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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蓦地一怔,抬头朝蓉卿看来,就瞧见蓉卿满脸真诚的望着她。

“五弟妹!”唐氏看着蓉卿,满眼里的惊恐和不可思议,“我…我不行的。”

蓉卿微微摇头,指了指齐皓书房的位置,轻声道:“我也不催您,统共也不过这几日的功夫,您自己细细想想,四哥这个样子圈在房里,难道您就愿意看着他这样吗?”

唐氏气息一顿,没有立刻说话。

蓉卿就告辞出了门,回去时蕉娘就和她道:“二老爷带着荣二爷和忠三爷去了家庙,将两位小爷带出来了。”

果然是这样,蓉卿微微颔首。

转眼近十月底到了苏容君进宫的日子,蓉卿和齐宵回了一趟永平侯府,幸好除了苏珉外没有人知道那件事,蓉卿高高兴兴的在家里吃了饭,第二日皇后娘娘的圣旨就到了,苏容君由皇后娘娘身边的苗公公一顶小轿带入了宫门。

蓉卿让齐宵托人打听,得知她在宫中还算顺利,就放了心,晚上和齐宵道:“…宫里头也要使银子的,回头你进宫能不能托苗公公给她带点银子进去?”

“好。”齐宵心不在焉的回着话,蓉卿就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齐宵正要说话,外头就听到卫进隔着门回道:“五爷,成大爷回来了。”蓉卿眉头一挑和齐宵对视一眼,随即卫进又接着道,“不过,成大爷被人扶着进来的,像是被人…打了。”

“打了?”蓉卿愕然,回头去看齐宵。

齐宵摇摇头:“不是我。”

127 夫妻

唐氏穿着一件烟红色撒花通袖袄子,梳着圆髻清秀的面庞淡试了脂粉,身姿端雅,她拢手站在院中,视线落在褪了春意的花圃中,几株枯黄的枝桠没生气的垂着,点点雪花摇摇欲坠的压在枝头,将落不落,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怅然的笑笑,她回头朝书房里撇去一眼,只是一扇门半片帘子,她却怎么也走不进去。

从对未来满心期许,到如今的心静如水唯求安稳,她的心情和失落又有谁懂。

在宗人府中,她去看他,他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书,面上的表情安宁而平静,和在家中没有分别,她忽然就明白了,有的人心不在了,环境的改变,名利的得失,对于他来说或许早已经不重要了。

她呢,她在不在乎?

她想到父亲,想到母亲对她的期望,想到姊妹们对她高嫁的艳羡…心里应该是在乎的吧。

她低头,去看自己平平的腹部。

脑海中就想到苏蓉卿说的话:“成亲这么多年,若是现在有孕,真是天大的喜事…”她忽然笑了起来,若真的有,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生在内宅,子嗣的重要她当然懂,尤其对于她和齐皓来说,其意义更加的大。

齐皓也明白的吧?

她转身过去,一步一步朝书房而去,窗棂上积雪由烛光倒映,色彩炫丽,齐皓淡薄的身影影影绰绰她有些看不真切,她伸出手想去触碰却又冷的缩了回来,眼泪便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奶奶。”平如无声的递了帕子过来,唐氏亦是无声的接过,擦了眼泪她勉强朝平如笑笑,然后转身朝书房而去,帘子很厚,她已经两日不曾掀开,有些不适应里面浓郁的墨香,她迟疑了一刻掀开来,换上了笑脸喊道,“夫君!”

齐皓和每一次一样没有抬头,没有看她,唐氏笑容又扩大了一分,走过去笑道:“枝头上缀着雪,您不是说想要收集梅枝上的雪来年泡茶的吗?我们明天去后院好不好?”

“不用。”齐皓视线落在书上,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王旁已经收集过了。”

唐氏脸上的笑容一顿,撑的很累,她垂了眼帘顿了顿,抬起眼眸又道:“是吗。”停了停又道,“您几天没出门,妾身陪您出去走走吧。”

“不用。”齐皓惜字如金,“我明天要去法华寺,为娘添香油,今天想早点休息。”

唐氏哦了一声:“这样啊。”她朝后退了一步,想说什么却觉得什么话题都是干巴巴的,她点着头,道,“知道了。”又朝后退了一步,恰好平如在外头喊了一声,“奶奶。”唐氏如蒙大赦,和齐皓道,“平如寻我可能有事,那妾身先出去了。”

齐皓没有说话,唐氏飞快的掀了帘子出去。

齐皓的视线终于从书上剥离,抬头看向她有些狼狈逃也似的背影,微微皱眉。

“奶奶。”平如见唐氏脸色不太好,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唐氏呼呼喘着气,疾步回了次间里端了桌上凉掉的茶一口饮尽,平如张口欲言只默默的给她续了热茶,唐氏气息终于缓了下来,道,“帮我打水来。”

平如应是,一刻打了热水进来,唐氏将脸上的妆容洗净,舒服的呼出口气。

“奶奶。”平如想了想还是道,“奴婢听说,成大爷刚刚回来了。”

唐氏擦脸的动作一顿,回头看着平如,问道:“回来了?”平如点了点头。

“你去打听一下,成大爷去哪里了?国公爷有没有见他!”唐氏放了帕子凝眉在罗汉床上坐下来,平如应是而去,唐氏一个坐在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晦暗不明。

过了一刻平如回来报:“成大爷负伤回来的。”她有些疑惑,又道,“国公爷请了大夫回来,不过成大爷没有求医,反而跪在了门口,张姨娘和几位爷劝了好久,他也不肯起来。”

唐氏皱眉,张姨娘虽是个姨娘,但她的态度有时候代表的却是国公爷的意思。

她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却紧紧握了拳头,仿佛做出了重大的决定般咬牙道,“平如,你再去看看,五奶奶歇了没有。”

平如微愣,四奶奶今儿情绪波动极大,是怎么了?

蓉卿听卫进说话,轻轻笑了起来和齐宵道:“大哥对大嫂真是一片浓浓爱护之心,一回来也顾不得伤势,就跪在正房门口请罪了。”

“随他去吧。”齐宵语气淡淡的,“你早点睡,我去看看四哥。”

蓉卿拉着他:“别走。”一顿又道,“一会儿大哥来,你不在家我还真不好应付。”有白脸在,才更能体现红脸的好。

齐宵挑眉看她,又刮了她秀挺的小鼻子,笑问道:“鬼机灵!”蓉卿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他既是请罪,总不能少了咱们的事儿吧,你看吧,不出两个时辰,他肯定会过来。”

齐宵来了兴致,拉着她坐了下来,问道:“那你说说,若是他来了,要怎么应付?”蓉卿就顺着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笑的甜蜜,“我就是不知道,才不让你走啊。”

“真的?”齐宵扬眉,显然不相信她,蓉卿点着头,“真的不知道。”

齐宵哈哈笑了起来,和蓉卿亲近,就常能从她身上发现许多令他惊喜的东西,就越发爱的他心口酥软,恨不得日夜相对,他含笑道:“大哥来自是求我们原谅,他是兄长此事也与他无关,我们自当原谅才是。”

和她想到一起去了,蓉卿笑着点头:“我本来也没有怪他!”语气真诚。

齐宵欢喜的叹了口气,蓉卿巴着他肩膀,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交给我好不好?”她说着微顿又道,“若是不成,我再求你!”

齐宵很无奈,却也明白蓉卿的苦心,搂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正房前,齐成摇摇晃晃的跪在院前,发髻束了一半松散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面容上挂着彩,一只眼眶乌紫的高高肿起来,左手的手臂脱了臼垂在身侧,夹棉长袍也被撕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沾了泥泞的薄棉挂在后背上,咬着牙齿嘴角有着血迹。

显然下手的人很重。

齐桦,齐玉,齐彦,齐连并着齐荣两兄弟,围着他劝着,张姨娘手里端着茶,道:“成大爷,您身上负了伤,还是先进去上了点药吧,还有这手臂,也要早点治,若不然会留下隐症的。”

“大哥!”齐桦也沉声道,“有什么事好好说,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若真有个好赖,岂不是让祖母和伯父担心嘛。”一顿又道,“荣哥儿还生着病,两个孩子也要人照顾,您赶紧起来!”

张姨娘点着头。

“你们不用劝我。”齐成语气真诚愧疚的道,“内子有错,我是他夫君错加一等,此罪不赎我心难安。”

齐桦皱了皱眉,齐连道:“赎罪也要保重身体吧!”说完皱了皱眉,齐荣和齐忠拉着齐成,“大哥,您快起来吧,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迟!”

齐成没说话,淡淡的看了齐荣一眼。

齐荣拉着他的手臂一松,不敢再劝。

银冬出来了,他是齐瑞信的贴身常随,众人让开,就听银冬道:“国公爷说让大爷先去治伤,别的明天再说。”齐成不动,垂首道,“齐成有负父亲教诲,这点伤齐成当受。”

“国公爷还说。”银冬脸色不变,紧接着又道,“方氏有错,绝无原谅,但也不罪及旁人!”

齐成脸色微微一变,忽然朝正房的方向咚咚咚磕头,大声道:“父亲,方氏乃是儿子明媒正妻,她如今犯错便就是儿子的错。儿子自请入家庙,在佛祖面前忏悔,向列祖列宗请罪!”话落起身,挺着背脊朝老太君院子而去,步履踉跄仿佛随时能跌倒一般。

齐桦众人愕然,耳边就听到府中下人几不可闻的窃窃私语:“成大爷果然是有担当的!”他听完,面色微微一变,眉头紧蹙!

齐成左手脱臼,衣裳破损,形容狼狈,跪在老太君的院子前头,大声道:“祖母!罪孙回来了。”

老太君院门打开,朱妈妈满脸为难的走了出来,想要去制止齐成,齐成却依旧是咚咚磕头不言,面色凝重的离开,直接去了后院,停在了齐宵的院子前,沉声道:“五弟,五弟妹。”他深作揖不起,“长嫂不贤乃兄长无能所致,弟妹所受之苦兄长在这里代她向你赔罪,不求弟弟,弟妹谅解,只求良心微安,兄长亦心足以。”

“大哥。”蓉卿和齐宵从院里走了出来,满脸惶恐的道,“大哥多虑了,我和齐宵并未怪大嫂,您千万不可如此。”朝齐成福了福。

齐成垂着头,眉梢微挑眼底掠过惊讶,收手起身,就看见齐宵黑着脸负手站在五弟妹身后,脸色不虞,而五弟妹却是笑语盈盈存着不安,他心里微讶回道:“错就是错,她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我代她赔罪是应当的,五弟和弟妹便是打我一顿,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打你?你这一身的伤,拳头往哪里放?蓉卿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摆着手道:“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俗话说,舌头和牙齿也会打架,我们之间有些矛盾误会也自是正常,但也是风过无痕绝不会记在心里的。”话说的很好看,可就是不提成大奶奶的事,更没有提替他们求情的话。

齐成去看齐宵,齐宵依旧没有说话,一副事事听五弟妹的样子。

他越加的惊讶,目光转过知道再多说也无益,颔首道:“天色不早,为兄打扰弟弟弟妹休息了!”作揖,转身而去。

齐成一房一院的道歉赔罪,之后在齐桦众人的挽留劝解中,依旧去了家庙。

庙门重重的合上,齐桦和几个兄弟面面相斥,齐荣和齐忠对视一眼,两人飞快的回了院子,齐荣拉着司哥儿和荣哥儿,齐忠跟在后头一行人直接去求齐瑞信,排排的跪在地上,齐荣哭着道:“父亲,大哥一身的伤,他和大嫂再有错,也罪不及死,您就放他们出来吧。”话落朝司哥儿兄弟两投去一眼。

兄弟两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司哥儿哭的撕心裂肺:“祖父,父亲常教训孙儿,外事,国事都不如家事,只有一家人和气,才是我们最大的财富和依仗,孙儿求您让父亲和母亲出来吧,孙儿愿代父母受过。”

几个人呜呜的在正院里哭着,齐瑞信皱着眉头,拍着桌子道:“都给我住口!”他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显出一份沧桑和无奈来,“她做错了事,若旁人能代受,她岂能记住教训,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方氏之事绝无回缓。”话落起身,拂袖出门。

银冬忙跟在他后面出去,齐瑞信负气走了许久,凝眉问道:“他去家庙了?”银冬回道,“是!”

“伤的如何?”齐瑞信步履微顿,银冬如实道,“伤的不轻!”

齐瑞信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沉吟片刻语声无奈的道:“把大夫领过去,先给他治伤。”

银冬垂首应是。

这边,桦大奶奶服侍齐桦梳洗,她低声道:“这么一闹,仿佛理就站在他那边了,倒让我生出种趁他不在,欺负他妻儿的错觉来。”

“你啊。”齐桦丢了帕子,摇头道,“妇人之仁。”

桦大奶奶笑着给他倒茶,回道:“哪是我妇人之仁,这分明就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嘛,我看,这会儿像我这样想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一顿又道,“这下,倒是换成五弟和五弟妹难做了。”

桦大奶奶的话倒是提醒了齐桦,他挑眉道:“我到是觉得五弟的态度奇怪,我原料他势必要闹一通,逼出一个结局来,若不然就是一怒之下搬出去,和这边再不来往,可如今你看他,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很疑惑的样子。

桦大奶奶也颔首称是:“今天晚上成大哥去赔礼,五弟都没有开口。”话落,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明白过来…

“我看你往后要和五弟妹多走动走动。”齐桦看着桦大奶奶,“栋哥儿的缺,五弟还没有回音,你找机会问问五弟妹。”

桦大奶奶点头应是。

齐成转身,目光落在昏昏暗暗清清冷冷的屋檐上,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侧的厢房有羸弱的光线透出来,成大奶奶自门内走出来,喊了声:“大爷!”又喜又恐的道,“您…您回来了。”

齐成的左手不自然的垂着,钻心的痛令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脸色也渐渐发白,他眯着眼睛看着成大奶奶,气息冷澈,过了许久才怒着低喝道:“蠢货!”

成大奶奶惧的一跳,垂着头半句话不敢说。

齐成大步过去,和她错身而过进了厢房,里面只有一张床一顶柜子一把椅子,晦暗的墙面冰冷的地板,处处渗着冷意,便是墙角燃的赤红的炭炉,也盖不住这股寒冷,他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成大奶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你说。”齐成声音嘶哑,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冷,“到底怎么回事。”

成大奶奶又是一抖,结结巴巴的回道:“妾…妾身想着,他们新婚正是甜蜜时,就怕五弟妹趁着这会儿有了身孕,到时候父亲那里难免不会…”一顿偷看了眼齐成的脸色,“所以妾身就想…就想…”

“蠢货!”齐成喝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和我商量。”他说着微顿又道,“怀孕了又如何,难道就没有法子了吗?你既是做了就该考虑周全了,现在的场面你要如何收拾!”

成大奶奶束手垂首不敢辩驳,齐成抿着嘴唇,目光森冷的盯着她…

过了许久,成大奶奶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手臂:“您的手,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可好。”

“看好了又如何。”齐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亏得我把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你到好没有帮我却反而给我添乱!”

成大奶奶不敢说话了。

齐成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的院子,静静站着目光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成大奶奶陪在后面,双腿发麻却不敢独坐。

忽然,院门被人拍响,听到银冬喊道:“成大爷,大夫来了。”

成大奶奶眼睛一亮,和齐成道:“大爷,大夫来了,您…”话没说完却被齐成的淡淡的一眼看的一颤,后面的话止住,就见齐成出了房门,却并未开门回道,“银兄弟。”他语气清润真诚,“劳烦您跑一趟,我如今是戴罪之身,这点伤痛比不上我心里的愧疚,还请银兄弟多跑一趟送大夫回去,齐成感激不尽。”

竟是拒绝了。

“这…”银冬还要再说话,忽然就听到院内一阵惊呼,成大奶奶喊道,“大爷,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银冬一惊更是拍门不停,可门内却没了声音,他喊道:“成大爷!”

“我没事。”齐成声音断断续续的回道,“银兄弟回去吧。”话落,他扶着成大奶奶的手直起身,一步一步朝房里挪去,额头上的冷汗簌簌的冒,成大奶奶看的心惊却也不敢劝。

外面传来银冬快步离开的声音。

齐成在床上躺下来,成大奶奶这才看清他的伤,惊呼的捂住嘴,眼睛瞬间红了,她哽咽的道:“大爷,您的伤…”

齐成阖上眼睛,皱着眉头道,“半道上被人堵了!”那些人下手真狠,除了留他一条命,就是下的死手。

“这些畜生。”成大奶奶簌簌的落着眼泪,“怎么会这样!”

齐成听她哭的厌烦,皱眉道:“闭嘴!”成大奶奶捂住嘴压抑的哭着,“对不起,都是妾身没用。”

“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齐成看也不看她,成大奶奶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这件大红菱袄,又看看齐成不明白为什么要换衣服,却还是应了一声,“是!”找了件翠绿的出来,抹着眼泪问道,“这件成吗?”

齐成扫了一眼:“蠢货。”顿了顿,出声艰难的道,“换件半旧的灰色袄子。”

成大奶奶一顿,心头不明白却是不敢问:“妾…妾身没有灰色。”一顿又道,“妾身去和戚妈妈借一件吧。”戚妈妈就是守着家庙的婆子。

话落匆匆出了门,不一会儿找了件灰扑扑打着补丁的衣服袄子回来,套在身上,又照成齐成的意思,把头上的饰物一一除了去,她照照镜子就觉得自己仿佛老了十几岁!

齐成又看了她一眼,声音飘忽的道:“去院子里跪着。”成大奶奶一愣,看看外面天寒地冻的,地面上还有着积雪,可不敢说不咬着牙出去在院子里跪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铁门被咚咚敲响…

这一次,门没有锁,齐瑞信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就瞧见齐成夫妻跪在院子里,许是跪久了的缘故,两个人都是摇摇晃晃有些不稳。

“起来!”齐瑞信眉头紧锁,“是男人就大大方方的,把伤养好再带着你媳妇儿领罪,你如今这般折腾了谁?还不是你自己。”

齐成抬着眼睛,儒慕的看着齐瑞信,眼泪落在面上他哽咽着道:“父亲,孩儿不孝!”一顿又道,“我是兄长,却没有照顾好弟弟们,给他们做一个好榜样,孩儿如今只求一死,以求将来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住口!”齐瑞信满面怒容,齐成却是磕着头,“父亲,方氏是孩儿明媒正娶回来的,她不贤孩儿不能休她,却也无法原谅自己,孩儿只有一死…求您让孩儿带着她一起去死吧。”一顿语不成声,“孩儿记得以前母亲在世时,您曾当着母亲的面保证,我们三兄弟一定是持重识礼绝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如今孩儿让您失言了,是孩儿不孝!”他说的母亲,是指徐夫人。

齐瑞信眼神一暗,就着灯笼的光线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满脸的伤衣服也破了,齐成向来最注重仪态,一言一行都极其的讲究,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几个孩子中,齐成与他最亲亦是最能体谅懂他的人。

齐瑞信心里钝痛,忽想到了夙香,她当年用死将三个孩子留下,托付给他,可是他…

视线又落在成大奶奶身上,不过二十几岁的人,这么几日竟就苍老成这样,这是他当年千挑万选的儿媳,看中的就是她精明能干,将来和齐成分家出去,能持家过日子!

齐瑞信久久沉默,脑海中又浮现出齐宵冷着面和他在济南城对视的场景,那样的决绝不留丝毫余地…齐皓整整十五年不曾开口喊过他一声父亲…

人人都说齐宵齐皓的性子像他,其实只有他知道,两个孩子的性子是像徐氏的。

若非她那么倔,一个家又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他长长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忽然齐宵身边的常随卫进在门外道:“国公爷,四奶奶晕倒了!”

唐氏晕倒为何来和他说?齐瑞信微怔问道:“请大夫了吗?”卫进就回道,“请了,说…说四奶奶有了身孕!”

齐瑞信蓦地愣住,回头去看卫进,问道:“什么?”卫进回道,“大夫说四奶奶有了身孕!”

齐皓有子嗣了?

齐瑞信脸上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和喜悦,他微微颔首回道:“去和老太君和二夫人说一声,请她们过去瞧瞧!”

卫进抱拳应是。

齐成不敢置信的看着齐瑞信,唐氏有身孕了?怎么可能,齐皓当年落马受伤伤的不止是腿,那是齐皓亲口和他说的,他和唐氏这么多年根本就是有名无实,唐氏怎么可能有孕!

还有,老四媳妇儿有孕,为何是老五身边的常随来报?

一瞬间齐成心里转了几道弯,他想不明白不由去看齐瑞信,忽然,心中一个激灵…

是啊,他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瑞信相不相信。

很显然,齐瑞信不但相信还非常期待。

这是老四的主意,还是老五的手段?是在向他宣战了吗?是在暗示他们对那个位子也有兴趣了吗。

心中冷笑一声,齐成嘴角浮现出满满的嘲讽,一个假装冷漠一个故作清高,到头来还不是想要爵位想要那个位子!

“父亲!”齐成笑了起来,很欢喜高兴的样子,“四弟受苦多年,此事当真是大喜!”一顿又道,“孩儿原在佛祖,在列祖列宗面前,替四弟诵经念佛,祈求他子嗣繁茂,顺遂平安。”

齐瑞信满意的看着齐成,微微颔首,看着他们夫妻道:“这件事苏氏受了委屈,虽未酿成大祸,但其心可恶,你们若想赎罪便去求苏氏原谅吧,若她点头此事我不再追究。”话落,他又看着齐成,道,“你先疗伤,旁的事稍后再说。”话落,他朝银冬点了点头负手而去。

银冬去扶齐成,招呼大夫进来。

齐成视线一点一点转过去,看向垂着头恍惚不安的成大奶奶。

贺喜的人散去,齐皓淡淡的坐在唐氏面前,唐氏垂着头,房间里寂静的落针可闻,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皓开口道:“…为什么?”

唐氏垂着头,面颊微红:“夫君说什么?”

“为什么?”齐皓重复,目光紧盯着他,唐氏一点一点抬起头来,平如无声的退出去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唐氏才开了口,回道,“妾身…只是想替夫君争一争。”

“为我争?”齐皓声音含着冷意,“为我争你做这事的时候为何不和我商量?”

唐氏眼泪落了下来,轻声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齐皓拧了眉,手指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没有办法?我看你根本就是贪慕虚荣,根本就是见旁人得了诰命你内心蠢蠢欲动,动了妄念!”他这话说的极重。

唐氏腾的一下站起来,嘴唇动了几下,却气的只知道哭,齐皓冷声道:“你去,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你根本没有怀孕!”

“不!”唐氏摇着头,“妾身不去,妾身想争一争,哪怕粉身碎骨,妾身也不怕!”

齐皓失望的看着她,摇着头已经觉得多说一句都是负累,他冷笑道:“好,你不说,我去说!”唐氏拉着他,求着道,“夫君,求您了,别去!”

齐皓一把推开她,唐氏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齐皓,齐皓似乎也是一愣,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去拉她却又收了回来,沉声道:“我索性与你说明白了,那个位子我根本没有想过,我不配也没有这个能力。”一顿,看着唐氏,“这个位子,只有五弟合适,所以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夫君!”唐氏突然爬起来跪在他面前,泪水连连,抱着他的腿覆在他的膝上:“夫君,我知道你们兄弟情重,可就是因为你们兄弟情重,我才要放手一搏,因为…”她箍着齐皓的腿,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因为这也是五弟和五弟妹的意思。”

齐皓浑身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氏,叠声问道:“你说什么。”唐氏抬起头,哭的眼睛红肿却透着一股子楚楚动人,“是五弟妹让我这么做的,她说您需要走出去,走出书房,走出国公府,走出自己心里的围城,只有这样才能让您重生,才能成为一个即便坐着轮椅,依旧能顶天立地的齐皓!”

“这些,不是您开一个书院,交一个朋友就能做到的。”唐氏看着齐皓,字字郑重,“妾身身在局中,却不懂,可五弟妹不同,她旁观者清,她说她上次来时,见您的书房里摆着的皆是史书,您看的也是国策,天下事,足以证明您心里是有抱负的。可您为什么要将自己包裹住呢?!”话语一顿,她含着泪却依旧笑着道,“妾身期许,等待,哪怕您的心永远不可能给妾身,妾身也愿意笑着看着您高飞,光芒万丈!”

齐皓脸色惨白,脑袋里嗡嗡的响,喃喃的喊道:“五弟…”唐氏点着头,“是,是五爷!”

“我知道了。”齐皓推开唐氏,艰难的滚动着轮椅,吱吱的声音,单调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

蓉卿托着下巴坐在桌前,看着齐宵皱着眉头,用穿着菱袜的脚勾了勾他,嘟着嘴道:“您说句话嘛,在想什么。”

“四哥他…”齐宵担忧的看着蓉卿,“我们会不会心急了点。”

蓉卿拧着眉头,叹道:“他有四嫂,有你,有祖母,可他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不管是失母的伤还是伤腿的痛抑或是丢失心上人的失落,总要有痊愈的一天吧!如果他一直这样,让你担心在你心中成为负担吗。”

齐宵无话可说,蓉卿又道:“咱们报仇也好,还是泄愤也罢,总之一切都源于那个名正言顺的位子吧,大家一直遮遮掩掩的要闹到什么时候,不如捅破了窗户纸,索性弄清楚了,以后黑是黑白是白,大家都轻松。”另外几房想分家,各自找着阵营,就像朝堂夺嫡一样,站好队等着自己捧的那个人上位,押对了宝一荣俱荣,押错了…自然也不会丢了性命,至多分家时少得一些财产罢了。

“忘记问你了。”蓉卿道,“你查当年四哥坠马的事,有没有眉目了?”

齐宵摇了摇头,回道:“事情过去太久,那日四哥又是一个人,无从查起。”一顿又道,“不过,只要是他做的,就一定会有线索。”

蓉卿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青竹回道:“五爷,奶奶,国公爷去隔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