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母后只习惯她伺候!”

世弦还记得有一年莺欢卧病,他亲指了他的御侍过钟储宫去伺候,崔太后却因为找不到莺欢,吓得直哭。

母后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这个宫女了。

少帝揪心的神态落于令妧的眼底,她只略微将眸光移开,淡漠道:“皇上也有想要保护之人,却不能理解姑姑的心。”

世弦的双拳蓦地一紧,她言语中指的,不就是杨御丞?

王德喜吃惊地抬眸,瞧见少帝起伏的胸膛,还有愈渐铁青的俊颜。

院中众人谁也不敢多言半句,冷风拂面,人人自危。

忽而一阵风至,宫女手中灯笼骤然被吹灭,她不自觉地轻呼一声,忙又拼命捂住了嘴退至身后。

廊上明灯依旧摇曳着,少帝始终未破口,令妧眸色一凛,直言道:“既如此,皇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也都别愣着,押她下去。”

“姑姑!”

这二字忿恨地从胸腔内吐出来,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什么东西轱辘几下滚至玉致脚边。她不觉垂眉低头,脚边分明一颗滚圆亮白的绝世珍珠。玉致的心倏地一紧,见少帝薄唇紧抿,一手还拉着风氅领口的带子。那究竟是怎样大的力道,才能将那上头的珍珠生生拉断。

满院的人顷刻间都跪下了,少帝与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素来岌岌可危,可如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

里头有人影急急奔出,带着一丝半缕的熏香。

端妃跪下道:“皇上息怒!”她随即又转向令妧,声音里带着颤抖,“公主,昭儿并无大碍,此事…就算了吧。”

端妃生性怯弱,先前听少帝动了怒她便越发不敢出来,却不想事情愈演愈烈,端妃唯恐此事收场不得,事发缘由毕竟与昭儿有关,她若再躲着,自是说不过去。

令妧低头看她一眼,端妃一张俏脸上还沾着泪。

世弦已是冷笑:“端妃是昭儿生母,她既说算了,想来姑姑也是仁慈的。”他上前一把就将莺欢从地上拽起,直拖出盛鸢宫去。

众人撑大了眼眸瞧着,无人敢拦。

绣着墨云五彩御龙的靴子才至宫门口,后头传来令妧的话:“都来了,怎不进去看看昭儿。”

脚下的步子未收,静谧空气里闻得世弦讥讽地笑:“昭儿有姑姑照料,比朕这个父皇安全多了!”

“皇上…”

令妧再欲开口,门口那抹身影早已消失。中常侍行了礼,急忙告退了追着出去。

作者题外话:请各位也关注一下我的题外话,不要再一遍一遍地问我那个现代文为什么不更了,我已经申明过多次,不想再一遍一遍地申明了。

另,端妃是少帝的妃子,如果是先皇的妃子,那我不会写端妃,我只会写端太妃。这个怎么会弄不清楚呢?杨妃你们就理所当然觉得是少帝的妃子,怎么端妃就成了先皇的妃子了?我要晕菜了。。。。

第五章 破晓04

周围一阵松气的声音。

端妃亦是如此。

早已有宫女上前去扶她起身,她试着站了几次才站起来。眸光依旧直直地瞧着少帝离去的方向,眼底含着失望。

因着太皇太后仙逝前的遗愿,皇上从来不肯多瞧昭儿一眼,她是昭儿的生母,心中苦痛也无人可说。

后宫妃嫔,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将来的储君,甚至是新帝?

只是——

垂于底下的手指紧攥着逶迤长裾,端妃心中压抑,殊不知昔日太皇太后的话,于他们母子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瑛夕上前略蹙了眉轻唤:“公主。”

令妧将眸光回转至面前侍女的脸上,瞧着她一脸的担忧。令妧蓦地笑了笑,那清浅笑容里竟是带着一抹悲凉。

她与他终究是敌对了。

搬上台面来,再是覆水难收了。

步子微晃,鬓上珠钗来回摇曳,似撞得人心疼。

大长公主蓦然转了身,凄凉道:“本宫入内去探昭儿。”

*

皇长子受伤,莺欢不曾受罚,崔太后到底是被大长公主软禁在了钟储宫。

杨御丞与永徽公主的婚事定于来年开春之际。

自那日后,听闻少帝染了风寒,病了好几日,早朝也歇了多时。

有人影自回廊上匆匆而过,一阵风过,只听得“啪”的一声响,积在院中枝头上的雪瞬间砸落在地上,被压弯的枝头在空中剧烈地晃动着。

院中几个太监正拿着扫把清雪,偶尔还轻声碎语几句,大抵是关于宫中那些议论不得的事。

瑛夕端着热茶行至门口,便瞧见里头几个官员灰头土面地出来。她忙退至一侧行了礼,待他们走过,才直了身子入内。

熏香袅袅地自赤色珠帘后升起,令妧的身影隐约可见。

瑛夕奉茶近前,轻声问:“大人们…还是为了皇上的事?”

今日的茶叶泡得极透,握着杯沿都感觉得出烫。令妧的指尖流转,轻阖了双眸却是不说话。

皇上不朝,她如今可是监国公主,那些个大臣不来找她,还能找谁?

少帝在逼她。

脚步声骤起,伴着珠帘剧烈碰撞的声音,玉致喘着气入内,蹙眉道:“公主,瑞王来了。”

瑛夕的眼眸一撑,见令妧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她的双眸睁开,深邃且冰冷。

“去请。”

淡漠的话从唇齿间甫出,手中茶杯已搁下,令妧轻盈起身,心中回念,丞相不过前脚才出去,此刻瑞王就来了。

出去前厅,侍女早已上了茶。

瑞王未着朝服,一袭墨色常服正襟危坐,面前的茶水一口未动。

“六哥。”

女子曼妙的声音自内室传出,莲步轻移,伴着半室的轻萝香盈盈浮动。

瑞王转过身来,不惑的年纪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强健体魄,那是常年习武所致。他笑了,眼角到底有了细细的纹路:“妧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竟不知日后谁能消受得起这般美人。”

令妧亦是笑:“六哥今日来,怕不是与令妧说这些话吧?”

她上前坐下,瑞王的眼底转着笑,挥了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本王与公主说说体己话。”

玉致与瑛夕悄然朝令妧看了眼,见她点了头,两人方退下去。

门被悄然带上,光线渐渐消失于门缝中。

令妧一手拨弄着今早才涂抹的丹蔻,闻声言道:“六哥是难得来找我说话的。”

乾宁六年,太皇太后去世时瑞王就不曾站在他们这一边。此后多年,瑞王也不曾与令妧有过多的交集,甚至是她这个监国公主的身份也叫他不服。

瑞王的两道剑眉一扬,低笑道:“六哥听闻皇上不懂事,冲撞了妧妹?”他瞧她不说话,又道,“崔氏的儿子,到底不会与你一条心。可六哥不一样,你与六哥骨肉至亲,如今既然皇上不愿上朝,不如妧妹就成全了他。他日六哥做了正主,第一件事,就是了了妧妹的终身大事。你现在还年轻,莫不是真的要耗在这里一辈子?”

第六章 隐痛01

外头,凉风徐徐,下了整夜的大雪至今晨才停。宫人们都忙着扫雪,虽是隔着门,却依然能闻得外头凌乱的脚步声。

令妧柔软的指腹轻轻抚平华服上的褶皱,低眉垂笑:“六哥这些话可不要乱说,这江山说到底都是皇上的。”

她说得漫不经心,瑞王已是冷笑:“妧妹这话六哥可不爱听,这是刘家的江山,是刘氏子孙的!他姓刘,你我也姓刘!”

魁梧身躯蓦地站了起来,话语里尽显跋扈之态:“昔日太皇太后交权与你,便证明信你甚于他。如今他既能不朝,那便是失了皇帝应有的责任,如此也不配坐拥刘家天下!”

沉敛气氛自鼻息见流淌,令妧依旧端坐着,丝毫不为所动。一双清澈明眸睨视着面前男子,令妧心底哂笑,世弦不配,难道还是他瑞王配?

令妧幼年长居寺庙,可寥寥数次回宫,也听了不少关于瑞王的话。此人野心极重,却也*得很,盛京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院无一不是他欢爱的场所。最过分的,是圣武十年他豪夺强娶了本该是八爷裕王的王妃秋氏。裕王素来怯懦无胆,圣武帝最不喜兄弟间闹出不愉快,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若说不配,瑞王品行早已失德。

此时,一声“妧妹”瞬息唤回令妧的思绪。面前魁梧的身影仿若要直直地压下来,瑞王沉声道:“六哥说了这么多,你也该好好想想了。你说你做这监国公主能得到什么?他如今能先拿杨御丞开刀,下一个便是秦将军,然后再是你身边的一个个。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辅佐了他,他将来能与你江山与共?妧妹向来是聪明人,别没的到头来剩你一人凄凉一世!”

掷地有声的话说得令妧指尖剧颤,手中那方丝帕几乎要握不住。

眼前仿佛瞧见了驸马含笑饮鸠的一幕,还有母后的话。

为政之人,需无牵无挂。

心口压抑着痛,可她不过是个小女子,站在北汉权力顶峰真的是她需要的么?令妧强笑出声,明澈眼底丝毫未见晶莹,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会哭了。

眼泪于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驸马的身体在她怀中渐愈冰凉的那一刻起,她知道,这条路是再没办法回头了。

*

宣室殿前的玄廊上依旧是葱翠一片,虫嘤鸟鸣不断,让人恍惚中以为早已过了冬季。

远远地瞧见瑛夕急急跑来,细语道:“公主,端妃娘娘说她来过,可皇上没让见,还说要她在宫中照顾殿下,无事别出来走动。”令妧微微拧了眉心,听侍女又道,“娘娘还说,杨妃和孙昭仪等人倒是常出入宣室殿。”

令妧静静地听着,也不怪端妃不上心,原也是世弦在疏远她。

玉致细瞧着令妧的神色,轻声开口:“公主分明就是关心皇上的,都站在此处这么久了,便进去吧。何苦非要与端妃娘娘一道去?再不济,您也是皇上的亲姑姑,可比什么杨妃强多了!”

侍女口中带着不满,令妧倒是想笑。如今看来,她这个亲姑姑还不如那杨妃呢!

抬眸远眺,宣室殿前中常侍的身影清晰无度。

大长公主伴着轻风而来,粉俏容颜瞬息黯淡了周遭景色。王德喜正色行了礼,俏丽身影丝毫未作停留,纤指攥着长裾入内。

王德喜急急叫:“大长公主驾到——”

有人影撞乱了白玉珠帘出来,施施然跪下,竟是永徽公主。

第六章 隐痛02

娇弱身躯覆于秋香色宫装之下,永徽公主掩面啜泣着,此刻见了令妧仿若是见了救星般,哭道:“请姑姑做主,我不想嫁!”

令妧一阵吃惊,她与杨御丞的婚事是杨妃提议的,令妧只以为杨妃必定与永徽公主说好了的,竟不是么?

永徽公主哽咽道:“杨妃素来同我要好,我也尊她敬她,可此事她竟不问过我!姑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劝劝皇兄了,我不要嫁!”

身后白玉珠帘依旧微微晃动着,内室静谧一片。令妧心中了然,此事世弦是断然不肯退步的,赐婚一事天下皆知,他是皇帝,一言九鼎。

永徽公主,实也不算委屈。当年她嫁给沈玉迟,也没有谁来问过她愿不愿意。皇家女子,谁能自个选择自个的姻缘?

纵然如今尊贵如令妧,也不可能。

令妧往前一步,伸手将地上之人扶起 ,触及她的指尖,冰冰凉的一片。令妧低叹道:“你先回去。”

“姑姑肯帮我?”永徽公主含泪的双眼像是瞧见了希望,反握着令妧的双手却是止不住次颤抖。

帮?如何帮?这件事令妧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

清浅帷幔直垂,令妧伸手挑起,一眼便见了少帝随意披着外衣静静地坐在窗边软榻上,他就这样回眸凝视一眼,这样的情形,像极了乾宁六年令妧第二次来宣室殿时他瞧她的样子。只是今日,目光再不是蕴着温倦,恰似带着一抹狠戾。

踏步无声,令妧在他面前坐下,关切道:“病着为何不吃药?”

方才外头永徽公主与她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原以为令妧会趁机再求杨御丞之事,竟是不想开口会是如此。紧握的双拳悄然松了,他却是不愿再看她,侧过身,低讽笑着:“朕做什么都要看着姑姑的意思,这个皇帝做得好没意思。姑姑不肯交权,那便拿着吧,朕反正也不过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罢了。也不必姑姑来假惺惺地关心朕。”

“世弦!”

令妧一声断喝,他倒是不惧,轻缓笑道:“六皇叔今早过盛鸢宫去,朕还以为你们会谈得更久一些。”

他的话句句带刺,令妧只当他是气话,压着心头的怒道:“所以你生气了?”

“朕有什么好气的,姑姑向来人缘好,只朕孤家寡人。朕倒是也想讨教几招,如何…不叫人生厌?”他到底回眸瞧过来,清俊容颜染着一丝半丝的苍白,尽显疲态。

令妧心中不忍,不免道:“不论如何,姑姑都站在你这一边,你若不信,大可多安排几个眼线在盛鸢宫内。”

少帝眼底的光微微一闪,随即又是笑:“姑姑这是拿朕取笑。”

她若不想他知道,他什么都探不到。

令妧不为所动,风从微开的窗户吹进来,扬起了乌黑发丝。令妧才回眸瞧了一眼,闻得世弦又言:“皇祖母究竟对朕有何不满?”令妧吃惊回头,见他直直地瞧着自己,“若这次朕再不依,姑姑当如何?”

他素来倔强,说一不二。

令妧收复华美眸中的柔和,徒显出一抹锐利。她猝然起了身,音色沉沉:“别想着逼姑姑。我会尊你皇祖母的遗愿,不让大权旁落,可你别忘了,你若病死在这榻上,你还有皇长子,我会扶幼帝登基!”

第六章 隐痛03

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划破寂静长空,玉致与瑛夕面面相觑,不敢多问。中常侍屏息敛足,拼命将耳朵贴在门上,亦是未果。

龙涎香里,一丝半缕的轻萝香气缓缓沁出,惹得心跳越烈。

四处轻溅的水珠滚落在锦绣丝屡上,一点一点渗入其内。

半晌,终是闻得少帝极缓的笑声飘曳,方才一瞬间那种鱼死网破的决绝又顷刻湮灭,他喃喃自语:“朕如何逼得你,倒是姑姑逼得朕再无路可走。好,好——姑姑手段其高,朕不是对手。”

他说着,惶惶然站起了身。令妧本能地伸手欲扶他,却被他修长手指一把挑开,漠然道了句:“朕想出去走走。”

“世弦。”

“朕想出去走走。”

他重复一句,随即环佩声动,那消瘦身影已出了珠帘外。

令妧久久立于原地,生硬脸颊终是溢出了悲哀。

她与他,到底是谁逼了谁,又是谁伤了谁?

*

隆冬时节,正值日中,也未见暖意袭身。

从宣室殿一路行来,瑛夕抿唇压着心头疑虑,方才殿内发生何事,她想问又不敢问。恰巧玉致又被大长公主遣了去探皇长子,瑛夕没个说话之人,也只得尾随跟着。

盛鸢宫外,两棵腊梅开得正好,枝上积雪未清,三两压弯的枝头在风中微颤,抖落着白雪,扬着红梅,又是一处别致景色。

太监张石急匆匆迎出来,见了令妧便道:“奴才方才过内务府来,听闻永徽公主和杨妃生出了嫌隙呢。”

瑛夕讶然道:“是吗?瞧瞧,还以为她们好的没有缝隙呢。”

令妧听着未说话,如今永徽公主愿不愿嫁都是嫁定了,可纵然如此,杨御丞也不可能为杨妃所用。世弦看中的,不过是杨御丞会抗旨一事,无关乎杨尚玉向着谁。正是应了裴无双的话,杨妃不过是个蠢笨之人。

*

厚重帘子挡去外头层层寒气,御侍宫女谨慎端着汤药入内,拨开白玉珠帘近前,跪于窗前华贵锦塌边。

王德喜上前接了药盏,一侧另有宫女碎步过来,小心轻扶了榻上少帝起身喂药。王德喜虽不知昨日大长公主来说了何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不过既能令皇上听话服药的,也不在乎大长公主几句逆耳的话了。

少帝却不要人喂,伸手端了药盏在手。

紧闭宫门被人沉沉推开,来人轻呼一声摔倒在地,竟是连滚带爬地闯进来。

“大胆!”中常侍断喝声起,外头侍卫鱼贯入内,却见地上女子急哭着抬起头来,见着世弦便道:“皇上…皇上,我家公主殁了!”

地上之人,披头散发,不满泪痕的脸分明就是永徽公主身边的侍女素雪!

侍卫已经钳住了她的双臂,她还是哭:“公主自缢于寝宫中啊皇上!”

王德喜也被震住了,半张着嘴再是说不出话来。

手中药盏“咣当”落地,世弦推开了宫女起身,他的眸光紧拧,直视片刻,忽见他抬手掩面,闷声一咳,殷红之色自指缝间溢出。

白绫亵衣上,斑驳可见。

第六章 隐痛04

日光若流水,清冷空气里风疾如斯。

深幽玄廊上几簇人影急移,大长公主素衣广袖,粉黛未施,凤鬓早已散开,过腰青丝搁于两侧削肩,风影随行,眼底沉着忧急。

未待宣室殿外宫人行礼,她已先声夺人:“皇上如何?”

边问着,脚下步子未收,拽着长裾加急了脚步,却闻得外头一个小太监慌忙道:“公主,皇上去了钟储宫,陈…陈大人也往钟储宫去了…”

“什么?”令妧目光慑人,话语似利刃,惊得那小太监瘫软在了地上直叫“饶命”。

*

从宣室殿一路疾奔至钟储宫,别说背着药箱的太监跑得气喘如牛,陈描空身一人都要扶着廊柱休息了。

中常侍眼见异常,急忙跑上前,急红了眼道:“陈大人可算来了!”

“皇上呢?”

中常侍回眸望了望那紧闭的寝宫门,不住地叹息:“皇上不让任何人进!”

“这…”陈描吐出一个字,此刻也没了辙,只得转向身后太监道,“快,去请大长公主!”

檀色寝宫门外,莺欢趴在门上,手指用力似要生生抠出痕迹来。皇上来时脸色苍白胜雪,后来她又从中常侍口中得知,永徽公主不满皇上赐婚一事自缢,皇上听了当即就吐了血。

这…这可如何是好?

门上那抹小巧身影已静陈许久,世弦徐徐收回了目光,一手轻缓握紧身侧桌沿,费力地撑住了身子才站起来。

“母后。”他颤声低唤着。

面前疯癫妇人还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今日配哪样首饰好看一些,她一手拿着万福万寿点翠长簪,一手又取赤金香玉凤头钗,比对在发鬓,回眸浅笑:“皇上,您看臣妾今儿戴哪个好看?这簪子还是臣妾入宫时皇上亲赏的,还有这支凤头钗,那是先帝赐的。那次合欢家宴上,臣妾就戴了这万福万寿点翠长簪,您说臣妾好美。哦,就那次,您还给令妧和玉迟赐了婚。臣妾倒还想问问您,让令妧带着孩子留在宫里,当真是皇上的意思?”

崔太后字字句句问得认真。

世弦竟似被那“赐婚”二字严严实实地灼伤,喉间仿若又尝出了辛辣血腥之味,再是站不稳,又狼狈跌回宽大的沉木椅中,他抬手按着胸口,强压着那呼之欲出的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