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条路线娘俩曾经走过一次,那次是将楚非欢的冰棺送回离国,秦长歌并没有将楚非欢送回离国王宫,她停留在了离海之疆,按照当地风俗,将冰棺沉海。

巨船之上,掺金丝的双股索分别系在水晶棺的棺首和棺尾,那是一具精工雕刻的蛟龙形状的水晶棺,龙形飞扬腾跃,质料珍贵无伦。

在离国独有的海调之中,晶莹的冰棺载着那人,永久沉入深蓝海水,秦长歌静静看着那方雪色在粼粼水波深处渐渐遥远,至消失不见,想着海的儿子,终于永远沉睡在深海之谷,那里砂石洁白如雪,珊瑚殷红似梅,墨绿的海草摇曳着拂过他面颊,闪耀着银光的鱼群匹练般将冰棺覆盖。

安静、澄净、而再无疼痛和打扰,足以永恒长眠的世界。

配得起他的最佳归宿。

如今,包子为了他再度前去离国,身边已经没有她相伴,这个一直在被迫加速长大的孩子,终于要进行他人生里最悍勇的一次冲刺,他不畏惧,却有些伤感,于是份外罗嗦,令人忍无可忍。

怀里的雪汐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哪国语言,突然把一直含在嘴里拼命啃的雪白的小手抽出来,在半空中挥啊挥的似乎也在向哥哥告别,秦长歌低首对着幼女微笑,从她清亮干净得毫无杂质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眼里淡淡的惆怅。

混小子,飞了啊…

其实大秦这个最高的统治者家庭,一向是不怕离别的,反正将五六岁的独子丢在家里整治一个国家的事都干过不止一次,儿子要出门,那就出门呗。

只是,这一别,将是很久呢…

看着儿子的背影,秦长歌挥挥手,前方草木低伏处隐约有人影飞速窜过

这是凰盟的隐卫,此次包子去离国,秦长歌早已分批将凰盟在大秦的所有势力全部调去离国,反正现在自己富有一国,凰盟存在已无意义,而包子的风满楼早已在离国有了分店,经过几年的准备和铺垫,包子一去,最起码大富翁是先坐定了的。

不过包子有自己的打算,那个打算比较彪悍,秦长歌当初听了,也觉得这小子颇为无耻。

不过,自己的事自己负责,爱咋玩咋玩,玩出乱子了,老娘给你收拾就是。

刚才追上去的那些人影,就是凰盟最精锐的一支力量,专门负责保护包子这一路的安全,不过秦长歌吩咐了,不用保护得太狠,要培养太子爷的动手能力。

尊敬的楚氏皇族,赶紧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等着接待某个混世魔王的莅临吧。

儿子的马车已经看不见了,秦长歌抱着雪汐上辇,和女儿脸对着脸唧唧咕咕,“喂,汐汐,你哥听说一岁就能说话了,你都一岁多一点了,怎么还没个动静。据说母亲的智商会平均分配给儿女,前面一个用多了,后面一个分到的就少,你不会是弱智儿吧?”

雪汐十分赞同的对着母亲绽出六颗牙齿的完美笑容——她只有那六颗牙齿。

一旁的萧玦黑着脸瞪那个百无禁忌的女人——说什么混账话哪?我女儿粉妆玉琢人见人爱,眼神那么清冽透彻,会是白痴?就你和我,生得出白痴?

他完全是腹诽,秦长歌却突然心有灵犀的转首,拍拍他的肩,露出个“我是生不出的,但是加上你的基因就实在难讲了”的表情。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抖一抖衣袖,不带走一颗白菜。”

别说白菜,恨不得连冠棠宫里的玩具都搬走的萧太子走了几日,已经到了原先的南闵境内,当然,现在这里属于大秦国,改名为闵郡。

前方那座山,据说叫剪风山,以山形尖削,风过也能被剪而得名。

山下有条狭窄的通道,穿过去就是平原。今日是个好天气,和风丽日葱郁的山脉翠绿欲滴,包子斜斜倚在马车边,万分无聊的懒洋洋眯着眼睛唱小曲,从两只老虎一直唱到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实在没曲子唱了开始自编,跟着他的油条儿一脸悲摧——为毛五音不全的人都喜欢唱歌?

但是这个想法是绝对不能和主子说的,他会笑眯眯对你表示安慰,然后唱得更凶。

无奈之下只得对双胞胎发作,油各儿拿出未来的离国富豪楚溶先生的头号大管家的架势,瞪着马车里那对越发漂亮得令人发指的双胞胎,“宛姑娘,妙儿姑娘,你们两位说要出来侍候主子也罢了,怎么也不改改容貌?这么花技招展的一路招摇,难道要给主子招祸吗?”

双胞胎小白兔吓了一跳,怯生生互望了一眼,宛儿开始在包袱里找眉笔,油条儿皱眉又是一顿教习,“眉笔?眉笔有用吗?用这个。”一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黑泥。

俩小姑娘看着那黑泥,神情悲惨,不要吧…好臭的。

“油条儿你干什么?为毛要涂脸?”包子闲闲转头,大眼睛在泫然欲泣的双胞胎面上扫了一圈,转过来瞪油条儿,“你丫太藐视我的存在了吧?你丫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我一堂堂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萧太子,会罩不住俩丫头?”

顿了顿他又喜滋滋道:“那个,万一我真的罩不住,也可以把她两个送给山大王换命嘛。”

油条儿一脸黑线的盯着主子,从齿缝里咝咝的冒气,真的,跟他这些年,发现的最大真理就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正想鄙视下主子,前方一阵唿哨声起,声音尖利,将静寂的空气悍然割裂。

随即铁青的山崖上唰唰唰垂下几条绳索,几个黑衣蒙面男子蹭蹭蹭的沿着绳索下来,身姿矫健步法迅捷,显见得是练家子。

与此同时四周茂密的草丛里也不断出现人影,前后左右齐齐包围,手里明光晃晃大大刀片子,耀人眼目。

油条儿倒抽一口气,眼睛瞪如算盘珠,“强强强强强…盗!”

“强强强强强…盗!”包子尖呼,腾的往油条儿身上一扑,垂泪,“油条儿,我们真的遇上剪径的贼了,看起来还挺牛叉的,居然还有阵法,怎么办哦怎么办哦?”

油条儿狐疑的瞪着主子——你在害怕吗?你确定你在害怕吗?我怎么觉得你好高兴?

不过对方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普通强盗,气势沉稳,姿态端凝,从出现开始就一言不发,似在等待后续命令,油条儿担心的打着小九九——不会不是强盗吧?不会是打着强盗旗号的暗杀队伍吧?

“ 喂,”包子却不是个有耐心的,等人家唱“此山是我开”等不着,双手合拢开始喊话,“大王爷爷们,要抢劫吗?要杀人吗?要抢男的还是女的?要男的有现成的中性少年,要女的有最萌的萝莉双胞胎,要银子有金叶子一箱,要…”

“要你。”

第99章 帝凰结局 帝凰番外 包子番外:窃国记(二)

要我?

“多么天雷的回答啊…”包子将马车向前赶了赶,仰首眯眼看着前方如生双翼,从崖壁飞快窜下的纤细身影,“难道我遇上了攻?不打劫金银萝莉,只打劫绝世小菊花?”

那人一道流丽弧线般从崖上抛落,身后牵着万丈阳光,金色泉水般一往无前的泻下来,直直冲着包子脑袋呼啸砸去,油条儿下意识抱头要躲,包子却不避,稳稳眯眼看着那身影。

果然,那影子在将要踩上他脑袋的前一刹紧急刹车,半空中抬脚虚踢,一个极其漂亮的鹞子翻身,稳稳踩上了崖底一块突出的岩石。

清风自崖外奔来,牵了得他面上轻纱微拂,露出的一双眸子明若秋水,身姿轻盈美妙,仿佛风一吹便可吹去。

油条儿哗的一声惊叹,“漂亮哦,长了翅膀一样…”

包子甜蜜的微笑,看着崖石上的蒙面人,袖子一抄,懒懒道:“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唐僧;长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有可能是鸟人。”

“死到临头,犹自猖狂!”那人盯着包子,冷冷开口,声音似是刻意压得低沉,不辨男女,不过大抵是个年轻人。

“抢劫抢劫,不过劫财劫色,难不成你还要杀人?”包子笑嘻嘻看着那少年,“喂,强盗不是这么个做法的,你好像犯了道上忌讳了。”

“道上规矩由人定,自也可由人破。”那人拢手袖中淡淡而言,语气低沉平静,说起话来语锋如铁,显见性格刚强,包子盯着他的眼睛,揣摩着他的语气,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这么一个人物。

目光一转,从那些自出现就一直沉默着的黑衣蒙面男女们面上掠过,这些人步法不凡,气势端凝,无论从武功还是气质,都着实不像寻常落草为寇的乌合之众,倒有点出身大家谨严有度的味道,但是大家子弟,又怎会沦落如此?

不过,如果真是沦落了的大家子弟,倒也可以解释对方为何劫财还要杀人了——为了面子嘛。

落了草的凤凰,不能面对自己的耻辱,也为了维持那点外在的声名,避免风声泄露,杀人灭口是难免的。

只是,会是哪家破落户儿呢?

现在的武林局势,已非当年,自从师父在碧落神山相让臭娘,将一身绝顶武功还给千绝门,从此飘然远引不知所踪,炽焰帮由大护法接位,再无当年素帮主统领下的煊赫威势,于是无人压制的江湖道上,争夺权位地盘的事儿天天爆发,一朝霸主一朝奴的翻云覆雨屡见不鲜,一时还真想不出是谁。

想到素玄,包子的小心脏痛了痛…我那最潇洒的师父啊,却是个为命运整治得最不潇洒的倒霉人儿,你如今在哪里呢?

面上却依旧笑嘻嘻,托腮看着那少年,包子招了招手,“那么,来杀吧。”

他好整以暇的样子,别人看着都不禁心下不安,欲待好生掂量了再下手,那少年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刚烈性子,森然一笑,道:“好!”

话音未落他已经掠了过来,飞燕般的身姿牵出一条金色的阳光,光华耀眼之中有更亮的白光闪起,剑光未至,寒气已经凛冽的逼上包子的喉头。

那衣袖翻飞间,露出一截手腕皓白如雪。

包子的手指已经探出袖管,他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躲过这一剑并反制对方,然而一眼瞥见那雪光,突然心中一动。

立即伸腿,故作无意将扑过来的油条儿绊倒,包子尖呼一声,慌慌张张往后一栽,一个懒驴打滚滚下车厢,那剑光不肯放弃,立即流电般追蹑而来。

包子乱七八糟惊呼着,突然神奇的一穿一拐,不知怎的便突破了那剑网,随即不管那剑势锋利,往人家胸前一扑。

“啊!”

双胞胎一声尖叫,油条儿也吓怔住了,主子这是怎么了?往人家剑上冲?人家只要回剑一横,主子的大好头颅就要骨碌碌滚落尘埃了。

“人家“却突然比油条儿还要惊讶的怔住了。

漫天漫地的剑光突然一收,凝在了半空中不知道动弹,那一泓秋水难得的于指间颤抖,那少年呆怔的俯首下看,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尴尬事儿。

那孩子…那孩子…

居然趴到自己胸前,大脑袋死死埋在自己心口间!

目光缓缓下移,和那个一脸无辜趴上来的孩子抬起来的大眼睛对上,那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突然对他咧嘴一笑。

少年心中一颤,立即抬剑要砍。

可惜已经迟了。

早已凭着那一趴,确认了心中怀疑的包子,突然伸手,恶毒的将少年一抱,大力将他胸前一挤!

“那个,36d哦,姐姐你发育真好。”包子埋首雪色山峰之中,乐滋滋的打量被自己挤出来的优秀成果,得意洋洋不住磨蹭,以自己的小脸精准的丈量对方,“你几岁?我臭娘都不及你,天生波霸呵呵呵。”

黑衣人齐齐石化,油条儿露出五雷轰顶的表情,双胞胎万分同情的看着那个倒霉的被自已主子“挤奶”的少年…这位姐姐好可怜,青春少女耶,遇上咱们这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主子,倒了八辈子霉了。

众目睽睽下那少年怔在当地,她小小年纪女扮男装,带着这一批兄弟姐妹占山为王,辛苦挣扎生存,虽然年纪最小,但靠着勇悍坚强心志出众,在众人中极有威信,如今不想这一票居然遇上个小流氓,玩出这么阴损的一招,一时猝不及防,竟不知如何应对。

青春期正当发育,这一挤好生疼痛,连带得手臂酸麻,少女持剑手臂不住颤抖,露在面巾外的明亮大眼渐渐聚集起闪烁的泪光,却倔强的不肯掉下。

一片静默,这个尴尬时刻,少女的属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静寂中少女忽然一甩头,一咬下唇,再次扬剑。

你辱我,我杀你!

包子立刻松手跳开去,跳出的时候手中不知怎的扯出一长截白布条,在爪子里骚包的挥舞。

一边笑嘻嘻道:“哇塞,弹性超好哟。”

那少女挥剑要追,突然发觉不对,再一看自已面罩早已被抓落,胸前不知何时已经被割开衣服,而那白白的一长条正是自己的裹胸布。

脑子里轰然一炸,也顾不得去追杀人了,赶紧伸手掩胸向后退,她确实发育良好,裹胸布被这缺德的小流氓一拉,胸前一双饱满的鸽子立时跳了出来,汹涌得挡也挡不住。

轻哼一声,脚步一错退后三步,少女手一伸,一把拽过身后一个黑衣人的披风,手一抖,披风飞卷而起,再悠悠罩落她全身。

包子嬉笑着对她扮了个鬼脸,继续举着白布跳伦巴。

少女却没有继续追过去,只是拢紧衣襟立于原地,深深长吸一口气,再次仔细看了看包子,眼神突然慢慢沉静下来,沉静中生出悍然之气。

乐滋滋抓着白布跳伦巴的包子停住脚步,看着那个一瞬间已经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的少女,大眼睛贼亮贼亮。

真了不起啊,被自已接二连三的辱了,还能瞬间按捺下羞窘怒火,这么快恢复平静。

而且,这么漂亮的说…

人美又有脑袋,好苗子啊…

就是怎么突然觉得,那神情和那脸,有点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