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的笑容越发的嘲讽,纵然是心中有八成的把握此事是宁王派人做的,也并不言明。只叫了红樱进来点上蜡烛,然后把那字条烧了个干干净净,端出去倒入了湖水中,这才神色安宁地斜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如今,对于她来说,最为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胎。余下其他,就如同柏晏钰一般,自有宁王去料理。

宁王收拾了东西,当天傍晚就出京,一副连夜赶路的样子却在天黑之后歇在了自家的庄子上。明华料得他会来,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得这般急,让人烧了热水洗漱,她在一旁看着浴桶中的宁王,只道:“药丸什么的,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还有一些路上用的东西…虽然通州不过两日的路程,王爷也当注意才是。”

宁王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不仅没有觉得啰嗦,反而眯着眼睛养神起来。明华见他疲倦的模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伸手摸了摸水温,有往里面添了些热水。

水雾飘渺,宁王睁开双眼握住了明华的手,把水瓢从她手中拿走,带动这水声凑过去。

明华回眸,宁王只觉得那纠结了许久才到唇边的话,在她的目光中又荡然无存了。

明华扬眉,只耐心等待着。宁王唇角微微动了下,半响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柏晏钰是我让人杀的。”

说罢,他就有些紧张地看向明华。这样的事情,原本他不应当对一个内宅妇人说起来的,更不应该对曾经被柏晏钰设计过的内宅妇人提及。然而,这是明华,不是其他人。

他相信,纵然他不说明华也会有她的判断。他相信,明华不会误会他的意思。明华也不会如同一般妇人一般大惊小怪,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说什么人命关天。

这些他都相信,然而,当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却还是紧张得心脏都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一般。

“哦。”明华低声应了下,宁王扬眉,“哦?”他不敢置信的重复,“只是一句哦,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明华见他这般,忍不住抿唇轻笑出声。“王爷想要我说什么?柏晏钰这样的人活着,未来指不定还会祸害多少人。他的胆子,大着呢!”敢对她这个名义上的舅母,堂堂的宁王妃下药。被教训后,丝毫没有悔悟之心,转头就勾搭了齐王妃。只怕,齐王妃身死,他也不会有多少感触吧?

最起码,没有他挨的板子感触大。

这样的人活着,日后只会有更多的女子因为他而毁掉一生,甚至丧命。

往小了说,明华也自然不是大度到能够轻易翻过柏晏钰这个敢对自己下迷药的人。只不过,她如今住在庄子上,消息得来的慢了些而已。

想着,明华抓起花瓣丢进了浴桶之中,“王爷不必多想,我明白的。”她唇角露出丝丝笑意,“这样的人该死。我唯一担心的是,如今王爷负责了这桩案子,又准备给它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大长公主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纵然是怀疑齐王或者是魏王,只怕也不会简简单单就相信了他们是元凶。

“做多错多,万一露出破绽,就得不偿失了。”她低声提醒宁王,宁王却只是笑了笑,道:“我不定案,只查案。查得的一应证据都交上去,有着皇姑母判断就是了。”

浴桶之中的水渐凉,他裹着衣衫起身,明华只站在一旁看着他擦拭身体,目光从他肌理分明、线条流畅的身躯上滑过,等到宁王穿好了中衣这才递过去帕子让他擦拭头发。

如今夜间气温也升高,两人在院中树下略坐,让头发自然风干。

“反正,这桩案子,不管是谁,下了什么定论,都会有人起疑心的。倒是不如让皇姑母自己下定论,来得轻松简单。”宁王端起一旁消暑的绿豆水喝了一口,清香发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此时你不用担心,我定然会处理好,不惹祸上身的。”

明华缓缓点头,“只王爷万事小心,陈大夫原本说要过些日子给你拔毒的,你原本应当好好调养才是。”

陈大夫说的清楚,虽然宁王体内余毒不多,然而都是深入骨髓的毒素了。这拔毒看似轻松,实际上才是最最危险的,一旦没有处理好,说不得拔毒之后身体虚弱,反而送了性命。

然而,不拔毒的话,由着这些毒依附在骨髓之中,宁王如今纵然看着身体康健,最多也活不过五年。顶多两三年后,他就会百病缠身。

宁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放心,顶多三五日,我就会返回。”柏晏钰死的地方不大,就算是查个底朝天,也用不了多久。明华这才安心,抿唇笑了笑。

夫妻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宁王就悄无声息起身。守在外间的紫葡吓了一跳,却见宁王轻轻摆手,“别惊动了王妃。”

紫葡点头,轻手轻脚的在一旁耳房伺候宁王洗漱、更衣,这才送了他出门。

等明华醒来时,天光大亮。她伸手摸了摸一侧,哪里早已经没了温度,可见宁王走的多早。起身叫了人进来伺候起身洗漱,她等着摆膳的时候才略微问了两句,知道宁王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不由叹气。

橙香一边摆放,一边劝道:“王妃早有安排,因此王爷和那几位刑部的官员都是吃了早饭才出发的。另外,昨天酱的牛肉,调好的酱菜也都给王爷备好了。水囊里面放的是消暑下火的药茶,包囊里面也放了一些丹药,王妃不必担心。”

明华闻言只笑了笑,早饭后略微走动了下,与庄子中的庄户说说话,原本还想着回头再睡个回笼觉呢,谁知道,快中午的时候,一辆马车匆匆赶来,等人一下车,竟然是应该在宁王府中安住的陈大夫。

陈大夫早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这般奔波让明华也大惊,连忙安排人给他收拾客院。陈大夫却是摆手道:“我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体还硬朗,王妃不用费心。不过是想着王爷不在京中,我在王府也没有什么事情,倒不如来守着王妃。”

他说得理所应当,一派食君之禄,为君解忧的架势,加上精神灼灼,明华也就放下心来。由着他上前给自己把脉,等见陈大夫说她胎像正常,脉搏有力的时候,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总归是更安心一些了。

至于陈大夫,明华相信他定然不是在王府里闲着无事才想跑来庄子上的。毕竟,宁王离开最多也不过十天,转眼也就过去了,何必再这般一路奔波来到京外庄子上呢。

“…王妃脉象好,也就省了老头儿的麻烦。毕竟,是药三分毒,拿药来安胎总归是有些不好的。”陈大夫摸着胡须,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王妃开些食补的方子,让她们照着做,吃了定然效果不错。”

“都听陈大夫的。”紫葡在一旁笑着道,“陈大夫莫急,我这边准备纸笔,都好好记下来才是。”

明华笑着摇头,看着紫葡和红樱匆忙的动作,不由失笑。这两人,倒是比她更上心些。因为有孕不好对外宣扬的缘故,她们时时刻刻都小心着,如今有了陈大夫在,对于她们来说自然是多上了一层保险。

不过,算算日子,等到宁王回来,也就应当可以把她有孕的消息给散出去了。到时候不管大长公主和皇上心中认定究竟谁是杀了柏晏钰的凶手,宁王借着她有孕的消息往庄子中一躲,自然是免去了不少的猜忌和试探。

庄子中一片其乐融融,宁王去通州也是一路顺畅,只可惜京中却是不得安宁。

齐王自然知道柏晏钰被杀之事与他没有半分关系,然而事情坏就坏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点。而最让他难受的是,大长公主一言不发,除了消息传来那天跑去皇宫哭闹了一场,指明了让宁王负责此案之外,竟然关了公主府的门第,处处挂着白幡,一副伤心过度不愿意理会其他人的架势。

大长公主如此也就罢了,最让齐王心里不上不下的还是皇上的态度。这之后,皇上竟然是全然把事情交给了宁王,一副完全没有这桩意外的样子,根本就不理会他。他求见也不见,只冷着。

齐王心中是暗暗怀疑魏王的,毕竟,依着目前的情况来说,魏王才是那个最得利的人。加上之前钦天监的事情,伤了他的元气,说不得他就真的丧心病狂为了挑拨他和大长公主的关系,派人杀了柏晏钰呢?

然而,他有心,分析得也头头是道,可惜,却没有一个人肯听他说话。

大长公主闭门不出,皇上对他避而不见,短短五六天的功夫,齐王就瘦了一圈,整个人看着都憔悴得不成样子了。而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就是,这两个人也没有见魏王。可见,他们也不是没有想到栽赃嫁祸这一手。

然而,纵然最后查出来是魏王所做下的恶事,与他来说也不见得就算是好消息。

毕竟,魏王会去杀柏晏钰,正是因为他与柏晏钰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不然,魏王平白无故怎么会杀柏晏钰来嫁祸他呢?

大长公主这条线,从柏晏钰死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断了。

“王爷、王爷…宁王带人回京了!”

齐王闻声猛然站了起来,看着一溜小跑过来的人,“宁王回来了?!”

第74章 做戏

宁王回来了!

齐王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由一阵振奋!

虽然如今事情真相无论如何,他与大长公主都不可能重修旧好了。然而,只要宁王能够查清楚他与此事无关,在皇帝跟前,他还是能够站稳脚跟的。反正,杀了柏晏钰的人绝对不是他,大长公主就算恨他,最恨的也不可能是他的!

也许是绝望到了极点,齐王竟然隐隐觉得宁王才是他的救命稻草。至于平时所利用的“危及帝星”的命格,竟然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依着宁王在逃兵一案的表现,还有查军饷时得罪人的模样,齐王倒是相信若是宁王,定然会不顾所有恩怨,把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他已经落入了败局,然而也不能让魏王得了好处就是了。

齐王按下心中的躁动和不安,略微稳了稳心神,这才问道:“宁王回来,是去了刑部,还是入宫了?”

“看样子,倒像是准备入宫的架势。”来人低头应了,只听得齐王道:“这事儿做的好,替我看着公主府。”说着一块玉佩丢了过去,“赏你的。尽心做事,本王自然还有重伤。”

这些日子来,齐王脾气不是太好,身边不少人都挨了责罚。因此来传消息的是府中一个不得重要的仆从。齐王自然看得出来,这才特意厚赏了。至于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不用也罢。

齐王府里,是应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宁王回来途中倒是没有再拐庄子小住,毕竟还押送着柏晏钰的尸首呢。如今天气炎热,纵然拿石灰盖了尸首,却也还是有些异味的。再说了,明华有孕,万一真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岂不是不好。

不过,他倒是派了身边秦莫去送了些东西。明华得知他回来,心中也知道只怕日后京中事情繁多,略微想了想就让秦莫传了几句话给宁王。秦莫有些莫名,却还是按照明华的意思如数转达。宁王入城时他追上来的,听得这番话,宁王略微沉吟片刻就露出了笑容。

“王妃有心了。”

秦莫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是简单几句话,还说要往国公府送些庄子上的东西,怎么就有心了?

宁王也不停留,人分两路一路把柏晏钰的尸首运回了刑部,而另外一行,自然是以他为首,进宫复命了。

这桩案子查的,这些人心中都有些打滚。毕竟,死的可是公主府的世子,而牵扯在内的…想到他们所查到了那些证据,入宫的刑部郎中魏明和刑名吴淮俞两人就有些惴惴不安了。

倒是前方宁王一派的安然,让这两个人不由有些敬佩了。

需知道,他们虽然未曾查出真凶是谁,然而仅凭那些证据,就足以在这京城掀起惊涛骇浪了。而这位宁王殿下却依然这般沉稳,果然是有大将之风啊。

宁王不知道身后两人所想,只安静等待着。不一会儿,就见皇上身边的郑海连同传讯的小内侍一同出来了。

“宁王殿下这一路辛苦了,皇上这会儿正在召见礼部尚书,让奴才伺候殿下和两位大人去偏殿略微休息一番。”郑海素来妥帖,这会儿领了人过去,让人上了茶水点心,这才不经意透了一句出来。

皇上已经让人去公主府,请大长公主入宫了。所以过会儿的对奏,大长公主这个苦主也会在现场。

宁王领了他这份好意,安坐于偏殿喝茶,点心却是动都没有动半分。宫里的点心,除了皇上和各位得宠妃嫔吃的,几乎都是样子货。若真想吃,还不如明华让小丫头做的山药糕好吃呢。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大长公主到了之后,很快他们就被叫了进去。

宁王做事素来让人无可挑剔,上书的奏折,尸检的尸格,还有一样的证物,等等琐碎的事情一应呈交上去,然后叩首请罪,说是因为线索有限,动手之人利索迅速,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并未确定凶手是谁。

另外就是,护送柏晏钰回去的两个护卫,因为柏晏钰之死心知自己定然没有活路,也已经自尽身亡了。

“儿臣查实,这两人确实是自尽,并无可疑之处。”由此可见,大长公主驭下手段有多么的狠辣,竟然逼得两个汉子自尽了。

“此事…”皇上缓了缓语气,看了眼跪在下方的宁王,只觉得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又被推回给他了。这个儿子,就从来没有让他省心过。他深深吸了口气,却也没有苛责。毕竟,若宁王真调查出来一个真相,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顶缸,只怕大长公主就要先跟他闹起来。

到时候,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低头细细看着那奏章里面的内容,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了。奏章尚未看完就叫了郑海把证物更呈上来。

果然,那托盘里面一枚不起眼的扣环安静的躺着。这扣环皇上却是认识的,连着大长公主都有印象。

“这不是各个王爷府中亲卫所配的刀上的扣环?”这些都是制式的东西,各府皆一样。大长公主一眼认出,立刻伸手拿了起来,“这东西,是在何处找到了?”她说着回头看向了跪在下方的宁王,厉声问道。

宁王并无半分迟疑,沉声道:“这扣环是在柏世子居住的客栈后院墙角发现的,之后顺着巷子后的小路再寻,只发现一两点血迹,余下再无任何踪迹了。”

“好啊,好啊!”大长公主冷笑连连,把那扣环死死握在了手心中,“好一个齐王,竟然为着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杀了自己的外甥!”

她一语点出了齐王,倒是让皇上一愣。

“这…皇姐,不过是一枚扣环,虽然是这些皇子亲卫所用的,但是也不能就说明是老四吧?”

“不是他还有谁?!”思及心爱的长孙,大长公主连着皇上的面子都不给,一张嘴就吼了回去,“除了他,还有谁会恨晏钰入骨,那般虐杀了他?!”

“皇姐…”皇上头疼,对于这个姐姐很是无奈。他努力好声好气与她说话,“这事儿宸钺也没有查出来究竟谁是凶手,只是一些零散的证物,你这样未免太过于武断了。”

他说着也怒上心头,柏晏钰是大长公主的嫡长孙,可是齐王还是他这个皇帝的嫡子呢!孰轻孰重,其实能够随意攀咬的。不过是看在大长公主痛失孙子,柏晏钰又死的破惨的份上,他这才好声好气些罢了。

等等,大长公主之前话中的意思…皇上混乱之中联想起齐王妃萧氏的死,再想想柏晏钰的死状,猛然醒悟了过来。

若真是如同他所想的那样,那柏晏钰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只是这话却不能就这般说出口,可是那心中的怒意却是彻彻底底被带了出来。

“…皇姐稍安勿躁,宸珏总归是朕的儿子,纵然是怀疑他,也当给他一个辩驳的机会不是?”他说着冷哼了一声,总算是让大长公主醒悟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皇上,欲言又止。

皇上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郑海吩咐道:“派人招齐王速速入宫,不得耽搁!”

郑海应了声,连忙出去寻了得力的徒弟跑这一趟肥差,顺带略微提点了两句。那徒弟原本还苦着脸,听得郑海如此提醒,瞬间双眼一亮,对郑海千恩万谢,然后喜滋滋地一路快走出宫。

大长公主冷笑了下,回身坐在了一旁,道:“我等着就是了。皇帝乃是一国之君,应当不会有所偏颇才是。”

“若是有真凭实据证明是老四杀了人,朕自当重罚!”皇上被她这般呛了句,脸色也是难看的紧,此时回了一句,就再不说话。

宁王带头跪在原地,却是多一声都不出音儿的。

就这般干等了小半个时辰,齐王匆匆赶到。他一进来就立刻行礼问安,转而才道:“六弟这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吗?父皇怎么让他就这般跪着,他身子不好,又为了晏钰外甥的事情奔波数日,这般跪着怕是要着凉的。”

他一派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抬头朝着皇上给宁王求情。

“纵然六弟差事没有做好,让父皇生气,也请父皇体谅六弟身子不好,让他起身回话吧。”

皇上是真没有留意到这些,只顾着与大长公主赌气,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还跪着呢。因此,他见状连忙道:“快起来吧,朕一时忘记了,你怎么也不出个声。都起身吧…”

一众人这才谢恩起身,齐王得传口谕的内侍提点,早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却一味的装傻,一旁的大长公主早就看不下去了。这时候见他跟着起身,不由冷笑一声道:“旁人可以起来了,但是齐王殿下需得跪着才是!”

“皇姑母?”齐王一愣,错愕道:“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儿臣做错了什么事情?”他说着看向皇上。皇上也只觉得头疼,却没有再叫他起身,只问道:“公主府柏世子回南边途中遇害,此事你可知道?”

“儿臣自然是知道的,此事父皇交由了六弟调查,这儿臣也知道!”齐王说着一愣,然后错愕得瞪大了眼睛,“父皇,难不成您和皇姑母怀疑是儿臣杀了人?”他声音不由高了些,“难不成是六弟查出来的?你抓到行凶的人了,那人指证我?”

宁王对于齐王演的这出戏不由赞叹,面上却是平静地摇头。

“我无能,并未抓到凶手,只查到有些零星的线索。”余下就不肯多说。

齐王见状皱眉,看了看恨恨瞪着他,几乎要吃人一般的大长公主,然后用力叩首道:“我知道皇姑母心中怀疑我,从世子遇害消息传回京城之后,只怕就心中认定了是我派人杀了他!然而,我也并非是蠢货,如何会做出这般的错事。是,我与世子之间是有些化解不开的怨恨,然而萧氏都已经死了,我又如何会为难世子一个晚辈。总归是,萧氏行事不检点,诱惑世子走上了歪路…”

宁王低头垂着眼帘,不对在场的人多看一眼。他站在一旁就跟那郑海一般,仿佛是泥塑的人,对所有人说的话都没有半分的反应。

听得齐王把一切罪责都推卸到萧氏身上,他也不过是袖子下的手指微微动了下。这样的选择也不算太过于让人意外,只不过,让人不齿。

齐王说得情真意切,把萧氏说成了放荡不堪的人。他这边索性挑明了,讲出家丑的架势反倒真的让大长公主心中渐渐起了疑惑。也许,是有人知道了当初的事情,所以才想要利用这个给她和齐王之间添上一条人命…

而最有可能的人,莫过于魏王了。

想到此处,她冷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齐王难道还不准备认罪吗?若不是你,又会是哪一位王爷下的手?晏钰这孩子不孝,却也没有道理得罪了那么多人的,他整日里面就在公主府,从不轻易出去应酬!”

齐王咬牙,心中暗恨。他已经说得这般明白了,大长公主不会想不到魏王。然而,她却是逼着自己把这话说出来,明显是想让此时在皇上心中留下一个芥蒂。

他叩首,对着上首的皇上道:“儿臣不敢无凭无据随意攀咬,然而,儿臣实在无辜,此事并非儿臣所做,儿臣宁死也不愿意背负这般污名!”

这话齐王说的铿锵有力,没有半分的心虚。原本觉得他受辱,纵然派人杀了柏晏钰也情有可原的皇上倒是信了几分。然而,此时既然不是齐王所做,又会是谁?

转瞬,他就对魏王多了几分怀疑。

只是,已经折了一个儿子在里面,若是再把魏王就这般叫了过来,岂不是摆明了说怀疑魏王与齐王不和?齐王咬牙都不愿意说出怀疑魏王做下杀孽诬陷他,他这个做皇帝的又怎么能够如此呢?

皇上略微一想,就沉声道:“既然如此,这扣环又确实是王爷亲卫所用制式,就把所有皇子都招入宫来,让皇姐一一询问个清楚,免得说朕偏袒自己的孩子!”他说着叫了一声郑海,让他派人去请诸位王爷入宫。

大长公主如何不明白皇上这是气恼了,她唇角略微动了动,然而想起这只怕是这对父子要做戏,就忍了回去。既然皇上想要把人都招来那就都来好了,反正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糊弄过去的。鱼目混珠的把戏,在她这里玩不开。

这一次诸位王爷到的时间就有些先后的差别,最快的自然是离皇宫最近的秦王,然后是晋王和魏王,最后才是楚王,还有平日里面如同隐形人一般,只知道诗词歌赋,附庸风雅的隋王。

看着连隋王都被叫来了,众兄弟倒是有些惊讶,却谁也不敢贸然开口说话。

皇上看了看这些儿子们,没好气地道:“今日让你们来,是要说一说柏晏钰遇刺身亡一事。他总归是公主府的世子,是宗亲,这般在离京城不足百里的地方被人虐杀,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说着看了一眼宁王,“此时朕和大长公主托付于宸钺查证,如今宸钺虽未抓到行凶者,却是带着证据回来。”皇上伸手一指,一旁郑海连忙端着托盘过去给众人看。

其余的也就算了,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只那枚扣环却是让所有人都有所领悟。除了隋王之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齐王的身上。

皇上冷眼看着,不由心中冷笑连连。

看来,他的好儿子们都知道齐王被柏晏钰带了绿帽子了,竟然一个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瞒着他!

他心中愈发的恼怒,面上却是不显,只冷眼看着他们看了一圈,这才道:“如今,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几个王爷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王的身上。毕竟,秦王是兄长,皇上问话自然是应当他先讲的。秦王见状面无表情上前,衬得他那毁容的半张脸更是恐怖了些。

“儿臣这些天来一直都在烈风营,身边亲卫一应全部在烈风营,并无行事的时机和人手。”谁也没有想到,秦王竟然一上来就把自己给摘了个干干净净。说起来,这些王爷,那个手底下没有几个私下招来的人手。这般的言辞,又有谁会信?

然而皇上却是点了下头,沉声道:“烈风营最近很是不错,你辛苦了。”说罢摆手示意秦王站在一旁。秦王之下就是魏王,魏王却是难以拿出这样的证据了,只上前道:“儿臣虽然没有二哥那般众多烈风营的将士作证,然而我与世子并没有过多的来往,两人之间也是长辈与晚辈的那份亲情,实在没有杀他的理由。”

这话一出,一旁的大长公主先是忍不住冷笑了下。然而,只这一声冷笑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了。齐王心中暗暗懊恼,大长公主竟然沉住气了。看来,她还是更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