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撞翻了后面的,后面的正要骂人,忽然觉得巨大强猛的真力逼来,如巨浪当头,也不禁踉跄后退,又撞翻自己后面的,而自己后面的那个,准备开骂时又在迎接新一浪的气浪…

一波一波,如大海生涛毫不休止,没有人能够在素玄和那金衣人之外五丈方圆内站稳,到最后所有人都和糖葫芦一般滚成一团。

最后只得蹲在地上,看墙头上那两个人影,绝世一战。

翻腾起跃,快如极光,淡金玉白光晕中两个身影的招式几乎无人看清,两人所经之处,诸物全毁,随着他们的快速移动,一截一截的围墙有如冰雪在阳光下融化般无声静默的坍塌,而落地后,两人每踏出一步,地上便是一道深长的裂缝,灰尘漫天,全部激射到五丈之外的众人脑袋上,光晕中两人尘埃不染,依旧宛如谪仙。

光华太过明亮,远看去如用双目直视阳光一般灼眼,有人眯缝着眼,眼泪涟涟的坚持数数,喃喃道:“三百招…三百零一…这天下居然有在素玄手下走过三百招的年轻人…”

地上很快全是裂缝,两人又战到树上,秦长歌负手石台之上,看着两人之战,一笑道:“今日炽焰总坛只怕要全毁了,阿玦你可得赔修缮费。”

包子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个墨镜,架在鼻梁上,从容观看那两人的拼斗,漫不经心的一挥手,道:“我负责!银子挣来是干什么用的?花的!”

“师傅拜了是干什么用的?帮你背黑锅的!”秦长歌没好气的一拍他大头,“哪来的墨镜?”

“干爹听我提起这个,用离海黑水晶给我磨了个,”包子摆出一个蜡笔小新的pose,得意,“如何?”

“很好,”秦长歌微笑,等到包子展开一个大大笑容,才道:“很抽风。”

忽有人惊呼:看地面!

众人这才发现,地面上,刚才那些裂缝竟然不是杂乱无章的,素玄踏出了一条万字的图形,而那金衣人龙飞凤舞的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有人偏头,用步子去描,喃喃道:“这是什么怪物?"

秦长歌眯着眼看着那图形,眼神里暗潮汹涌。

仰头去看树上,更看不清了,只看见树叶飞射,片片都如飞刀般在半空中旋转,绿色的尘雾一阵阵激起,再一阵阵消亡,那绿叶飞刀忽成雁行忽成盾形忽成尖刀形,发出凌厉的尖嘶攻向素玄,而素玄驭动所有枝条,忽成网忽成刺忽成桥,变幻万千而又分毫不让的回击过去。

轰!

百年古树也经不起这般摧残,在刹那间被剃成光头后,颓然倒地。

长笑声里那淡金人影轻轻一踢,巨木如柴禾般轻巧飞起,他半空一个飞踢,双人合抱粗的巨树带起沉猛的风声,撞向素玄。

五丈外一个比较接近的武林人士,被那狂风般的来势带倒,几经挣扎试图稳住身形都徒劳无功,砰的一声在地上滚滑出好远,愣是将后背磨得血肉模糊。

同样一声大笑,素玄白影一飘,单足踏上巨树,只轻轻一踏,那炮弹一般的冲势立止,素玄腿一抬一绞,巨树比刚才更快更猛的又飞了回去!

那人双手一抡,一道淡金色华光闪过,巨树裂成千万碎片!

如月光四面迸射。

哎呦声不断响起,一些靠得近的武林人士纷纷被碎片击中。

碎片犹在激射,素玄双眉一挑,单手一挽,手掌划出一道圆环的弧线,他身前突然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发出玉白的炫目光华,生生不息的无声转动,四周的碎片,全数被卷入漩涡中,再瞬间化为齑粉。

巨树一棵棵倒下,再消失。

淡金玉白的光晕如具有神异摧毁能力的月色,照到哪里哪里崩毁。

树倒了,墙没了,地裂了。

而血月渐渐隐于云层之后,似也在为这场惊天大战所惊,不敢惊扰。

天边隐隐又是一声凤唳之声。

素玄突然仰首。

只是这一仰首的瞬间,金衣人再次飞射后退,掠过长空,一把抓起一人,两人向远处鸣凤山飞驰。

素玄只是那一怔神,立即恢复,衣袖一拂,追了过去。

三人很快消失于众人视野,快得无人能够追及。

众人拼命往那个方向看,隐约只见一点淡金色光芒以诡异的速度远去,而那玉白之色紧追之后,随即便因为跑得太快离得太远,所有光点都淹没在黑暗里,再也无法辨识。

秦长歌懒懒的坐下来,她不想去追,她的轻功和素玄还有距离,追不上的。

少顷,听得远处,鸣凤山方向,一声打响。

华光崩裂,有白光起于天际。

众人纷纷站起。

又过了一会,白影如飞鹤一闪跨越天际,背对着众人,稳稳落于平台之上。

众人不知怎的都松了口气,也忘记自己先前的来意好像是觊觎重宝了,纷纷欲待上前恭贺得胜归来的素玄,还有人想要趁机攀攀交情,看素帮主的武功,如此惊世骇俗,能得指点一招半式也好啊,还有今天出手的几位绝顶高手,大约都是素帮主的朋友吧?说不定也能攀个交情?

素玄却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自有炽焰帮众上前应对众人。

此时他架子再大,也没人敢叫嚣“血洗炽焰”了,强横至绝的武力,本就比任何轻飘飘的言语都管用。

众人讪讪退去,面目全非的炽焰总坛在经历一天一夜的喧嚣争斗之后,终于回复寂静。

夜虫重新开始轻鸣,风里有碧草飘摇,全不受刚才摧毁一切的真气的影响,这世间刚折柔不折,越是卑微的生命,往往越能生存长久。

天边的曙色微露,清爽的夏风里,一线阳光照在众人面庞,炽焰帮众带着敬慕骄傲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帮主。

素玄却只是负手背身而立,身姿挺拔,只是不知怎的,看起来有些沉郁。

众人的目光都投在他颀长的背影上,包子奔上前去,秦长歌缓缓移步。

“师父你――”

素玄突然晃了晃身子。

轻轻一咳。

“噗!”

烂漫鲜艳的鲜血突然如烟花飞射,扑啦啦在洁白的石台之上,画了一幅笔致凄厉的梅花写意。

第二十二章 调戏

“帮主!”

惊呼声中炽焰帮众齐齐涌上,受伤的宋北辰浑然忘记自己伤势,第一个飞奔上来,“帮主你怎样--啊--”

拦路恶客秦长歌,一脚将他踢出丈外。

宋北辰被她的回旋之力踢得在半空中轻轻翻了个跟斗,毫发无伤的稳稳落地,瞪大眼睛,他愕然的看着秦长歌,一脸糊涂。

“你,你们,”秦长歌指指梁汾等人,毫不客气的指挥,“刚才的武林人士,也许有看出你家帮主受伤,还有七大门派的弟子们,或者会心怀不忿回头寻仇,你们赶紧去把大门围墙补补先,庄内防御要做好,别给人看出什么,素帮主的伤,我们负责了。”

梁汾立即躬身应命,拉着宋北辰匆匆去了,纵然不认识面前几人,然而今日一战亲眼目睹,炽焰上下哪还有不感激放心的?真真命令一下,无有不从。

素玄一手扶墙,缓缓回首,勉强笑道:“我的属下看来很快就要成为你的了。”

他脸色青白,气息不稳,看来受伤不轻。

楚非欢皱眉,轻轻道:“你少说几句。”

秦长歌则根本不理他,直接上前将他推倒。

也不看被推坐在椅子上的素玄尴尬的表情,手指一搭已经搭上他腕脉。

萧玦仰首向天,微微有点郁闷的怀念当年沙场之上,那个给自己裹伤的少女,也曾这般毫不客气不容抗拒的将自己推倒。

什么时候,能再推上一回呢?

唔…刚才静玄子偷袭的时候,要是反应不那么快,小小受点伤就好了…

秦长歌当然不会知道皇帝陛下此时心中居然转着这么无聊的念头,她只是专注的,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的传给素玄。

真气乍一进入素玄的奇经八脉,突然隐隐有些抗拒之感,秦长歌的内力仿佛受到了什么阻碍,滞了一滞,秦长歌一怔,正要探索,那阻碍突然消失,仿若破开堤坝的洪水,宽广的接纳了秦长歌的真力。

此时也不是多想的时候,秦长歌专心施展,素玄却皱了眉,意图抽回手,秦长歌睁眼,对素玄微笑,目光却有点杀气凛然。

怔了怔,素玄苦笑,随即便见萧玦默不作声的走过来,看着秦长歌,伸掌按上秦长歌后心。

“呼”一声,刚才大战时不知去了哪里的玉自熙突然冒出来,红衣一飘,笑吟吟,又伸掌按上萧玦后心。

日光淡淡,照着站成一列,俱都丰姿绝艳的男子和女子,那连结的掌心流过的,彼此传递的,是人世间最为难得的珍重和关切。

这红尘你来我往,看来交集无数,然而其间又有多少人擦肩多少人错过多少人迷失多少人背离?时光漫长而又短暂,这一霎的微笑也许就是下一秒的永别;命运幸运而又苛刻,适才还携手共看烟霞的爱侣也许转瞬间就天各一方,所以,拥有这一刻看似普通的信任与默契,体味某些不涉于私的情感刹那间开放,是足可在余生的风烟里,支枕静听光阴河流默默流过,而不生惆怅的莫大奢侈。

素玄抬眼,感激眼神默默流过,最终一言不发闭目接纳。

楚非欢坐于一侧,沉静的看着他们,再仰望苍穹之上流动的浮云,神情难辨悲喜。

掌按在秦长歌后心,以自己的阳刚真力分担并弥补秦长歌流失的真气,萧玦也在默默注视着眼前少年打扮的女子,月白紧身衣下双肩纤细,肩上一抹皓颈如雪,在乌黑的发的衬映下,洁白得宛如午夜里静静开放的栀子花,令人有种想要以双唇的细腻触碰,并埋首其中的冲动。

只是…不能,萧玦苦笑。

苦笑方起,身后有人悄悄凑近,语气暧昧如呢喃,说的话却将他的冲动浇灭大半。

“陛下,您前面那位,是您什么人哪?还有,您怎么会在这里?”

玉自熙目光流荡,上上下下在秦长歌身上盘旋,眼神宛如发现猎物的狐。

侧转首,看着玉自熙,萧玦并不意外他认出自己,毕竟自己的武功个人特色太过鲜明,和他一起血火风烟多年的玉自熙早已熟悉,然而长歌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公开施展武功,而且以她的狡黠多变,她所施展的武功与前世亦有了很大不同,应当不会被这个狐狸很快摸着原形。

长歌一直说,无论是秦长歌还是明霜,都是越少人知道下落越好。

“武林绝世难逢的大战,我怎舍得不来?”萧玦坦然一笑,“好久没痛快打上一场了,真舒服啊…那位是素帮主的徒弟,出门历练的,我上次在风满楼遇见谈得很投机,算是布衣师友。”

此时行功完毕的秦长歌及时收手回头,任素玄闭目调息收拢真气,转身落落大方的向玉自熙抱拳:“小可谢维云,见过静安王。”

微笑斜睇,玉自熙道:“你认识我?”

“经此一役,王爷必将名动天下,哪会有人不识呢?”秦长歌笑得诚恳,看起来谆谆儒雅。

“你也不差,今日一战,着实好手段,想来声名鹊起,也就在顷刻之间了。”玉自熙笑意怎么看都不像在赞美,“素玄有师弟如此,真是令人羡慕,只是你师兄弟武功,怎么路数完全不对啊?你这杀人风格,倒有点似我某位故人哪…”

“小可要那虚名无用,”秦长歌坦然笑,“小可不日就要回山,再不涉红尘争斗,今日若不是为师兄,小可也断断不肯出战的,至于武功…小可本就是半路出家,身有武功投入师门的,正因为以前武功太过阴毒狠辣,有失正道光明,眼间将误入歧途,幸得如今的师尊救助指点,至此大悟,常年于红尘之外潜心修炼正道武学,今日一战,因争斗之心而起,已失却我修炼之人的清净无为之意,是以不欲以师门武学对人,勉强拿以前的功夫凑数…却让王爷见笑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答得滴水不漏,玉自熙一时却也无可挑剔,目光闪动,笑了笑,慢慢道:“客气,客气…”

他不再理会秦长歌,一拉萧玦,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亲身犯险已是不智,如今总该回去了吧?”

萧玦本想和秦长歌一起回去,然而现在已经撒了谎,再反口也不可能,只好无奈的被玉自熙拉走。

路过包子身边时,玉自熙突然漫不经心的一指包子,道:“陛下您不和太子一起回去么?”

正在懊恼的萧玦不妨这一问,刚自一怔,包子已经笑嘻嘻道:“太子?我认识,我们离国的太子,是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