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儿这个乳名,这个世上除了母后,便只一人唤过她。

瑛夕一眼便瞧见那立于门边的男子,她立马冲他笑了笑,随即压低了声音:“小姐,是裴毅。”

男子一袭鸦青常服,一手挑起了厚重帘子,此刻正立于门边看着她们。

裴毅姓裴,却不是裴家的人。据说是有一年寒冬,裴老爷在门口发现一个几乎快饿死的孩子,裴老爷好心收留了他,又惊叹他求生的毅力,故而赐名裴毅。后来他便一直跟随在裴无双身边伺候。

玉致才发了愣,恍觉面前身影已动,她也忙抬了步子,与瑛夕二人紧随其后。

厚重的帘子落下,挡去了身后的寒气。

里头仿若与身后的大堂身处两个季节,竟是温暖如春。云来客栈奇就奇在此处,后苑地下陈着天然温泉。竹为路,石为缀,翠色竹叶浸在这轻缓流淌的温泉之中,沁出的竹香萦绕四周,恍恍地,叫人醉。

常听闻这里是文人墨客最喜之地,令妧却也从未来过。不过走了几步,身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玉致细心地替她解下了风氅抱于怀中,令妧睨视裴毅道:“他倒是会享受。”

裴毅垂着眼睑,听似不着边际地答:“少爷来京有几日了。”

一句话,叫令妧的眉心微微舒展,若非已有几日,裴无双如何找得这般清雅之地?她“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前方一处雅居,檀色雕花门紧闭,倒有琴声悠扬传出,伴着温泉的溪流声,点滴入骨。

令妧于门口站住了,轻吐出二字,那琴声在一瞬戛然而止。

她唤他——师叔。

第四章 无双02

令妧从出生就入了玉泉寺,一直得寺内方丈明远大师照拂,她也从不吝啬叫他一声师父。虽得明远大师百般阻挠,可令妧这声师父却是叫定了。

她的父皇母后既能将她放逐至那般偏远之地,莫不是还在乎她的公主之尊么?

那么,一声“师父”又有何不可?

如今虽已过多年,令妧每每思及,都会感叹,倘若那时没有师父耐心地教诲,她又如何能有那样一颗平常心去消磨那么多难耐的日夜。

寺内师兄众多,于令妧来说,却也只一人是特别的。

他便是明远大师那带发修行的师弟,裴无双。

因着相士的话,那时的裴无双常年禁足于寺后的厢房内,时隔多年,令妧依然能清晰地记得那扇从未见其开启的桃木窗边锈迹斑斑的铁钉,还有时常紧闭的厢房门。

童年相似的经历驱使她靠近了那扇门。

她没能进去,没能见着那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公子。只裴毅冷冷地告诉她,那是她的小师叔,法号“明清”。

眼前渐缓蒙上雾气,空气早已微湿,推住房门的手指悄然收住,一双明眸低垂,令妧的心跳缓缓加快,她叫过他无数次的师叔,他们之间亦是有多太多的交集。可是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头一次。

里头琴声再次婉转流传,令妧心头一动,深吸了口气,将房门轻轻推开。

见面前的裙裾没入房中旖旎帷幔,两个侍女才要入内,便被裴毅拦下:“二位姑娘在外稍后吧。”

瑛夕急忙推住他的手臂:“怎么呢?我得进去伺候我家小姐呢。”她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射进去,念想了一路要看的庐山真面目呢,如何就甘心这般被拦下了?

拦着她们的手臂强健有力,丝毫推不动半下。

里头,层层叠叠的帷幔隔开。

这厢房置于温泉中,此番设计却是极好,层层帷幔将外头水汽挡去不少,入内,再感觉不出方才外头的那种暖湿与不适。

轻纱帷幔,旖旎柔光,悦耳琴音…融为一室,惬意斐然。

透过最后一层半透帷幔,男子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

令妧伸手挑开。

琴声未断。

她终是瞧见他,这个裴老太爷口中天下无双的男子。

牙色宽袍盖住颀长身躯,一曲未完,他依旧用心抚琴,留仙广袖微扬,指尖灵巧,琴音灵动曼妙。

令妧眸光犀利,却是如何也看不穿那覆于蒙纱斗笠下的脸。

“坐。”

干净利落的一个字,尝不出任何味道。

令妧上前,直视着他轻笑:“师叔莫要告诉我,时至今日你仍未及弱冠?”

他倒是从容:“何出此言?”

她轻缓而答:“未及弱冠,不得出寺,不得见人。”

他却笑着纠正:“未及弱冠,不得出寺。此生,不得见人。”琴瑟平和,闻不出谎言。

令妧不觉一愣,她原知道的也不过是听来的传闻罢了。黛眉微蹙,她的目光未移,倾身将手中玉佩搁在他面前桌上,转了口道:“你有何急事?”

昔日在玉泉寺时,令妧的身份是保密的,明远大师是唯一的知情者。而令妧在最后一次离开玉泉寺时,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裴无双,并且以玉玦相赠,承诺他如有需要,她定当全力帮忙。

其间,她远嫁邯陵,直至回京干政,裴无双像是彻底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一般,触不到半点风吹草动。

那修长十指蓦地按住了琴弦,琴音顷刻间止。

他的眼眸略抬,一字一句道:“不许你嫁给杨尚玉!”

第四章 无双03

琴音袅袅回荡于心底,飘逸帷幔令暗香浮动。

清亮话语宛若一道惊雷,在这静谧的空间响彻,竟更甚于那婉转琴音深入骨髓!

令妧收复心思,眸光似要穿透了那蒙纱斗笠,略略一怔,竟是生冷地问:“师叔如何得知此事?”

世弦等待这个机会已久,是以杨尚玉抗旨一事势必会天下皆知,以此来断了杨尚玉的后路。可她令妧要下嫁于杨御丞之事,世弦不会说,裴无双却知道了。

她的满目疑心悉数落于那双朦胧含笑的眸子里,他倒是不生气,言语平静:“多年未见,你始终这般谨慎,也只明远师兄会担心你。”他抬手,将面前和田玉玦纳入掌中,一手缓缓拂过,又道,“御丞大人拒娶当朝四公主,伦理当斩。你纵然心中无他,也会念在这么多年他忠心于你的份上施以援手。抗旨之罪非同小可,你当如何救?”

他笑得清浅,女子紧抿的唇线被他瞧于眼底,含笑的薄唇微启,他吐字道:“无非是下嫁于他。”

令妧的黛眉微拧,眼前男子已然起身,颀长身影犹似伴着内室琉璃灯光微微泛着光。

他果真了解她。

心中的疑心也渐渐地消散了,母后去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瞧谁都要竖起周身的防线。

温暖舒适的环境,到底叫令妧静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裴无双手中的玉玦上,浅浅地道:“你来盛京,就为此事?”

他坚定地开口:“就为此事。”

斗笠下的双眸似隐隐地溢着光,惹得令妧心头微颤,她的目光随着一侧台面上随意飘曳的熏香缓缓瞧向直垂曼妙的浅色帷幔。纤指拽着广袖,屏息道:“不若如此,他不肯放过杨御丞,我不想他死。”

他顺势接过:“不想他死你就必须下嫁于他?我当你不是糊涂之人!”

令妧心下一惊,面前男子已然出声:“他赐婚不过是算准了御丞大人会抗旨,御丞大人心中之人是谁,你比谁都清楚。杨妃…不过是个愚蠢之人。”

素来在令妧的面前,对少帝,裴无双也从来不过一个“他”替代。而他方才的话,句句戳中令妧心口。

“他已经胜券在握,你却要搭进自己的一辈子!”

“不——”

她的眼底淌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惊慌,指尖丹蔻已没入掌心,传来丝丝痛楚。令妧早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这般失态了,为了杨尚玉一条性命,更为了她与世弦之间的怨恨。

裴无双依旧伫立在她的面前,他的音色听着波澜不惊,话语成珠,坠于令妧的心头,沉沉恍然。

“驸马病故多年,你竟已心死至此…”

连着嫁给谁都不重要了。

他说得沉重,室内琉璃青灯不知为何,忽而一阵暗,接着火苗忽窜,惹得人心惶惶。

当年之事,知道实情的人不多。除了太皇太后几个心腹,便只有令妧一个。驸马又岂是简单的病故?只是此刻,令妧自也不好说破。

赐死驸马,逼疯崔后,挟制少帝,这宫中几多真情、几多人心?分明不过是一座光鲜奢华的牢笼地狱罢了!

令妧胸口起伏不定,思绪万千。

身侧那宽袍微动,颀长身影已悄然回转。裴无双蓦然收紧了手中的玉玦,森然开口:“驸马若知你今日如此自轻自贱,必也死不瞑目。御丞大人你要救,可以。除了下嫁这条路。你若是担心日后朝中无人可用,怕他专权,来年殿试,我去。”

第四章 无双04

这番话,他都背着她说完。唯有那负于身后的手指紧握,伴着内室温和柔光恰似见了那森森白骨。

身后女子的话语清迈:“你去?你如何去?戴着这蒙纱斗笠去?”

令妧话里夹杂着丝丝的讽刺,裴无双却知那并不是气他,不过是她对现实残酷的愤慨。而他却在那一时语塞,空气里淡雅的轻萝香气骤然飘近,裴无双锐利眸光回传,瞧见底下那抹纤细身影轻移,他的步子一侧,飞快地避开。

四目相对,果真就见了令妧几乎随时可触的纤长手指。

薄纱帷幔微微摇曳,拽着满室的柔软气息。

没有得逞,令妧倒是没有生气,只莞尔一笑:“我当师叔不是那般迂腐之人,相士的话怎可信?”

裴无双退了半步,启唇欲开口,闻得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

令妧亦是回眸瞧去,不消片刻,便听玉致的声音传来:“小姐,有急传。”

再不与裴无双周旋,令妧回袖如风,转身便出去。

来人是个侍卫,他是过了天牢才得知令妧在此,又急急赶来这里。

端妃传来的消息说,与永徽公主的婚事,杨御丞应了。

马车奔驰在空无一人的僻静大道上,令妧端坐在内,轻阖着双目细细回念着这一切。杨尚玉会应,是因为她一句她不想他死,退无可退,他唯有接受。

令妧心中痛的,不过是又一段令人唏嘘的政治婚姻!

*

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裴毅恭敬退至一侧,低声问:“少爷,乔姑娘走了,您的事…”

男子略覆下眼睑,价值连城的和田玉玦被流转在指尖,他的话语沉沉:“事情了了。”

“少爷…少爷怎知?”裴毅见他抬步出去,才欲跟上,闻得裴无双又道:“裴毅,把我的琴带上。”

待裴毅抱了琴出去,裴无双已出了后院,裴毅双目扫过外头嘈杂的每一处,替他披上厚厚的风氅,问:“少爷还要去哪里?”

“回府。”他就是来阻止她嫁给杨尚玉的,他绝不会让她嫁给杨尚玉,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解决得这般快。

*

傍晚的风极冷,渐渐地又夹杂着雪珠弹落下来,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院子里走动的人影飞快,却无人出声。

玉致伸手接了几颗冰珠在手,瞧着它们点滴化开,瑛夕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你可听见了,裴少爷是为了公主的事来的,裴少爷心里是有公主的。驸马爷走了那么多年了,公主是该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照顾的。”

这么多年,公主虽是高高在上,可在这宫里,她有的,除了那手中的权,还剩下什么?

玉致圈紧了掌心,眼眶蓦地红了起来。

瑛夕略一吃惊,忙道:“你别多想,我的意思是,驸马爷既然走了,总不能叫公主守一辈子寡。我们公主还这么年轻…”

玉致微微仰头,迫使翻滚着的眼泪吞咽回去。她笑了笑:“我没事,我也希望公主幸福。哥哥他…福薄。”

外头一个身着华贵宫装的妇人突然闯入视野,两个宫女一怔,忙都惶恐地起了身行礼:“给太后请安。”

作者题外话: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更新的时候少了半段,我给补上了。

第五章 破晓01

静谧室内,直垂珠帘忽而一阵剧烈碰撞。

端妃忙拉过那抹小小身影嗔怒道:“昭儿,不得胡闹。”

昭儿的小手还攥着赤朱色玛瑙制成的帘子,稚嫩笑道:“母妃,这么好看的珠帘也只在皇姑奶奶这儿能见着,昭儿好喜欢!”

令妧欠身靠在贵妃榻上,斜睨瞧着那个小人儿,听着他稚声稚气的话不免笑出声来:“昭儿若是喜欢,姑奶奶便命人送去你母妃宫里,可好?”

“好啊!”昭儿欣喜地叫。

端妃将儿子抱在怀中,歉声道:“公主万万不可。”

朱色是中宫才能用之颜色,而这珠帘是昔日太皇太后在时挂在她的寝宫的,是太皇太后钟爱之物。后来太皇太后薨逝,大长公主便命人移来了做纪念。因着大长公主身份特殊,此事也是皇上默许的,旁人谁敢用这种颜色?

“昭儿还小,不懂事,望公主见谅。”她低下头去,话语谦卑。

这么多年,其实端妃也不知太皇太后为何会选中自己,她虽是唯一一个已有了子嗣的嫔妃,可皇上到底还年轻着,日后定会有别的子嗣。但太皇太后偏偏嘱咐了大长公主要帮她的儿子成为太子,端妃几次都从梦中惊醒,恐此事不是真的。如今她虽是放下心来,可也到底是谨慎行事,唯恐在大长公主面前出了错。

令妧并未答话,只朝昭儿招招手。

孩子近前,她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纤细肉圆的手臂,细细瞧着。昭儿还小,五官眉宇间却是隐隐地叫令妧有了熟悉的味道。

“越发地像你皇爷爷了。”

圣武帝的脾性温和,是极好的。昭儿亦是乖巧得很,丝毫不见任性。

半丈外的端妃似是舒了口气,长裾逶迤近前,温然道:“是啊,先皇温和,少帝犀利…”语落,她猛地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咬着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令妧依旧嫣然笑着,仿若未闻端妃方才的话,她伸手轻抚着昭儿白/嫩的脸庞,轻声道:“昭儿快四岁了吧。”

端妃惶恐地应着。

目光悄悄打量着面前女子美艳的容颜,端妃心下惋惜,大长公主也不过长她两岁,倘若驸马爷还在世,大长公主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如今她做这监国公主,无限风光,可作为一个女人,她有什么?

昭儿有她,她尚且有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自己呢?

不过这看似在手的半壁江山,一世惨淡!

外头急急一声“太后”将端妃的思绪拉回,她本能地回眸瞧去。

崔太后撞破了珠帘跌跌撞撞地入内,后头玉致和瑛夕急急追着进来,也不敢强行拉她。软榻上的女子不觉起了身,崔太后自疯癫之后便一直在钟储宫静养,怎的突然来了这里?

端妃忙朝她请安,她也不看,目光直直的瞧着令妧,沉声质问:“公主怎的会在此?皇上竟同意你留在京中不回邯陵去么?”

令妧蹙眉。

面前的身影猛地上前,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昭儿身上,她的眸光一紧。昭儿被她看得害怕,本能地攥紧了令妧的广袖,贴紧她的身子往后躲。崔太后胸口起伏,怒道:“你和沈玉迟的儿子?皇上糊涂了么,他忘了先皇的教诲了么!”她说着,上前就去拉昭儿,“你们必须离开盛京,马上回邯陵去!”

“太后!”端妃脸色惨白上前劝阻,谁料崔太后阴戾横她一眼,骂道:“你是太子的人,在这里凑什么热闹!本宫叫太子废了你,走开!”

她狠推了端妃一把,令妧皱眉去扶端妃,却不想崔太后又反手一把,令妧未站稳,抱着她的昭儿先摔了出去。一头撞在沉木方桌上,顿时血流如注。

作者题外话:手误把“你和沈玉迟的儿子”打成了“你和沈玉致的儿子”,改回来了,谢谢细心的读者。

第五章 破晓02

淡雅熏香自鎏金掐丝香炉中袅袅升起,内室人影浮动,脚步声不断。

令妧沉着脸绕过面前太医的身子抬步出去。

“公主,殿下如何?”瑛夕忙上前来小声问,玉致也握紧着双手,眼底是担忧的一片。方才那情形可把所有的人都吓得不轻,此刻还偶尔能听得里头端妃轻微的啜泣声。

令妧未答话,逶迤长裾已迈过门槛,天色渐暗,雪珠已停,地上早已化开了满地的水。回廊上几盏灯笼随风摇曳着,廊外空地上,一抹瘦小身影低头跪着。

闻得那轻盈脚步声,莺欢蓦地抬眸,见了令妧便哭道:“公主饶命,是奴婢没能看好太后,奴婢以后不敢了!请公主饶了奴婢!”额头狠狠地磕在冰凉地面上,莺欢颤抖着双肩不住地哭。不过打了个盹儿,就发现崔太后不见了,她慌忙出来找寻,翻遍了整个钟储宫,竟是闻得盛鸢宫这边皇长子出了事!她虽是太后的人,可皇长子背后有大长公主…

莺欢吓得脸色惨白。

此刻,闻得外头太监尖锐的一声“皇上驾到”,莺欢惊觉回眸。

团云翔龙锦袍伴着灯笼柔和的光靠近,少帝眉宇之间压着怒,并未看向地上的宫女,只在莺欢凄凉一句“皇上”时,他的眉心微微一拧。

院中众人忙跪下行礼。

世弦眸光黯淡,在看向令妧时,她分明从中瞧出了紧张与担忧。

中常侍见他要入内,忙上前欲解下那身御用风氅,他才伸手,闻得里头脚步声急急传出。太医令陈描跨步出来,见了面前男子,忙跪下了。

未及开口,世弦已问:“昭儿如何?”

“回皇上,殿下的伤口有些深,现已止了血,好生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令妧紧攥着的帕子也微微松了些,紧绷的气氛也仿若在那一瞬间瓦解。世弦扬手让太医下去配药,目光朝里头深深凝望一眼,欲抬的步子却是收住了,蓦然回了身,瞧着院中宫女道:“你先回去。”

莺欢惶恐自己听错了,见少帝真是看着自己,她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忙谢了恩便要狼狈地爬起来。双手才触及冰冷的地面,便听大长公主沉声道:“皇上倒是仁心仁德,因这宫女疏忽才至皇长子受伤,你也不罚!”

莺欢心底一震,又是瘫软在地上。

眼底的担忧早已消散,世弦的话语平和:“不是也没出大事,姑姑还想怎么罚?她一介小小宫女罢了,再说祸事也不是她闯下,莫不是姑姑还要罚皇太后?”

他直面着她,带着丝丝的威胁。

清冷空气晃着男子轻薄的笑,令妧却是一震。

他只顾着来盛鸢宫,竟是未曾先去钟储宫?他还说心里没有昭儿!

压下心头的喜悦,令妧言语间依旧从容:“当罚必罚,我已命人严守钟储宫,太后还是安心养病为好。来人,把莺欢收押。”

浅薄话语宛若一把利刃直刺世弦心口,深邃眼眸猛地撑大,半晌,才闻得他冰冷吐字:“你要禁足朕的母后?”

第五章 破晓03

盛怒的气韵笼罩着整个盛鸢宫,令妧只做未知:“谈不上禁足,也是为了太后的安全考虑。”

侍卫们整装入内,才要押了莺欢出去,一侧身影骤近,那抹翔云广袖一扬,侍卫被他很推在地,少帝的眸子逆着光:“谁敢动手?”

侍卫大惊,忙爬起来跪好,目光却是悄然朝令妧瞧来。

凉风渐大,吹得长裙衣袂飞扬。

令妧闲适笑道:“不过区区一个宫女罢了,也值得皇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