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太太在客人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和蔼宽容的长辈形象。

任瑶华与任瑶音忙应了声。

任老太太看向站在一旁的任瑶期,当着客人的面还算温和地道:“既然来了,就跟着两位姐姐一起招呼客人,切不可再顽劣胡闹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刚刚忽略了她这个孙女,是因为她平日里太过“顽劣胡闹”。

若是上一世,任瑶期定会觉得委屈难过,如今却是心下一哂,低头应了声是。

她教任瑶华不要失去任老太太的欢心,却没打算自己去讨她喜欢。

有些人你再如何努力讨好她,到最后该牺牲你的时候她还是会毫不手软。

重活一世,凭借所学要讨好任老太太得到她的重视并不难,只是她不乐意去白费这功夫!

几人一同去了东边的暖阁,这里如今是任瑶音与任瑶英的起居之处。

任瑶音自觉的当起了主人的职责,谴派丫鬟婆子准备茶水点心,一应事物都做的有条不紊,很有她母亲大太太的做派。

“韩姑娘平日在家中喜欢做些什么消遣?”任瑶华无视东暖阁的另一位主人任瑶英,径自领着韩家小姐落座。她在这里住的时间比任瑶音还要长,对冬暖阁熟悉的很。

任瑶英掩饰住脸上的不满,坐到了任瑶期下手。

韩攸看了看笑容明朗的任瑶华又看了看强忍着不快的任瑶音,有些无措。

“我三姐姐喜欢下棋和女红,五姐姐喜欢弹琴看书,我和九妹妹喜欢写字画唬因此三姐姐才问韩姑娘你喜欢什么消遣。”任瑶期看着韩攸笑着道。

“韩家妹妹才来,你就将家中姐妹们的底都给露了。”任瑶音走了过来,故作不满地轻轻拍了拍任瑶期的肩膀。

韩攸终于没有那么拘谨了,抿嘴笑道:“我喜欢读书,偶尔也跟着我哥哥学写字和画画,可惜资质不佳画的不好。你们也别喊我韩姑娘了,不介意的话就唤我一声攸姐儿吧。”

任瑶期暗自打量她,见她言行还算大房。虽然瞧着有些腼腆,可能是平日里少与外头的人交往之故。

任瑶期对韩家好奇起来了,瞧着韩太太和她的一双儿女都是休养不错的人,可是她上一世也仅仅是听闻过韩公子是个才学出众相貌堂堂的翩翩公子,只是因他大多数时候是在云阳城的一家有名的书院里读书所以几乎没有见过他的人。

而对于韩家其他的人,她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依稀记得韩太太过不了多久就会病逝,韩小姐因给母亲守孝开始足不出户。

“攸姐姐家中没有别的姐妹吗?”任瑶期一脸好奇地问,“我家就有好多姐妹,除了坐在这里的三姐姐,四姐姐,九妹妹,还有已经出嫁的大姐姐,二姐姐。隔壁东府还有叔祖家的七妹妹和跟着四叔在京城的六妹妹。哦,还有”

“行了五妹妹,你那一溜长的姐姐妹妹把我都饶晕了,就别提攸姐儿了。”任瑶音失笑着摇头打断任瑶期的话。

韩攸羡慕地道:“你们有这么多姐妹真热闹,我家只有我和哥哥。”

任瑶音温柔地安慰:“以后你经常来玩,把我们姐妹当作是你的姐妹就好。”

韩攸却是脸色一暗:“祖父和父亲不喜欢我们经常出门,我以后怕是不能常来了。”

“为何不让你出门?”任瑶玉好奇道。

韩攸低头:“祖母说女子应当娴静自重,总是往外跑不好。我和母亲平日里都不出门的。今日祖母本也只让母亲来,是我求了好求祖母才准我一同来的。”

众人闻言都有些不敢置信。

燕北因曾被辽人统治,燕北人从未真正的屈服在辽人的铁骑下,后在燕北王的领导下燕北人将辽人赶出了长城以北。可能是因为有了这种历史背景,燕北人相较南人要开放不少,连男女之间的大防都没有南边那么森严,世家大户的小姐们平日里结交游玩十分正常。

如今怕是连南边的那些世家都没有如韩家这般的严厉家风。

“你平日里真的都不出门?跟着长辈们拜访亲友,去寺院拜佛…这些都没有过?”任瑶玉问道。即便是生为庶女的她,平日里也是有出门露脸的机会的。

韩攸脸红地摇头:“在蓟州的时候还有族亲往来,到了白鹤镇之后…今日还是我第一次出门。”

任家姐妹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韩太太与任老太太和之后过来的大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婉拒了任老太太的留饭,派人过来叫韩攸回去。

韩攸难得有这么多的同龄人一起聊天,极为不舍,不过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就起身了。

“你们以后去我家玩吧?”韩攸邀请道。

任家姐妹都笑着说好,一起送了韩攸出门。

任瑶期见韩家母女离开了,也不想再待在荣华院,与任老太太告了辞。任瑶华留了下来陪着老太太说话。

任瑶期一面往回走,一面想着韩家的事情,走到花园的时候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思索了片刻,便吩咐自己身后的丫鬟道:“父亲之前吩咐要我在午膳前去找他一趟,喜儿和雪梨跟着吧,青梅先带她们回院子。”

喜儿是李氏房里的大丫鬟,刚刚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青梅看了看雪梨,笑道:“奴婢还是留下来伺候小姐吧?您身边只跟着两个人怕是伺候不来。”

喜儿冷声叱道:“小姐让你走就走,若是还学不会什么是上下尊卑,就先去周嬷嬷那里领一顿板子再说!”

青梅如今不敢对正房的大丫鬟放肆,只能讨好地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已经径直转身走了。

喜儿和雪梨连忙跟上,青梅对着喜儿地背影无声地呸了一声,才扭身走了。

“小姐,这些小蹄子若是用着不顺全打发了出去就是。您是任家的小姐,还缺了使唤的人不成?”喜儿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地瞥了雪梨一眼。

任瑶期也转头看了雪梨一眼,雪梨忙将头低了,姿态越发恭敬。

任瑶期轻轻一笑,对喜儿道:“这猫儿狗儿的在身边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贴身伺候的亲近之人?我瞧着雪梨到是个不错的,你以后得空就指点她一番,假以时日未必上不得台面。”

雪梨面上一喜,打蛇随棍上:“奴婢多谢小姐,多谢喜儿姐姐。奴婢定不辜负小姐提拔。”

喜儿轻哼了一声,当着任瑶期的面也没有再说难听的。

第26章 观棋不语

之前听闻任时敏说要去园子里的暖阁中品茶下棋,任瑶期便径直从游廊中出来,往通往花园的小径里走去。

任家的花园亭台楼阁,水榭飞檐皆是南边的风格,虽然因为地利的原因,花园里许多的畏寒的花草不能成活,不过时令花卉也都是每季都有换的。所以园子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花团锦簇。

园子当中有湖心亭一个,那是夏日乘凉的好去处。不过因为那儿四周种的都是些春夏季的时令花草,秋冬时节的湖心亭入目不是枯荷残枝就是白茫茫一片,且四面透风,寒风刺骨,所以秋天一到,任家的主子们便都舍了亭子去了西北角坐落于梅林中的暖阁。

暖阁虽然不大,却是烧有地龙,且四面窗户都是蒙的玻璃纸,能隐隐看见四周的疏影横斜,精致静雅。任时敏时常会来这里作唬任瑶期走近暖阁的时候里面寂静无声,任瑶期却依旧是脚步不停。

“你们去那边亭子里候着吧,我与父亲说几句话就出来。”不远处的亭子里,两个丫鬟正围着一个碳盆烤火,看样子应该是分管这暖阁的丫鬟,被里面的主子谴了出来。

见这边来了人,两个丫鬟起身,其中一个正想要迎过来,喜儿不等她们过来就笑着快步走了过去。雪梨原本想说什么,看了任瑶期一眼,想了想,还是行了一礼转身跟着喜儿去了。

任瑶期抬手掀开了暖阁的帘子。

暖阁当中摆着一个矮几,任益均与一个陌生少年分坐两端。任时敏打横坐着,手里拿着个小茶壶一边啜饮一边观战。三人不管是对局之人还是观局之人皆是全神贯注,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倒是蹲靠在一旁的任益均的小厮抬头看了过来,见任瑶期轻轻朝他打手势,他便又蹲了回去。

这是任瑶期第一次正面看清楚这位传说中的韩家少爷。

只见他外头毛皮披风已经脱下,身上只穿了一件袖口与襟口皆绣有兰草的白色袍子,乌发修眉,鼻梁高挺,嘴唇薄成一抿,微微偏头思索的表情认真沉寂,从她的角度看去能感觉到他微微垂下的眸子眼尾微扬。

这是一个相貌出众的男子,且气质沉稳。

似是察觉到了任瑶期的目光,他抬眸看了过来,狭长的眸子乌黑深沉如冬夜。

任瑶期不动声色地垂眼,朝着他的方向福了福,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到了任时敏身边。

任时敏这才看见她,不由得面带惊愕,却还是轻轻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出声,有话等棋局完了再说。观棋不语,且不可打扰下棋之人的思路,这是任时敏向来遵守的。

任益均皱眉朝她瞪了过来,面色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快,又很快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任瑶期便静静的立在任时敏身后,半点声气儿也不出的盯着面前的棋盘。

任益均与任时敏之所以投缘,是因为两人爱好相近。除了喜欢吟诗作对,弹琴画画之外,还酷爱下棋,且两人都算的上是个中好手。

可是,尽管如此,这盘棋任益均也是是露了败势。

一刻钟之后,任益均长吁了一口气,投子认输。

“我又输了!”任益均这么说着,语气却是没有半分不快。然后他转向任时敏道,“三叔,这家伙当真厉害,我三战三败,还是换你上场吧?你一定得杀一杀这家伙的威风!”

韩公子低头一笑,默不作声地捡拾棋子儿。

任时敏观战了半日,早就犯了棋瘾,有些跃跃欲试,他看向任瑶期小声商量:“瑶瑶,有事情能否等爹爹下完了棋再说?”

任瑶期点了点头,任时敏便立即高高兴兴地与任益均换了座位。

战局再次开始。

任瑶期依旧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存在感级低。因此也没人觉得她站在这里碍事了。

这次任时敏坚持的时间可能比任益均要久一些,只是最后依旧是铩羽而归,输了两个子儿。

任瑶期看着最后的棋局,若有所思。

再来一盘,结果也是一样,这一次任时敏输了三个子儿。

任益均哈哈大笑,伸长了手去拍韩公子的肩膀,十分欣赏地道:“你小子,真不错!”

任瑶期不由得微微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任益均笑,且还是开怀大笑。这一笑,他身上原本有些阴郁地气质历时烟消云散,少年人的活泼生气散发了出来,到是俊朗了几分。

任时敏也目含欣赏地看着韩公子:“云谦,我认输!”

任瑶期看着任家的两位男子,终于明白为何上一世从来不管后院之事的爹爹会突然心血来潮的操心起他女儿的婚事了,他是真心希望这位韩云谦给他当女婿的。在他眼里画好,字好,棋品好是他择友的标准也是择婿的标准。

而几个女儿中任瑶华的年纪与韩云谦最为合适。

“再来一盘?”任益均兴致勃勃的提议。

韩云谦却是往外看了看,带着些歉意道:“时候不早了,我母亲和妹妹怕是已经回去了。今日就到这里如何?下一次我做东道,请二位过府品茶下棋。”

任益均这人脾气很怪,他若是看你顺眼,就会对你十分容忍。相反若是你惹了他的厌,他便处处与你过不去。

韩云谦对了他的胃口,所以拒绝了他的提议他也不见着恼,反而点头道:“如此也好,三叔您说呢?”

任时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不强求,笑着道:“那就下次再下,我今日得好好研究一下制胜之道才行。”

韩云谦起身告退,任时敏也起身:“我陪你出去。”

韩云谦忙道:“您是长辈,云谦怎能劳您相送?云谦还要去一趟老太太那里,告辞一番。”

任时敏突然想起来女儿还在这里等着他,不由得有些犹豫地看了任瑶期一眼。

任益均却是摆摆手:“计较这些虚礼做什么?云谦还能怪我们怠慢了他不成?我让多宝送他过去吧。三叔你坐下来与我探讨一下之前的棋路如何?”竟是一点也不见外的模样。

韩云谦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向众人作了一揖。

“韩公子,多宝送您出去。”任益均地小厮上前来道。

韩云谦跟着多宝走了,任瑶期静静的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暖阁里,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三叔,我们来将之前的棋局再复盘如何?”任益均跃跃欲试,一边说着,一边着手恢复棋盘,正是上一局任时敏刚露败势的时候。

“瑶瑶,你找爹爹有事?”任时敏笑着问女儿。

“三叔,有事情等会儿再说也一样。”任益均不满地瞪向任瑶期,十分不耐。

任瑶期冲着任时敏眨了眨眼,然后蹲下身来帮着任益均复盘。

任益均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差错,便也随她去了。

任时敏哈哈笑着摸了摸任瑶期地头,坐到了任益均对面。

“我记得,刚刚就是在这里三叔你开始输的。云谦那一着下的极妙!顷刻间就定下了半壁江山。”说着任益均落下一子,正是之前韩云谦的棋路,“三叔,再给你一个机会反败为胜如何?”

任时敏托着小茶壶,摸着下巴琢磨了许久,正要落子,却见旁边突然伸出了一之纤细白嫩的小手,拿过他手中的白子儿,往棋盘上一放。

任时敏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任益均却是生气了,正想骂人,眼睛在棋盘上一扫,双眼立即瞪圆了:“妙…招!”

“那位韩公子当真那么厉害?”任瑶期撑着下巴做了个鬼脸,一脸的不服气的道,“我可不这么看。”

第27章 棋品如人品

任益均愣了半晌后,轻哼了一声:“你这丫头不过是侥幸罢了。”说着他便按着韩云谦之前的棋路又走了一着,斜睨着任瑶期,“下面你该怎么下?”

任瑶期冲她皱了皱鼻子,从棋罐里又摸出一子,轻轻放下。

任益均眉头一皱,又走了一着。

两人你来我往,任益均皆是按照之前韩云谦的路数,任瑶期一一破解。到最后竟然奇迹般的将任时敏之前的败局扭转了过来。

走到最后,任益均那一方竟倒输了三个子。

“这怎么可能?”任益均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任瑶期。

任时敏却是哈哈大笑,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道:“瑶瑶可算是帮爹爹报了仇了!”

“哼!再来!”任益均又摆了一局,是任时敏与韩云谦第一次的对局棋局。

这一次他不再轻敌,还根据任瑶期的棋路做出了一些变化,时而还会仔细思索一番。任瑶期却是下的极快,往往是任益均才落子她就跟上了,就像无论棋局如何变化,她都记在了心理一样。

这一局,任益均输了两个子。

这么一来,连一直看热闹的任时敏也认真起来。

任益均看了任瑶期一眼,又默默的将自己之前与韩云谦的对局摆上。只是他走的是韩云谦的棋,任瑶期走的是他之前的路数。

暖阁中,两个男子皆是全神贯注,任瑶期也是托腮落子,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任益均将今日所对之局都摆了个遍。令人惊奇的是,他原本输了韩云谦几个子,任瑶期最后就赢他几个子,且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一开始还好,越下到后面任益均脸色越臭,到得最后一局尘埃落定的时候,任益均突然间发了脾气,拍桌而起瞪着任瑶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时敏也察觉出了不妥了,不赞同地对任瑶期皱眉道:“瑶瑶,爹爹没有发现你下棋也这么有天份。只是爹爹之前可能是忘了教你了,下棋最重要的是棋品。棋品如人品,无论何时尊重你的对手是你最起码应该做到的。如若不能做到这里点,即便你棋艺再好,也会被人看不起。你既然可以赢得更漂亮,为何偏偏要愚弄你三哥?”

任瑶期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然后满脸委屈地对任时敏说:“爹爹,女儿不是在与三哥复盘吗?我以为是要按照之前韩公子的路数走。我…我不是要戏耍三哥”

任时敏看着任瑶期泫然欲泣的模样,忙道:“瑶瑶,爹爹并不是责备你。爹爹只是担心”

“等等,你说你是按照云谦的棋路在走?”任益均惊愕地打断任时敏的话。

任时敏也愣了愣:“云谦是这么下的?”

任瑶期肯定的点头,一脸无辜:“是啊,你们没发现韩公子每次都是赢你们一点点么?最多不会多于五个子。我见你们输的很开心样子,还以为这是最近流行的下法。”

任益均脸色铁青:“这怎么可能!”

任瑶期见她不信,便将棋盘上的棋子移动了几个,一边比划一边道:“你看,你们下到这里的时候,他明明可以这样…干脆利落的赢了你。”

棋盘上任益均那一方形势急转直下,再也不是之前势均力敌的胶着状态。

“可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任瑶期同情的看了一眼任益均,“韩公子可能是好心吧,怕你们输的太难看。毕竟以后两家还要往来的,这样给你留了些脸面。”

见任益均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之前倾力对敌却是被对手耍了。

任瑶期摇了摇头,又将之前的对局一一复原,只是到了后面棋风大变,每一次都让任益均的棋失了大半壁江山。

任益均到最后脸色简直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任时敏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对局,最后轻叹一声,摸了摸任瑶期的头:“好了瑶瑶,别气你三哥了。他最恨别人在下棋的时候不尊重对手了。”

“哼!”任益均冷哼一声,撇过头去,气的着实不轻。

任瑶期状似不经意的道:“爹爹曾说从一个人下棋的路数就能看出那人的性情。韩公子此人棋艺甚高,可是却喜欢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明明能赢得漂亮却又不够爽利。总觉得有些过于…世故。”

任时敏闻言不由若有所思。

任瑶期缓缓将棋盘上的棋子儿拾起,一粒一粒的认真的放回到细白瓷的棋罐里。

“原本我瞧着他很是投缘,还想以后能结交一番。如今瞧着,这种性子的人,实在是让人不喜!”任益均冷着脸道,他本身就性子诡异,常常翻脸如同翻书,这会儿面上又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阴沉。

任时敏叹气:“这世上人无完人,才德兼备的终究还是极少数的。韩公子也是出身商贾之家,韩家在他这一辈只有他一个男丁,听他所言他平日里除了在云阳城的书院,就是跟着家中长辈们走南闯北,会沾上一些商人谨慎的性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说起来任家也是商家,任时敏对商贾却是一直有些轻视的。

这种分析到也合理,任瑶期一边将棋罐子盖上,一边愉悦的想。

她对“棋品如人品”这句话倒是不怎么在意,那位韩公子是真的故意让棋,还是他原本的棋艺真的与任时敏和任益均差不多她也不关心。

她只是不想眼前两个男人对韩云谦的印象太好,好到不把他拐到家中当女婿和妹夫就不甘心的程度。

虽然她不知道上一世最后任家倒霉,韩家有没有插过一脚,但是与韩家的人保持距离是再稳妥不过的做法了。

她丝毫不为自己这样暗中诋毁一个男子的品德而自责。一个在婚约上背信弃义的男人,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她都是厌恶的。

男子退了婚,依旧还可以娶他的美娇娘。女子却是因此被毁了一生。上一世任瑶华的悲剧就是韩家和任家一同造成的。

这件事之后,又过了两日。韩家派人送来帖子邀请任时敏和任益均去韩府做客,任时敏当时正忙着裱画,便婉言拒绝了。任益均干脆称病,连人也没见。

之后韩家又相继请过两次,任时敏和任益均都没有去,倒是任五爷任时茂和大少爷任益延去了一次。

转眼就快到年尾了,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人们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冬日里的应酬也少了不少,韩家也没有再送帖子过来。

任瑶玉的禁足终于免了,只是她也不能再回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从那以后她与任瑶英就成了冤家对头。对于原本她视为敌人的任瑶华的态度到是缓和了不少。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任家那个脾气古怪,与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们都关系冷淡的三少爷任益均突然间对五小姐态度和蔼起来。还常常冒着风雪,拄着拐杖来紫薇院找五小姐任瑶期下棋,这让任家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惊疑万分,唯独三老爷见怪不怪淡定如初。

第28章 偷听

李氏的病已经全好了,却依旧是不爱出门。每日除了给荣华院的长辈们请安,基本上是足不出户的。

这一日任瑶期与任瑶华都在李氏的正房里跟着李氏和周嬷嬷做针线。

任家的小辈们,男孩子都在外院跟着请来府里的西席读书。女孩子则是跟着母亲识字,好在任家的女眷们出生都不低,写写画画都是不在话下的。

或者像任瑶期这样的,有父兄愿意教的。一般这样的女子不是格外受宠就是确实是有些天分的。

至于其他的如针黹,才艺等等,任家也曾特意请过绣娘和女先生进府。只是一般都是在开春的时候才开课,到了中秋前后就散了学,平日里也并不强求每个人都去上课,全凭个人爱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没有人追究。

至于任家既然不重视女子的教育,为何还会花银子请女先生,那只能说这是当时大户人家当中流行的。别人家都请女先生,就你家不请,说不过去。

任瑶期正与李氏等人说了个笑话,大家都乐得不行,屋子里的气氛正欢快着,突然就听见站在内室通往净房门口的丫鬟鹊儿皱着眉头转身往净房方向轻喝了一声:“谁在外头!”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李氏还一不小心用绣花针给扎了手。

“你做什么呢!一惊一乍的!”周嬷嬷立即起身走了过去。

鹊儿忙道了声罪:“奴婢刚刚听到净房里有动静,好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净房里的木马扎。”

李氏的正房西次间的内室里有一间小净房,净房开了个北门,为了方便从后院朝净房里送水,是与后院相通的。

周嬷嬷忙走进净房里去查看一番,没有发现有人,只看到了一个放在北门帘子旁的一个马扎给踢倒了,证明刚刚确实是有人进来过。她又特意掀开净房北门的帘子,往后院看去。紫薇院的后院十分狭小,从净房的北门到最后那一进的檐下不过是七八步远的距离,因是冬日,外头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因庭院里的雪每日都要打扫三次,尤其是中间的过道,所以只能看到浅浅几行脚印,都是通向后院那间专门用来冬日里烧水的小厨房的。周嬷嬷盯着那脚印看了一会儿,放下帘子又回去了。

任瑶华放下手中的绣棚,也起身走了过去,正遇上查探回来的周嬷嬷,面色微冷道:“刚刚来偷听的是后院的人?”

喜儿气道:“这帮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晚上鬼鬼祟祟来偷听也就罢了,白日里居然也这么明目张胆!真是可恶!”

任瑶华看向喜儿且惊且怒:“什么!她们之前也来偷听过?你们怎么没有告诉我知道?”

喜儿闻言看了李氏一眼,为难地低下了头。

李氏叹气为丫鬟解围:“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的,反正也没有被她们听去什么,还是算了吧。我也听说了,咱们院子里后院住着的那些人都是各有来头,得罪了哪个都不好。”

“娘!”任瑶华气得跺脚。

周嬷嬷忙道:“夫人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小姐别生夫人的气。”