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信附来的,还有一道治牙疼的药方,说是一位大夫祖传秘方,具有奇效。

他记性真的很好,也一如既往细心体贴,依然记着她喜爱甜食,并且儿时偶尔会因吃多了糖而牙疼的事。

那时候宁礼在宫中地位太低,连饭食都是几道过夜的小菜,带着一股馊味。她第一次见到时简直震惊无比,然后借着其中没有点心而大闹了一场,从此以后,宁礼的膳食就改善许多,并且御膳房牢牢记住了她爱吃甜食的喜好。今后只要每次她在宁礼宫中用膳,便会特地呈上精制点心。

因了她,他偶尔也会用些甜食,然后就面无表情皱眉,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何会喜欢这种东西。

忆起那时的事,阿绵弯眉轻笑,让正在整理首饰的香儿不禁开口,“小姐是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阿绵折起信来,唇角轻漾,“七叔叔还记得我,来信问候,我有些意外。”

“七殿下自然记着您了。”香儿还是习惯这个称呼,笑道,“这些年哪次逢年过节没有给小姐寄礼物来,就连每次夫人看到,都说七殿下是个有心人,一直惦记小姐呢。”

“我看香儿你记得反倒比我还清楚呢。”阿绵调笑她,“莫不是之前跟着我和七叔叔待久了,还没忘了人家?”

“小姐胡说!”香儿跺脚,“亲近的是您,反推奴婢身上来了,真是,真是…”

她不说话,臊红着脸出房去端水。

阿绵收回笑容,把信放进了梳妆盒的最里层去。

不管今天朱月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只当这是一封最简单的问候信,再无其他。

第二日清晨,早膳还未用,阿绵就见程妍和程嫣挽着手一块儿过来了。

这倒是奇了,这二人明明一向不对付的。

见阿绵惊诧的目光,程嫣有些不好意思地松手,“阿绵,你可起晚了。”

不紧不慢喝口粥,阿绵回道:“不知是谁,前阵子都睡到日上三竿,非要三婶亲自去撵才舍得下榻。”

程嫣哼了声,坐下抱着她手道:“我今日可不是来和你耍嘴皮的,你可记得过几天是什么日子?”

“…阿青姐姐的婚期?”

“谁说你那庶姐了。”程嫣不满道,“是婉婕妤的生辰!”

“嗯…”阿绵应声,她怎么可能记得这种日子,“所以?”

“所以我们想去宫中拜见一番。”程嫣笑得有些心虚,被阿绵轻飘飘瞥一眼才不好意思道,“好吧,是阿妍想去,她说好几年没见到婉姐姐了,十分想念。”

阿绵不由看向立在桌旁一脸阴郁的程妍,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当初大伯母李氏死后,程妍就有些精神不正常,一会说是自己害了阿娘,一会又说是姐姐害了阿娘。而等程婉进宫后,她性子就越发沉闷了,再不复从前任□□挑事的模样,甚至连亲姐姐也不愿去见。

她会主动要求去见姐姐程婉?

见状,程嫣凑在阿绵耳旁小声道:“她真的很可怜,这些年大伯母逝世,都没人管她了。大伯也是,整日待在妾室房中,根本连看都很少看她。”

“你也知道,如今婉婕妤受宠,可能阿妍是想进宫去寻她做主也不一定。”程嫣仍像儿时那般拉着她撒娇道,“你就帮帮她,带她进宫去见一回婉姐姐吧。”

这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也没什么不正当的,既然这两个姐姐都如此恳求,阿绵自然不会拒绝。

她先去向程王氏请安,说了这件事,得了程王氏的话才换了身衣裳,准备带这二人进宫。

待到上了轿子,阿绵才有些奇怪,“她…怎么穿成这样?”

程妍穿的是一身半新不旧的菊纹上裳,配着黯淡的下裙,根本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颜色风格。

况且这是进宫看望身为婕妤的姐姐,无论如何也该打扮亮丽些吧。

“我说过了。”程嫣无奈摆手,“她不肯换,我总不能押着她去,不过好歹是亲姐妹,想来婉婕妤不会介意的。”

阿绵便不再追究,笑看程嫣,“既是阿妍想去,你怎么也跟来了?”

“我不过是想去宫里玩玩嘛。”程嫣赖在她身上,“你明知道,还要揭穿我。”

她们二人欢声笑语,程妍却仿佛真的改了习性,一路沉默寡言,面色平静。

宫中程婉暂时还未得知消息,她正由贴身宫女铃儿擦拭额头伤口。

铃儿心疼道:“陛下也太粗鲁了,娘娘娇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呢。”

程婉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昨日陛下喝了酒,传她去侍寝,途中起兴就按着她的头朝殿柱撞去,她一时慌乱,情急之下唤出了阿绵的名字,这才逃过一劫。

程婉心中颇觉屈辱,身为宠妃,竟然要靠堂妹才能得以安全地服侍陛下。

不过因此她在宫中也算是特别的一份了,除去身居高位的皇后容妃等人,如今其他后妃侍寝时还真的少有不受伤的。

“娘娘,安仪郡主来了,说是还带了家中姐妹,提前庆贺您的生辰。”

才想到阿绵,人就来了。程婉心中一动,迅速将额头药水擦去,敷了些脂粉盖上,又坐好,“嗯,请她们进来吧。”

阿绵将人带来,想着姐妹二人许久不见,她和程嫣拜见过之后就马上退下,留给她们叙话的空间。

不料刚看到她还满面温柔笑意的程婉,转眼见到缓缓上前的程妍却是花容失色,嘴唇发颤,连连后退,最后竟是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你…你,不要过来!”

第三十八章

程婉反应太过激烈,完全失去一贯的平和,让所有人疑惑不已。

“婉姐姐,这是阿妍啊。”程嫣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怎么这么久没见,看着阿妍就吓成这样?”

“我…”程婉手微微颤抖,不敢看立在面前的程妍。

阿妍长大了,她一直就长得像阿娘,如今…看起来竟一模一样了。程婉心有余悸,刚才的一瞬间,她还以为是阿娘站在了面前。

她想起自己时常做的那个梦,顿觉浑身发寒,在这春日暖阳中一丝冷意却顺着肌肤渗入心间,让她忍不住手脚发软。

程妍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露出笑容,亲热地上前挽住程婉,“姐姐这是惊喜所致吧,毕竟有好几年未见面了。”

她在程婉耳边小声阴测测道:“姐姐,我是不是和阿娘长得很像?”

程婉惊叫一声,甩开她的手,躲到了铃儿身后,“你不是阿妍!你,你是…你是…”

半天没能说出完整句子,阿绵见了也深觉奇怪。

但这毕竟是她们姐妹间的事,程妍一副不希望旁人在场的表情众人都看得出,送过贺礼后,阿绵便和程嫣识趣离开。

程婉嘴张了张,在程妍的目光下终究不敢出声。

程嫣央着阿绵带她去宫中奇兽阁一观,听说里面养了仙鹤白虎等寻常不得见的动物,她早就好奇得不行。

阿绵笑道:“我可不能靠近,那里味儿太重,近了我可就受不住了。我叫个嬷嬷带你去,她也是宫中老人了,有几分地位,你还有哪里想去玩玩,和她说就可以,只别闹着要去什么禁地,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了。”

“我看起来像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嘛。”程嫣不满道,“知道你要去寻你的太子哥哥,不耐烦管我了。”

“不识好人心。”阿绵佯怒敲她,“酉时三刻我去婉婕妤宫中等你,你要是忘了,就把你一人丢在这里。”

程嫣对她做了个鬼脸,跟着小九去寻那嬷嬷去了。

阿绵与她分开,却不是要去寻太子,而是另有目的。

虽然昨天才和太子说过要见元宁帝的事,可是以这些年来阿绵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又是要糊弄自己一番,要不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山不就我,我去寻山。阿绵眸光闪动,她要自己去见元宁帝。

香儿有些担忧地看她换成统一的宫女服,“小姐,听说陛下宫外都守着许多带刀侍卫,若是偷进不成反被抓,他们认不出您,将您伤了怎么办?”

阿绵眨眨眼,“你家小姐像是这么思虑不周的人嘛?”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正是前些日子她借机从太子那里讨要的。

“可是这样马上就会被太子殿下知道吧…”

“知道便知道吧。”阿绵满不在乎道,“反正那时候我已经见着人了。”

更何况今日是固定的小朝会时间,太子才没那么快得知消息。

阿绵早有准备,就等着这一天呢。

香儿咳了两声,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可千万别碰着认识的人…”

两人端了一盘佳酿来到光元殿前,连话都还没来得急说,就被侍卫开门同行,“怎么这么慢?陛下久等不到美酒,已经开始发脾气了。”

说着,还将她们推了进去。

阿绵:……???!

这么容易!那她之前的几年都不敢偷跑过来是为什么???

香儿长吁一口气,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识破了。

“香儿,你…”阿绵有些迟疑,不知道等会儿见到的是什么情景,“你就在这等着,如果有异动,再进去唤我吧。”

香儿点头,“小姐可要记得时辰。”

香儿知道,自家小姐虽然偶尔有些迷糊,但只要下定了决心的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到。她只是一个丫鬟,帮不了大忙,就只能在小事上予以支持。

陛下原先对小姐宠爱有加,这么多年没见,小姐想去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

阿绵慢慢走进,将托盘随手放在石桌上。

轻柔的纱帘随风晃动,一缕丝线飘至阿绵眼前,殿内景色缓缓呈现在阿绵眼前。

一道四方巨大的温泉池横在中间,丝丝热气在上空浮动,使殿内气温要比外面高上不少。温泉池上方由琉璃瓦铺成,暖阳毫无障碍地斜入,让大殿明亮无比。就连夏季才开的花儿也在这温热的水汽蒸腾下提前绽放,一朵朵一盆盆在池旁盛开,姹紫嫣红,衬着袅袅烟雾,简直有如人间仙境。

此时池内无人,元宁帝正斜倚在金椅上看座下美人起舞,面色阴晴不定,边将一壶美酒饮尽,罢了摔壶道:“酒怎么还未添上!”

他语带煞气,眼神阴鸷,早有起舞的美人在瑟瑟发抖,仍不敢停下。

稍远处跪了几个身着白色中衣面色麻木的死囚,元宁帝有时怒火太盛必须要见血才肯罢休,这些死囚便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李安道:“快了快了,老奴再去催催。”

他微瞥上首的元宁帝一眼,见其眸中淡红从未退去,内心不由轻叹一声。

其实陛下本不必到如此地步的。

虽然几年前的那场意外,叫陛下做出了些糊涂事,可毕竟不是无法挽回。回宫后,陛下其实有想过等安仪郡主回来亲自向她解释。

郡主主动愿意献血为陛下治病,陛下早就不止将其当成义女。可第二日长公主闻讯前来,不顾陛下仍在休憩就大吵大闹,出声讽刺,道以陛下这种疯状,根本不出几日就会把身边的人全部杀光,还强逼陛下现在就杀了她。

陛下又怒又惊,就听得长公主接道,他害死驸马和安仪郡主至亲,她和郡主今生都不会再原谅他。若要她原谅,不如当场自裁。

李安虽然也觉得陛下那段时日所为有些太过,可那毕竟是因为病症,陛下也无法控制,怎么能全怪到他头上?

更何况陛下杀驸马着实是为了长公主,长公主身为陛下最疼爱的女儿,不体贴就罢了,反倒如此仇视,可真叫人心寒。

长公主离去后,陛下就发狂怒杀了两个小内侍,并在太子殿下赶来时让太子将自己关在光元殿,命太子代理朝政,若无要事都不要再去寻他。

太子劝过无果,只能按照陛下的话去办。

李安跟了陛下这么多年,自然也是要一直跟随的。

虽然他也有些怕陛下这病,可是他瞧着,太子忙碌,甚少能来看望陛下,皇后娘娘不闻不问,长公主更是似有深仇大恨。就连可以安抚住陛下的郡主,陛下也禁止她再前来。

若他也离开了,陛下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人了。

李安微佝着背,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可却又是事实。

如今的陛下虽然依然大权在握,享尽世间荣华,每日纵情声色,可他却觉得,陛下真是这世间最可怜的人了。

“你。”元宁帝忽然指着其中一位美人,“你为何与他人动作不同?”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美人忙跪在地,“奴,奴方才慢了些,没…没跟上她们。”

元宁帝冷笑一声,起身下位,见那美人抖得额头汗水连连滴下,俯身抬起她下颌,“朕很可怕吗?”

“陛…陛下天子之势,不…不怒自威,奴不、不敢直视…”美人牙齿打着颤说完这句话,竟然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不一会儿,裙下传来一阵腥味,点点淡黄液体蔓延至裙角,她竟被吓得失禁。

元宁帝皱眉,直接将她放开,转身踹出,“丢出去,砍了双脚,既是不会舞,也不必再留着了。”

他又对一位美人勾手,这位美人倒能勉强镇定,深吸一口气道:“陛、陛下。”

“你…”元宁帝本想说什么忽然止住,“你熏的什么香?”

“奴…奴并未熏香。”美人小心回道,她们怎么敢熏香,听说陛下闻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香味,一闻就要发狂。

“哦?”元宁帝只面无表情道了这么一声,他确实闻到了一缕极淡极淡的香味,那味道清甜无比,带着一股让他心安的力量,也让他熟悉无比…

阿绵俏皮稚嫩的笑颜在他眼前浮现,可随之而来的是那个混沌的夜晚,他满手的血腥,他想到了阿绵带着笑意仰看他说“我相信陛下不会伤害我”,还想到了长女清悦仇恨地看着他,“父皇既然已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何必还要假惺惺来安慰我!你杀了驸马,杀了安仪郡主亲人,改日就该是对我们下手了吧?总有一天,我和母后也要惨死于你手中,与其等到那日,不如你今日就下手吧!”

那时清悦将剑塞到了他手中,硬逼着他在她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他只觉得手心滚烫,脑中混乱,长女脖间的血迹更是让他隐隐疯狂,他冲出了大殿,对着四周的宫人大肆发泄…

元宁帝突然轻吟一声,抱住头,感觉那里疼得几近炸裂,口中喃喃道:“清悦,阿绵…”

见他这模样,旁的宫人纷纷不着痕迹远离了些,这已经是陛下发病前的预兆了,头疼只是让陛下稍微不舒服,但却是能让陛下直接要他们的命。

李安却上前一步,担忧道:“陛下,陛下,老奴去传太医来…”

“不必。”元宁帝止住他,眸中淡红转深,大步往回走去,抽出悬在墙上鞭子,喘着气道,“不准走!”

“继续!继续给朕舞。”他挥鞭在地上狠狠一甩,声响悚得那些美人都要哭不哭的,憋着眼泪重新起舞。

而离得远些伺候的宫人则大松一口气,反倒有心思开始欣赏起这些美人跳舞来,他们这些情景见惯了,只要不祸及自己,有时候见他人受折磨竟也心生出期待和快意来。

乐声也渐渐再起,可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却一直飘荡在元宁帝鼻间,他一会儿感觉心神安定,一会儿大怒,悲喜交加间竟再也止不住,冲下位对着那群美人一顿乱刺。

惊叫迭出,宫人四处逃窜,李安耷着脸,面容毫无波动。

在元宁帝开始忍不住自残时,阿绵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不顾其他,一把抱住元宁帝腰腹,“陛下!”

元宁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反手就要挥去,却在对上阿绵盈着水意的双眸怔住。

“…阿绵?”他声音枯嘎,难听得像是锯木。

李安终于有了神采,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确实是安仪郡主的脸,虽然长大了些,可对着陛下的那股无畏可不是谁都能有的,“陛下,是郡主啊,是安仪郡主!”

他几乎要老泪纵横,郡主终于主动来寻陛下了。

“阿绵?”元宁帝又重复一声,手一松,剑和鞭子都落在地上,“是阿绵?”

阿绵忍着泪意,抱得更紧了,“陛下,是我。”

她现在长高了,可相比元宁帝而言还是那么娇小,小到他依旧可以轻松将她举起。

元宁帝手微微动了动,在快要忍不住将她抱起时,猛得将阿绵手抽开,转身奔至内殿,“不许跟来!”

阿绵先是一愣,随后拔脚跟上,在元宁帝关门前伸手拦住,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瞪着他。

元宁帝心中一软,就要像从前那样哄她,可是终究想起现在的情形,“阿绵,你出去,朕不想见你。”

阿绵不管,反而赖在了门前,“我不,陛下想赶我走,不如像刚才那样用鞭子把我抽走好了,或者也让侍卫把我拖出去。”

话语间,她的气息已经让元宁帝神智恢复过来,可越是如此,他越知道不能留阿绵,便狠了心,想将门强行关上。

“啊——”阿绵痛叫一声,门还没完全关上呢,元宁帝就又急匆匆打开,“真的伤着了?朕让李安去唤太医来。”

阿绵趁机跨入门内,带着些许小得意,“对啊,伤着腿了,不能走了。”

第三十九章

元宁帝低头一看,全身都好好的呢,哪还能不知道这小丫头又是装的,不由又好笑又气道:“现在连朕也敢骗了!”

“对啊。”阿绵眨巴眨巴眼睛看他,“这么多年没见到陛下,我已经不怕你了。”

元宁帝甩袖一哼,不再看她,“那又何必特地来找朕,有朕的太子陪着就可以了。”

这语气…阿绵内心吐槽了一下,怎么尽是一股酸味?

一定是她的错觉…

“原来陛下还记得太子哥哥。”阿绵故意道,“我还以为陛下只顾自己享乐,早就把我们忘了。有人将事务全都甩给了太子哥哥,他现在忙得很,每天连睡觉的时间也没,还有老臣不服他管,说要上奏废太子呢!”

“谁敢!”元宁帝当即大怒,转而意识到这很可能只是阿绵骗他的话,随后失笑。

沉溺于太久的声色中,他竟已经能如此轻易被挑起情绪了。

阿绵发现他有些低落下去,不由凑上前,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期盼道:“所以,陛下就别再躲着了。如今朝局混乱,西北又有异动,单靠太子哥哥一人,他迟早要累垮的。”

她本来没想过要说出这些,可是看元宁帝一看到她就跑的架势,不让他下定决心是不行了。

然而元宁帝只是沉着脸,负手道:“太子是朕选出来的国之储君,今后大苍的帝王,若他连这点难事都无法应付,就不配这太子之位。”

“可是这些也需要过程吧。”阿绵转过去,迫使他面对自己,“陛下即使要提前退位,难道不应该先带着太子熟悉一番,才好做撒手掌柜吗?你可知道,六年前太子哥哥应付得多么苦难?有人向他追问云老太傅的下落,太子哥哥说不知,那人便认定云太傅是被皇家迫害,当即愤怒得撞柱自尽,让太子哥哥有一年之久都无法在朝中立威。”

元宁帝似有动容,“这些,朕自然知道。”

“既然已经六年了,太子也应炉火纯青了。”

“那我可不知道。”阿绵走了两步,“我只知道,陛下您在朝中积威甚重,还是有很多人不服气太子哥哥,觉得是太子哥哥囚禁了您,每天都有人在叫嚣让太子哥哥将您放出来。还有人说太子哥哥不如大皇子,要另立储君。”

“哦?”元宁帝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不觉得朕是暴君?”

“暴君,那也只是指陛下您发病的时候,那是陛下不能控制的,他们心中清楚得很。太子哥哥年幼,才行过冠礼,在许多大臣心中都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阿绵开始胡扯,其实她根本不太清楚太子在朝中的形势,只是凭借自己知道的只言片语开始编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