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起身,他才看到了刚才被她挡着的骨离。

“骨离怎么样?”

“发着高烧呢。”云迟转头看了骨离一眼,说道:“安慰伤员的话我不会说,而且我还想再说一句,她这么烧,看起来也暂时不会死,有可能烧成白痴而已。”

徐镜:“…”

再想起她之前要他还的那个人情,只要骨离说她,就回骨离一句“你算哪条毛”,他顿时又觉得有想咳的冲动。

现在她又救了自己一次,该不会又要他欠她一个人情吧?

正这么想着,云迟的声音就传进了他耳里:“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老规矩,等我想好了要什么再告诉你。”

徐镜觉得自己还是不答话地好。

这时,他看到了靠坐在对面的镇陵王。

他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已经完全没有霜花了,而且,看得出来,他的呼吸正常。

徐镜陡然狂喜。

“王爷还活着?”他醒来之后脑子还不太清醒,但是潜意识里是以为镇陵王已死,下意识逃避询问他的情况的,谁知道竟然发现他还活着!

这时,徐镜的心才真正地放了下去。

云迟翻了个白眼。

“你们都死了他都不会死。”还会吃她豆腐呢,怎么可能会死?

但是,她的脑海里却浮起一个奇怪的想法来。之前他明明是已经濒临断气的关口,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将他救过来,他的身体那么冰,看起来绝对是救不了了啊,为什么她渡了一口热息到他嘴里,他就一下子活了过来?

难不成她是神仙?给他渡了一口仙气?

云迟一边想着,一边喂骨离喝水,一边撕了她的衣料用凉水浸湿,然后敷到她的额头上。

骨离对她千般看不顺眼,云迟肯定不会撕自己的衣服。

花焰鸟落在她肩膀上,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有点痒。

云迟唇角上扬,正要笑骂,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道:“啄啄,是不是因为你?”

那个时候,她记得花焰鸟啼叫了一声的。

当时她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却发现,正是在它啼叫了那一声之后,她身体里的火焰才更快地涌向了嘴巴,让她忍不住地想呼出这腔火焰的。

花焰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还是不是?

云迟皱了皱眉,花焰鸟飞了起来,飞到她背后去,很轻很轻地啄她的背部。

云迟恍然,“你是说,因为妖凤之心?”

花焰鸟又飞了回来,点头。

竟然是因为那玩意?

难道说,这东西关键时候还可以克制镇陵王体内的那种寒毒?

她现在再一想想,镇陵王似乎从来没有说过,他当初要去找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说可能可以克制皇陵的煞龙,但是,她可不相信,皇帝如此对待他,他现在会帮着去对付那煞龙。

有煞龙的存在,他才能暂时活下去。

否则,皇帝和皇室的其他人,还有他这些年得罪满了的那一群人,估计都想将他给撕了。

他知不知道这妖凤之心可以克制他的寒毒?

而这东西在她身体里到底对她有没有影响?

不过,云迟不是一个悲观地纠结的人,现在她还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除了偶尔冒火发烫之外,她一身轻松,精力比以前还好。

而且,就算偶尔发作这么一回,也很快过去了,过去了之后感觉更轻松,就暂时当它是没有坏处的吧。

喂了骨离喝水之后,她又转向了镇陵王,却对上了一双幽深无边的黑眸。

霎那间,她几乎要被那双深眸给吸了进去一般,一时间无法移开目光。

镇陵王,醒了。

“主子,是云迟救了咱们!她没有跑,她回来了!”徐镜一看到他这样看着云迟,一下子就想起了当时得知云迟跑了之后他失控的戾气和杀意,陡然大惊。

当时他们谁都不怀疑,如果云迟再出现,肯定会被他给撕碎了。

留个全尸都不可能。

徐镜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甚至想也不想地对云迟叫道:“云迟你快跑!”

云迟:“…”

她能够猜测出来。

镇陵王知道她跑掉之后有多愤怒,毕竟她也是见识过他的喜怒无常的人。

说他要杀自己,她也是相信的,又不是没动过手。

可是,现在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她却动不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平静的眼神,像是一片夜里的海,风平浪静似的海,海上还有月光,清晖洒在海面上,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她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个男人有这么美这么迷人的眼睛。

原来,这双眼睛里不是盛满冷酷无情,盛满怒火戾气的时候,会这么吸引人。

连她都几乎着迷。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子那多好,她保证对他好点!谁让她是个颜控呢?

但是,似乎正是徐镜的叫声,让刚睁眼还不那么清醒的镇陵王彻底醒来。

那双月光下夜海般平静深邃的深眸里像是突然骤起冰霜凌剑,寒意盛盛,风云骤卷。

瞬间就让人觉得心里一寒。

云迟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就想逃。

但是她忘了这里四处是乱石,猛地一转身,砰地一声肩膀就狠狠地撞到了一块石板的边缘,痛得她想骂粗口。

镇陵王:“…”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云迟抓起之前丢落的剑,剑尖蓦地抵在他心口,再往前刺,就能够刺入他的心脏。

“说,你是不是想杀我?你要是说是的话,我现在就趁你病要你命!”

徐镜:“…”

镇陵王:“…”

他缓缓低头,看着那抵在自己胸口的剑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剑尖,然后微一用力。

啪。

第147章 我是花魁白牡丹

“趁我病,要我命?嗯?”

镇陵王的嗓音要比往常沙哑得多,但是却带着一种让人颤抖的低沉性感,尤其是后面那个尾音,让云迟手一软,那剑差点握不住。

不过,握住也没用了,剑尖都被人用两根手指就折断了!

云迟一把丢掉剑,举起手,对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是逗你玩的。”

“本王好玩吗?”

镇陵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好玩吗?

云迟一头黑线,下意识就又开始无耻口花,“好不好玩得吹了灯盖上被子脱了衣服试试才知道…”

此玩是彼玩吗?

徐镜听得脸涨红,差点又是一通咳。

天啊,他真的从来没有从一个女人嘴里听过这等荤话!

她是怎么才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的?

镇陵王瞬间黑脸。

这无耻的女人是把他当小倌了?

要玩,也是他玩她!——滚!被带偏了!什么玩不玩的?

“怎么会有你这样无耻的女人?本王早晚让人把你那张嘴缝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就是不杀她了?

云迟嘿嘿笑着凑近他,压低声音道:“缝起来你还怎么亲我?”

镇陵王伸手就掐住她的脖子,稍一用力,咬牙切齿道:“再胡言乱语说这些,本王真捏死你。”

云迟耸了耸肩,又再凑近了一些,问道:“那你告诉我,当初你要妖凤之心做什么?妖凤之心到底有什么用?我会变成什么样?”

她在他醒来之后这么耍宝,就是为了问这个。否则,听到徐镜说的那话,知道他在她离开之后起了杀她之心,她早就跑了。或者,早就拿她刚才的救命之恩来说事了。

哪里愿意容忍他这头猪。

虽然她不纠结,但毕竟东西是在自己身体里,能够了解得清楚一些,以后出现什么状况,什么变化,她至少不会那么茫然不知所措。

镇陵王低头看着她,“以后再告诉你。”

云迟提脚就朝他猛地踹了过去。“去死!”

白费她这么多时间和心思。

镇陵王足尖一点,人已经直冲而起,落在石板堆上,突然神情微变,不再理会她,几个飞跃,已经到了骨影和柴叔所在的地方。

云迟见状,一拍额头。

她怎么把那两人给忘了?

不过,她是以为那两人死了的。

她并没有什么伤心难受的感觉,也许这才是她本来正常的性子。本来就是不熟的人,下凶墓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出了事也是他们自己需要对自己的命负责的。

她一向这么冷漠。

但为什么就会跑回来救他呢?

为什么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会觉得心里感觉不对呢?

云迟皱了皱眉。

镇陵王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上来帮忙!”

云迟咬了咬牙,还是爬了上去。

见到人死不伤心,不代表她会见死不救。

骨影和柴叔竟然也没死,但是柴叔的一条腿压伤了,骨影头部受了伤,昏迷着。

将两人挖出来,云迟累得直喘气,瘫在一旁就不想动了。

镇陵王把她的竹筒拿了过来,看了一眼,又瞥了她一眼。“本来已经逃出去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

否则她哪来的竹筒,哪来的水。

云迟累得根本不想回答。

看出来了,何必还问?

她不指望他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什么叫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但是这家伙也太欠揍了。

镇陵王亲自去喂了柴叔和骨影喝水。

除了他,他们都成了伤兵残将,喝了点水之后要再观察一下,而云迟也需要休息。所以即便是地点不对,他们也只能暂时呆着,哪都不去,也哪都不能去。

镇陵王走到她身边坐下。

“本王最恨背叛。”他声音低沉地说道。

云迟不习惯他坐在身边,而她躺着,这个角度很不爽,所以她也只好坐了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声。

镇陵王看着她。叹气什么意思?

“第一,”云迟竖起一根手指,道:“我不是你的属下,我们之间没有雇佣关系,第二,我不是奴隶,第三,我们没有任何协议,约束我应该跟着你。所以,我还是自由的个体,我是自!由!的!”

她一字一字地道:“能听得明白吗?我要留,是我的自由,我要走,也是我的自由。我对你没有忠诚和跟随的义务,所以,我走了,不是背叛。”说完,她又抚额。

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呢?

对一个生活在皇权时代的古人说这个,他肯定不懂吧。

果然,某王爷听不懂。

他捏住她的腮帮,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另一手指腹擦过她的唇。

“这里,除了本王之外,还有谁碰过?”

云迟瞪大了眼睛。

“有。”

镇陵王身上瞬间就迸出了杀气。

果真有?

“谁?有多少人?”

云迟竖起两根手指。

镇陵王杀气更盛,“本王去杀了他们!”

他的指腹用上了力气,重重地擦过了她的唇。

“我爹我娘,在我出生时估计都亲过了。”云迟怒,伸手拍开了他的手。该死的,是要把她的唇擦破皮吗?

镇陵王一僵,杀气一下子散开了去。

“除了他们。”

“一条狗,名叫晋苍陵,啃了几次。”云迟面无表情。

镇陵王脸黑得像炭。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有谁敢说他是狗的?那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但是为什么他一点怒火都烧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心里像被搬走了一块大石头似的,终于得以轻松。

“这里呢?谁碰过?”

云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落在自己胸口…

她心中怒极,却绽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来,朝他靠了过去,声音娇柔,“亲爱的王爷,总是这么问问问,有什么意思,不如你猜?猜中了,人家今晚陪你吹灯盖被脱衣服睡觉啊!”

未等他开口,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魅惑,“亲过我的摸过我的抱过我的男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还有大把的富客贵人手捧着大把金子银子哭着喊着要当我的入幕之宾,我就是那名扬江南的怡红院头牌花魁白牡丹!”

说完,她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走向了骨离。

这男人的心理她大概明白。

不就是以为两人亲过了抱过了摸过了,她就算是他的私有物了吗?如果他不愿意负责,她就该哭着喊着要以死明志才对。

既然他愿意负责了,她就该屁颠屁颠地紧紧抓着他的裤腰带跟着他,把他当自己的天,当自己的主人!

而她没有这么做,反而偷偷跑了,所以他觉得她根本不在乎贞洁,应该是风尘女子?

呸!

第148章 如何甘心

镇陵王的脸色她没有再去关注,不过她能够听得到他先是一阵磨牙声,然后气息重了不少,似乎是在压抑着火气。

这样重复几次之后,他走向了骨影,将他扶了起来,一掌贴在他后背。

云迟又觉得好奇了。

这难道是在给骨影治内伤?

手掌心会不会冒起像烟的真气来?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

镇陵王很快收了掌,手腕一转,在他背上疾点了几下。

骨影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脸色反而好转了不少。

“主子,您没事吧?”

骨影第一时间不是关注自己的伤势,而是担忧地看着他。

镇陵王面无表情,“本王无事。”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再喝点水,给老柴处理一下腿伤。”

“是!”骨影这才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柴叔,顿时大喜,不管柴叔的伤势如何,没死就是万幸!

“主子,骨离和徐镜?”

“无事。”

镇陵王朝那边望去。

骨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姑娘?”

不是说云姑娘跑了吗?

云迟哼了哼,“本姑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每个人欠我一个人情。”

骨影正要应,镇陵王冷冷道:“施恩不图报才是善人。”

云迟噗地一声完全不给面子地喷笑出声。

她看着他,“啧啧,这种话由你口中说出来,我怎么觉得那么好笑呢!你当善人,行吧?我可不当!”

“本王也要欠你一个人情不成?”镇陵王磨牙霍霍。

“你可不止欠一个,哼哼。”云迟斜睨他一眼,“咱们之间的账得找时间仔细算了!”

骨影默默听着,适时地接了一句:“云姑娘,此次出墓之后,属下便传信回京,请聋姑姑收拾听雨轩,等咱们回去,云姑娘就能马上入住了,到时您和主子再好好谈。”

云迟:“…”

她看向镇陵王,“你这侍卫脑子曾经被马踢过吧?”

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她听不懂呢?

谁要跟他们去京城!

谁要住进镇陵王府那个阴森阴寒的鬼府了!还听雨轩呢,这么俗气的名字!

镇陵王继续面无表情。

他怎么觉得骨影这主意不错?但是看她的反应,他就觉得胸口发堵,这是有多嫌弃?天下间的女人都不愿意住进镇陵王府,都害怕踏进镇陵王府,可是她本该不一样的。

骨影悄悄观察自家主子的脸色,又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或者在主子的凌霜院添置一些东西,到时云姑娘直接住进凌霜院?”

他之前说的听雨轩是离王爷的院子最近的,是一处水榭,够精致,而且他想着应该没多久云迟就该当上王妃了,自然得搬进凌霜院的,听雨轩只是一个短暂的过渡。

同住?

镇陵王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神情缓了一缓。

骨影觉得这个主意才是真正说到王爷心里了。

可是王爷啊,没有大婚之前,云姑娘就住到您院子里,这样真的好吗?

不过,王爷喜欢就好啊。

镇陵王府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到时谁敢多话,打死丢出去。

云迟摇了摇头,懒得理会这两人。

疯了吧。

还有,镇陵王府里的院子都叫的什么名字?

凌霜?听雨?

本来就是阴寒的鬼王府了,这是嫌听起来不够冷呢?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过了一会,被仔细包扎好伤腿的柴叔终于也醒了过来,万幸的是,他只压伤了一条腿,拖着伤腿能挪动,徐镜在镇陵王出手治疗内伤之后也暂时无碍,至少是可以行走自如了。

只除了骨离还是高烧不退。

“得尽快出去找大夫,她这么烧下去很麻烦。”云迟说道。

这个时候她才顾得上问郁凤池几人的下落。

徐镜一脸怒色,把当时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如今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不是拿到了迎紫花。”

骨影脸色沉沉,道:“现在想来,迎柴花都可能是他编出来的障眼法,他的目的一定也是神兵。”

云迟听着他们的话,皱了皱眉,“郁三皇子不应该是这种小人啊。”

镇陵王看向她,眸光发沉。

“你如此相信他?”

事实上,他自己也相信郁凤池没有必要编出迎紫花的事来,但是看她这样为郁凤池说话,他却是不顺眼,也听得不顺耳。

云迟实话实说,“我觉得迎紫花是真的。”

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出去,我去找找机关!”

众人听了她的话顿时大惊。

“云姑娘,这里很危险,你一个人怎么能够留下来?”柴叔急了,如今,他们所有人的命都是她救的,要是他们都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于心何安?

云迟看向镇陵王,“我肯定不是一个人。”

她可不相信牺牲这么大,在这墓里都已经呆了几天了,镇陵王愿意就这样空手而回。

而且,郁凤池能够找着机关,他如何肯定就这么差人家一棋。

就算是她,都不乐意。

镇陵王面色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们先出去,若有办法就先去找大夫。”

“主子…”骨影还要再劝,看到镇陵王的面色,把话咽了回去。

就这么带着一堆伤兵回去,陈河等人都还死在这里了,他也心有不甘。

骨影话一转,对着云迟道:“云姑娘,麻烦您照顾王爷了。”

被安排照顾王爷的云姑娘皮笑肉不笑。她照顾王爷?

她现在还是个小芽菜,身高不足他肩膀,体重不足他一半,凭什么?

“木野和锦枫在外面等着。”她说道,“出去之后告诉他们一声,若是你们要先下山,把他们一起带走。”

在山里,也不知道他们能等多久。

看着他们进了那个裂缝,镇陵王拉起她的手,飞身跃下,“走吧。”

下了主墓室,云迟就走向其中一面石壁,被水银渠隔着,但是如果他们仔细看,会发现这一处的渠沟比较窄,至少,是可以轻易跃过去的。

镇陵王眼睛微微一眯,“没有人跟你说过,郁凤池是在这里开启了机关。”所以,她怎么知道的?

没有任何犹豫迟疑,马上就走到了这个位置。

之前她都表现得不太懂得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