是知道皇嫂如此疼儿子,只怕心里不痛快了。”龙瑄蕤也不避讳:“小姑子,你是怎么动了我皇兄的心了?都记在心里去了,念叨说你心里没他就是个空心人留在身边了。”

“我做什么了?”乐晖盈想想:“没叫人背些不知所谓的诗,也没有让人为难,反倒是叫人时时侍寝承欢,难道这也是不对?”

龙瑄蕤终于知道皇兄为何心烦了,小姑子真是生就了一张利口,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说,还真是滴水不漏。皇兄当年要是知道会是这样一个情形,说什么也不敢伤她至深了。“错倒是没错,只是你跟皇兄何至于到这地步?还有,做什么又把何蔺拉进来,让皇兄真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人家可是要成亲的人了。”

“真的,真要成亲了?”乐晖盈笑起来:“我就知道榛遐的心思再不错,何蔺怎么知道的?”

“你还说,你把你二哥弄去保媒,害得他左右说项,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累着了他我可不依你。”龙瑄蕤瞥了她一眼:“真是得,哪有这样的!”

“好了,下次在不难为我二哥了。”乐晖盈想了想,转身到后面拿出一个珠宝匣子:“把这个给他们,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可不许榛遐欺负人,要是我知道了可不饶她。”

龙瑄蕤笑起来:“榛遐就是跟你一样的性子,一张嘴再不饶过人去,而且又有你撑腰,以后何蔺要遭殃了。”

“要是敢再找一个女人回去,我就给榛遐做主再去找个男人。”乐晖盈森冷一笑:“看到时候何蔺还在我面前说嘴,说他如何如何。”

“我估计他比我皇兄还是胆寒。”龙瑄蕤倒吸了口冷气:“小姑子,我很庆幸我找的是你二哥不是你们家的姐妹们,要不就你这样的小姨子我就够受了。”

“你是不是还没见我大嫂?要是见了你就知道,做媳妇也能这样了。”乐晖盈笑道:“我大嫂有句话我告诉你,就是说只要我大哥敢有二心的话不止那女的要遭殃,就是我大哥也有可能万劫不复。这你总该明白了吧。”

龙瑄蕤摇头:“我皇兄错就错在一时眼错做错了事。”

第四章涅盘凤凰36上

皇帝事先吩咐安王在乾靖宫用晚膳又命人去把乐辉恢王府传来宫内一起用膳,皇后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家人所有兄球相见十分亲热。

“舅舅。”龙濬焱很是亲近乐辉懊,一下就扑到乐辉恢身上:

“我娘不许我养兜兜.舅舅我跟你去北疆好不好?”

“你娘又凶你了?!”这是怎么回事,以前还不知道妹妹脾气这么坏。是原本就如此还是因为做了皇后就涨了坏脾气了。乐辉懊抱着龙濬焱亲了一下:“是你淘气吧?”

“才不是.娘跟父复偏心.喜欢弟弟妹妹。不喜欢乖乖.还不许乖乖养狗狗。”龙濬焱亲热地抱着乐辉懊的脖子:“舅舅.和爷爷说让你把我带到北疆去吧。父皇和娘都听爷爷的话,一定会答应的。”

“龙濬焱,你又在胡说什么?!”乐晖盈从暖阁里出来.儿子窝在哥哥怀里嘀嘀咕咕没完:“你非要把你娘说得无恶不作才好!”

“舅舅.你看。”龙濬焱探出头很快缩进去:“要不我去和舅妈说.舅妈一定会答应的。

”龙濬焱伏在乐辉懊耳边:“舅妈比舅舅疼我。”

“臭小子你少在这儿调唆.你们家的事儿不是别人能够插进去的。

舅舅带你走.你娘会舍得还是你父皇会答应?”乐辉懊抱着他笑道:

“娴儿.怎么弄得孩子如此怕你?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厉害的。”

乐晖盈点着龙濬焱的脑袋:“你要是能让你舅舅带你走.那以后都不要让我见再见到你。我只是你娘.管不了你许多。你要想走就和你父皇说好.他答应了我没一句多的话说你。我时时被你在人面前说我.别说是你舅舅舅妈。就是换在太监宫女面前说我.人家也听腻了。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不用和我说。”

“他还小,你说这么多他能听懂?!”乐辉懊把乐晖盈往后面拉:

“多大点孩子.每日听这些话能知道多少。你跟他说多了.他只会越来越疏远。”

乐晖盈指着龙濬焱:“就是在瑶瑶和熠儿面前,你这个做哥哥的也比他们得的好处多。我和你父皇是哪一点对你不好.你还要说娘和父皇对你不好。自己说对不对?”

龙濬焱看见母亲变脸变色.有点缩瑟起来。偷偷看了眼母亲.赶紧把头理进乐辉懊怀里:“舅舅.救命。”说着开始扭手指。眼圈都红了。不住吸鼻子.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来.到娘这儿来。”乐晖盈伸出手:“多大了.就是会撒娇。

比姐姐和妹妹都娇气,还说是皇太子。谁见过动不动就撒娇哭鼻子的皇太子?”

龙濬焱扭着母亲的头发:“娘不喜欢我了,只是对弟弟妹妹好。”

“谁说的?”乐晖盈抱着儿子:“看看你都这么沉了.娘还不是常常抱着你。熠儿反倒是一个人玩的时候居多,瑶瑶也是偶尔撒娇才被你父皇抱着的。”一面说一面望着乐辉慡:“你和安王一回来.他就-娇气了。什么都是舅舅舅妈会带他去北疆了.不用在宫里呆着了。活似我们谁把他怎么样了似地。”

“这么说还是我们回来错了。”龙瑄蕤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抱着臂走到乐辉慡身边:“要不我们走了算了.省得惹人心烦。”

“要走就走.我不留你们。”乐晖盈抱着龙濬焱:“乖乖,要不要他们在这儿?”

“走,不要。”龙濬焱红红的眼晴:“回来就害着娘骂我.不要看到了。”

“听见没有.我们还真是来错了。大的不待见小的也不待见,怎么就是这样惹人嫌。”龙瑄蕤攀上乐辉懊的手臂:“我们走吧.省得皇兄抓差抓到我了又不省心。”

“龙瑄蕤.你也背地里说人来着。”皇帝一袭便服从前殿过来:

“还这样说我们家的龙濬焱.龙濬焱要是你五叔再说你就要他给你找个婶婶来着。”

“父皇.五叔不能要婶婶的。”龙濬焱偷偷笑起来:“他是舅妈.怎么还能有婶婶呢?”

乐晖盈看看儿子又看向龙瑄蕤和乐辉懊:“我儿子可算是被你们教坏了。你们自己说怎么处。舅妈和舅舅还是叔叔和婶婶.我也不清楚了。”

“我们几乎一无是处还是走远些的好。”两人相视一笑:“皇上真要御驾亲征,只怕还要斟酌一二才好。总要是满朝共议才能权衡利弊.也就能够知道波斯这一仗究竟是能不能打或是值不值得。”

“先用膳.余下的事等会儿再说。”龙瑄炙抬手止住龙瑄蕤:

“年还没过完.只当是补给你们一顿车酒。日后可不兴说朕薄带了你们的。”

“宴无好宴,皇兄如此不过是为了堵我的嘴罢了。”龙瑄蕤低声向乐辉慎抱怨道.余光看着帝后一家三口,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怎么这一家子都像是小姑子在当家了.皇兄想要冒险出征不过是为了博得美人心。若是外人知道国家大事视如儿戏,~去看皇帝。这件事乐晖盈必然是知道的,也就是要想阻止皇兄继续下去只有让她说话才有用。只是怎么让她说这话,才算是恰到好处。自己能劝得动么?

乐晖盈安排几个孩子回坤仪宫睡下,回到东暖阁还亮着烛火。

听赵玉回来说,皇帝原是要招幸妃嫔的。怎么这时候还留在这边?两人早就说好,日后都不闹别扭也不说什么欠与不欠爱与不爱,只是平淡淡的过日子。犹如民间夫妇细水长流一般,至于他临幸不临幸也不会再多半句嘴。犹如不曾看见一般。

“都睡了?龙濬焱不闹了?”皇帝放下手里的书:“越来越娇气了。"“万岁爷还不往偏殿去?”脱下外面厚重的裘衣,让宫女帮着松开发髻后便让退了出去。

靠坐在贵妃榻上的龙瑄炙笑笑:“去偏殿做什么?就急着我走了还没有说皇后把皇帝赶出寝宫的事儿,今儿还是头一遭呢。”

“听说皇上口谕叫张婕妤饲候安寝,想是皇上忘了。,’匀过脸在一边的熏笼旁坐下:“要是再不去,只怕等急了。”

“不去了,叫她自己回去。”龙瑄炙跻着鞋过去榻边坐下:“非是你哥哥惦记着灌酒,闹得我昏昏沉沉的。”

乐晖盈无法,只好转身给他沏了盏清茶:“每逢着喝酒的时候,就是推杯换盏不肯停一下。我也没见安王他们喝多少,倒是皇上一杯接一杯的不肯停.。”

“那酒后劲儿太大。”皇帝靠在锦被上:“龙瑄蕤跟你说什么来着,已经都没让人听见。”

趁着他的酒劲儿不如把龙瑄蕤一直挂在心头的事情跟他说一遍,其实龙瑄蕤所担忧的正是自己不放心的事情。冒冒然领兵出征,说是要把波斯鞑靼小国一举歼之,哪有一举两得的好事。再说皇帝御驾亲征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要是有些许筹划不到就不止是伤筋动骨动摇国本了,一旦国君出事只怕这江山社稷也是不保。细细问起来竟然还是为了自己跟何蔺之间的事,原来在他心里女人居然是比什么事都要重要的事情。

从前就和他说过,不要他是李隆基自己做杨玉环。后来出来的事情也就说明自己不在他心里,虽然苦楚不少居然是放心的。即便是他有时处事欠妥,叫人恨得牙痒。可是终究是个男人是个君主之像,怎么会生出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兴师动众的主意来!不行,一定要打掉他的这一心思。

“五叔和我说,何蔺成亲了。”还是要借何蔺说事,既然他心里把何蔺当做是罪魁祸首也就让他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龙瑄炙眉毛跳了一下,龙瑄蕤你吃了豹子胆了,这话还要来和好说。明知道自己做了许多事都没能挽回她的心思,几乎都要拿上性命去拼了。能不能叫她回心转意都未可知,还要告诉她何蔺成婚的事情。这不是明摆跟自己过不去啊!“怎么,你不愿意何蔺成婚?”

“是啊。”乐晖盈点头:“我说要去看看的,结果没等我去就成亲了。我能愿意!”

“人家成亲你去什么,是不是他娶的人不是你你就不舒坦了。

龙瑄炙酒醒了一半,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

“他娶的是我的人,我还不能去看看!”乐晖盈瞥了龙瑄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