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何用?

忽有巨音似于天穹响起,又或是于自己内心深处爆发出的自我否定与怀疑的呐喊?要你何用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轰然一声,心底有什么蠕动着蹒跚欲出,有个小小的身影逼近来,问: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那个影子扒开她的心…探头看外面的世界,她笑吟吟,给她一个单薄秀致的侧影,她说我叫明霜,云州女子,当年术士算命,说我偿恩而来,今世此身贵不可言…爹爹耗尽家财送我进宫…嘻嘻…

那我是谁?

你不就是明霜么?

…五色迷离,天地颠倒,那些金红翠紫绯白黑蓝交织成一匹匹斑谰的锦,呼啦啦的向她当头罩下来,眼前混乱而昏暗,她突然觉得手指酸软,一身的武功和元气刹那间没有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那些拼命挣扎撕掳中,有什么在一遍遍蛊惑般在她耳边呻吟…你其实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所以你救不了自己,谁也救不了…明霜明霜,为什么要把你的躯体借给别人?…明霜明霜,你其实就是一个死人…你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回我该回的地方去。

“吱呀”。

长乐殿门再次开启。

开启的门拉出日光的匹练,匹练下那长长的影子,被一线日光深黑的镀在了金砖地面,渐渐逼近。

她踩在自己狼藉的尸首血泊中,缓缓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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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突然一黯。

正在飞行中的萧玦愕然回首。

砰一声,腿下一软,他突然坠落。

坠落在锦被玉帐之中。

眼前一切混沌不清,香气烈得令人想要永久醉倒,不知从哪里伸来粉光致致的手臂,一兜就兜住了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的要挣扎,忽然发觉浑身酸软,四肢百骸的力气,都空荡荡的不知哪里去了。

他大惊——刚才中了阴离的迷香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这是哪里?刚才那个镜室呢?

…有红唇丰润,柔腻香艳的递过来,一段旖旎香一段风月,那么活色生香那么柔软流丽的卷了来。

要把他卷入其中。

肌肤如月,肌肤如波,肌肤如脂如玉如梦如明珠如花瓣如世间一切最美好的物事。

他却满身冷汗的挣扎。

忽有人轻轻扣响床前玉帐勾,浅笑吟吟。

“陛下,此番滋味可好?”

他撕扯着那黏黏缠缠滑滑腻腻的锦被,满面诧异的,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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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突然一黯。

眼前蓬的一声起了勃然的烈火。

烈火腾的一下冲过楚非欢的身体,火龙般穿过他胸膛扑向那些楹殿玉阶,朱垩丹墀,宫阙万间,宫阙万间瞬间都做了土…

他诧然摸了摸心口——没有灼热的痛感,没有跳动的力度,什么都没有。

一转眼,看见前方地下,那个看起来背影很眼熟的男子,跪于女尸之前,轻轻自她腰间,取下一方羊 脂玉佩。

男子的手指缓缓摩挲那方已经不再带有主人体温的玉佩,一点一点触摸过那光洁的凤雕,长乐二字浮凸于上,清晰鲜明,于这熊熊烈火中却如一个巨大的讽刺。

长乐,长乐,从此长乐。

男子将玉佩珍重的挂在自己腰间,随即轻轻站起,转身之间,容颜一闪。

立于一角的他怔住…

那不是自己么?

哦…原来我已死去?

他怅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那些火焰,并不曾惊惶恐惧,这个时刻他已预见了很久…只是有些微痛的想起…长歌呢?我死,她会不会伤心?

会不会流泪?

幽州事变那一滴珠泪,滴落在他心上,却如烈火般不绝燃起,灼得他疼痛至难以呼吸,一夜夜烙下永难愈合的深痕。

不想看见她流泪或叹息,那本不是属于永远都平静从容睥睨天下的她的神情。

记忆里她永远翩若惊鸿,一瞥间眼波流连,白鸟般飞越芦花而来的女子,凌厉而又温存的闯入他心底的寒潭。

长歌…但望此生里你幸运永如上天钟爱。

哪怕那钟爱要将我一生好运拿来换取。

如果可以,我宁愿将我此生的所有幸福祭献,叠加于你人生命盘,换得从此后一路坦途,海晏河清。

却绝不愿成为你的负担或罪孽。

熊熊烈火,焚此残躯,他在火中微笑。

无论如何,今生今世,萧玦不会再负她了吧?

这段日子冷眼旁观,内心里的不安和疑虑一点点被消磨--萧玦依旧爱她,他是那么的爱她,那眼神真挚热烈,任谁也做不得假,虽然那样的爱燃烧得绚烂而华美,越发对比出他的无力和苍白,虽然那样的爱如刀似剑的横在他眼前割至他心痛,然而心深处他是喜悦的,真好,她不寂寞,她有人那般全力爱着,那么将来即使他离开,他永不会堕入寒冷与孤独。

长歌,我将长行,不必相送。

长歌,若有来生,你可愿与我重逢?

恍惚中景物一变,一碧深水,栈渡桥下水寒如冰,鲜血温暖的融入,再瞬间消散,他意识渐渐消亡,下肢的游动变得变得沉重滞涩。

隐约听得碎裂声响,有白色玉片坠落纷纷,落在底沙砾之上,远远看去若滴滴眼泪或闪闪星光,明灭。

他若笑着摸了摸腰部——刚才容啸天那一掌,正击在玉佩之上,玉佩粉碎,自己却挣得半条性命…长歌,你死去依旧能够救我,为何我却不能救你?

水波粼粼,宛如巨大的水晶,逐渐凝固,将他包围。

“哗!”

水波突然如墙竖起,转眼间化为长寿宫墙,深红明黄,直直矗立在眼前。

…月过宫墙,花影摇曳,风里有晚香玉的清香,这人间风月,从来不看是否身处凄凉地,没有主人的长寿宫,不影响那花开得热闹,艳裙香风。

他穿过一朵半歇的花,看见宫中那个蓝衣男子,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内殿的一面墙。

那时候在做什么?哦…溶儿偷跑去幽州了,长歌和自己来找他,现在长歌去了龙章宫找萧玦,自己留在长寿宫密道处等候。

…男子驱动着轮椅,慢慢的行向那面墙。

他扣紧了手指,掌心里满是冷汗…算了…别看,别看…

“轰!”

他于长寿宫妖艳繁花之间霍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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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容啸天杀气腾腾的突然一剑劈裂了地面。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眼里,他只看见秦长歌击碎镜子后突然怔在了那里,萧玦剑至半空突然砰的掉下来在蛇群中挣扎,在祁繁背上的楚非欢突然满面冷汗的双手颤抖掐住了祁繁的咽喉,祁繁被猝不及防一勒,立时接不上气。

容啸天也算半个千绝门人,顿时知道他们都被阵法控制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能令几大高手不知不觉间全部陷入,但是情形危险,间不容发——阴离冷恻恻的飘向秦长歌,蛇群咝咝吐着蛇信纠缠不休,虽然萧玦是高手,下意识的挣扎保住了一时安全但绝对不能长久,至于祁繁——快被神情痛苦的楚非欢给勒死了。

这一霎情形之险,不容犹豫!

容啸天死马当活马医,万事不管,立即一剑悍然劈地!

镜子不能打,秦长歌碎镜的下场就是被困,蛇群不能动,一看就知道那东西和阵法无关,那么,剩下的只有这七星地面了。

剑光扬起,向着:北斗!

“咔嚓”

地面碎裂,一道笔直的裂痕横亘七星图上,直直将北斗星劈成两半。

满室光网,霍然一敛!

秦长歌瞿然一醒,目光一亮,一眼正看见阴离枯黄的脸已经逼到自己面门!

第五十四章 分桃

铁板桥,大仰身,秦长歌砰的向地上一倒。

肩颈触地,机关连动,立时唰唰的射出几枚闪着蓝光的飞刀。

阴离拂袖,掌中红光一闪,飞刀顿时无影无踪,秦长歌却已经一蹬墙角,哧的一下倒滑一丈,到了祁繁身边,一抖手银针飞闪正扎在楚非欢虎口。楚非欢手一软放开祁繁,脱力晕去,容啸天一把接住,秦长歌嚓的掣出腰间长刻,横在自己眼前一照,随即抬腿,旋风般将他两人一踢!

砰一声容啸天和楚非欢被秦长歌踢向一处只挂了一块巨镜的墙壁,那块巨镜隐藏在诸镜之后,在入口的正后方,先前几人出来时,因为方位问题一时都没有看见。

秦长歌毫不犹豫的踢出。

身后腥风袭近,阴离枯黄的手一闪,抓向半空中的容啸天!

秦长歌跳起,火箭般向阴离怀中一撞!

以头抢怀耳。

嚓的一声她的后领里咻咻冒出一排飞箭,这回冒的是绿光。

阴离掌间红光再一闪,飞箭粉碎,然而秦长歌已经衣柚一拌,又是一大堆梅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