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他如今与长公主撕破了脸面,那不管是长公主还是柏茂、柏盛,还是柏密三兄弟,谁会愿意看着他登上皇位?这是硬生生把人往魏王那边推了。

“反观魏王,倒是很沉得住气。”明华拿着火钳子拨动炭火,里面被丢进去的栗子发出清脆的爆破声,香气四溢。她挑了熟的夹出来放在一边,“这两三个月,魏王做的事情倒是颇有章法,听闻皇上赞了几次呢。”

此消彼长,齐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皇上的心思,谁也摸不准。”宁王摇头,按说魏王表现很好,皇上也称赞了几次,可是那种疏离的感觉却也很是分明。“怕是,如今齐王越发的不顺,让皇上开始疑心当初的事情,是魏王做下的了。”

真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得好的事情。

明华抿了抿唇,却是还没有忍住心中的实话。

“那柏晏钰…我并未让孙半升他们去查,早知道他竟然做下那么多的恶事…”她顿了顿,半响才道:“我怕是要再狠狠教训他一顿才是,只丢入水中太便宜了。”

然而,若是想要杀他,却是宁王的办法最为好。不沾染一丝的麻烦,悄无声息地处理了这样一个人渣…

宁王笑了笑,安抚明华道:“若不是查了查,谁会发现仪表堂堂、温文尔雅的公主府世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不得不说,齐王是下了血本要对付长公主了。柏晏钰的那些往事被扒出来之后,长公主这边算是名声和面子都扫地了。当面或许不会说些什么,然而背后的议论…

不然,依长公主的性子,又如何会乖乖离京呢。

“皇上最近心绪不宁,今日早朝,又训斥了户部那边。”宁王想起当时齐王的脸色,不由摇头道:“齐王若是再不振作起来,说不得真的就让魏王压制下去了。”

魏王倒是一直宠辱不惊的样子,最近颇得百官好评。有关柏晏钰之死的嫌疑似乎也就这般慢慢洗清了。倒是齐王,死了王妃,又死了嫡长子,说不是报复以及被人报复,又有谁会相信呢?

这些繁琐的事情不提也罢,明华有孕近六个月,孕期的每一点变化身边人都小心翼翼注意着。除了宫中的御医每隔半月入府诊一次平安脉之外,陈大夫也是每隔个几天就要给明华诊诊脉,问问她的饮食作息,很是放在心上。

明华知道陈大夫为何如此在意,如今宁王虽然还有些体虚,却是调理得好了不少。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在他体内余毒未清的时候怀上的,虽然一直相安无事,然而谁也说不准日后会有什么变化。

她自己也很是小心翼翼,配合着陈大夫调养身体,注意休息。如今倒是脸色红润,起色倒是比孕吐时期要好上不少。

第一场雪就像是冬日的开端一样,之后天气一直阴沉,偶尔飘落些雪花,这般酝酿到了接近月底时,连着下了两三天的大雪,整个京城都被覆盖在一层厚厚的白雪之下。

“这天可真是冷!”郑采薇隔着屏风跟明华说话,伸手在炭盆之上烤着,“若是不知道是在京城,我还以为是回到北疆了呢,这么大的雪,上一年可是没有见过呢。”

等着身上的寒气散去,她这才绕过屏风进去,见明华捧着手炉坐在一旁,就笑着把带来的梅花插进一旁的细口花瓶中,“我看着院子里梅花开的漂亮,就折了两枝过来。”

明华笑着点头,“很是漂亮。这红梅还是之前隋家太太让人送来的呢!”

“隋家太太?”郑采薇想了想,摇头道:“不过我看着,倒是跟沂州的梅花有些像!”

“隋太太正是沂州李家的姑娘。”明华笑着解释,示意郑采薇坐在身边,这才笑着道:“沂州紧邻着北疆,听你这般说,倒是去过沂州?”

“我…”郑采薇摇头,“我倒是没有去过沂州。只是早些年在北疆的时候,听人说沂州的梅花漂亮,就闹着哥哥要去看。冬日里北疆战事吃紧,哥哥不能陪我去,又不放心我一个人远行沂州…那花,还是刘叶大哥当初从沂州借粮回来时帮我带的…”

她对于梅花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那枝来自沂州的梅花,从此看哪里的梅花都像是沂州的。之前的话原本也是随口说的,却没有想到这次倒是真的被她说中了。

此时想起在北疆的过往,郑采薇脸上欢快的笑容倒是渐渐淡了去。

“我有些怀念在北疆的日子了,虽然冷了点儿,也苦了些,不过很是肆意。”她毕竟是野生野长的女子,受不了侯门深院的束缚。宁王府里面虽然没人敢笑话她没有规矩,然而有些不自在总是存在的。

明华伸手帮她挽起脸颊旁的头发,笑着道:“你这是不愿意陪我了呢!”

“哪里有!”郑采薇闻言立刻反驳,不一会儿屋中就是笑声一片。从小厨房提了吃食过来的橙香闻声笑了笑,低声对外间的红樱道:“自从郑姑娘来了之后,咱们王妃心情都好了不少呢。”

“是呢,郑姑娘性子好,又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王妃自然是喜欢了。”红樱笑着抬头,“厨房又准备了些什么?”

“不过是鲜虾蒸蛋罢了,王嫂做得多,都给你们留着。”橙香笑着说,然后绕过屏风进去。

蒸蛋爽口顺滑,又是小小的蒸碗装着,三两口就能吃完,明华倒是不反感。知道郑采薇也在,橙香自然是多准备了一份,等着两人吃完说起晚饭菜单时,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遇刺了!”明华听得外面隐隐传来的声音,心中一紧就站了起来。一旁橙香连忙过去扶住了她,郑采薇倒是反应更快一些,直接冲了出去,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明华随后出去,红樱给她披上了大氅防寒她都没有注意到,只抬眼看着院子中站着的那个人。周驰一脸的血污,衣衫破烂了几个口子,头发也散落下来,明显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王爷呢?”她快步出去,“此时情形如何,可有脱险?”说着,明华不等周驰回答就叫了红樱,“快去通知孙半升,让他带人…”

“王妃放心,王爷已经脱险…”周驰连忙道:“属下护送王爷回来,秦莫已经带人去追查刺杀的人。”

明华一颗心这才缓缓放了回去,下了台阶过去,直接道:“带我去前院,王爷如今如何,可请了大夫?对了陈大夫…”她顿了一下,吩咐红樱道:“让府中侍卫拿着令牌入宫,请御医!”

堂堂王爷在京中遇刺,无论如何都不能隐瞒下去。越早往宫中御医,越好,毕竟这是无法避开的。

一旁周驰这才松了一口气,往前带路道:“陈大夫已经让人去请了,王爷伤势…不算重,但是伤到了旧伤处…”宁王之所以回京就是因为当初在北疆重伤不愈,虽然伤口后来愈合了,然而肺腑调理至今,遇上大风天或者是从屋中到了院中空气寒凉,他都会忍不住咳嗽两声。

如今伤处再次受伤…

明华脚下沉稳,只一旁扶着她的郑采薇能够感受到那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是多么的用力。

“橙香,你跑一趟,让门房那边去几个人,附近的大夫都请到府中来。”明华又吩咐了一声,一旁橙香愣了下立刻应了,明华这才对前面周驰道:“与你一同保护王爷的弟兄们,可有伤重的?”

周驰顿了下,道:“有几个誓死护着王爷的受了重伤…”

“绿桃,开库房,一应药材都取出来!”明华说着顿了下,“之前从庄子上带回来的那批药材不要动。上好的金疮药、止血药都拿去前院…”

“翠果,让厨房准备好热水干净的布条,烈酒…”

一路走出院子,明华把事情一样样吩咐下去,可以听得出来一开始她还是有些慌乱而强自镇定的,到后面就真正的从容下来。周驰心中感动于明华还惦记着他们这些护卫,一路放慢脚步照顾她孕妇行动不便。

还好王府之中道上的积雪时时清理,也没有结冰冻上,明华走的平稳,等到了前院,那股血腥味道就越来越重了。前院的仆从已经开始清洗院落,见着明华过来纷纷停下行礼。

“都先忙着吧,不用顾忌我。”明华和郑采薇一同进了宁王在前院的书房,一路上若不是郑采薇扶持着她,她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撑下来。

书房之中的血腥味反而淡了些,然而那与外面没有多大差别的室温却是让明华明白,这是之前散过味道了。

她进了内室,只见宁王光裸着上半身,原先胸口那道蜈蚣一样狰狞、蔓延了半边胸膛的伤口处添了一道交错地新伤,伤口翻开,血肉模糊。

第82章 验毒

见着明华进来,陈大夫只略微点了下头,就继续低头陈大夫处理他手臂上的伤口。

郑采薇见里面情形不大好,连忙退了出去。明华一时顿住了脚步,再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宁王胸口淌下去的血水,是由暗红变成鲜红的。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宁王,问一旁的陈大夫:“刺客竟然还用了毒?”

“刺客刺杀,自然是希望一击即中的。”陈大夫倒是波澜不惊,此时给宁王包扎了伤口,回头看了下胸口鲜血的颜色,这才下针止血,拿着桑皮线缝合伤口。

明华在旁看着,都觉得隐隐作痛。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宜出声打扰,只寻了个椅子坐下,耐心的等待着。

陈大夫年纪虽大,可毕竟是在南岭长大的,那地方常年征战不亚于北疆。更甚者,哪里野兽、毒蛇丛生,就只是意外受伤的人也是不少的。因此,处理起宁王的伤口来,完全看不出他已经年过六十。

“王爷失血不少,虽然伤口的毒血大部分排出,不过还是小心为上。”陈大夫回身看了眼明华,见她虽然脸色发白,却没有瑟瑟发抖的模样,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夫这就开了药方,王妃让人赶紧去抓药、煎药才是。”

明华点头,起身帮着陈大夫墨墨,看着他一脸写了两张药方,不由问道:“我略微懂些药理,这第二张药方,当是退热的才是…”

“重伤之后,十有八九会发热,还是备着好些。”陈大夫摸了摸胡须,“王妃可记得王爷拔毒之后发热不退的情形?”

明华恍然大悟,低声道:“还是陈大夫想的周全。”她说着看了一眼床上依然昏迷的宁王,低声问道:“王爷的伤势…”

“如今倒是无碍了,王妃不用担心。王爷身子这些天来调理十分得当,这点伤看似吓人,却伤及不了根本。也未曾伤到骨头…”陈大夫见多识广,觉得这只是皮外伤而已。当然了,给刀刃上抹毒是过分了些。不过顾忌明华的心情,他还是缓缓语气,解释道:“如今只是为了缝合伤口,所以给他灌了汤药。”

“再过大半个时辰,王爷就应该醒了。”

“多谢陈大夫了。”明华接过他递过来的药方,“这里就有劳陈大夫看着,我让人去抓药,顺便看看其他人。”

宁王无事,明华虽然有心留下守着,却也知道此时并非儿女情长的时候。外面隔墙院子中还有一众受伤的护卫,另外刺客也没有抓回来,一切都要她这个女主人出面才醒。

还有,再晚些时候,只怕宫中的御医也该到了…

明华揉了揉额头,出了屋子把药方给了紫葡,回头就见她丈夫刘成在一旁,见她看过去,刘成一躬身道:“受伤的护卫有八人,其中重伤两人,听说是替王爷挡了刀。按照陈大夫的吩咐,流尽了污血之后才开始包扎伤口…”

这刘成在前院也快一年的功夫了,混得还算不错。此时把情况仔仔细细跟明华一讲,明华这才放下心来。她只略微想了想就抬眼看向刘成,“传我的话下去,此次跟着王爷出行的护卫,每家一百两的银子,重伤者再加五十两,医药补品王府全包了。若是以后不能再担任护卫一职,王府也会安排其他职位,其子嗣若是有意,也可以读书、习武,王府一应照管。”

这样的待遇,可以说是很不错了,此次最为幸运的是没有人送命。明华舒了一口气坐下,觉得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是精疲力尽,头疼欲裂了。

“还有郑姑娘,这会儿在隔壁帮忙。”刘成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对郑采薇这般的举动很是有点儿看不过去。未出阁的小姑娘,混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包扎伤口…

“郑姑娘侠义心肠,若非她在,只怕这府中还要乱套呢。”明华扫了一眼刘成,把他那些小心思都给一眼扫空。宁王身边的这些护卫,都是从北疆带过来的。依着郑采薇说过的北疆的往事,他们只怕都是兄妹一般的情谊,看着这些兄长们受伤,她如何会袖手旁观。

她倒是理解这种做法,只看了看外面阴霾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了,这才吩咐下去,让这书房的地龙烧起来,温度不能低了。

刘成应了,老老实实出去做事,紫葡给明华端了一杯参茶,这才低声道:“他这人就是有点爱多想,王妃别跟他一般见识。郑姑娘心地善良,又与那些护卫们兄妹情深,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如何会懂?”

“你倒是护着。”明华摆手,道:“无妨,只要忠心就足够了。至于采薇的事情,你们也不要外传,约束着这府里上下人的嘴巴,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让她难过,我首先就找你这个管事的问责。”郑采薇不是不懂这些男女大防,只挂心着那些兄长一般的人而已。

难得她心思纯净,明华自然是要护着。至于日后,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免得她这般跟着兄长浪迹天涯般长大的姑娘,反而被人给误解了。

紫葡心中猛然一紧,这一年来在王府的日子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这才意识到之前丈夫所说的话,还有那话里的试探已经逾越了一个奴仆的本分了。

她低声应了,给明华茶杯中续了参茶就侧立在一旁不多言。

冬日天黑得早,何况又下着雪?仿佛是转眼间一般,天就暗了下来。郑采薇冒着风雪跑了回来,身上还夹杂着一些金疮药和血腥的味道,就笑着道:“都安置好了,请来的几位大夫都是擅长外伤的,陈大夫开的解毒药也都给他们灌了下去…”

明华连忙让她坐下,见她神色倦怠,连着头发都凌乱了,就过去帮她整理了下发丝,低声道:“你啊,先喝些参茶暖暖身子。过会儿我让厨房把晚饭送到这边来,别饿着了。”

郑采薇闻言摸了摸肚子,抬头笑着道:“王妃不说,我还不觉得饿呢!”

明华示意紫葡端了点心过来,“先吃些吧。”她看着外面天色,半响才幽幽道:“算算时辰,宫中也该派御医来了。”已经是遇刺,又是在京城内,没有道理如同上一次那般拖延许久。

她说完这话不过一刻钟,宫中就派了人来。都是老熟人,郑海,孙院判还有刘院判。

明华笑着迎了人进去,伤口早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宁王还没有醒来。加上因为失血过多面色如纸,双唇都发白不见半分血色,倒是让孙、刘两位院判吓了一跳。还好,这只是外伤,余毒都已经放得差不多了。

两个院判商量了下,开了一剂外敷愈合伤口的药膏,又开了一剂补血的汤药,这就被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药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陈大夫在两个御医走了之后,研究了下药方,对着明华点头道:“王妃倒是可以放心,不过这药膏…”他话说一半,却是没有点头。

明华勉强笑了下,宫中御赐下来的东西,他们如何敢随便用?想起上一次赏的药物和补品,明华心中微微一动,问道:“我记得王爷提过,陈大夫擅长毒物相关的东西,那可否检查出来,药材之中是否含毒?”

“这,倒是可以一试。”陈大夫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只是不知道,王妃要检查那些药材?”

“此事不急,等着王爷无大碍了,我再送到陈大夫院中去。”明华笑着说,听到屋中传来动静,连忙起身率先走了进去。内屋之中,宁王已经醒来,此事略微动了下身子,见明华进来就露出一丝笑容,道:“让你担忧了。”

“…”明华抿着唇,快步走到了床边,摸了摸一旁茶壶的温度,倒了一杯参茶过去道:“王爷先润润喉。”她小心翼翼喂宁王喝完了杯中的参茶,这才道:“宫中已经来过御医了,依然是孙、刘两位院判,开了方子。我觉得还是陈大夫知道王爷伤势轻重,就做主让人只抓了方子上的药去,掩人耳目…”

她说着扶着宁王略微坐起来了一些,在他后腰垫了枕头,低声道:“王爷可饿了,我让人炖了补血的汤,你先喝些,之后还要喝药呢!”

宁王点头,明华摆手示意紫葡去忙碌,陈大夫这才过去给他诊了诊脉,低声道:“伤势不重,只是王爷底子毕竟薄弱了些,还是要好好修养才是。”

他略微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去。等到屋中只剩下宁王和明华了,宁王这才缓缓开口道:“是我大意了,没有想到齐策闫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是他?!”明华是真的惊讶了,这人自从米分黛死之后被郑采薇提过一次,让他们怀疑齐策闫入了齐王府为幕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时间一久,她就快把这个人忘记了。

“不然又是谁,会挑着我的旧伤下手呢?”宁王扯动了下唇角,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牵动伤口,“而且刀伤涂毒,倒是符合他的作风。”

“秦莫带人去追了,至今未归。”明华看了宁王一眼,“若是王爷觉得不妥,我这就派人寻秦莫一行人回来?”

“那到不必,这一次齐策闫杀得我一个措手不及,可见是早有筹谋了。不过,若真比起脚程和武艺,秦莫却是盛他不止一筹的。纵然不能拿下他们一行人,秦莫也不会吃亏才是。”宁王对秦莫倒是颇为信任,伸手握住了明华的手。他手指冰凉,明华双手合上,把他手掌捂在手心中,半响才低声道:“这一次,我真是…被王爷吓到了。”

她原以为,不管是没了谁,她都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然而,今日从周驰口中知道宁王遇刺,那一瞬间的晕眩感几乎要把她击垮了。若是宁王真的遇刺身亡了…她几乎有种不敢直面这件事情的感觉。

还好,只是皮外伤,还好府中住着陈大夫。

明华闭了闭酸涩的眼睛,一直忍着的眼泪这个时候才轻轻滑落。

那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低落,浸入了衣衫消失不见,却让宁王有种眼泪低落他心上,灼伤了他的感觉。

“别哭了,是我的错…”他口拙,连着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明华、明华…”他低声叫着妻子的名字,伸手轻轻得擦拭她脸庞上的泪珠。“别哭了…”

大惊大喜之后放松下来,明华难得情绪失控,不出声的哭了一会儿,她才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有些羞涩地笑了下,低声道:“是我失态了…王爷没事,我该高兴才是。”

宁王捏了捏她的掌心,低声道:“我都懂…”

宁王遇刺的消息,当天就在京城传来。宁王回府之前并未完全晕倒,直接吩咐周驰让他大张旗鼓的回去。一行人血迹斑斑,自然是引得无数人注意的。

第二日,御史台的人就参奏了兵马司和禁军,还有京兆府,斥责他们食君之禄,却怠于值守,堂堂王爷,竟然在京中遇刺。可见凶徒有多么的凶残和疯狂。

若非宁王身边跟有护卫,说不定就真让凶徒得手了。

而一夜过去,却是连着刺客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如此穷凶极恶之徒,敢在京城之中行凶,且不管是兵马司、禁军还是京兆府,竟然都拿他们没有办法,那是不是这群凶徒,下次就能冲进皇城,在皇宫之中行凶。

皇上被这样的言辞说得心中不安,立刻狠狠的发落了一番相关人员,充了一次慈父的样子,限令三日之内定然要抓住凶徒。

不说这三方头领是如何心中忐忑和不甘,只散了早朝之后皇上回了后宫,四下无人之后才对身边郑海道:“你说,这宁王遇刺的事情,是不是太过于蹊跷了?”

“蹊跷?”郑海有些不解,皇上伸手轻轻点了点桌面,道:“这宁王回来京城一年多,快两年了,可是一直都太太平平的,怎么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被人刺杀?他是不是…”

皇上略微顿了下,郑海闻言却是已经明白他话中之意,略微想了想才笑着道:“皇上,依着奴才所见,这一点都不蹊跷。”

“不蹊跷吗?”皇上扬眉,怀疑地看着郑海。

郑海微微笑着,道:“皇上忘记了,如今宁王是管着哪里的事情呢?”

“你是说刑部?”皇上迟疑,皱眉思索了半响,然后摇头道:“不…刑部的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吧?那可是朕的儿子,堂堂的宁王!”

纵然他不喜,甚至有杀宁王之心,然而旁人并不知道这些,刑部的人如何会这般大胆?

“伤及根本时,也就顾不得了。”郑海缓缓道:“宁王殿下可是查出了不少刑部的阴私之事,皇上虽然压下未曾开始发落,可是那些人也不会都是傻子,自然是会有所察觉的。为着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脖子上的那个脑袋,他们也只好选择让宁王殿下死了。”

“你说得,倒是有理…”皇上缓缓道,却依然有些迟疑。郑海见状也不再多说,只上前给他添了热茶,踏踏实实在一旁伺候。

是非曲直,自有皇上论断。皇上纵然不喜宁王,可是更不喜那些国之蛀虫…

而宁王府,这几日也就跟着热闹了起来。几个兄弟轮番地来探望,竟然是一个都不差,连着隋王都携隋王妃一同过来了。隋王妃与明华不过是点头之交,两人打了招呼就坐着不多言语。明华心中惦记着事情,作为主人也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隋王妃喝了半盏茶,抬头看到了一旁的九九消寒图,不由起身走了过去。

“这笔法,看着倒是有些章法呢。是六嫂画的吗?”她见猎心喜不由开口问道。明华闻言随口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消磨时间的罢了,难得入了弟妹的眼。”

隋王妃和隋王殿下情投意合,又志趣相投,关起府门来你侬我侬,素来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派闲云野鹤,羡煞旁人的姿态。这般的神仙伴侣,在京中自然也算是有些名头的,明华自然听说过隋王妃的性情。

见她对这消寒图有兴趣,就起身过去道:“我可比不上弟妹,家学渊源,只是幼时学过两年,如今手法生疏,倒是让弟妹见笑了。”

“六嫂太过于谦虚了,这笔法,倒是透着一股让人心中发寒的感觉,红梅更是冷艳傲骨,不说画技,只这风骨就让人钦佩了。”隋王妃说的真心实意,她原本以为明华是个粗人,那一年万寿节宴席上,她与倾城公主比试,实在是让人难以忘记。如今看来,这位六嫂倒是不止善武。

有了这点认知,隋王妃对明华就热情了不少,拉着她讨论了书法,又说起了练字那种纸张更好一些,作画又是选哪种纸张更好…明华听了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内容,倒是也不觉得无趣,只等着隋王夫妇离去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倦怠了。

“倒是没有想到,隋王妃倒是能够与你说得来。那是个画痴…”宁王已经挪到了容嘉居中,虽然未曾与明华共住一屋,却是临近的。隋王入了后院,很是拘谨了一番,见除了伺候的丫鬟之外,并未有女眷出没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华闻言笑着道:“许是因为她看了我那副九九消寒图的缘故吧。”说着坐到宁王床边,她伸手摸了摸宁王的额头,低声道:“原本也就没有想到隋王回来,这才在其余人都来过一趟之后搬到内院的。不过,如今连着隋王都来过了,府中也该踏实些了。”

“府中是安静了,只可惜,这京中却是安稳不了了。”

三日的时间,自然是不大可能抓到刺客的。不过,倒是寻到了几具尸体。至于其他的人,至今不见踪影。秦莫抓回来两个活口,却是让齐策闫给逃脱了。

至于那两个活口,早就秘密送到了王府之中。本来,明华想把人安置在京外的。只可惜,禁军和兵马司把城门看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如今这两个活口就都交给了周骋处置,每日都会送来一份口供。

只可惜,会派来刺杀宁王这样的任务,自然都是死士,虽然防止了他们咬毒自尽,可想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却难。

明华倒是没有半分的着急,想要杀了宁王的,左不过是那些人而已。纵然是得不到口供,又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这次下手的是齐王,下次魏王就不可能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