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航沉默,点了点头。

轻轻关闭了卧室的门,庄衡拎着公文包离开,刚刚走到楼梯口,便被人轻声喊住了。

“元总。”庄衡停下脚步。

“借一步说话。”元尧退了半步,让开身后更衣室的门。

庄衡略作犹豫,终于还是低头进了门。

门被元尧反锁了。

“这是更衣室,没有监控设备。明人不说暗话,” 元尧直入主题,“庄律师是明白人,跟元氏也合作这么多年了,想必很清楚老爷子手头的股份价值几何。”

庄衡说:“大陆富商排行榜前十,元董的身价不言自明。”

“10%。”元尧说,“帮我拿到股权,我转让你其中的10%。”

庄衡笑了下:“听起来,元总认定了老董事长的遗嘱里,没有把股权留给你。”

元尧哼笑了声,没否认刚刚自己偷听了卧室里的谈话:“我知道他不会留给我,但起码……他也没留给元焯。”

“确实没有。”

见庄律师不抵触,元尧乘胜追击:“他的眼睛已经基本看不清东西了,签字的时候文件动一点手脚,他发现不了。”

他。

元尧对于自己病危的父亲,用了毫无感情的代指,他。

庄衡迟疑:“再怎么眼花,关键人名总还是会确认一下的。”

“你明天下午再来找他签字。”元尧说。

“为什么?”

“……那时候他应该什么也看不见了。”毫无感情的表述,元尧说,“你只要在遗嘱里写上股份留给我,10%的股份年底之前必定到你名下。不能转太快,免得股东怀疑。”

“你怎么知道明天下午元董就完全看不见了?我看他今天还能勉强视物,到时候我拿着篡改的文件过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元尧见庄衡胆怯,眸光一沉:“我自有安排,你明天下午早点过来……免得迟了,他就再也签不了了。”

更衣室狭窄,没有窗户,只有空调出风口呼呼的冷风,钻进庄衡的衬衣领口。

做了这么多年律师,这是他感觉最透心凉的一次。

面前年轻英俊的男人,像一条冰冷的蛇,每一个鳞片下都藏着贪婪的毒液。

“好,”庄衡说,“明天下午,我三点到。”

元尧点头:“年底之前,你会拿到你应得的那部分。”

开门,客厅里空空荡荡。

庄衡走在前面,元尧没有送他,转身上楼。

对那个年老昏聩的男人,他还有话想说,走到二楼楼梯口,他无意中朝下一看,却发现庄律师正站在敞开的别墅大门口打电话。

庄衡也发现了二楼投来的视线,抬起头,与他对视。

“进来吧,可以了。”庄律师说。

元尧皱起眉头,手紧紧地捏住楼梯扶手。

室外风雨交加,一柄黑伞出现在屋檐下,雨水顺着伞骨滚落,砸在大理石地面,绽成一朵又一朵水花。

黑伞缓缓挪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系着领带,不见一丝一毫的萎靡之色,他将伞递给身后的许鹤,朝庄律师微微颔首,又缓缓地抬起脸来,一双英气的眉眼冷峻,目光如炬,看向二楼的元尧。

元尧脸色煞白:“你不是——”

“不是脊柱重伤,昏迷不醒吗?”元焯转动轮椅来到客厅中央,吊顶的水晶灯光华四射,照得他如沐金光,“你得到的消息,是这样吗?”

元尧黑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抱歉,”元焯勾起唇角,“让你失望了,大哥。”

元尧阴沉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不过……我奉劝你不要瞎折腾,老爷子的精神状态经不起折腾,你不要再刺激他。”

“是谁在刺激?是谁把网络黑料和莫须有的传闻通过不同的嘴巴灌输给老爷子,又是谁暗地偷换吊瓶,大剂量给老爷子摄入糖分,还有是谁在确认遗嘱要把股份全部捐作慈善,居然动了篡改遗嘱的妄念?”

元焯咄咄逼人,一句接着一句。

他每指控一点,元尧的脸色就沉一分。

“放屁!”元尧怒斥,“要不是你那些龌蹉事把老爷子气倒,何至于要立遗嘱?更何况,篡改遗嘱?你不要以为收买了个狗屁律师就能随意反咬一口!”

庄衡默不作声,从西装衣袋里取出录音笔,按下播放。

先是老爷子和他的对话,而后是漫长的忙音,再然后……是元尧的声音。

——帮我拿到股权,10%的股份归你。

——他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文件改几个字发现不了。

——你明天下午再来找他签字……早点过来,免得迟了,他就签不了了。

元尧本就阴沉的嗓音,在录音设备里像阴冷的钩子,带着利诱和冷酷。

“元总,你忘了,”庄衡说,“我是律师,最擅长的……就是保留证据。”

元尧捏紧了扶手,手背青筋凸起:“你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就能继承遗产?别忘了,在法律上你根本不是元家的人!你,还有你那下三滥的妈妈,没有一个配进元家的门。”

“配不配,轮不到你说了算。”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元尧身后传出。

元正航坐着轮椅,被许特助推了出来。

看着元尧掩饰不住的惊讶,元正航说:“你想问,家里所有人不是都被我赶走了吗,许金怎么会在?他昨夜就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早就耳聋眼瞎,任人摆布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爸爸!”元尧失措地上前,扑倒在元正航膝前,“你不要被这些外人给蒙骗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怎么会害你!”

元正航摊开手心,掌中赫然躺着一只小心窃听器:“这是什么时候起装在我房间里的?这次?还是很久以前?如果不是林家丫头……我本来也不信你做得出这么有悖人伦的事。”

元尧面色一怔,林沫?

“我问你,”尽管强打精神,元正航依旧因为情绪起伏而剧烈地咳了一阵,勉强压制住了,才继续说,“当年林海意外身亡,林氏的旧宅房款你给了谁?”

没想到元正航忽然旧事重提,元尧捏紧了拳头,垂着头:“还在我账户里,我一分钱也没动过。只是因为林沫当年离家出走,我遍寻不着,所以代为保管。”

“很好,代为保管……”元正航冷眼看着他撒谎,“如果,当年你压根不知道林家丫头的下落,那我问你,她跟沈霆当年在民政局的那出闹剧照片是谁拍的,又是谁不小心错拿给我的?”

元尧脊背一僵,梗着脖子:“爸爸,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我还能收买沈霆来诬陷林沫?做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收买的不是沈霆,”一直沉默的元焯冷声开口,“是沈霆当年的未婚妻,辛燃。你以捧她出道为饵,诱她和沈霆约定领证再不告而别。你知道小顺是沈霆当时唯一的朋友,必定会去安慰。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去民政局……所以顺势拍了照片,讹传两人有不伦之恋。”

元尧回头,怒瞪:“你不要含血喷人!”

“如果我有辛燃作证呢?”元焯笑了下,眼底全平静无波,“毕竟,你和她是一类人,应该最了解什么叫唯利是图。”

“不可能。”

元焯说:“如果沈霆愿意破镜重圆,你觉得辛燃会拿什么作为回报?”

“……不可能。”

“沈霆不可能愿意破镜重圆?”元焯这次是真笑了,“当然不可能,但兵不厌诈。我以为这道理,你应该也懂。”

元尧眯起眼,看着这个他曾经以为除了会读书之外一无是处的弟弟,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正航听着两兄弟争执,额头青筋直跳:“我再问你,林家丫头在元氏旗下做艺人,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多久……”元尧说,“锦元天地开业,他找林沫去做特邀嘉宾,我偶遇——才发现。”

元正航怒极反笑:“那些你派去的经纪人,难道都是吃饱了撑着,随手派给天颐艺人的?”

元尧慢慢地,从父亲膝头退开,阴冷的目光审视着他垂垂老矣的面孔。

“一笔一笔的进出账,”元正航边咳边说,“如果不是许金拿到我面前来,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儿子居然对能对世交的孩子做出这么多的恶毒中伤!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苦心积虑地陷她于灾星的骂名?”

“爸爸,你不也讨厌她吗?”事情败露,元尧反倒是冷静下来,冷笑着说,“当年林叔和阿姨去世,你不也说过,都是林沫命中带克,才害死了养父母?你不是也很讨厌林沫?”

元正航气得眉头发抖:“我为什么觉得林沫命中带克?一桩一件,不都是你描述的吗?就算是通过别人的嘴,只怕……也是托你的福。”

“爸爸,墙倒众人推,如今我是因为被财富弄昏了头,想过篡改遗嘱,但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所有的坏事往我一个人身上推!林沫就是扫把星,她从小身边的糟糕事还少吗!”

“是,不少,”元焯说,“但是,但凡如今还能想起来的,每一件你都牵涉其中。而她真正远离元家,远离你,北上念书的那几年风平浪静,什么厄运也没有。你敢说,她的污名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或许我们可以一桩一件的回溯,看看究竟问题出在小顺身上,还是……你身上?”

“元焯你给我闭嘴!你这种来历不明的杂种,跟你那便宜妈一样,在国外鬼混了几年,回来就想装正经人?你就是贱人贱种——”

话没说完,元尧被不明物件砸中了眉心。

监听器掉落在地,碎成几瓣,元正航掷出了东西,气得浑身发抖:“他是你弟弟!他是贱种,你算什么?”

“他不是我弟弟!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元尧从地上站起身来,眉心一片通红,指着楼下的元焯,终于褪下最后的伪装,“那个女人的孩子,你怎么知道就是你亲生的?她当年走了以后,有回来过一次吗?没有!谁知道她把这野种丢在元家之后,又上哪钓凯子去了——”

“丽莎阿姨没有失踪,”清凌凌的女声从室外传来,透明的雨伞下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满身风雨地跨进室内,一双漂亮的眼睛晶亮、坚定,“她一直在西非,以小元哥哥的名义在做慈善,一辈子没有离开过。”

林沫收起手中的透明长柄伞,退了半步,让出了身后的人,那是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看起来已经有三十出头的年纪。

“林家丫头旁边的是谁?”元正航问。

许金说:“是网传跟阿焯有不正当关系的那个美国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几章都会很肥,我自己的目标是在18号(下周二)完结,不知道手速赶不赶得上脑速。

至于甜甜的番外,那个可以放到18号之后=3=

再谢支持●v●

第53章 真相(3)

一周多未曾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林沫,相较于曾经白得发亮的模样, 明显被晒黑了些, 原本清瘦的面孔更是瘦得下巴尖尖, 更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

与身边金发碧眼的女子比起来,林沫堪称世人眼中东方女人的经典模样, 素净、安然、纤巧、灵活, 神采奕奕却不咄咄逼人。

“元董。”向元正航打招呼的时候, 林沫明显不如之前对元要说话那么自信。

元正航闭上眼, 脑海里光阴白驹过隙, 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孩还是缺了颗门牙的小女孩的模样,依稀可见。

若不是偏见,他本该在林海夫妇离世之后将小姑娘庇护在元氏翼下,可他没有。他甚至一次次将林氏夫妇的意外归咎于她,又或许, 只是因为这样会叫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

“许多年不见,你成大姑娘了。”元正航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时光如梭,小女孩成了大姑娘,而他也已垂老。终于承认, 即使是他, 也有失误的时候。

林沫站在玄关,并没有继续朝里面走:“我一直在电视上看见元董, 您一直还是老样子,没有变。”

她已经习惯了和元氏保持一定的距离。

“嘁。”元焯一声冷哼, 不轻不重,“你把这女人带到元家来做什么?想让她来澄清自己跟元焯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的声名狼藉因此而逆转?未免太天真了吧……他在国外的时候,可不止这一个炮|友,留学圈子里能作证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我是不肖子,他也不过半斤八两,不比我好在哪里。”元尧的唇边挂着冷笑,面向元正航,“如果你以为,在我跟他之间,我是坏的选择。那我只能说你真的老了,爸爸。”

元正航像没有听见长子的抢白,问站在林沫身边的年轻女人:“你叫什么?”

“我叫莲安,顺便说一句,我不是美国姑娘,如果硬要说国籍,我是塞拉利昂人。”金发女子一口标准的国语,字正腔圆,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有种金色麦田的绚烂,“我的国语是妈妈教的。她对我提起过您,元老先生。”

目光一直停在站在玄关的林小沫脸上的元焯,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莲安是妈离开国内之后收养的义女,她一直跟着妈在塞拉利昂工作。妈去世的那年,是她将遗愿带给我,我们是那时候认识的。”

“莲安……”元正航喃喃,仿佛蛰伏在记忆中的什么蠢蠢欲动。

“妈妈说这是元老先生曾经赠与她的中文名,”莲安不无遗憾地笑了下,“但分别以后,大家都称呼她丽莎女士,谁也不记得这个名字了。所以她转送给了我,希望您不要介意。”

“莲安她……我是说,丽莎,她后来过得好吗?”元正航苍老的面孔居然有了一丝动容。

而这动容落在元尧眼里,就像刺在脊梁骨的针,使他眼神越发阴鸷。

莲安说:“她说‘心所安处即吾乡’,我想她把YUAN当成了自己的家,从没有一日离开。”

“YUAN是在你们相识的医院遗址上重建的福利院,原先的医院在内|战中毁于一旦。当年你给的‘分手费’,全部被用作YUAN的筹建。”元焯说,“在那里,有无数孩子叫她妈妈。”

莲安点点头,说:“这次林沫来找我,我才知道网络上竟有人拿我,还有姐妹们的照片来诋毁他。我真的不明白,世上有那么多人等待帮助,有那么多美好值得被纪念,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耗费生命去做这些卑劣阴暗的事。”

林沫轻轻接口:“在丽莎阿姨的旧宅里,我看到了你们一家三口当年在塞拉利昂的合影,她没有一天忘记过小元哥哥,也没有一天忘记过您。”

偌大的豪宅,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风大雨狂。

“是我——”元正航暗哑地说了一半,终于还是将后半句话吞回肚里。是我负了她,在情有独钟和身不由己之间,他选择了身不由己。

突然,伴随着一道惊雷,元尧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狂态毕露。

末了,他眼底闪着泪花,也不知是笑出眼泪,还是气急败坏。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哪一个人脑子正常?搞清楚,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天起,元正航就是人夫,人父!丽莎偷了人家的丈夫在先,她儿子偷了人家的父亲在后……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不过是个窃贼,不过是窃贼的儿子!死有余辜!”

元正航一阵激烈的咳嗽,佝偻的背几乎低垂地贴近膝盖,许金连忙俯身替他顺气,一边怒极反驳:“元董当初是提过离婚的,是你的母亲不同意!”

非但不同意,甚至还以一半股权作为威胁,在元氏摇摇欲坠的初期,年轻的元正航最终选择了屈服,唯一一点,他留下了元焯,他太了解西非的状况,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幼子在那里成长。但作为代价,丽莎承诺这辈子再不入华夏一步。

“那个女人是爱,我妈就不是爱吗?!”元尧眼白发红,逼问着父亲,“你有没有想过,突然有一天,元家多了个二儿子,圈子里的人怎么看她?你有没有想过,突然多了一个弟弟,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当你暗地许诺林海送林沫跟元焯出国留学,代价是等他们学成归国之后,让他死心塌地留在元氏辅佐元焯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我才是你法律上唯一的儿子!”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包括林沫和元焯。

送林沫和元焯出国,换取林海的誓死效忠?

林沫看向元焯,他果然眸光沉沉地也正看过来,尽管他西装革履,胡须也刮得干净,但眼底的青灰一片还是泄漏了这几日的难熬。

他合了合眼,回应她眼底的忧心。

元正航终于勉强顺过气来:“你总算说出来了,阿尧。”

元尧双眼通红:“我早该说出来了,在你多少年前第一次定遗嘱,把80%股份留给元焯的时候,我就该说出来。我还以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那个对的人。”

“你不是。”元正航的脸色青灰,“你急躁,冲动,目光狭隘,你看中的东西得不到的就要毁灭。你跟你妈妈一样,将所有东西分为两类:你的,和不是你的。我可以容忍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但元氏不需要这样的人做决策者,你懂吗?”

“他就比我好吗?”元尧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弟弟,“从小他孤僻内向,唯一的同伴就是来路不明的林沫。这种人,就比我适合坐你的位子?”

“我原本是不确定的,”元正航疲惫地说,“但现在我确定了,他是比你合适。起码,他知道什么是亲情,什么是感恩,什么是不忘本。”

“他知道个狗屁!”元尧从怀中摸出手机,拉出一张电子表格,“你要不要让许特助给你念念?这是你生病以来,你口中知道亲情、感恩、不忘本的好儿子,偷偷从元氏转移走的资金账目。你以为,当我在四处奔走争取董事会支持的时候,他就是乖乖守在你病床前照顾,没有半点其他心思?”

“那是元董让阿焯转的,”许金叹了口气,“如果这些资金没有转移,现在应该已经被你挪到自己名下了吧。”

“三十二家卫生所将在塞拉利昂建立,以元正航与丽莎之名。”庄衡从文件夹内抽出一叠文书,扬起,“元尧先生,你要不要看一看,每一间卫生所的资金使用明细,都在。”

“他跟你的区别,”元正航问,“现在你明白了吗?”

自从元正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人人都知道元家两子都疲于奔走。元尧一直以为,元焯跟自己一样,正在四处收拢人心,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元焯“私自”转移的资金竟是用来在做这些,尤其是,居然是以元正航的名义。

他输得一败涂地,从金钱,到人心。

元尧走了,在风雨交加的午后,空手扎入连成线的雨幕之中。

与林沫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似乎停了一瞬,又似乎没有,那双泛红的眼里布满了死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剑拔弩张的气息随着元尧的离开而得以缓解。

敞开的大门,终于被关上了,元正航也被许金推着,从室内电梯下到了大厅。

所有人,在宽敞温暖的客厅里,相顾无言。

最终,是作为“外人”的庄衡率先打破寂静:“……抱歉,有些事我还是不太明白。”

“庄律师,有什么问题你问吧。”许金给所有人都沏了热茶,“今天的事,还多亏了您。”

“如果今天元尧今天不找我,或者说没有‘监听’我和元董的对话而无所作为的话,”庄衡说,“那我就录不到‘关键证据’,那该如何是好?你们到底是怎么料到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才能让我步步踩在点子上?”

之前,在元正航的房间,庄衡和元正航都非常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元尧看在眼里,所以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懈可击,更不用提特意不曾关闭录音笔。

“是林小姐,”许金微笑地将视线投向林沫,“如果我说,是她猜到的,您会不会觉得不可置信?”

庄衡闻言,忽然眉眼一舒,笑了:“不会,我反倒觉得正常了。”

林沫和莲安并肩,不无拘束地坐在一边沙发,闻言莞尔:“为什么?”

“因为阿焯跟我说起过你,”庄衡说,“他说你是‘第六感女神’。”

林沫脸一红,莲安倒是爽朗地大笑出声:“这是焯的话吗?我从不知道,他居然还会夸人?”

“阿焯说的也在理,”许金笑了声,“如果不是林小姐机灵,托KIKO居中传话,我们怕是也没办法在元总……元尧的眼皮下把这么多事一一落实,更不用提拿到他的亲口认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