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永宁公主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十分茫然起来。

李显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又掠过一阵快意。这永宁公主把他们李家当傻子,带着孩子就想嫁到李家,也没有问过李家人答不答应。如今孩子掉了,还做出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给人看。不过他们李家人都晓得,这孩子不是李显的,因此,也不会为这孩子留下一滴伤心的眼泪。

何必呢?

他装模作样的安慰了永宁公主几句,越是这般,永宁公主就越是不想见到他。若不是去李显的院子,她何必遭此厄运。永宁公主是把一切能怪罪的人都怪责到了。

等李显离开后,永宁公主靠着床榻坐着,呆呆看着天,道:“全完了…”

梅香抽泣着:“殿下不可这么说。”

“我该怎么办?”永宁公主恍若未闻,“如今我已经成了李家人,孩子也没了,这一切都没了意义。沈郎不会再要我了,我也不想嫁给李显,什么都完了…”

“殿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梅香爬到永宁公主面前,“便是为了死去的小殿下,您也要打起精神来!这一次分明是有人在算计您,你还得为小殿下报仇啊!”

永宁公主像是被梅香的这一句话惊醒过来,看着梅香道:“对…本宫还要为孩子报仇。那路上分明是有人算计我,有人不想我怀了他的孩子,想要害本宫的孩子…本宫一定要找到他!”

旁的也就罢了,在右相府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没有要梅香和她的性命,却是把她推倒,分明就是冲着永宁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来的。是什么人,要害她的孩子?

永宁公主心中的愤怒和仇恨几乎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她为了这个孩子委曲求全,最后却还是被人算计失去了这个孩子。不管对方是谁,她一定要让对方后悔一辈子!

“这人应当还在右相府。”梅香道:“殿下这个时候,更不可离府,千万莫说回到公主府或是到宫里养身子的话。那人既然是从右相府出现的,右相府白日里也不会进来外人,说不准是府里的人。仔细找找,总能寻到蛛丝马迹,殿下,奴婢会找到对方究竟是谁,给小殿下报仇的!”

像是被梅香的情绪感染,永宁公主也慢慢平静下来,她道:“没错,本宫不能就这么走了。本宫要让李家给个交代,这是李家的失职。待找到那人,本宫要他百倍千倍偿还,必然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永宁公主和梅香的话,李家并无其他人知道。另一头,李显正在与李仲南和李濂说话。

“此事真不是你所为?”李仲南问。

李显摇了摇头:“我不会用如此直接的办法给人留下把柄。”

李仲南看向李濂,李濂也道:“也不是我。大哥的事,我向来不敢插手。”

李仲南奇道:“这就奇怪了,莫非是府里真进了刺客?今日已经派人去查,府里并未有什么不对。”

“或者是大哥你的心腹替你解决的?”李濂问,“知晓你问此事发愁,所以主动出击?”

“怎么可能?”李显道:“既是做了,自然该前来邀功,如今连人也没见到。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了了我一桩心事,我还该谢谢他。”

“未必是什么好事。”李仲南皱眉道,“她终究是在我们府上出的事,而且是以刺客的面目。永宁公主自来骄横跋扈,刘太妃那头还好说,要是将此事告诉成王,借此夸大,成王对我们李家怕是有所微词。”

“说起谁对不住谁,不是那个女人更对不起我们李家么?成王还想送我们一顶绿帽子戴,别说这件事我们不知道是谁所为了,便是真是我们所为,成王也是了理亏?总不能让我们李家帮别人养儿子吧?成王自己怎么不养?”李濂道。

对于永宁公主早与人珠胎暗结一事,李家终于还是对成王生了嫌隙,此事做的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话虽如此,但现在他是我们的主子,他的安排,我们只得受着。”李仲南面沉如水,“显儿,我看你还是在府里彻查此事,若是实在查不出来,便想办个给永宁公主一个她想要的交代。”

这个意思,便是要寻一个替罪羊的意思了。永宁公主现在找凶手,无非是找一个发泄的机会。如果这个凶手迟迟找不到,永宁公主多半会把矛头对准李家。要是为她找一个“凶手”,把心中的愤怒仇恨发泄出来,此事也就算了。

李显道:“知道了,父亲。”

李仲南望了望窗外,夜空如浓摸,幽深漆黑,他道:“在这紧要关头,事事顺着她吧,切勿和成王发生争执。一切,等事后再说。”

右相府上,永宁公主落胎的事情暂且还没传出去,赵轲却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姜梨。

“这么快?”姜梨问赵轲,“永宁公主和李家人可起过什么疑心?”

赵轲摇了摇头。

姜梨放下心来,想来李家人和永宁公主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凶手究竟是谁,至于永宁公主肚子的货是真货还是假货,倒是没有细细去考究。不知道姬蘅的人是用了什么法子,连流产这回事都做得天衣无缝,倒是让三个月后药效消失,孕像不见这件事完美的遮掩过去。

天下间大约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永宁公主要找出凶手,李家为了息事宁人,必然会在这几日之内,送给永宁公主一个‘凶手’。会编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永宁公主也不例外。而且以永宁公主的脑子,也不会怀疑其中真假,只会先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出来。”

赵轲闷头听着,晓得姜梨接下来就要吩咐事情了。

果然,姜梨转向他,微笑道:“接下来的事,就要麻烦赵小哥了。”

“二小姐请说。”赵轲道。

“得想个法子告诉永宁公主才行,想要置她肚子里孩子于死地的,不是别人,就是她嫁得夫君李大公子。李大公子已经得知了永宁公主给他戴了绿帽的秘密,为了公平起见,永宁公主也应该知道李大公子的一个秘密才行。”

“得让永宁公主发现李大公子的秘密了。”她道。

赵轲打了个冷战,心想这姜二小姐还真是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远处说几句话,便能让李家和永宁公主撕个你死我活。这是要看李家和永宁公主的大笑话啊,不,说不准不是笑话,而是看他们的下场吧。

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

赵轲领命离去,姜梨看着窗外,春日,天上的星辰渐渐多了起来,闪闪烁烁,很是明亮。

明日天气一定很好了,她想。

第一百七十章 真凶

永宁公主流产的事,到底还是传到了宫里。

刘太妃大怒,闻言一定要彻查此事。李家也应了,外面人人众说纷纭。说是永宁公主先前的喜讯没有瞒到三个月就传了出去,是以才被阎王爷收了去的。这只是一种传说,并且如今已经许多人没有相信了。再者这回流产永宁公主的确说了,是在李家被人谋害。

谋害二字,非同小可,这就意味着,这并不是永宁公主不小心失去的孩子,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连皇上都引起了重视,让李家务必找出凶手。

相比之下,永宁公主的大哥成王倒是没有多在意,这当然不是因为成王不关心自己的妹妹,而是他近来忙着更重要的事——逼宫造反,所以永宁公主的事情,也就只有暂且放一放了。

李家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也才努力的查到凶手,但两三天里,自然查不出什么苗头。而永宁公主却像疯了似的,不依不饶,几乎是从早到晚,都叫嚣着要李家拿出个说法。她找不到凶手,就把气全都出在李家。看样子不像是李家的大奶奶,而像是李家的仇人一般。

夜里,永宁公主坐在屋里,面色烦躁。

她的身子恢复的很快,流产本应当是一件消耗身子的事,她这几日也应当虚弱的下不了床。可不过短短一日,永宁公主就恢复过来,可以自如的走动,若非李家人是晓得她有过身子的,只怕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还以为她从未有过身孕。

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李显也没料到永宁公主恢复精力的恢复的如此之快,对于永宁公主的催促找出凶手,显得有些忙乱无措。

梅香捧着熬好的汤药从外头进来。

“今日李家又没有给个说法。”永宁公主怒道:“简直岂有此理!”

没了孩子之后,永宁公主的软肋也一同消失了,她又重新变得趾高气昂,嚣张跋扈,人人都要顺着她来。坏脾气展露无遗。

她瞧了一眼梅香端上来的汤药,汤药是专门为了她流产之后补身子吃的,黑乎乎的一大碗,散发出苦涩的药香。永宁公主看着看着,又想起那个无辜死去的孩子,心开始隐隐作痛。更让她寒心的事,想来如今她流产的事,不说百姓,至少朝中上下已经传开了。沈玉容也应当了解一星半点,可沈玉容竟然没有来看她,哪怕只是托人带封信,传句话也好呀。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等来等去,等来的只有李家还没找到凶手的下落,等来的是一场空。

这可是沈玉容的骨肉!他竟然一点儿也不念及亲情。

永宁公主想到此处,有些伤心。她晓得沈玉容大约是个薄情之人,这一点,从他对他的妻子薛芳菲身上就能看出来。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薄情也会用在自己身上。

越想越是烦躁,越想越是不甘,永宁公主问:“梅香,今日沈郎那边可有口信传来?”

半晌没有回答,她转过头,见梅香站在桌前,神色不定的擦着桌子,反反复复的擦着同一块地方,眼睛却不知看向空中的哪一处。分明是心思不在此处,永宁公主狐疑的再叫了一声:“梅香!”

梅香慌乱的回过头,道:“殿下?”

“你怎么回事?”永宁公主眉头一皱,“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本宫?”

梅香跟在她身边多年,最是沉稳,极少看见她这般神思不定的模样,永宁公主立刻就怀疑起来。

“奴婢…奴婢…”梅香转过身,走到门前打量了一下,见外面没有其他人,便将门掩上,回到屋里,一咬牙,在永宁公主面前跪了下来,道:“奴婢方才从外面回来,路过一间,小屋,听到了一些事…”

“何事?”

梅香便娓娓道来,她去拿给永宁公主煎的补药时,路过一个暗房,暗房虚掩着,梅香本打算走过,对于李家,她也并不是台数,因着两个月以来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永宁公主,也没有时间在李家四处走动,摸熟地方。正当梅香要走过这间暗房的时候,听见暗房里有人说话,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李家下人说话,梅香也没打算去偷听。但在这其中,突然听到了永宁公主的名字,梅香就停下了脚步,事关自己的主子,她见周围无人,就侧身站在门口的缝隙后,仔细听着里面的人究竟说自己主子什么话。

其中有一人道:“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总算是掉了,幸而是掉了,这下大公子不必费尽心力在公主的安胎药里动手脚,还老是没什么反应。说起来公主莫不是没有喝药?否则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要不是这次大公子下了狠手,还不知能不能成功。”

“那可不?要是等她肚子再大些,再想动手就难了,容易出人命。在这之前咱们大公子用了多少法子啊,在地上颇有用药用香什么都试过了,就是没反应。如果这回被推下台阶还没动静,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普通人,练过什么神功了?”

另一人又道:“你小声些,要是被人听到就麻烦了。总之现在这结果就是最好了。成了,咱们也别说这些了,赶紧做事吧。等公主再闹几日,殿下给出个替罪羊不久成了?”

梅香在一边听得心惊胆战,她有心还要再探听更多秘密,那两人却转头谈起其他的事情来。远处似乎有人的脚步声,梅香也不敢停留,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她不敢直接闯进屋中将这两人揭穿,要知道这里毕竟是李家。如果这两人说的是真的,凶手是李显的话,李家人一定会杀人灭口,只怕还没等她将此事告诉永宁公主,自己就被灭口,从世上消失了。

因此她假装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轻轻离开了。继续去厨房端药,然后回到永宁公主的屋子里。将药放下来,心中却惴惴不安,想着如何与永宁公主提起此事。

终于被永宁公主发现了端倪。

永宁公主听完后,嘴唇哆嗦了几下,道:“他们好大的胆子。”忽而又扬高了声音,“他们好大的胆子!”

“公主不可!”梅香赶紧阻拦道。

永宁公主眼睛一瞪,“你要做什么?李显害死了本宫的孩子,本宫要他偿命!本宫这就去找李显说个明白,看他究竟还有什么话好说。难怪了…”她冷笑一声,“本宫就是觉得他们李家对寻找凶手一事多有敷衍,原来凶手就是李显,真是贼喊捉贼,只怕本宫的举动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笑话吧!”

永宁公主激动极了,梅香压低声音,道:“殿下,此事尚未得到证实。奴婢一开始不敢告诉您的原因便是因为,奴婢也不清楚,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倘若是有人故意引奴婢去那房间,让奴婢听到那一席话,为的就是嫁祸给李大公子,咱们岂不是入了对方的套。殿下一定要冷静!”

“哦?”永宁公主气急败坏道:“你要本宫如何冷静?现在你告诉本宫,李显可能杀了本宫的孩儿,便是可能,本宫也实在冷静不了!”

“奴婢并非是要为李大公子说话,也不是为了李家脱罪。而是为了公主着想,殿下且想一想,倘若真是李大公子动的手,李大公子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李家是不想要孙子么?还是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永宁公主一愣,慢慢的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道:“李显肯定早就知道本宫怀的不是李家的骨肉,他一开始看本宫的时候,眼睛里面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第一次请太医来府上,宣布“喜讯”的时候,永宁公主就觉得李显父子三人怪怪的。尤其是李显,虽然他说话温柔,行为举止也极体贴,但眼睛里面分明没有任何属于父亲得知自己有了孩子的喜悦,甚至还有一丝厌恶。那时候永宁公主还怀疑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想,根本不是看错。也许李显一开始就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关于孩子的出现,他并不惊喜。对于孩子的离开,他装模作样的跟着难过几句,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个混蛋!”永宁公主咬牙切齿道,“把本宫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两个月来,永宁公主为了这个孩子所说的谎言,大约在李显眼中也是极可笑的。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作一无所知,还要陪着永宁公主做戏。回想起来,永宁公主自己都觉得可笑,仿佛被耍弄了一般,毫无尊严。

“倘若李大公子真的一早就知道此事,他是如何知道的?可有证据,还是听到了风声?”梅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这些,现在都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奴婢想说的是,便是殿下此刻到太妃娘娘面前,成王殿下面前说是李大公子害死了殿下的腹中骨肉,只怕也没人相信。在这之前,务必要讲究证据。再拿着证据试探李大公子,就知道李大公子究竟是不是幕后主谋了。”

永宁公主问道:“如何拿到证据?”

“奴婢在暗房里的那两人交谈中,听闻李大公子曾使用过各种手段希望殿下流产,但最后都没有用。这也是因为殿下在李家的时候,对腹中小殿下保护的极好,别的不说,李家厨房里煎的安胎药,殿下是一碗也没有吃过的,唯恐有人在里头下药,都是吃的奴婢从公主府里带来的安胎药丸。但是那些安胎药,别人不知道,以为殿下都喝过了,其实是被奴婢倒在了门前柳树下。”

“那些药里还剩下一些药渣,积攒下来也很是不少,现在奴婢去挖,应该还能挖出来一些。只要拿到药铺里给大夫闻一闻,就晓得里面有没有致人流产的药。倘若有的话,就说明方才那两人说的话是真的,李大公子是真的要置小殿下于死地。倘若那些药渣没问题,就说明那两人在说谎,为的就是污蔑李大公子,让殿下与李大公子两败俱伤。”

这一番话,说的永宁公主也挑不出错处来。过了许久,永宁公主才道:“好,就听你的。你去把那些药材挖出来,明日拿到药铺里问个清楚。如果不是便罢了,要真是李显害了本宫的孩子,本宫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着他们李家一块儿陪葬!”

她的眸中满是复仇烈火,梅香低头道:“是。”

永宁公主小产的事,传遍了朝野,沈玉容也不是不知道的。

等他回到沈府,便见沈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这是宁远侯府的马车,沈如云来了。

他皱了皱眉,走了进去,小厮迎上来替他脱去外裳。待走近屋里,堂厅,沈母和沈如云正在说话,见他来了,立刻站起来。

沈如云自从嫁到宁远侯府,除了回门那日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她穿着比从前更精致了,衣裳上繁复的花纹看的人眼花。头上、手上、脖子上全都是戴着首饰,每一样都是明晃晃的,生怕别人瞧不见。

看上去她的日子过的还不错,至少穿着打扮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脸上的焦躁之色却多了不少。成为妇人以后,似乎把她作为少女时候仅存的一点儿娇俏可人也给磨灭了,她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官家夫人,和燕京城那些夫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她看起来,过的还要不顺心一些。

“大哥,”沈如云站起身,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你知道不知道,公主她小产了!”

沈玉容看了她一眼,在一边坐下,丫鬟赶紧倒上热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才面无表情的道:“知道。”

“你怎么也不去问问他?你应当想法子见她一面!”沈如云道,“现在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她现在是李显的妻子,李大奶奶,我以什么身份去见她?”沈玉容平静的道。

“便是嫁了人又如何?总归她心里只有你,又没有那劳什子李显。”

“沈如云!”沈玉容厉声道。

沈如云吓了一跳,沈玉容的语气实在太严厉,可不过呆了片刻,她又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公主待我们家不薄,她流了产已经很可怜了,我是同情她才这样说的。”

“是啊,”沈母也忍不住发话,“玉容,你不要责怪你妹妹了,你妹妹说的也没错。公主对你的心意,我们沈家都是知道的。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沈母发话,沈玉容不能如对沈如云一般的厉声指责,心中倏而划过一丝无力。他的家人口口声声都向着永宁公主,不是因为永宁公主与沈家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无非是因为永宁公主的身份,能让他变成驸马,能让他与成王成为连襟。这样一来,他能凭借着这层关系,一步一步往上爬,不费吹灰之力,爬到令人羡慕仰望的位置。

“她已经嫁人了,母亲。”沈玉容提醒道。

“我知道,可是现在她小产了呀。”沈母道,“她小产了,心里又是有你的。只要你去说几句,她可以同李家和离,嫁到咱们沈家来。”

“对对对,”沈如云也热络的道,“咱们沈家不会像李家那般,会好好照顾她的!”

光听这些,人们大约会觉得,这真是热心肠的一家人。居然不顾这女人之前成过亲,与别的男人有过孩子,仍旧不嫌弃,迎着盼着要将她娶到自家来。这还是不知道永宁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要是知道了,只怕是更是闹得不停歇。

“这件事别想了,”沈玉容冷冰冰的道:“她是不会和离的,也不用进沈家的门。”

沈如云和沈母愣了一下,沈母失望极了,沈如云却道:“为什么呀?她是公主,她想要嫁谁不是自己的自由么?李家没有照顾好她,她自然有理由和离?恰好大哥你有过妻子,娶她看起来最登对呀!”

登对…沈玉容心里简直想要放声大笑,原来在自己妹妹眼里,他和永宁公主是登对的。也许吧,他们一样的心狠手辣。

“没有为什么,”沈玉容道:“天晚了,你回去吧。”说罢,他没有再理会沈如云,与沈母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堂厅,往院子里走去。

身后,传来沈如云同沈母争执的声音,沈玉容也不想听。其实他如今的官位做的也不低,但不知为何,沈母和沈如云还是希望他能倚靠着永宁公主往上爬。曾几何时,她们只让他好好念书,省吃俭用就为了给他凑够上学堂的银子,从不抱怨。可如今,分明已经衣食无忧,却还是不满足。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贪婪起来的?沈玉容不知道,等他突然惊觉事情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时,好像已经晚了

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力地位,他的家人不惜要他出卖尊严,便是对方已经是个嫁人的妇人,也要他同对方暗通款曲,沈玉容也觉得有些恶心起来。

他实在不愿意再这些事情上纠缠,而近来唯一感到欣慰的事,居然是他的孩子,在永宁公主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没有了。身为父亲,沈玉容不感到一点悲伤,他甚至感谢那位凶手,不管对方是谁,他不在意,只是欣慰对方帮了他这个忙。

让他彻底和永宁公主割离开来。

沈如云与沈母说了一号会子话,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宁远侯府不管她,并不是因为她是沈玉容的妹妹,不敢管束她,而是因为宁远侯世子周彦邦,他的夫君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漠不关心。因此无论是她白日里出行还是夜里回娘家,都没人管。

这次回沈家,除了劝沈玉容与永宁公主和好以外,沈如云也狠狠地同沈母倒了一通苦水。

嫁到宁远侯府后,沈如云的日子并不好过。周彦邦成日流连花楼,饮酒作乐,晚上喝的酩酊大醉才回来。沈如云见了就生气,可周彦邦看待她根本就像是个陌生人,哪里把她当做妻子,甚至对那个沈家的妾姜玉娥,都比对沈如云好。

姜玉娥会伏低做小,对周彦邦极尽体贴,还有数不尽的下作手段,总是把周彦邦缠在自己院子里。沈如云想要发作她,可每每总是抓不到姜玉娥的把柄,被姜玉娥像条泥鳅似的,滑溜溜的从手上逃过。

沈如云这才发现,在内院后宅之中,她竟没有什么手段。也许是因为沈家本就没什么女眷,人口简单,唯一一个外来的薛芳菲又是温顺柔和的性子,在沈家,沈如云没有什么对手,自然也犯不着去学什么。在宁远侯府这个陌生的战场,她就成了手无寸铁之人。唯一可以仰仗的,也就是世子夫人这个身份,可这个身份,周彦邦还根本不放在眼里。好像谁做世子夫人都是一样。

大约是因为在周彦邦认识的莺莺燕燕里,沈如云就是在是生的太普通,想当初一直到宫宴上的事情发生之前,周彦邦对沈如云也全无印象,就可见周彦邦并不喜欢沈如云,甚至连好感都没有。

沈如云求周彦邦怜爱不成,又老师被姜玉娥使阴招,又急又气之下,只得求助宁远侯夫人,她的婆婆。

而侯夫人看上去慈爱,安慰了她一番,实则却是旁敲侧击的问起沈如云的大哥沈玉容,可否在皇上面前替周彦邦美言,让周彦邦能够得以回返仕途。

这件事,沈如云同沈玉容提过的,可是被沈玉容拒绝了。她这个大哥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沈如云也只得无奈。见说了几次,沈如云都是支支吾吾,侯夫人也懒得管这些事了,下次沈如云再来诉苦的时候,侯夫人就称身子不舒服,根本懒得出来。

想想也是,反正周彦邦在仕途上也没有钱程了,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旁人至多在背后议论几句,说几句人又不会掉块肉。何必为了这些小事伤害母子感情呢?

沈如云是真的束手无策,她本想求助永宁公主。沈玉容不肯帮忙,永宁公主肯定会帮忙,可永宁公主却在这个关头,嫁到了李家。沈如云慌了神,如果永宁公主嫁到李家,和沈玉容断了往来,他们沈家还能走多远,是不是好日子就到头了?因此,她才会急匆匆的回到沈府,来劝沈玉容,即便是永宁公主嫁人了,也不要和永宁公主划清界限。

可惜她的想法似乎和自家大哥背道而驰。

沈如云两边不讨好,宁远侯府她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困境,沈家沈玉容又是这么个态度。沈如云突然觉得,要是薛芳菲在就好了,至少她会替自己想一个解决的办法,她那么聪明,必然能够有一个办法,让自己在宁远侯府站稳脚跟。

马车在夜里疾驰而去,沈如云按了按额心。

薛芳菲已经死了,她不应该去回忆一个死人。况且正是因为薛芳菲的死,沈家才有今天的繁盛。

她只是被最近的烦恼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她只是越来越看不懂沈玉容了,而已。

一天一夜,听上去挺短的四个字,对于永宁公主来说,却过得分外漫长。

昨夜里,梅香在柳树下挖到了药渣,找了纸包包起来,等到了今日白天,下午趁着府里采买的时候,出了府门去找药铺查验药渣是否真的有问题。永宁公主一个人呆在屋里,她身边也有丫鬟,但没有梅香在身边,总觉得像是缺少了主心骨似的。尤其是在得知了李家也许藏有阴谋之后,永宁公主一个人坐着,总是觉得危险时刻会降临在身边。

她对李家没有任何信任了。

从天色还是很亮的时候,一直等到傍晚。等到李显父子都回来,等到永宁公主用过自己单独的晚饭,屋子里的灯都亮起来。

李显在下午的时候就看过她一趟,永宁公主猜测着李显这会儿已经去了自己院子准备休息。正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梅香与丫鬟们说话的声音,永宁公主精神一振,从塌上坐起身来,下了塌,正好梅香从外面进来。

永宁公主挥手屏退了四周的下人,让梅香把门关上。梅香把门掩好,确定四周无人后,才从怀中掏出那个装着药渣的纸包。

“奴婢今日出门,为了避免出差错,一连跑了好几个药铺,让人闻药渣里究竟有什么。”

永宁公主急急追问:“可有什么发现?”

梅香看了永宁公主一眼,沉声道:“这药渣里,的确混有致人小产的药物。刚开始不会有事,连续服用一月多余,身子会极为虚弱,只要走动一下,便会很容易小山,而怀有身孕之人,却很那察觉身子的这种变化。”

“那两人说的是真的,李大公子是真的想要谋害小殿下!”梅香道。

永宁公主踉跄着后退一步,靠着床柱,忽而握紧拳头,目光几欲喷火,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李显,本宫要你的狗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撕破

“李显,本宫要你的狗命!”

永宁公主一下子站起身来,道:“本宫这就去找他,本宫倒要问问她,谋害皇家子嗣,是什么道理,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本宫下手?”

“殿下,”梅香尚且有些犹豫,“如今咱们在右相府上,并非公主府。到底是别人的地头,即便您身边有侍卫,可是…怕是还不能与他们撕破脸。”

永宁公主闻言,冷笑一声:“本宫还从没怕过什么人,照你的话说,本宫眼下就应该躲在屋里,在这里假装一无所知,没听见那些人说的话吗?李显接下来就会随意找个替罪羔羊,来打发本宫。怕是他就躲在暗处,一直等着看本宫的笑话,一想到这里,本宫就恨得咬牙切齿。”

若说现在有什么人是永宁公主最为痛恨的,自然就是李显无疑了。李显害死了她和沈玉容的孩子,还要做出一副无辜的姿态,假惺惺的嘘寒问暖,却是将她这个公主也蒙在鼓里。于公于私,永宁公主都不决定善罢甘休。不等梅香继续说话,永宁公主又道:“你也不必怕这怕那,李家也就是我大哥养的一条狗罢了,狗若是敢咬主人,那是要被打死的。李家若是不怕出事,自然能可以对着本宫来。可惜这一回,本宫不打算放过他们!”

说罢,将屋门用力一推,立刻走了出去,气势汹汹的要去找李显算账了。

梅香见此情景,只得跟随上去。

李显平日里晚上,都在他那间偏院里,便是养了许多哑巴小厮的那间院子。永宁公主这回也晓得路了,直接往他偏院的路上走。因着在她小产过后,李府里彻底清查了一遍,很是安全。因此夜里走这条路,永宁公主反倒不如上一次那般害怕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愤怒。

她走的很快,于是那原本长的有些令人疲倦的路,今日也像是变短了不少。待到了那间偏院,周围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永宁公主啐了一口,道:“真是个怪胎,连住的地方也是如此诡异。”

有些人随意喜爱清净,但也不会让自己住的院子里一点儿声响也发不出来,大约是在夜里,风吹得冷嗖嗖的,于是永宁公主的怒火也稍稍被吹熄了一些,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梅香看着紧闭的书房大门,轻声问:“殿下。”

永宁公主死死盯着书房,书房的窗户上映出闪烁的灯火,似乎还有人影摇曳,但看的不清楚。即便是这样,仍旧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声,寂静的让人发慌,总觉得鬼气森森。

永宁公主深吸一口气,示意梅香上前,自己走到门前,顿了一刻,突然高声道:“李显,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