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倒是让齐王缓缓转过身来,盯着他多看了片刻。

“本王记得,救你之时,你身上有着多处伤痕…”身为京城之中得势多年的王爷,齐王的戒心自然是不会少的。齐闫对他来说,虽然不算是来历成迷,却也有着一些让他疑惑的地方。“如今听你所说的话,似乎与宁王有旧怨?”

他审视地看着齐闫,“本王可有说错?”

“王爷不是已经知道,我来自什么地方了吗?”齐闫笑了笑,“如今既然知道王爷已经与宁王对上,我倒是再与王爷说上一条吧。我原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齐策闫。”

“齐策闫?”齐王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名字隐隐有些熟悉。

齐闫见他如此,就在提点了一句。

“两年前,十月二十八北疆一战,临战醉酒…”

“是你?你不是…”齐王错愕地看着齐闫,“你不是被处死了吗?那一年宁王送回来的奏章,我记得有这个名字…”难怪他会觉得熟悉。这案子闹上京城的时候,当初他曾经拿来斥责宁王行事不妥当,当时甚至有意趁着这个机会往北疆派人手。不过后来北疆大战,京中连着三四个月只等战果,这件事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没有想到,当年的齐策闫,竟然没有死,反而化身为如今的齐闫出现在了他跟前。

“那你当时被人追杀…”齐王皱眉问道,齐闫冷笑了下,“王爷不是查证,那追杀我的人是江湖人吗?那人,是宁王收拢的江湖势力,这两年来我一直潜伏着,倒是知道些宁王的底细。他可不像王爷想的那么简单,不然北疆那边堂堂谢天峰一个侯爷去了,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呢?”

齐王深以为然,他早就怀疑这其中是不是宁王做了什么手脚,如今听得齐闫这般说,更是信了三分。

“既然如此,这尸体就毁了吧,别留什么证据。至于宁王的秘密,只能再小心试探了。”他淡淡吩咐了句,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齐闫道:“王爷不会天真的以为,宁王到如今还没有发现王爷的一举一动吧?”

那声音中带着不客气的嘲讽,齐王回头怒视,却见齐闫笑了起来,道:“要是这样,我还是趁早脱身吧,免得再陪着王爷送死!”

“大胆!”齐王震怒,而齐闫却是缓缓摇头,“宁王既然做到了如此程度,自然是早就怀疑了米分黛。这女子的来历我不知道,然而就算他以前不知道这是王爷安插在宁王府的人,如今十有八、九也是知道清楚了。”

齐王心中已一紧,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齐闫伸手道:“齐先生这边坐,咱们慢慢说。”

八月十五转瞬即过,明华有孕却也不能免了入宫领宴的“体面”,索性她荷包中放这姜片,又有秦王妃和晋王妃照料,倒是没有多么的难受。

至于米分黛的死,早两日就报进了宫中,皇后娘娘还特意叫她过去安抚了两句,顺带提起了绿萝。

“这样的人,也留不得了。几句口舌之争,纵然是那米分黛偷了东西,她应当禀告主子,而不是动了杀人之心才是…”皇后道:“也是你心善,这才留着她。不然,就当杖毙了才是。”

明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自从我有了孕,这心肠就软了不少,只想着这孩子来之不易,当为他祈福才是。不然,说不得哪一桩的人命,就报应到了这孩子身上。”

这话让皇后想起了她嫡亲的长孙,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致,简单几句打发了明华,这才隐隐叹气,看向一旁的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更是淡了几分。

大长公主几乎是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转而对明华态度也是好上不少。毕竟,明华当初在公主府来来往往布置春日宴,也没有见她跟柏晏钰闹出什么来,由此可见萧氏不好,这才让她孙儿误了性命。

中秋家宴一过,明华就懒洋洋了两天才精神起来。这一日正在拉着红樱一起做绣活儿,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做肚兜,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然后是绿桃一头闯了进来,道:“王妃,郑姑娘回来了!”

郑采薇?

当初他们兄妹一路护送谢十二娘,转眼这都半年多过去了,才回来?

“这丫头定然是看着哪里景致好,就四处游玩了!”明华笑着道,后面已经入了容嘉居的郑采薇闻言立刻就进来,道:“才没有呢,我紧赶慢赶,一路都没停,还是没赶上八月十五呢!”

她皮肤如今晒成了小麦色,带着不一样的神采,精神奕奕。此时她说着就上前给明华行礼,然后才被拉着起身过去坐在了明华身边,低声道:“我是有正事耽搁了。”

“正事?”明华笑着看向她,“你还有什么正事,说来给我听听?”

“倒不是我的正事,乃是我哥哥的。”她抿唇微笑,“我哥哥,给我娶了一位大嫂了!王妃猜猜看是谁?”

明华听她这般说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半响才道:“若是我没猜错,应当是谢十二娘吧?”

她说不上来是喜是悲,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自然是难以自立门户的。郑采薇的大哥郑诚志也不算差,好爽、讲义气,粗中有细,且十分有担当。那一身的武艺,将来定然是会有一番成就的。只是,对于谢十二娘来说…或者说,对于以前的谢十二娘来说,这是她一辈子都不会考虑的婚配对象。

而如今,她却是嫁给了郑诚志。

对于郑氏兄妹的人品,明华还是相信的。不然当时她与宁王也不会托他们兄妹护送谢十二娘离京,要嫁给郑诚志,定然是谢十二娘定下的主意,定然不会是被郑诚志给胁迫了才是。

只是,希望她从未后悔过当年的决定,求仁得仁吧。

明华抬头看过去,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看着郑采薇懊恼的样子伸手帮她整理了下头发,道:“你且细细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们两个人就…看对眼了?”

郑采薇神色一振奋,开口正想讲,却是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道:“我刚刚太兴奋,把另外一件事情给忘记了!”她说着起身,道:“这事儿得跟王爷说,千万不能晚了。”

明华见她这般匆匆,不由叫了一声道:“你且等着,我让人请王爷回来就是了。他如今,不在府中呢。”刑部的事情繁杂,利益牵扯颇为大,宁王放下了两个多月,如今自然不能再当撒手掌柜了。

郑采薇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际上,说给王妃听也是一样的。只是牵扯的人和事情太多,我怕一时说不清楚。”她说着坐回到明华的身边,补充了一句:“是跟北疆的事情有关。”

明华了然,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红樱出门跑一趟,这才道:“既然如此,就等王爷回来了再说,如今先说说你哥哥和谢十二娘的事情吧。”

“人家都改名叫谢葭了。”郑采薇笑了笑,“哪里还是什么谢十二娘呢。不过,说起来我倒是佩服她,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竟然那般吃得苦,我们原本就是天寒地冻的出发,她一路上冻伤了手,都红肿了起来也不说。还是哥哥发现了,偷摸给她寻了药酒和药油擦手…我小时候习武,也这般冻过,那冻伤的地方又痒又疼,难受得要命…”

谢葭问起,郑诚志自然是说了个清楚,这药油的配方正是当初为了妹妹而调配出来的。三人就这般一路南行,天气渐渐转暖,谢葭的手好了,却留下了一些不起眼的疤。郑诚志自然是送上祛疤的药膏,一问之下自然也是为了妹妹准备的。兄妹两人自幼一起习武,男儿不在意,女子却是能不留疤最好不要留疤的。

谢葭觉得郑诚志是个难得的好兄长,特别是比起她那位想要她出嫁当人继室的兄长来。少年男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你来我往,自然是多了一些情谊,渐渐就没了最初的生疏。

“我也是个傻的,那个时候还觉得他们这般成了朋友,最好不过…”郑采薇笑着,说得活灵活现。听着她描述两人的一举一动,倒是与明华印象中谢十二娘的性子相符,她也就越发的放心了。

“最后寻好了一个淳朴的庄子定居,哥哥给大嫂前后忙碌,又是查看庄子里面人的过往,生怕我们走了她被人欺凌,又是联系四周熟悉的朋友照顾,还特意请了两个女侠,就怕大嫂在那边无人相助,受人欺凌呢。”

这般,确实是很贴心了。

“为了置办这个庄子,加上清算里面的庄户,我们耽搁了一个月,这其中我看着大嫂当时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开始四下走动,了解周边的情形。我与哥哥也鼓励她四下走动,这般心情才好。只是都有要忙碌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何又不喜欢新来的丫头跟着,有一日等着天黑了她还未曾回来,只那丫头匆匆跑来说不见了姑娘,我和大哥才慌了起来…”

这就是一个话本里面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不过明华倒是觉得谢十二娘可不像是那般鲁莽的性子,误入危险之地这样的事情,怕不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当然了,也许是事有巧合。不过,明华倒是觉得,这是一桩美人计才是。

郑诚志,说不定才是这门婚事中被算计的那个。

只不过,看郑采薇的转述,这也是被算计的心甘情愿呢。

“…大哥原想着侯府的姑娘,如何高攀得起,最后还是大嫂寻了我,问是不是大哥讨厌我,我才知道这两人竟然…”郑采薇嘿嘿笑了两声,“因此就又多耽搁了三两个月,他们两个人办了婚事,大哥就留下了…”

她双眼闪烁着动人的神采,明华见状双眼一亮,抓着她的手臂道:“定然还有好事,可是谢十二娘…谢葭有孕了?”

“王妃这般聪慧,我…我还能跟你好好聊天吗?”郑采薇又气又恼,“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都知道了!”

明华掩唇轻笑,倒是郑采薇低头看着明华隆起的小腹,低声道:“不过,我走的时候大嫂有孕才两个月,倒是比王妃晚了一个月呢。”

“你奔走了一个月,也是累了,先去洗漱一番歇歇吧,王爷回来了,我让人叫你。”明华笑着道:“你的院子还给你留着呢,去吧。”

郑采薇这才笑着起身,她入府之前就特意寻了个客栈洗漱了一番,衣服也是新换的,不然如何会坐在明华身边说上这么许久的话。不过她也看出明华坐了许久,是有些疲惫了,因此利索起身离去。

绿桃扶着明华起身回屋休息,笑着道:“真是没有想到,这般一番走动,竟然让那位郑大侠寻了以为贤妻来。”

“是啊,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明华微微笑着,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心的话,如今听了郑采薇所说的点点滴滴,倒是真觉得这是这两个人的缘分了。

谢十二娘的性子,小心谨慎,却又不失大气果决。想想她在祈安寺中为她说话的情形,在想想她果决离家出走的事情,明华反而觉得是她看上了郑诚志,这才设下了美人计。偏偏郑诚志一个浪迹江湖的男儿竟然还有门户之间,谢葭无法就寻了郑采薇,通过郑采薇透话…

她微微摇头,只觉得这人生经历很是奇妙。若是谢葭当时没有逃婚的勇气,只怕如今已经是柏家后院的一个当家主母,周旋在继子继女和那些妾室之中。她也说不上哪一种日子会更好一些,然而将心比心的话,她宁愿日子艰辛一些,也是不愿意自己的丈夫有妾室,被其他人女人分享的。

更何况,照顾她那些庶妹的经验告诉她,有时候并不是你好心,对方就领情的。

不过,若是当初她逃婚的话…明华想入非非,等到宁王回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宁王就看到一副美人斜靠窗前,明眸善睐唇角含笑的样子。

“王妃这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竟然如此出神?”他换下了外衫过去低声开口,明华微微回神,笑着道:“王爷回来了,我看郑姑娘很是着急,先请她过来说话吧。”

她说着起身到了温热的茶水递过去,“是郑姑娘说,谢葭与她哥哥成亲,如今都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呢!这般的消息,难道不该高兴么?”

宁王闻言也是如同明华般一愣,见她真心高兴,这才道:“确实是好事,郑诚志这家伙…定然是怕我责备,竟然连着一封信都没有送回来。”

夫妻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郑采薇就到了。

郑采薇与两人都熟悉,上前行礼之后也不耽搁,就直接看着宁王道:“我回来路上遇到了刘叶大哥,他当时伤势颇重,让我给王爷传句话,说是他遇到了齐策闫,追杀中齐策闫被人救下。又反过来追杀他…他还说,逃脱之中发现,就下齐策闫的人是京城人士。王爷在京城之中处境艰难,所以特意让我传讯给王爷,让王爷小心为上。”

“齐策闫?”

宁王一愣,半响才缓缓道:“难怪了,难怪齐王竟然会用上这般手段了。没有想到,竟然是他的手法…”他说着双目透着阴沉,道:“我知道了,此事我心中自有谋算,你辛苦了。”

说着微微笑了下,郑采薇连忙低头避开,低声道:“我就是传句话,倒是刘叶大哥,我让人送他去了哥哥处休养,估计再过些日子,他的信也该到了。”

她说着顿了下,猛然抬头道:“我连日赶路,这会儿累着呢,既然话传到了,就回去休息了!”说着不等宁王说话,就冒冒失失地又冲了出去,差点把端了茶水点心的绿桃撞了,又连声道歉,这才离去。

明华倒是看出了这丫头的心思,也知道她并无什么它意,只是单纯有些尴尬和害羞。毕竟当初宁王跟她挑明了并无男女之意,之后两人又许久没有见面,这猛然一见自然是多了些别扭的。

因此她笑着看向宁王,缓缓道:“宁王殿下风姿绰约,俊俏挺拔,也难怪小丫头不好意思呢。”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我看她是怕我训斥。”宁王摇头,“我把她当做妹妹般看待,王妃又不是不知道?”说罢他凑过去略微闻了闻明华身上的味道,煞有其事般的道:“王妃有孕喜好食酸,难怪本王温着有股淡淡的醋味呢!”

明华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好了,别打趣了。郑姑娘说的简单,我却是听了一头的雾水。那齐策闫,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王就把齐策闫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最后叹道:“…他确实是个将才,然而军中军法最为重要,如何能够网开一面。只是没有想到,他倒是有办法,竟然寻了一个替死鬼,一直到许久之后才发现不对的…”

此人是个威胁!

明华心中下了定义,转而才道:“因此,米分黛尸体中藏了消息,再加上齐策闫现身,王爷就怀疑他是投靠了齐王?”

“十有八、九就是如此。此人,心胸狭隘,只怕此次入京投靠了齐王,为的就是报复我当初不留情面…”宁王隐隐有些担忧,看向明华,“如今你有孕在身,若是…”

“王爷放心。”明华轻笑出声,“我自在府中安稳养胎,他难不成还能胆大包天潜入王府不成?只怕他有这个胆子,齐王也不会答应的。”

这里是京城,不是北疆,更不是肆意的江湖,齐策闫若真是这般大胆,府中的暗卫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明华笑了下,这会儿和宁王一同去书房。孕吐在过了八月十五之后,莫名的就消失不见了,之前种种怪癖也都不药而愈。这会儿她在书房磨墨练字,半响才又突然抬头看向宁王,低声问道。

“有关米分黛如何察觉了通州之事,王爷可查得清楚了?”

米分黛不能出府,后院里面除了她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此事。而当时她和宁王都在庄子中,因此这消息只能是从前院传出来的。至于米分黛为何知道,前院的人又为何没有直接把消息传出去,反而要透给米分黛,行事如此的麻烦,也是一个疑惑。

若是这桩事情不调查个清楚明白,明华如何能够安枕无忧?

第81章 遇刺

宁王听她问起这件事情,不由苦笑道:“是那一日前院负责洒扫的庭院的人喝醉了,透出了有人去过通州的事情。”府中的暗卫可不是住在旁处的,府中自然有单独僻出来的地方给他们居住。“倒是我没有想到这点,倒是被洒扫的人给留意到了他们的去向。”

此去通州来回三五日,纵然再小心谨慎,那些暗卫也会留下一下远行的痕迹来。能被分配到王府伺候的人,哪个不是心细如发的?被留意到去向,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是我大意了,在北疆的时候,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掩饰,因为暗卫们刺杀的对象一般都是北陵的将领…“原本,他们执行了任务当远遁一些时日…”这样就不容易被人察觉究竟去了何处。可惜,这样的习惯在北疆的时候早就被摈除了。

明华闻言却是略略放心了些,毕竟只要不是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有叛徒了,其他都好说。

“那负责洒扫的人,要换个嘴巴严实些的才好,最好再笨拙一些,只知道听令行事。”明华略微想了想,这几日先让他们委屈些,等我寻了合适的人在送过去。

不用宁王明说,她大约就猜测到了昨日犯错被斥责发落,换去偏僻院子做事的仆役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宁王点头,低声道:“也是我们长久不在府中,这些人才松懈了下来。如今你有孕,我又要每日在刑部,倒是要辛苦你趁着如今孕吐结束,身子还没有那么笨重的时候,好好把府中整理一番,给他们紧紧筋骨,免得等到你生育之时出了错漏。”

这才是正事。

明华了然,低声应了,却是没有继续练字而是坐在一旁椅子上,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思考着宁王府中的事情。若是还在庄子上就好了,没有人情往来,人员也简单不少。

宁王见她露出这般神色,不由放下书起身过去,只低头看了明华写的半幅字,笑着道:“看起来,王妃倒是有着不少的心事呢。想回庄子上了?”

明华笑了笑,低声道:“之后就是重阳节,到了十月份还有千秋节,转眼就又要过年了,何必如此奔波呢。”她没有否认,然而也知道想要再回庄子上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可能性不大。因此也不愿意宁王为难,就摇头道:“我可是个孕妇,还是安安稳稳的好些。”

宁王笑着坐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放心,这些日子,京城会安稳下来的。”就算有些什么情况,只怕皇上也会一力压下来。京城,不能再这般动荡不安了,皇子之间争权,世家夺利,长久下去定然会动摇国之根本。

不管是齐王还是魏王,皇上会安抚,也会镇压,绝对不会让他们肆意行事的。

至于长公主…对于皇上来说,在这样几番折腾之下,只怕那点可怜的亲情早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中秋之后,明华终于抽出手来开始整顿王府上下了,这次多了郑采薇这个帮手,更是省心省力。米分黛莫名死了,绿萝被关,府中上下就算有些小心思的人这会儿也都熄火了。

毕竟都是在王府混迹多年的人,难不成这点形势还看不明白。

等到九月重阳时,明华的肚子就又大了一圈。这次宁王懒得与人应酬,直接给明华请旨不用入宫,只他独自一人去了宫宴。明华这边正与郑采薇一同看郑诚志和谢葭送来的信。

谢葭在心中专门谢过明华,提起有孕的事情也是多了不少的苦恼。说是最近胃口不好,总是反胃难受。明华见状就让人把她当时吃的开胃的方子,还有一些小零嘴的方子,以及一些能长时间存放的酱菜打包了,准备一同送过去。

“大哥的信里,就是求这些东西呢!”郑采薇笑着道:“还是王妃好,想的周全。”

明华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孕妇本就难受,更何况如今他们身边还少了好大夫和照顾的嬷嬷。”

郑采薇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我在北疆的时候,看着那些七八月的孕妇,挺着大肚子还在洗衣做饭,甚至有些都能下地干活。那时候年纪小,倒是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妥。只如今,我看着王妃这样,总是忍不住担心嫂子…”

“不过是境遇不同…”明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见郑采薇又笑了笑道:“王妃不用开解我,我是真心担心大嫂的。毕竟,北疆的那些孩子,大多也都是野生野长的,这就如同北疆的那些树木一般,自幼就经历风霜,自然长得高大挺拔、不畏惧严寒。然而,我们却不能要求那些树木,还有南岭的秀丽,还要有北疆的坚韧…”

她垂下眼帘,认真道:“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话虽然有些词不达意,然而明华却是明白其中的意思的,笑着道:“我倒是没有看出来,采薇姑娘如今想法如此的透彻呢!”

“这些才不是我说的,是大哥说的。”郑采薇娇憨,摇头否认道:“大哥说,他既然喜欢大嫂的端庄秀丽,就该护着她,给她一世的无忧才是。若是让她为了生活不得不吃苦受罪,等到她被打磨得失去了那曾经闺阁中的端庄秀丽,他是否会变心?还说,他既然下定决心娶了大嫂,就当承担起这般的责任…”

小姑娘双眼闪动着憧憬的神采,明华看着只抿唇微笑。

郑诚志其人,他认识不深,然而能说出这般的话,当是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才是。

“…若是日后我要嫁人,也当嫁一个能够维护我,保护我的男儿!”明华眼中的小姑娘如是大大咧咧的宣称。明华捂着小腹笑得几乎要趴在桌子上,半响才道:“你这丫头,真是一点儿都不知羞!不过,你说的倒是没有半分错处。女子嫁人,直接关乎后半生,可要睁大眼睛挑仔细了才是。”

郑采薇捂脸嘿嘿笑了下,转而才好奇的看向明华,“那王妃当初是如何嫁给王爷的?我看王爷对王妃的心思,真是让人羡慕…”

“我啊?”明华一愣,转而想了想笑着道:“我落水,得王爷相救呢…”这当然是女子心中颇为浪漫的想法,至于皇上、皇后的种种设计,又或者是其他方面的权利纠纷,说出来只会让憧憬爱情的小姑娘失望。

只是,自嫁给宁王…嫁给宸钺这些日子来说,他倒是一个极好的丈夫。郑诚志能够维护谢葭,给她一世安稳和从容。而宸钺不一样给了她极大的自由和信任?

明华低头微微笑着,“这些事情,等你成亲了,自然会懂的。”

郑采薇皱了皱鼻头,半响才道:“反正我也不急,再说吧!大哥说了,若是我嫁不出去,就养我一辈子,大嫂也同意了!”

“噗!”果然是个小姑娘,心思纯净,这般的话也能随意说出口。

给郑氏夫妇送去的回信和礼物很快就被送出京城,那边回信倒是很快,说是那些方子和酱菜帮了大忙,如今谢葭很是康健,已经托人请了会照顾孕妇的婆子住在庄子中,连着大夫也三不五时的上门诊平安脉,如今脉象平稳,胎像稳固。

像是知道明华可能会担心的那点小心思一样,郑氏夫妇每次送来的信都是一式两份。谢葭与明华写信时只说日常小事,庄子景致和风土人情,偶尔提及郑诚志一两句,也是透着甜蜜。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的书信下去,竟然让明华隐隐生出了海内存知己的感觉。

进入十月,京城就迎来了第一场雪,虽然只飘飘洒洒的些许,更多的落地就化开了,然而还是宣布着冬日的到来。这些日子就如同宁王之前所保证的那般,格外的平静。

派往北疆的人,最终也不是长公主家的儿子柏盛,而是吴成豪,吴大将军。吴成豪三子因为谢天峰的缘故,不算怎么光荣地死在了北疆,他此番前去谢天峰自然不会好受的。

而齐王这边,九月份的时候寻了御史台的人参奏了长公主家的大儿子,竟然是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扒出了不少柏晏钰奸淫妇人的事情,忍辱偷生的有、妻离子散的有,更甚至有些不堪屈辱,奋力反抗以至于家破人亡的也有两三桩。

柏晏钰人已经死了,自然不可能再重新定罪,然而他放父亲铭杨郡柏茂却是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逃脱不了了。

这一桩桩的案例,一条条人命看得人触目惊心,而且京城之中很快就被宣扬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长公主不等过年就以不适应京城阴冷的天气为由,回南边了。

皇上申饬了柏茂,然而对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齐王也很是不满,招入宫中训斥了一二,然后让他送长公主一行人出京。最起码,亲戚和睦这样的面子情还是要做的。

这都是九月间的事情了,也许是因为长公主离去的缘故,一入十月份京城就格外的安静。明华和宁王一同坐在暖阁中,一旁炭盆里面炭火烧得并不算旺,屋中却是暖洋洋的。

“齐王这次看似出了一口气,只怕却是落了下乘了。”宁王叹息,许是这一年来种种不顺的缘故,齐王早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沉稳和谨慎。被带绿帽子,死妻,丧子…他如今行事越发的偏颇了。“御史台状告柏茂一事,留下了无穷的后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