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平就又十分慈爱的看着她,这个二叔瞧着是个好脾气的人,比起姜元柏还要装模作样,姜元兴胆怯懦弱的形象来看,姜元平反而是最好相与的一个。不过,姜梨可不会真的以为,姜元平就真是一个慈爱的长辈而已。这是一只笑面虎,虽然喜欢笑,却还是一只老虎,惹怒了他,他就会露出老虎的尾巴来。

姜元兴站在最末,看着姜梨,也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却有些小心翼翼,道:“恭喜小梨了。”

姜元兴作为姜家的庶子,连带着三房都不怎么被看重,尤其是姜元柏和姜元平的仕途一片敞亮时,姜元兴就更被人遗忘在角落。

和姜家的繁盛格格不入似的。

杨氏眼见着姜元兴也跟着夸了姜梨,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过去每年校考,姜玉娥在上三门的课业里可都是姜府小姐里最好的。姜幼瑶擅长琴乐,因季淑然从小就请了最好的名师教导。姜玉娥没能有这样好的先生,书、算、礼却是实打实的自己成才。

唯一能在姜府里风光一回的机会,这回却被人抢了,杨氏心中怎能不恼火?

不过她的恼火,到底比不上季淑然女心底的恼火了。

姜幼瑶眼看着姜府里的三位老爷,包括自己的父亲都将目光看向姜梨,对姜梨大加赞赏,心中既是不平又是愤怒,忍不住脱口而出:“二姐,你此番得了魁首,势必有许多人难以信服呐。”

屋里的人都是一静,姜梨回头看着姜幼瑶,轻声道:“哦?”

察觉到众人都看着自己,姜幼瑶犹豫了一下,十分担忧的看向姜梨:“二姐,你之前并未来明义堂进学,才回京不久,到明义堂还不满十日。未曾习学便能夺得魁首…实在惊世骇俗了些。”说罢,又不等姜梨回答,便娓娓劝道:“我知道二姐和孟家小姐的赌约非同小可,二姐必然不愿意输,可咱们是姜家呀,父亲还在朝围观,切勿不可因为小事而损了根本,毕竟名声重要,品质风骨也不可丢弃。”

姜梨都想在心里给姜幼瑶鼓鼓掌了。

瞧这一番话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多么正气凛然。却又多么不怀好意,直接怀疑姜梨是靠舞弊得了魁首。

姜景睿嗤笑一声:“别人脑子里怎么想与我们何干?他们不服就不服,难道还能把明义堂的考官拖出来打一顿,让别人改了名次?赌场里还有个词儿叫愿赌服输了,怎么,合着只准她孟红锦赢,姜梨赢就是作弊?”

这番话可是足足的下了姜幼瑶的面子,姜幼瑶面色涨红,姜景睿是个混人,和他讲不通道理。姜幼瑶只在心中连姜景睿一起恨上了。

季淑然忙道:“幼瑶也是担心。”望向姜元柏。

姜幼瑶这番话说的虽然诛心,不过平心而论,也不是没有道理。姜元柏盯着姜梨的眼睛,道:“梨儿,你以前未曾习练过,怎么能考中榜首?我看过红榜,你的上三门,书、算、礼都是头名。你…七岁就去了庵堂,那时也才刚刚启蒙,如今才回燕京,怎么会有如此成绩?”

“父亲,”姜梨笑道:“有好学之心,无论有没有博学的先生教导,都会有所收获的。”顿了顿,她才回忆般的道:“当初在青城山上,山上生活清苦,并无乐趣可言。索性庵堂里藏书不少,曾有许多香客捐助了书籍,我每日到了夜里,觉得日子难捱的时候,就看看那些书,这样沉浸于中,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苦日子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众人皆是一怔。

姜梨悠悠的叹道:“我在青城山呆了八年,庵堂里的书看遍了,便去临近的鹤林寺借读。这样一来,这么多年,看过的书也并不比燕京城里学馆里的先生们少。”姜梨笑了一笑:“也不必什么先生教的,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莫名的有些怅惘,分明是青春鲜嫩的少女,却好似已经有了历经人事的风霜。

让人无端感到心酸。

姜元柏就觉得喉头一梗,姜梨并没有说一句他的不是,可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控诉。他眼前仿佛浮现了风雪破屋里,尚且还是女童的姜梨笨拙的捧着书籍,青灯古佛,过的孤单又悲伤。

到底是血浓于水,姜元柏的心肠,倏而软了一截,姜梨有没有舞弊这件事,他就不愿意,也不想去计较了。

姜老夫人显然也是一样,她道:“你做的很好。”干巴巴,硬生生的,却也含了些宽慰的意思在里面。

季淑然的脊背就是一僵,再一次,姜老夫人和姜元柏的态度又改变了,就因为姜梨三言两语,就把事态扭转了。

季淑然心中升起极度的怒意,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却仿佛成了精,将人的心思拿捏的恰到好处。自进府以来,自己一点好处也没讨到,反而让她占尽上风?

真是岂有此理。

姜幼瑶也不说话了,她挑拨几句,却一点效果也没有。连带着姜玉娥都看懂了眼前形式,不再言语。

卢氏倒是对姜梨升起了一点点同情,再看姜景睿,仿佛被丢到破庙的是他一般,似乎只要姜梨一声令下,就要替她出头了。

“二丫头勿要骄傲。”姜老夫人淡淡道:“上三门你是得了榜首。六艺里,下三门可还没有校验。听闻孟家丫头上三门得了第二,倘若乐、御、射她超过了你,你还是输了赌约。”

“你得在这三门,继续得胜才行。”她问:“可有信心?”

姜梨嫣然一笑:“但求一试,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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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阿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可以去拿影后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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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6 章、第六十六章 盛名

姜梨上三门得了明义堂校考魁首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燕京城,自然也传到了孟红锦耳中。

此刻,承宣使府上一片安静,屋中,孟红锦伏在塌边,低低的啜泣着。身边的孟母心疼的搂住她,道:“我儿,莫要哭了,这只是上三门而已,不是还有三门未验,哪里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丢人!”孟友德,即时孟红锦的父亲,此刻脸色十分不好看,道:“胸有成竹的与人立下赌约,眼下却输得一败涂地,连带着你爹我也丢人,真是没用的东西!”

孟红锦闻言,心中大恸,哭的更加不能自持。

孟母见女儿哭的伤心,心中也是怨气冲天,当即就道:“这怎么能怪红锦?那姜梨不过刚回燕京城,在庵堂里呆了八年,谁都当她肚子里空空如也,怎么能料到此番突然夺魁。你能料到不成?”

孟友德语塞,他还真无法料到这么个后果。正是因为如此,当得知自己女儿与姜梨立下赌约时,孟友德只轻描淡写的斥责了几句冲动,便没再说什么。只因为孟友德心中笃定,姜梨一定会输。

结果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想到今日上朝的时候同僚对自己揶揄的眼神,孟友德就觉得胸口十分烦躁。

孟母又开口了:“我思来想去这件事都不大对劲,莫不是那姜梨使了什么手段?要知道姜元柏在朝中地位非同小可,莫不是买通了此次校验的考官?否则我梨儿怎么可能输给她?”

“不错。”孟红锦抽抽噎噎的道:“我与明义堂的姐妹们在此进学了五六年,姜梨才来了不到十日。莫非她在庵堂里也有如明义堂一般的学馆,能让她进学不成?”

听闻妻女都这么说,孟友德心中就思量起来。他如今暗中已经投靠了右相,那就是右相的人,姜元柏和右相从来不和。自己也相当于和姜家是敌人,如今姜梨在校考中出色的实在不太自然,倘若能抓到姜元柏和明义堂考官相互勾结的把柄就再好不过。当今圣上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文仕上做手脚,要是能借此狠狠打击姜元柏,自己就算立了大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孟友德心中突然就有些隐隐激动起来。他拿起外袍披上,道:“我出去一趟。”便匆匆离开了。

孟红锦眼见着父亲离开,委屈更盛,孟母安慰她道:“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下三门么?明日开始下三门校验,琴、御、射三门,你的御射之术,本就是佼佼者,就算庵堂里有先生,却定然没有教习御射之术的人。那姜梨不是定会败在你手下。”

孟红锦是明义堂中,少有的几个对射御之术十分感兴趣的女子。她本来性情暴烈,却恰好对了射御之术要的刚硬。当初一手御马艳惊四座,射箭也是准头能与好男儿媲美。在明义堂,或者是整个燕京城里,关于射御,无人敢与之争锋。

如果说之前的书、算、礼三门,孟红锦尚且算是优秀,这接下来的乐、御、射,乐且不提,御射两项,却是她的拿手好戏。

想到这里,孟红锦心下稍定,可即便如此,因姜梨而产生的耻辱感并未消失。因为姜梨,她之前的豪言壮语似乎成了笑话。连一个刚进明义堂的蠢蛋都比不过,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后议论自己。

孟红锦只要一想到别人嗤笑的目光,心中就对姜梨的恨意升了一分。恨不得接下来在校验场上,将姜梨踩在马蹄之下…

蓦地,一个念头从她脑中浮起。

若是将姜梨踩在马蹄之下…校验场上,刀剑无眼…

她的心像是在冷水里滚过,又浇了一道热汤,凉凉热热,慢慢的沸腾起来。

却说另一头,出去寻姜元柏和考官“勾结”的孟友德,也注定无功而返了。

明义堂校考为证公平,特意张贴誊写过的头三位试卷于堂门边上,一时间观看者无数。

孟友德险些被人挤出来,只听到身边许多人议论:“谁他娘的再说姜二小姐大字不识一个,我非一扁担敲破他的脑袋不可。我瞧姜二小姐的字比村里学堂里的秀才写的好多了,虽然我一个字儿也不认识,我也知道好看!”

这大约是个白丁。

也有看起来斯文的读书人,声音隔着人群传到了孟友德的耳中:“最妙的还是文章,引经据典,见解独到,姜二小姐当是博览群书之人。在下寒窗苦读十五载,却还不如个小姑娘,惭愧!惭愧!”遂掩面长叹。

“都说见字如见人,姜二小姐的字倒像男子,颇有胸襟,开阔舒朗,像是个豪气好儿郎。”有仿佛将士般的粗髯男子闷声闷气的道。

“这算账的功夫也不赖,这还有新鲜的法子,这法子好,我誊下来回头用在铺子里管账,倒比旧时算法轻松许多。”也有脖子上戴着金算盘的商人目露精光。

总而言之,姜二小姐的这份试卷誊录一出来,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明义堂校考是不可能漏题,姜二小姐当是现场所做。再对比其他头三的答案,姜二小姐的考卷,显然要高明多了。

这个第一名,实在得的名副其实。

孟友德失魂落魄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不必再去费尽心神去寻找姜元柏勾结考官的证据了。姜梨的这封试卷,不仅能让姜梨脱颖而出,连带着姜家都会与有荣焉。而姜梨越是得到赞誉,同样的,孟红锦在比较之下,就越是显得逊色。

一个人的升起,踩着另一个人的才名上位,在官场上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孟红锦也代表着孟家,在这一局赌注中,至少前半场,是孟家输了。

孟友德脚步虚浮的往自家府上走去,周围人兴奋的议论在他耳边渐渐模糊的不成样子。此刻孟友德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次赌注到了现在,并非小孩之间的玩闹,其影响已经太大,或许宫里也晓得了。倘若孟红锦不能在下三门里扳回一局,孟家再无胜算。

那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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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7 章、第六十七章 永宁

正如孟友德所想,姜梨的这份考卷,果然是传到了宫中。

御书房,年轻男子从里走了出来,门前的苏公公躬身将他送出门外,瞧着他离开的身影感叹,不过二十出头,一朝中第,短短一年时间便爬到如此位置,果真是顺风顺水,后生可畏。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中书舍郎沈玉容。洪孝帝眼下十分喜爱沈玉容,时常与他谈论时事,甚至有人说,洪孝帝有心想要沈玉容进内阁,当做未来的首辅,姜元柏的接班人培养。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并不妨碍现在就有人巴结。

沈玉容穿过御花园,往外头走时,却在长廊处遇着了一人。

永宁公主正在花园石桌前小憩,瞧见他,便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来,道:“沈大人。”

正是夏日,御花园树荫繁密,幽风凉爽,从树叶间隙洒下的一丝金线,恰好照亮了她一半脸颊。端的是富贵明丽,只觉得那皮肤也是上好的羊脂玉,想让人摸上一摸。

分明是眉眼上挑,骄矜的样貌,却是做温柔小意姿态,唤的礼貌端庄。

沈玉容拱手行礼:“公主殿下。”

“你方才从皇兄那里出来,是说了什么事呢?”永宁公主拿薄薄的纱扇轻摇,嘴唇涂了大红的口脂,丰润饱满,娇艳欲滴。

沈玉容移开目光,道:“陛下听闻昨日校考红榜已出,国子监榜首和明义堂榜首花落两家,与下官谈论此事。”

“哦?”永宁公主讶然的瞧着他,语气带着些撒娇的烂漫,又像是诱人,道:“此事本宫也听说了。听闻明义堂的榜首是姜家二小姐,当年被逐出姜家在庵堂里呆了八年,此次回京不过月余,入明义堂更是不过十日。却在此番夺魁。”她嫣然一笑,“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呢,听说更是写的一手好字,本宫没有亲眼见过,沈大人以为如何?”

沈玉容一怔,垂首道:“下官亦没见过。”

“呵,”永宁公主又轻轻笑了一声,“原本以为这样的事,沈大人一定要去见一见的,没想到沈大人倒是不感兴趣,大约沈大人见惯了才女,更爱红粉脂色?”最后一句,话里带了轻佻的勾引。

沈玉容退后一步,道:“公主慎言。”

“瞧把你吓的。”永宁公主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飞快的隐没,嗔怪道:“我的人都在外面守着,我与你说话也无人听见。这些日子许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越发的肆意起来。

沈玉容微垂着脑袋,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便是这轻轻的一下头,顿时令永宁公主喜笑颜开。她甚至伸手去抚沈玉容的手,一边笑道:“我便知道,你也是念着我的,只是近来琐事太多,我倒不好来找你。明日明义堂校验下三门,不若你我都去观看,看毕后…”尾音消失在暧昧里。

沈玉容任由她拉着手,面上神色缓和几分,轻声道:“公主…”

“我早就说过,无人时候,你当唤我永宁。”永宁公主痴迷的看着他俊朗的眉眼,从她第一次见到沈玉容开始,她就爱上沈玉容。这般年轻俊朗的男子,识的政事,做的华章。见他在高头大马上策马游街时,她就芳心遗落,再也收不回来。

只可惜,使君有妇,不过,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她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而他的妻子,只是个小吏的女儿,纵然才貌双绝,也是低贱如蝼蚁。

所以她杀了她。

永宁公主晓得,沈玉容的心里,不是没有薛芳菲的。薛芳菲生了一张好皮相,又有才女之名,和沈玉容又有多年夫妻情分。沈玉容尚且有余情,永宁公主却容不得他心里半丝不属于自己。对于薛芳菲,她不仅要她的命,还要她的名声、尊严,要她一无所有的死去,以最狼狈的姿态。

谁让她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自己到底是赢家。

沈玉容没有在御花园里多呆,毕竟宫中耳目众多,虽有永宁公主的人守着,到底怕出什么意外。薛芳菲死了还未半年,若是传出了和永宁公主有染,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永宁公主只得恋恋不舍的看着沈玉容的背影消失。

树荫下便是又无人了,永宁公主想着,隔三差五,自己到宫里,表面是和刘太妃说话,实则是为了瞧一眼心上人,这般艰难。薛芳菲都已经死了,自己却还是不能和他日日耳鬓厮磨,无法光明正大,反而像是对偷情的人。想着想着,不由得哀婉起来。

“厮守难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忽而又想起明日校验过后,又能与沈玉容有片刻的欢愉,永宁公主的眉梢就染上一层喜色。虽然对于这些有才华的女子,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只因为这会令她想到薛芳菲。

说起来,当初薛芳菲的字也是燕京一绝,只是薛芳菲写的是簪花小楷,姜二小姐字形却肖似男子。

才女代代出,薛芳菲到底已经死了。

芳菲苑里,白雪看着姜梨正在练字,琢磨了一会儿,道:“姑娘的字写得真真大气。”

“大气”,已经是白雪能想到的最文绉绉的词了。

“是呢是呢,”端茶的明月过来扫了一眼,笑道:“和其他姑娘的字儿都不一样。”

姜梨笑了笑。

她是薛芳菲的时候,前半生在桐乡,字迹龙飞凤舞,是学薛昭的豪气。后半生到了燕京,却开始改写簪花小楷。

不为别的,就因为燕京城的夫人小姐们都这样写,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特立独行,更快的融进这里的贵人圈。她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包括写字的习惯。

就连沈玉容,大约都以为她擅长簪花小楷。但今非昔比,簪花小楷固然娟秀,但身为女子,在世上行走本来就比男子更为艰难,只因世人待男子宽厚,待女子严苛。

既然如此,不靠天不靠地,靠自己就好。倘若将自己当做男儿,自然也能扛得起事实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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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8 章、第六十八章 下场

姜梨和孟红锦的赌约,上三门的结果已经出了。如果如同赌坊里的赌局分上下两场,上半场就是姜梨赢了。仅仅只是姜梨赢就罢了,姜梨还是明义堂的魁首,让人不禁想到姜梨和孟红锦的赌约。要是最后结果姜梨成为魁首,孟红锦可不只是下跪道歉,而是在国子监门口,脱去外衣,背着荆条来跪下来道歉。

一时间,许多京城里的纨绔子弟成日就在国子监对面的酒坊茶肆里坐着,只等着来日看场好戏。

不过,到底还有下三门的校验。下三门的校验考的是“乐、御、射”,且不提琴如何,光是御射两术,孟红锦在整个燕京城可是佼佼者,姜梨瞧着,难有胜算。而琴乐一艺,又属姜梨的妹妹,姜家的三小姐最为优秀。一时之间,结果便扑朔迷离起来。

红榜已出,“乐”的校考,定在明日一大早。

淑秀园中,姜幼瑶正恨恨的撕着手里的扇子。那扇子扇面洁白平整,薄如蝉翼,绣花更是灵动如生,一柄也要十来两银子,就这么被姜幼瑶撕的粉碎。

“莫撕了。”季淑然一把夺过姜幼瑶手中折扇,道:“你要这么撕到什么时候。”

“娘,我便是不甘心。”姜幼瑶的声音里满是刻毒,“姜梨凭什么能得到父亲和祖母庇护,这才回府多长日子,父亲和祖母就都站在她那头去了。难道他们忘了当年姜梨害的母亲你小产的事?我恨不过,姜梨此番又在明义堂校考处扬名,岂不是要飞到天生去了?一想到日后她越发嚣张,我就难受的紧。”

季淑然抚了抚姜幼瑶的长发,神情未见波动,只淡淡道:“你不要以为女子扬名就是好事,姜梨才刚回燕京城,明义堂的贵女比比皆是,她出风头,自然有不忿的会替你收拾她,你只管看好戏,何必亲自出手。再说了,如今是她才回燕京不久,我不好动手,再过些日子,等外头风言风语定下来,你母亲我也有的是手段。”

“真的?”姜幼瑶听完,心下稍定,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然。”季淑然爱怜的瞧着她:“你却如此沉不住气,真是个孩子。”

姜幼瑶撇嘴:“我也是心疼母亲。”

“不必心疼我,”季淑然道:“明日校考的是‘乐’,你一向在上头颇有造诣,今年更是得惊鸿仙子指点,当是比去年更胜一筹。每年的下三门,来观礼的人无数,姜梨虽说上三门得了魁首,可无人观看,人们对眼前所见的更为印象深刻。你若是在下三门琴乐一道上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未来三个月,街头巷尾只会谈论你的琴艺高潮,谁还会记得姜梨?”

姜幼瑶目光一亮。

姜家的女儿家,自小便习得琴棋书画,尤其是姜幼瑶,作为大房嫡女,姜元柏的掌上明珠,更是从小什么都不缺。季淑然非常看重姜幼瑶的才学,晓得姜幼瑶不必事事精通,但一定要有一样擅长的。姜幼瑶恰好最有天分的,也是琴乐。

因此,从姜幼瑶小的时候开始,就得了各种名师教导。明义堂的萧德音且不说,别的名师也指点过她不少,这不,今年的校考前不久,季淑然甚至请了早已退隐的琴师惊鸿仙子来给姜幼瑶做先生。

本就有天赋,又得了这么多高手指教,姜幼瑶的琴艺造诣,本就不低。有人甚至传言,等姜幼瑶再过几年,许就能超过萧德音了。

季淑然对姜幼瑶的琴艺很有信心。

“来的人多是功勋贵族之家,介时你在场上风华独一无二,日后为你找寻夫婿,亦是有些好处。”季淑然打量着。

姜幼瑶脸颊一下子染上绯红,不晓得想到什么,又有些娇羞的模样。她道:“咱们姜家可不只我一个女儿呢…”

“姜玉娥和姜幼瑶不足为提,姜梨还有过杀母弑弟的过去,”季淑然冷道:“但凡好人家,总不会容许娶这么个人进门。若是求娶,必有所图,也不是良配,姜梨咎由自取,日后你父亲也救不了她。况且明日你在场上越是夺目,就越是显得她粗鄙,这就是云泥之别。”

她看着姜幼瑶,突然笑道:“姜家的千金,从来只有你一个。”

“我听娘的。”姜幼瑶道。

芳菲苑里,姜梨也正和众人说起明日的校验。

姜景睿再次不请自来了,自从姜梨得了魁首,他仿佛也面上很有光似的,时时来芳菲苑没话找些话儿来说。他道:“明日琴乐,这回你可完了吧,要不先去学些最普通的,只要不当众出丑就行了。”

桐儿忧心忡忡的在一边倒茶。姜梨七岁以前,年纪太小,刚启蒙不久,别说弹琴。后来又被驱逐到了青城山,桐儿是晓得的,那些日子每日都有干不完的活,更别说是弹琴了,姜梨上哪去寻教琴的先生。姜梨根本就不会琴嘛,让一个不会琴的人去考琴乐,桐儿心里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揪心的说不出话来。

姜梨道:“你也会去观礼吗?”

“当然了!”姜景睿毫不犹豫道:“每年的下三门校考,京中多少人去瞧。明义堂的姑娘们都漂亮,那些公子哥儿日后还要娶媳妇,趁机相看。在校考上风头最盛的,来年求亲的人最多。”

姜景睿说话大大咧咧的,倒也不忌讳什么,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他又道:“所以你要是想嫁人,就可劲儿好好做,要是不想嫁人,随随便便弄几下就行了。”

“放心吧。”姜梨轻笑道:“便是我拿到了下三门魁首,在校验场上风头无两,待到来日,也是无人问津。”

桐儿一干小丫头,还有姜景睿愣愣的看着她。

姜梨道:“谁会要娶一个杀母弑弟的恶女呢?”

她的声音轻快,并无自嘲的苦恼,反而像是在说一件好事。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姜梨心中很高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夺人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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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单身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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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9 章、第六十九章 仇人

第二日,姜梨起得比以往还要早些。

桐儿一大早就开始给姜梨比划着要梳个什么头配什么衣服,白雪因着从前是在家里种庄稼,对于这些倒是不很擅长,于是都交到了桐儿手中。

桐儿自打回到姜家以后,倒是不曾闲着,为了让姜梨看起来不比姜幼瑶差,也是下了一番苦功。

待好容易出了院门,便见姜幼瑶正在晚凤堂门口,和姜元柏说着什么,正拉着姜元柏的衣袖,似乎在撒娇,十分娇憨的模样。

姜元柏也本低头瞧着姜幼瑶,慈爱的很,一时没有看见姜梨。站在一边的季淑然分明眼角瞥到了姜梨,偏偏却等姜梨走上前才仿佛刚看到,笑道:“梨儿来了。”

姜元柏下意识的看过去。

姜梨也看向姜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