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空中翻滚的身子灵巧如一只美丽的雁,散开的长发流荡出优美的弧度,那般翻惊摇落随意拨染的姿态,令人目眩神迷的风华无限,无数人在那一刻都痴痴张大了眼,目光随着那身形翻转而起落,心中模模糊糊的想:如果这是一个女子,那该是怎样的绝世容华?

台下,台上,那些或沉默或锋锐,或潇洒或魅惑的男子,亦目光复杂的看着那身影,月色下有人仰起脸,迎上那一抹清寒;有人微微笑起,笑容宛如日光;有人带着惆怅之色,遥望山峦深处,仿佛想从那里看见一些不可触及的往事;有人似笑非笑,轻轻抚摸手中红灯。

这月夜里,心深处泛起的无声潮汐,灭了谁的繁华,湿了谁的心岸?

发带为舞,惊世一舞。

不带女子柔媚之姿,摒弃男子阳刚之烈,拥有中性却广大的美,如这轮毫不暧昧的清凉月色般,腾起,翻转,摇曳,劈落!

木怀瑜以爪为棍,横击飞带!

击飞的飞带横贯长空,秦长歌一个翻身跃上,身姿轻盈若羽,脚踩飞带,若天女降世,衣袂飘然飞过木怀瑜头顶。

木怀瑜如苍鹰般腾起,不能再张开的钢爪挥舞起巨大的光墙,隆隆推向秦长歌后心。

“嚓!”

极其轻微的一声。

跃动的火光里有什么一闪。

木怀瑜半空中的身子忽然僵了僵。

随即他有点踉跄的跌落,却脚一歪跌入地上一条裂缝!

惨呼声起!

而秦长歌一笑回首,半空中一翻身发带又在手中,反身一抡霍的缠绕上木怀瑜脖子,背对他一勾,硬生生将木怀瑜勾了过来!

横掌一拉,将呼吸瞬间窒息的木怀瑜掼倒在地,秦长歌扯紧发带,在血色月光下,慢慢,一笑。

那一笑睥睨众生。

台下的众人,早已和木怀瑜一样,瞬间把呼吸丢掉了。

这叫什么打法?

为什么所有情况都出乎意料?

该喷射机关的钢爪没有发挥作用。

木怀瑜好好的突然不动。

那挥空的几鞭子,更是不知奥妙。

只有寥寥几人,看清了从秦长歌伪装栽落石台后的刹那战局。

只有更少的人,才弄明白了那钢爪的奥秘。

早在秦长歌划断靴尖黑丝,第一次试图搭上右边钢爪却被木怀瑜摧毁时,钢爪便被秦长歌盯上了,那黑丝完全是假象,关键是要将那白白的东西送入钢爪,那个东西很有粘性,进入钢爪后粘附其内,随着钢爪不断开合,渐渐被拉开得到处都是,粘满堵塞了钢爪内发放毒针毒水的机关孔眼。

她捞取树枝树叶时,袖筒里滑落一枚三棱刺,被她顺手嵌入树身。

她永远未雨绸缪,在好久以前的某件事中便为下一件事做铺垫,以至于没有谁能摸清她的行事规律,那些潜藏的平平无奇举动中的细微动作,如浮云琢磨不定。

随即她一鞭激得木怀瑜飞起,脚踏发带诱使他改换方向,再一鞭抽上树身,将三棱刺击飞而出。

方向正对着木怀瑜后心。

木怀瑜哪想到她人在前方背后无人处却有暗器飞出。

他中刺,栽落。

正栽在秦长歌第三鞭打裂开的地面上。

那裂开的地上,秦长歌刹那间已经撒上一把针。

何谓精准杀人?何谓利用一切条件手段层出不穷的杀人?秦长歌早在前前世,还是十四岁少女时,就曾手无寸铁,只用山崖上一切事物,就将自己的大师兄逼下绝崖。

区区木怀瑜,何足道哉?

能栽在开国皇后的“自然杀人法”下,他应该觉得荣幸。

特别是那白色的粘物,那是祈繁终于研究出来的唯一一款口味正常的糖,粘性极强,秦长歌和包子都爱吃,打算开发研究成口香糖在风满楼试推广,她口袋里随时都有这糖。

口香糖使用第一人,木怀瑜好运气。

将手中的发带松了松,秦长歌现在还不想杀木怀瑜,她俯身,盯着木怀瑜终于露出惊惶之色的双眸,轻轻道:“谁叫你来的?”

一边问,一边将木怀瑜拖到树前,他前方是素玄,右侧是萧玦,左侧是自己,后方是树。

那谁,在我问出答案来之前,我才不给你灭口的机会。

木怀瑜盯着她,嘴唇蠕动。

秦长歌附耳过去,半晌微笑,道:“好,你懂事,我留你一命。”

她缓缓直起腰,环视全场,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一缩,听得她淡淡道:“你觉得还有比的必要么?”

木怀瑜脸如死灰,诸人也默然,都觉得到了这地步,实在没有继续的理由了,江钦,难道还会是素玄的对手?

炽焰至此,已是大胜。

看着木然不语的木怀瑜,和生出畏缩之态的江钦,秦长歌一笑,横脚一踢,道:“带着你的人,滚罢!”

砰一声木怀瑜偌大的身子被她直直踢飞出去!

却不是踢向七大门派当中。

而是踢向台下人群,西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人们纷纷愕然抬首看着木怀瑜突然飞来,再重重砸落。

只有一个人,并没有去看木怀瑜。

而是突然侧首,看向秦长歌。

那目光似乎很遥远,但转瞬便跨越长天到了秦长歌眼底,那目光宛如天涯沧海之上生起的明月,光华满海,每一横波荡漾都意象阔大,绵延无际。

又或是塞上寒冬,冷月清笳里飞落的雪花,于无尽的暗黑的底色里,惊心的明亮而又自由不羁,于茫茫黄沙中作呼啸之舞。

只是那一眼。

这个极其普通,普通得全无特色的男子,突然从一群精干彪悍也面目平凡的人中脱颖而出,超然人群之外而凌驾风云之中,看来宛如金光灿烂的神祗。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

突然微笑。

同样睥睨骄傲,久居上位者抓握风云万事底定的清贵微笑。

然后,他退!

完全无视砸向他的木怀瑜,什么作势也没有,突然一拉身边同伴,箭似的向后弹射!

宛如挽在弹弓上被射出的飞石一般,急速倒退!

砰一声他速度极快的撞上院墙,再毫不停留的消失在那个巨大的洞中。

他退得令人难以想象的快。

然而对于早有准备的人,再快也没用。

萧玦和楚非欢,在秦长歌“滚罢!”开口之时,各做了一个手势。

萧玦竖臂一挥!

楚非欢弹出烟花。

院墙外的凰盟属下,和掩在院中的侍卫,依次将暗令传出,一里地外的善督营,齐齐出动。

遥远天边忽有华光闪耀,隐约有凤唳之声。

白影一闪,清越长啸滚滚而过天际,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耳侧好像突然起了一阵风,还不及回首,便见石台上座,一直安然端坐观战的素帮主不见了。

下一眼,便见空中淡金身影一闪,一人跃上围墙,单手一抡,一圈金碧二色的光轮如另一轮太阳灿烂显现,光轮所过之处,隐约有人影不断扑上又载倒。

而素玄直如飞云,直扑那个淡金身影。

半路上他遇见一扬手的秦长歌,接住了她抛来的一件物事,毫不犹豫的往嘴里一扔。

那人单手击落无数敌人,犹自能施施然转身,二话不说对素玄便是一掌。

掌力如海啸,奔腾连环不绝而来,四周起了蒙蒙的雾气,那些不断闪动的影子,撞上那层雾气,便再也无法接近一步。

素玄单手一划,手掌白如玉石亦坚如玉石,划开淡金雾气,掌力一拢,一团,一揉,竟将那虚无的雾气揉成金球模样,手指一弹,金弹子般砸向对方!

呼啸声里他大笑,晴朗语声穿越天际,远远传到远山之外。

“都不用费心了!这最后一场,是素某的!”

哗啦一声人群如潮涌上。

素玄终于出手!

天下第一人和神秘人的绝世拼斗,又该是怎样传说千年的武林神话?

今夜已经产生了太多的神话,何妨再多一个?

很多人激动得浑身发抖,为自己有幸参与武林盛事。

很多人飞快而痴迷的在地上画剑招步法,被踩了手也浑然不知。

这一夜之后,江湖中涌现了很多走刚猛路线的高手,江湖上的杀手杀人的手法更加奇特诡异,江湖人诞生了以改造武器为生的行业,养活了很多人。

这一夜对江湖的影响,无法估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人群涌上。

再蹬蹬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